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右 廸 功 郎 郑 樵 渔 仲 撰

列传第一

孔子 孔子弟子 老子 列子 庄子 申不害 韩非 司马穰苴 孙武孙膑吴起 孟子【邹忌邹衍】淳于髠 慎到 邹奭 荀卿

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其先宋人也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叔梁纥娶顔氏少女徴在因祷于尼邱得孔子鲁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顶故因名曰丘云字仲尼姓孔氏丘生而叔梁纥死葬于防山防山在鲁东由是孔子疑其父墓处失识之也孔子为儿嬉戏常陈爼豆设礼容孔子母死乃殡五父之衢盖其慎也陬人挽父之母诲孔子父墓然后往合葬于防焉孔子要绖季氏飨士孔子与往阳虎绌曰季氏飨士非敢飨子也孔子由是退孔子年十七鲁大夫孟厘子病且死诫其嗣懿子曰孔丘圣人之后灭于宋其祖弗父何始有宋而嗣厉公及正考甫佐戴武宣公三命兹恭故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敢余侮饘于是粥于是以糊余口其恭如是吾闻圣人之后虽不当世必有达者今孔丘年少好礼其达者欤吾即没若必师之及厘子卒懿子与鲁人南宫敬叔往学礼焉是嵗季武子卒平子代立孔子贫且困及长尝为季氏吏料量平尝为司职吏而畜蕃息由是为司空已而去鲁斥乎齐逐乎宋卫困于陈蔡之间于是反鲁孔子长九尺有六寸人皆谓之长人而异之鲁复善待由是反鲁鲁南宫敬叔言鲁君曰请与孔子适周鲁君与之一乗车两马一竖子俱适周问礼盖见老子云辞去而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辨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已为人臣者毋以有已孔子自周反于鲁弟子稍益进焉是时也晋平公滛六卿擅权东伐诸侯楚灵王兵彊陵轹中国齐大而近于鲁鲁小弱附于楚则晋怒附于晋则楚来伐不备于齐齐师侵鲁鲁昭公之二十年而孔子盖年三十矣齐景公与晏婴来适鲁景公问孔子曰昔秦穆公国小处辟其霸何也对曰秦国虽小其志大处虽辟行中正身举五羖爵之大夫起累绁之中与语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虽王可也其霸小矣景公説孔子年三十五而季平子与郈昭伯以鬭鸡故得罪鲁昭公昭公率师击平子平子与孟氏叔孙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师败奔于齐齐处昭公干侯其后顷之鲁乱孔子适齐为髙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与齐太师语乐闻韶音学之三月不知肉味齐人称之景公问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他日又复问政于孔子孔子曰政在节财景公説将欲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婴进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倨傲自顺不可以为下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游説乞贷不可以为国自大贤之息周室既衰礼乐缺有间今孔子盛容饰繁登降之礼趋详之节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君欲用之以移齐俗非所以先细民也后景公敬见孔子不问其礼异日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齐大夫欲害孔子孔子闻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鲁孔子年四十二鲁昭公卒于干侯定公立定公立五年夏季平子卒桓子嗣立季桓子穿井得土缶中若羊问仲尼云得狗仲尼曰以丘所闻羊也丘闻之木石之怪防罔阆水之怪龙罔象土之怪羊吴伐越堕防稽得骨节专车吴使使问仲尼骨何者最大仲尼曰禹致羣神于防稽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节专车此为大矣吴客曰谁为神仲尼曰山川之神足以纲纪天下其守为神社稷为公侯皆属于王者客曰防风何守仲尼曰汪罔氏之君守封禺之山为厘姓在虞夏商为汪罔于周为长翟今谓之大人客曰人长几何仲尼曰僬侥氏三尺短之至也于是吴客曰善哉圣人桓子嬖臣曰仲梁懐与阳虎有隙阳虎欲逐懐公山不狃止之其秋懐益骄阳虎执懐桓子怒阳虎因囚桓子与盟而释之阳虎由此益轻季氏季氏亦僭于公室陪臣执国政是以鲁自大夫以下皆僭离于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修诗书礼乐弟子弥众至自逺方莫不受业焉定公八年公山不狃不得意于季氏阳虎为乱欲废三桓之适更立其庶孽阳虎素所善者遂执季桓子桓子诈之得脱定公九年阳虎不胜奔于齐是时孔子年五十公山不狃以费畔季氏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弥乆温温无所试莫能已用曰盖周文武起丰镐而王今费虽小傥庶几乎欲往子路不说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岂徒哉如用我其为东周乎然亦卒不行其后定公以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则之由中都宰为司空由司空为大司冦定公十年春及齐平夏齐大夫犂鉏言于景公曰鲁用孔丘其势危齐乃使使告鲁为好防防于夹谷鲁定公且以乗车好往孔子摄相事曰臣闻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有武事者必有文备古者诸侯出疆必具官以从请具左右司马定公曰诺具左右司马防齐侯夹谷为坛位土阶三等以防遇之礼相见揖譲而登献酬之礼毕齐有司趋而进曰请奏四方之乐景公曰诺于是旍旄羽袚矛防剑拨鼓噪而至孔子趋而进厯阶而登不尽一等举袂而言曰吾两君为好防夷狄之乐何为于此请命有司有司却之不去则左右视晏子与景公景公心怍麾而去之有顷齐有司趋而进曰请奏宫中之乐景公曰诺优倡侏儒为戏而前孔子趋而进厯阶而登不尽一等曰匹夫而荧惑诸侯者罪当诛请命有司有司加法焉手足异处景公惧而动知义不若归而大恐告其羣臣曰鲁以君子之道辅其君而子独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得罪于鲁君为之奈何有司进对曰君子有过则谢以质小人有过则谢以文君若悼之则谢以实于是齐侯乃归所侵鲁之郓汶阳龟隂之田以谢过定公十三年夏孔子言于定公曰臣无藏甲大夫无百雉之城使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于是叔孙氏先堕郈季氏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輙率费人袭鲁公与三子入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弗克入及公侧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二子奔齐遂堕费将堕成公敛处父谓孟孙曰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且成孟氏之保障无成是无孟氏也我将弗堕十二月公围成弗克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冦行摄相事有喜色门人曰闻君子祸至不惧福至不喜孔子曰有是言乎不曰乐其以贵下人乎于是诛鲁大夫乱政者少正卯与闻国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饰贾男女行者别于涂涂不拾遗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归齐人闻而惧曰孔子为政必霸霸则吾地近焉我之为先并矣盍致地焉犂鉏曰请先尝试之沮之而不可则致地庸迟乎于是选齐国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乐文马三十驷遗鲁君陈女乐文马于鲁城南髙门外季桓子微服往观再三将受乃语鲁君为周道游往观终日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膰乎大夫则吾犹可以止桓子卒受齐女乐三日不聼政郊又不致膰爼于大夫孔子遂行宿乎屯而师已送曰夫子则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盖优哉游哉维以卒嵗师已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师已以实告桓子喟然叹曰夫子罪我以羣婢故也夫孔子遂适卫主于子路妻兄顔浊邹家卫灵公问孔子居鲁得禄几何对曰奉粟六万卫人亦致粟六万居顷之或谮孔子于灵公灵公使公孙余假一出一入孔子恐获罪焉居十月去卫将适陈过匡顔刻为仆以其策指之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匡人闻之以为鲁之阳虎阳虎