最亲爱最可敬的冷鸥!

前信想早收到,今天又拿着我的血液来给你写这一封,千万请你早早回答我——我要的是你的整个,你的生命,表现在一封写超美丽热烈的信里!

老实说,除了你而外,我可向谁吐出我胸中无穷的蕴意?我怕的是误解臆断,不是责叱嘲笑,今后我只得忠诚的把我自己整个的诉给你听,你,我唯一的人儿,即使我想说一个东西是黑的而说成白的了,你,我十二万分相信,也会领悟我的本心本意——这样我死也是甘心。

当云魂战颤的狂放的失望的寻求他所不能寻得的东西,爱人,我告诉你,他便对世上一切怀疑着,藐视着,悲观着,不仅这样,他将流出无量的血液,唱出无数的哀歌,最后他便把他完全的幸福去冒险,自愿饮鸩毒而死。如果这样,吾爱,那人的生命岂不象秋天落叶一样的干枯脆弱飘零吗?不过请别误解!这不是他痴愚的原因,也不是他昏醉的原因,这是——我当如何去说呢?请恕我!我既非文学家,又非雄辩家,不能透彻的表出我心里的意思;我既非音乐家,不能用细微的音调使你同样的感着我所感觉的。说也可怜,我又那能有达文骞那样一只手把我那些神秘的思想如他所作的图画那样真诚的表现出来呢?

因为初来此间,甚么也没有,今天一天未曾一饭一饮,然而时感快乐,这大约是环境变迁的缘故吧。住不多久,或许这地方又要成为至惨的牢狱,可是谁能够预料将来的万一呢?唉!就是上帝自己也不能的哟!

从冬暖夏凉的学校中初到这样破陋的茅屋,自然稍感不便,不过心中实较在校安适多了。别人知道,必以我为疯狂或傻子。他们是物质世界的健将,这我不得不承认的。可是,至亲爱的冷鸥,不管他们以为我们如何,我们只管我们灵感的指挥:这样也可得无量的安慰了。

今晨我十二点钟才起床,看见屋里的蜘蛛在那里织网,北风簌簌的从破窗隙里吹进,地上尘埃不知积了多厚,恰如蒙古的大沙漠。在这种孤寂的环境中,我太息了多少次,太息我自己不会当人,把自己的一生弄成这样潦倒,但是,只要一想着你,我的忧愁如六月的冰块便全消溶了。所以你的像片成了我屋里独一的饰品,不单如此,简直是我心灵之神,我生命之师。

听!这是什么?啊,原来是夜间的敲竹声!已经三更了!月儿有些淡了,星儿也有些偷跑了,我的蜡也流了不少的泪,我不能再写了,明天的事还多,此刻我须休息。匆匆敬问安好!

你的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