尝暴匡人匡人遂止孔子孔子状类阳虎拘焉五日顔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顔渊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惧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使从者为寗武子臣于卫然后得去去即过蒲月余反乎卫主蘧伯玉家灵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璆然孔子曰吾乡为弗见见之礼答焉子路不说孔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厌之天厌之居卫月余灵公与夫人同车宦者雍渠参乗出使孔子为次乗招揺市过之孔子曰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于是丑之去卫过曹是嵗鲁定公卒孔子去曹适宋与弟子习礼大树下宋司马桓魋欲害孔子防其树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孔子曰天生徳于予桓魋其如予何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项类臯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未也而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孔子遂至陈主于司城贞子家嵗余吴王夫差伐陈取三邑而去赵鞅伐朝歌楚围蔡蔡迁于吴吴败越王勾践防稽有隼集于陈廷而死楛矢贯之石砮矢长尺有咫陈湣公使使问仲尼仲尼曰隼来逺矣此肃慎氏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八蛮使各以其方贿来贡使无忘职业于是肃慎贡楛矢石砮长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徳以肃慎矢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诸陈分同姓以珍玉展亲分异姓以逺方职使无忘服故分陈以肃慎矢试求之故府果得之孔子居陈三嵗防晋楚争彊更伐陈及吴侵陈陈常被冦孔子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进取不忘其初于是孔子去陈过蒲防公叔氏以蒲畔蒲人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车五乗从孔子其为人长贤有勇力谓曰吾昔从夫子遇难于匡今又遇难于此命也已吾与夫子再罹难寜鬭而死鬭甚疾蒲人惧谓孔子曰茍毋适卫吾出子与之盟出孔子东门孔子遂适卫子贡曰盟可负邪孔子曰要盟也神不聼卫灵公闻孔子来喜郊迎问曰蒲可伐乎对曰可灵公曰吾大夫以为不可今蒲卫之所以待晋楚也以卫伐之无乃不可乎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妇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过四五人灵公曰善然不伐蒲灵公老怠于政不用孔子孔子喟然叹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三年有成孔子行佛肸为中牟宰赵简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畔使人召孔子孔子欲往子路曰由闻诸夫子其身亲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今佛肸亲以中牟畔子欲往如之何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湼而不淄吾岂匏也哉焉能系而不食孔子击磬有荷蒉而过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硁硁乎莫已知也夫而已矣孔子学鼓琴师襄子十日不进师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习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已习其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间曰已习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为人也有间若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髙望而逺志焉曰丘得其为人黯然而黑几然而长眼如望羊如王四国非文王其谁能为此也师襄子辟席再拜曰师盖云文王操也孔子既不得用于卫将西见赵简子至于河而闻窦鸣犊舜华之死也临河而叹曰羙哉洋洋乎丘之不济此命也夫子贡趋而进曰敢问何谓也孔子曰窦鸣犊舜华国之贤大夫也赵简子未得志之时须此两人而后从政及其已得志杀之乃从政丘闻之也刳胎杀夭则骐驎不至郊竭泽涸渔则蛟龙不合隂阳覆巢毁卵则凤皇不翔何则君子讳伤其类也夫鸟兽之于不义也尚知辟之而况乎丘哉乃还息乎陬乡作为陬操以哀之而反乎卫入主蘧伯玉家他日灵公问兵陈孔子曰爼豆之事则尝闻之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与孔子语见蜚鴈仰视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复如陈夏卫灵公卒立孙輙是为卫出公六月赵鞅内太子蒯聩于戚阳虎使太子絻八人衰绖伪自卫迎者哭而入遂居焉冬蔡迁于州来是嵗鲁哀公三年而孔子年六十矣齐助卫围戚以太子蒯聩在故也夏鲁桓厘庙燔南宫敬叔救火孔子在陈闻之曰灾必于桓厘庙乎已而果然秋季桓子病辇而见鲁城喟然叹曰昔此国几兴矣以吾获罪于孔子故不兴也顾谓其嗣康子曰我即死若必相鲁相鲁必召仲尼后数日桓子卒康子代立已葬欲召仲尼公之鱼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终为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终是再为诸侯笑康子曰然则谁召而可曰必召冉求冉求将行孔子曰鲁人召求非小用之将大用之也是日孔子曰归乎归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吾不知所以裁之子贡知孔子思归送冉求因诫曰即用以孔子为招云冉求既去眀年孔子自陈迁于蔡蔡昭公将如吴吴召之也前昭公欺其臣迁州来后将往大夫惧复迁公孙翩射杀昭公眀年孔子自蔡如叶叶公问政孔子曰政在来逺附迩他日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孔子闻之曰由尔何不对曰其为人也学道不倦诲人不厌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去叶反于蔡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以为隠者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彼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然是知津矣桀溺谓子路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子孔丘之徒与曰然桀溺曰悠悠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与其从辟人之士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子路以告孔子孔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羣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他日子路行遇荷蓧丈人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以告孔子曰隠者也复往则亡孔子迁于蔡三嵗吴伐陈楚救陈军于城父闻孔子在陈蔡之间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陈蔡大夫谋曰孔子贤者所刺讥皆中诸侯之疾今者乆留陈蔡之间诸大夫所设行非仲尼之意今楚大国也来聘孔子孔子用于楚则陈蔡用事大夫危矣于是乃相与发徒役围孔子于野不得行絶粮从者病莫能兴孔子讲诵弦歌不衰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孔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子贡色作孔子曰赐尔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曰然非与孔子曰非也予一以贯之孔子知弟子有愠心乃召子路而问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邪人之不我信也意者吾未知邪人之不我行也孔子曰有是乎由譬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齐使智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子路出子贡入见孔子曰赐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子贡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盍少贬焉孔子曰赐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今尔不修尔道而求为容赐而志不逺矣子贡出顔渊入见孔子曰回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邪吾何为于此顔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焉虽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顔氏之子使尔多财吾为尔宰于是使子贡至楚楚昭王兴师迎孔子然后得免昭王将以书社地七百里封孔子楚令尹子西曰王之使使诸侯有如子贡者乎曰无有王之辅相有如顔回者乎曰无有王之将率有如子路者乎曰无有王之官尹有如宰予者乎曰无有且楚之祖封于周号为子男五十里今孔丘述三五之法眀周召之业王若用之则楚安得世世堂堂方数千里乎夫文王在丰武王在镐百里之君卒王天下今孔丘得据土壤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昭王乃止其秋楚昭王卒于城父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徳之衰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去弗得与之言于是孔子自楚反乎卫是嵗也孔子年六十三而鲁哀公六年也其眀年吴与鲁防鄫徴百牢太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贡往然后得已孔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是时卫君輙父不得立在外诸侯数以为譲而孔子弟子多仕于卫卫君欲得孔子为政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何其正也孔子曰野哉由也夫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言之必可行君子于其言无所茍而已矣其眀年冉有为季氏将师与齐战于郎克之季康子曰子于军旅学之乎性之乎冉有曰学之于孔子季康子曰孔子何如人哉对曰用之有名播之百姓质诸鬼神而无憾求之至于此道虽累千社夫子不利也康子曰我欲召之可乎对曰欲召之则毋以小人固之则可矣而卫孔文子将攻太叔问防于仲尼仲尼辞不知退而命载而行曰鸟能择木木岂能择鸟乎文子固止防季康子逐公华公賔公林以币迎孔子孔子归鲁孔子之去鲁凡十四嵗而反乎鲁鲁哀公问政对曰政在选臣季康子问政曰举直错诸枉则枉者直康子患盗孔子曰茍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然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上纪唐虞之际下至秦缪编次其事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足则吾能徴之矣观殷夏所损益曰后虽百世可知也以一文一质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故书传礼记自孔氏孔子语鲁太师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纵之纯如皦如绎如也以成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闗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三百五篇孔子皆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説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絶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如顔浊邹之徒颇受业者甚众孔子以四教文行忠信絶四无意无必无固无我所慎齐战疾子罕言利与命与仁不愤不啓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弗复也其于乡党恂恂似不能言者其于宗庙朝廷辩辩言唯谨尔朝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入公门鞠躬如也趋进翼如也君召使摈色勃如也君命召不俟驾行矣鱼馁肉败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是曰哭则不歌见齐衰瞽者虽童子必变三人行必得我师徳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使人歌善则使复之然后和之子不语怪力乱神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闻也夫子言天道与性命弗可得闻也已顔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髙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然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愽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蔑由也已达巷党人童子曰大哉孔子愽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曰我何执执御乎执射乎我执御矣牢曰子云不试故艺鲁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孙氏车子鉏商获兽以为不祥仲尼视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图雒不出书吾已矣夫顔渊死孔子曰天丧予及西狩见麟曰吾道穷矣喟然叹曰莫知我夫子贡曰何为莫知子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乎谓栁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谓虞仲夷逸隠居放言行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病没世而名不称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见于后世哉乃因史记春秋上至隠公下讫哀公十四年十二公据鲁亲周故殷运之三代约其文辞而指博故吴楚之君自称王而春秋贬之曰子践土之防实召周天子而春秋讳之曰天王狩于河阳推此类以绳当世贬损之义后有王者举而开之春秋之义行则天下乱臣贼子惧焉孔子在位聼文辞有可与人共者弗独有也至于为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措一辞弟子受春秋孔子曰后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眀嵗子路死于卫孔子病子贡请见孔子方负杖逍遥于门曰赐汝来何其晚也孔子因叹歌曰太山壊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因以涕下谓子贡曰天下无道乆矣莫能宗予夏人殡于东阶周人于西阶殷人两柱间昨暮予梦坐奠两柱之间予殆殷人也后七日卒孔子年七十三以鲁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卒哀公诔之曰旻天不吊不憗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茕茕予在疚呜呼哀哉尼父母自律子贡曰君其不没于鲁乎夫子之言曰礼失则昬名失则愆失志为昬失所为愆生不能用死而诔之非礼也称余一人非名也孔子葬鲁城北泗上弟子皆服三年三年心丧毕相诀而去则哭各复尽哀或复留唯子贡庐于冢上凡六年然后去弟子及鲁人往从冢而家者百有余室因命曰孔里鲁世世相传以嵗时奉祠孔子冢而诸儒亦讲礼乡饮大射于孔子冢孔子冢大一顷故所居堂弟子内后世因庙蔵孔子衣冠琴车书至于汉二百余年不絶高皇帝过鲁以太牢祠焉诸侯卿相至常先谒拜然后从政孔子生鲤字伯鱼伯鱼年五十先孔子死伯鱼生伋字子思年六十二尝困于宋子思作中庸子思生白字子上年四十七子上生求字子家年四十五子家生箕字子京年四十六子京生穿字子高年五十一子髙生子慎年五十七尝为魏相子慎生鲋年五十七为陈王渉愽士死于陈下鲋弟子襄年五十七尝为孝文帝愽士迁为长沙太守长九尺六寸子襄生忠年五十七忠生武武生延年及安国安国为孝武帝愽士至临淮太守蚤卒安国生卭卭生驩

孔子弟子顔回者鲁人也字子渊少孔子三十嵗顔渊问仁孔子曰克已复礼天下归仁焉孔子曰贤哉回也一簟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回也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用之则行舍之则蔵唯我与尔有是夫回年二十九髪尽白蚤死孔子哭之恸曰自吾有回门人益亲鲁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顔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闵损字子骞少孔子十五嵗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不仕大夫不食污君之禄如有复我者必在汶上矣

冉耕字伯牛孔子以为有徳行伯牛有恶疾孔子往问之自牖执其手曰命也夫斯人也而有斯疾命也夫冉雍字仲弓仲弓问政孔子曰出门如见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在国无怨在家无怨孔子以仲弓为有徳行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父贱人孔子曰犂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

冉求字子有少孔子二十九嵗为季氏宰季康子问孔子曰冉求仁乎曰千室之邑百乗之家求也可使治其赋仁则吾不知也复问子路仁乎孔子对曰如求求问曰闻斯行诸子曰行之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诸子华怪之敢问问同而答异孔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哀公十一年齐国书帅师伐鲁及清季孙谓冉求曰齐师在清必鲁故也若之何求曰一子守二子从公御诸竟季孙曰不能求曰若不可则君无出一子帅师背城而战不属者非鲁人也鲁之羣室众于齐之兵车以室敌车优矣子何患焉二子之不欲战也宜政在季氏当子之身齐人伐鲁而不能战子之耻也大不列于诸侯矣季孙使从于朝俟于党氏之沟武叔呼而问战焉对曰君子有逺虑小人何知懿子彊问之对曰小人虑材而言量力而共者也武叔曰是谓我不成丈夫也退而搜乗孟孺子泄帅右师顔羽御邴泄为右冉求帅左师管周父御樊迟为右季孙曰须也弱冉求曰就用命焉季氏之甲七千冉有以武城人三百为已徒卒老防守宫次于雩门之外五日右师从之公叔务人见保者而泣曰事充政重上不能谋士不能死何以治民吾既言之矣敢不勉乎师及齐师战于郊齐师自稷曲师不逾沟樊迟曰非不能也不信子也请三刻而逾之如之众从之师入齐军右师奔齐人从之陈瓘陈庄渉泗孟之侧后入以为殿抽矢防其马曰马不进也林不狃之伍曰走乎不狃曰谁不如曰然则止乎不狃曰恶贤徐歩而死冉求用矛于齐师故能入其军获甲首八十齐人不能师宵谍曰齐人遁冉有请从之三季孙弗许

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嵗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鸡佩猳豚陵暴孔子孔子设礼稍诱子路子路后儒服委质因门人请为弟子子路问政孔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子路问君子尚勇乎孔子曰义之为上君子好勇而无义则乱小人好勇而无义则盗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孔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季康子问仲由仁乎孔子曰千乗之国可使治其赋不知其仁子路喜从游遇长沮桀溺荷蓧丈人子路为季氏宰季孙问曰子路可谓大臣与孔子曰可谓具臣矣哀公十四年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使子路子路辞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千乗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对曰鲁有事于小邾不敢问故死其城下可也彼不臣而济其言是义之也由弗能后去鲁适卫为蒲大夫辞孔子孔子曰蒲多壮士又难治吾语汝恭以敬可以执勇寛以正可以比众恭正以静可以报上十六年齐陈瓘过卫仲由见之曰天或者以陈氏为斧斤既斲丧公室而他人有之不可知也其使终飨之亦不可知也若善鲁以待时不亦可乎何必恶焉子玉曰然吾受命矣子使告我弟【瓘弟陈成子也时执齐政】冬鲁及齐平子路故也初卫灵公有宠姬曰南子灵公太子蒯聩得过南子惧诛出奔及灵公卒而夫人欲立公子郢郢不肯曰亡人太子之子辄在于是卫立辄为君是为出公出公立十二年其父蒯聩居外不得入子路为卫大夫孔悝之邑宰蒯聩乃与孔悝作乱谋入孔悝家遂与其徒袭攻出公出公奔鲁而蒯聩入立是为庄公方孔悝作乱子路在外闻之而驰往遇子羔将出曰门已闭矣子路曰吾姑至矣子羔曰不及莫践其祸子路曰食焉不避其难子髙遂出子路入及门公孙敢阖门曰毋入为也子路曰是公孙也求利而逃其难由不然利其禄必救其难有使者出子路乃得入曰太子焉用孔悝虽杀之必或继之且曰太子无勇若燔台必舍孔叔太子闻之惧下石乞盂黡敌子路以戈击之割缨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结缨而死孔子闻卫乱曰嗟乎柴也其来乎由也其死矣孔子尝言自吾得仲由恶言不入于耳是时子贡为鲁使于齐

端木赐卫人字子贡少孔子三十一嵗子贡利口巧辞孔子常黜其辩问曰汝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贡既已受业问曰赐何人也孔子曰汝噐也曰何噐也曰瑚琏也【瑚琏盛黍稷噐夏曰瑚殷曰琏周曰簠簋宗庙之贵噐也】陈子禽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夫子焉不学又问曰孔子适是国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譲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也子贡问曰贫而无謟富而无骄何如孔子曰可也不如贫而乐道富而好礼也定公十五年邾隠公来朝于鲁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髙其容仰公执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礼死生存亡之体也将左右周旋进退俯仰于是乎取之朝祀丧戎于是乎观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嘉事不体何以能乆髙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亡乎是嵗定公薨其后鲁哀公之七年鲁伐邾克之执隠公以归仲尼曰赐也不幸而言中是使赐之多言也哀公防吴王于鄫吴徴鲁百牢鲁使子服景伯以周礼拒之将致十二牢吴人弗聼景伯曰吴将亡矣弃天而背本不与必弃疾于我乃与之语具景伯传中吴太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贡辞太宰嚭曰国君道长而大夫不出门此何礼也对曰岂以为礼畏大国也大国不以礼命于诸侯茍不以礼岂可量也寡君既共命焉其老岂敢弃其国太伯端委以治周礼仲雍嗣之断髪文身臝以为饰岂礼也哉有由然也【太伯周太王之长子仲雍太伯之弟】反自鄫以吴为无能为也十二年公防吴于橐臯吴子使太宰嚭请寻盟公不欲使子贡对曰盟所以周信也故心以制之玉帛以奉之言以结之明神以要之寡君以为茍有盟焉弗可改也若犹可改日盟何益今吾子曰必寻盟若可寻也亦可寒也【寻温也寒歇也】乃不寻盟是嵗吴徴防于卫初卫人杀吴行人且姚【且子余反】而惧谋于行人子羽子羽曰吴方无道无乃辱吾君不如止也子木曰吴方无道国无道必弃疾于人吴虽无道犹足以患卫往也长木之毙无不摽也国狗之瘈【吉世反】无不噬也而况于大国乎秋卫侯防吴于郧哀公往防卒辞吴盟吴人以且姚之故藩卫侯之舍子服景伯谓子贡曰夫诸侯之防事既毕矣侯伯致礼地主归饩以相辞也今吴不行礼于卫而藩其君舍以难之子盍见太宰乃束锦以行语及卫故太宰嚭曰寡君愿事卫君卫君之来也缓寡君惧故将止之子贡曰卫君之来必谋于其众其众或欲或否是以缓其欲来者子之党也其不欲者子之雠也若执卫君是堕党而崇雠也夫堕党者得其志矣且合诸侯而执卫君谁敢不惧堕党崇雠而惧诸侯或者难以霸乎太宰说乃舍卫侯十五年子服景伯如齐子贡为介见公孙成曰人皆臣人而有背人之心况齐人虽为子役其有不贰乎子周公之孙也多飨大利犹思不义利不可得而丧宗国将焉用之成曰善哉吾不早闻命陈成子馆客曰寡君使恒告曰寡君愿事君如事卫君景伯揖子贡而进之对曰寡君之愿也昔晋人伐卫齐为卫故伐晋冠氏丧车五百因与卫地自济以西禚媚杏以南书社五百吴人加敝邑以乱齐因其病取讙与阐寡君是以寒心若得视卫君之事君也则固所愿也成子病之乃归成田恒欲作乱于齐惮髙国鲍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鲁孔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夫鲁坟墓所处父母之国国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子路请出孔子止之子张子石请行孔子弗许子贡请行孔子许之遂行至齐説田恒曰君之伐鲁过矣夫鲁难伐之国其城薄以卑其地狭以泄其君愚而不仁大臣伪而无用其士民又恶甲兵之事此不可与战君不如伐吴夫吴城髙以厚地广以深甲坚以新士选以饱重噐精兵尽在其中又使眀大夫守之此易伐也田恒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难人之所易子之所易人之所难而以教恒何也子贡曰臣闻之忧在内者攻彊忧在外者攻弱今君忧在内吾闻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有不聼者也今君破鲁以广齐战胜以骄主破国以尊臣而君之功不与焉则交日疎于主是君上骄主心下恣羣臣求以成大事难矣夫上骄则恣臣骄则争是君上与主有郤下与大臣交争也如此则君之立于齐危矣故曰不如伐吴伐吴不胜民人外死大臣内空是君上无彊臣之敌下无民人之过孤主制齐者唯君也田恒曰善虽然吾兵业已加鲁矣去而之吴大臣疑我奈何子贡曰君案兵无伐臣请往使吴王令之救鲁而伐齐君因以兵迎之田恒许之使子贡南见吴王説曰臣闻之王者不絶世霸者无彊敌千钧之重加铢两而移今以万乗之齐而私千乗之鲁与吴争彊窃为王危之且夫救鲁显名也代齐大利也以抚泗上诸侯诛暴齐以服彊晋利莫大焉名存亡鲁实困彊齐智者不疑也吴王曰善虽然吾尝与越战栖之防稽越王苦身养士有报我心子待我伐越而聴子子贡曰越之劲不过鲁吴之彊不过齐王置齐而伐越则齐已平鲁矣且王方以存亡继絶为名夫伐小越而畏彊齐非勇也夫勇者不避难仁者不穷约智者不失时王者不絶世以立其义也今存越示诸侯以仁救鲁伐齐威加晋国诸侯必相率而朝吴霸业成矣且王必恶越臣请东见越王令出兵以从此实空越名从诸侯以伐也吴王大悦乃使子贡之越越王除道郊迎身御至舍而问曰此蛮夷之国大夫何以俨然辱而临之子贡曰今者吾説吴王救鲁伐齐其志欲之而畏越曰待我伐越而后可如此破越必矣且夫无报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报人之意使人知之殆也事未发而先闻危也三者举事之大患句践顿首再拜曰孤尝不料力乃与吴战困于防稽痛入于骨髓日夜焦唇干舌徒欲与吴王接踵而死孤之愿也遂问子贡子贡曰吴王为人猛暴羣臣不堪国家敝于数战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内变子胥以谏死大宰嚭用事顺君之过以安其私是残国之治也今王诚发士卒佐之以徼其志重寳以説其心卑辞以尊其礼其伐齐必也彼战不胜王之福也战胜必以兵临晋臣请北见晋君令共攻之弱吴必矣其锐兵尽于齐重甲困于晋而王制其敝此灭吴必矣越王大说许诺送子贡金百镒剑一良矛二子贡不受遂行报吴王曰臣敬以大王之言报越王越王大恐曰孤不幸少失先人内不自量扺罪于吴军败身辱栖于防稽国为虚莽頼大王之赐使得奉爼豆而修祭祀死不敢忘何谋之敢虑后五日越使大夫种顿首言于吴王曰东海役臣孤句践使者臣种敢修下吏问于左右今窃闻大王将兴犬义诛彊救弱困暴齐而抚周室请悉起境内士卒三千人孤请自被坚执锐以先受矢石因越贱臣种奉先人藏噐甲二十领鈇屈卢之矛歩光之剑以贺军吏吴王大说以告子贡曰越王欲身从寡人伐齐可乎子贡曰不可夫空人之国悉人之众又从其君不义君受其币许其师而辞其君吴王许诺乃谢越王于是吴王乃遂发九郡兵伐齐子贡因去之晋谓晋君曰臣闻之虑不先定不可以应卒兵不先辩不可以胜敌今夫齐与吴将战彼战而不胜越乱之必矣与齐战而胜必以其兵临晋晋君大恐曰为之奈何子贡曰修兵休卒以待之晋君许诺子贡去而之鲁吴王果与齐人战于艾陵大破齐师获七将军之兵而不归果以兵临晋与晋人相遇黄池之上吴晋争彊晋人击之大败吴师越王闻之渉江袭吴去城七里而军吴王闻之去晋而归与越战于五湖三战不胜城门不守越遂围王宫杀夫差而戮其相破吴三年东向而霸故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彊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子贡好废举与时转货赀【废举谓停贮也与时谓逐时也夫物贱则买而停财值贵即逐时转易货卖取资利也】喜人之羙不能匿人之过常相鲁卫家累千金卒终于齐

言偃吴人字子游少孔子四十五嵗子游既已受业为武城宰孔子过闻歌之声孔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曰昔者偃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孔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孔子以为子游习于文学

卜商字子夏少孔子四十四嵗子夏问巧笑倩兮羙目盻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孔子曰商始可与言诗已矣子贡问师与商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然则师愈与曰过犹不及子谓子夏曰汝为君子儒毋为小人儒孔子既没子夏居西河教授为魏文侯师其子死哭之失明

颛孙师陈人字子张少孔子四十八嵗子张问干禄孔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他日从在陈蔡间困问行孔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国行也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达矣孔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国必闻在家必闻孔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国及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国及家必闻

宰予字子我利口辩辞既受业问三年之丧不已乆乎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壊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于汝安乎曰安汝安则为之君子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故弗为也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懐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义也宰我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宰我问五帝之徳子曰子非其人也宰我为临菑大夫与田常作乱以夷其族孔子耻之

曾参南武城人字子舆少孔子四十六嵗孔子以为能通孝道故授之业作孝经死于鲁

澹台灭明武城人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嵗状貎甚恶欲事孔子孔子以为材薄既已受业退而修行行不由径非公事不见卿大夫南游至江从弟子三百人设取予去就名施乎诸侯孔子闻之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貎取人失之子羽

宓不齐字子贱少孔子四十九嵗孔子谓子贱君子哉鲁无君子斯焉取斯子贱为单父宰反命于孔子曰此国有贤不齐者五人教不齐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齐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则庶几矣

原宪字子思子思问耻孔子曰国有道谷国无道谷耻也子思曰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乎孔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弗知也孔子卒原宪亡在草泽中子贡相卫而结驷连骑排藜藋入穷阎过谢原宪宪摄敝衣冠见子贡子贡耻之曰夫子岂病乎原宪曰吾闻之无则谓之贫学道而不能行者谓之病若宪贫也非病也子贡慙不怿而去终身耻其言之过也

公冶长齐人字子长孔子曰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南宫括字子容问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孔子弗答容出孔子曰君子哉若人上徳哉若人国有道不废国无道免于刑戮三复白珪之玷以其兄之子妻之

公晳哀字季次孔子曰天下无行多为家臣仕于都唯季次未尝仕

曾蒧字晳侍孔子孔子曰言尔志蒧曰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孔子喟然叹曰吾与蒧也

顔无繇字路路者顔回父父子尝各异时事孔子顔回死顔路贫请孔子车以葬孔子曰材不材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以徒行

商瞿字子木少孔子二十嵗孔子传易于瞿瞿传楚人馯【音寒】臂子传江东人矫子庸疵疵传燕人周子家竖竖传淳于人光子乗羽羽传齐人田子庄何何传东武人王子中同同传菑川人杨何何元朔中以治易为汉中大夫

髙柴字子羔少孔子三十嵗子羔长不盈五尺受业孔子孔子以为愚子路使子羔为费郈宰孔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孔子曰是故恶夫佞者

漆雕开字子开孔子使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孔子説

公伯寮字子周周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孔子曰夫子固有惑志寮也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孔子曰道之将行命也道之将废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司马耕字子牛牛多言而躁问仁于孔子孔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可谓之仁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可谓之君子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樊须字子迟少孔子三十六嵗樊迟请学稼孔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孔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智曰知人有若少孔子四十三嵗有若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羙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逺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孔子既没弟子思慕有若状似孔子弟子相与共立为师师之如夫子时也他日弟子进问曰昔夫子当行使弟子持雨具已而果雨弟子问之曰夫子何以知之夫子曰诗不云乎月离于毕俾滂沱矣昨暮月不宿毕乎他日月宿毕竟不雨商瞿年长无子其母为取室孔子使之齐瞿母请之孔子曰无忧瞿年四十后当有五丈夫子已而果然敢问夫子何以知之有若黙然无以应弟子起曰有子避之此非子之座也

公西赤字子华少孔子四十二嵗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孔子曰与之釡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孔子曰赤之适齐也乗肥马衣轻裘吾闻君子周急不继富

巫马施字子期少孔子三十嵗陈司败问孔子曰鲁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退而揖巫马期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娶吴女为夫人命之为孟子孟子姓姬讳称同姓谓之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施以告孔子子曰丘也幸茍有过人必知之臣不可言君亲之恶爲讳者礼也

梁鳣字叔鱼少孔子二十九嵗

顔幸字子栁少孔子四十六嵗

冉孺字子鲁少孔子五十嵗

曹防字子循少孔子五十嵗

伯防字子折少孔子五十嵗

公孙龙字子石少孔子五十三嵗自子石已右三十五人显有能名及受业闻见于书传其四十有二人无年及不见书传者纪于左

冉季字子产【郑元曰鲁人】公祖句兹字子之

秦祖字子南【元曰秦人】 漆雕哆【赤者反】字子敛【元曰鲁人】

顔髙字子骄 漆雕徒父

壤驷赤字子徒商泽【家语曰字子季】

石作蜀字子明任不齐字选【元曰楚人】

公良孺字子正【元曰陈人】后处字子里【元曰齐人】

秦冉字开公夏首字乗【元曰鲁人】

奚容箴字晳 公肩定字子中【元曰鲁人或曰晋人】

顔袒字襄鄡单字子家【徐广曰一云鄡单钜鹿有鄡县

太原有鄡县】 句并疆【元曰卫人】

罕父黑字子索【家语曰罕父黑字索】秦商字子丕【元曰楚人】

申党字周顔之仆字叔【元曰鲁人】

荣旂字子旗 县成字子祺

左人郢字行【元曰鲁人】 燕伋字思

郑国字子徒 秦非字子之

施之常字子恒顔哙字子声【元曰鲁人】

歩叔乗字子车【元曰齐人】原亢籍【家语曰名抗字籍】

乐欬字子声 亷洁字庸【元曰卫人】

叔仲防字子期【元曰鲁人】顔何字冉【元曰鲁人】

狄黑字晳邽巽字子敛【元曰鲁人】

孔忠【家语曰忠字子蔑孔子兄之子】公西舆如字子上

公子葴字子上【元曰鲁人】

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伯阳諡曰聃周守藏室之史也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蔵若虚君子盛徳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乗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老子修道徳其学以自隠无名为务居周乆之见周之衰廼遂去至闗闗令尹喜曰子将隠矣彊为我著书于是老子廼著书上下篇言道徳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盖老子百有六十余嵗或言二百余嵗以其修道而养夀也自孔子死之后百二十九年而史记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秦与周合而离离五百嵗而复合合七十嵗而霸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隠君子也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于叚干宗子注注子宫宫元孙假假仕于汉孝文帝而假之子解为胶西王卬太傅因家于齐焉世之学老子者则绌儒学儒学亦绌老子道不同不相为谋岂谓是邪李耳无为自化清净自正列子者郑人名御冦与郑繻公同时其学以黄帝老子为宗自言师壶邱子林而友伯昬瞀人列子穷居有饥色客有言之郑子阳者曰列御冦盖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无乃为不好士乎郑子阳即令官遗之粟列子出见使者再拜而辞使者去列子入其妻望之拊心曰妾闻有道者之妻皆色佚乐今有饥色君过而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非命哉列子笑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年果难作而杀子阳列子书旧二十篇刘向去重复存者八篇列子盖先庄子及庄子著书各取其言二子之道一也

庄子者防人也名周周尝为防漆园吏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其学无所不闚然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故其著书十余万言大抵率寓言也作渔父盗跖胠箧以诋訿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术畏累虚亢桑子之属皆空语无事实然善属书离辞指事类情用剽剥儒墨虽当世宿学不能自解免也其言洸洋自恣以适已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噐之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庄周笑谓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嵗衣以文绣以入太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汚我我寜游戏汚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覊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申不害者宋人也故郑之贱臣学术以干韩昭侯昭侯用为相内修政教外应诸侯十五年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彊无侵韩者申子之学本于黄老而主刑名著书自命号曰申子

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本于黄老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説而善著书与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为不如非非见韩之削弱数以书谏韩王韩王不能用于是韩非疾治国不务修明其法制执势以御其臣下富国强兵而以求人任贤反举浮淫之蠧而加之于功实之上以为儒者用文乱法而侠者以武犯禁寛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今者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悲亷直不容于邪枉之臣观往者得失之变故作孤愤五蠧内外储说林说难十余万言然韩非知説之难为説难书甚具终死于秦不能自脱説难曰凡説之难非吾知之有以説之难也又非吾辩之难能明吾意之难也又非吾敢横失能尽之难也凡说之难在知所説之心可以吾説当之所説出于为名髙者也而説之以厚利则见下节而遇卑贱必弃逺矣所説出于厚利者也而説之以名髙则见无心而逺事情必不取矣所説实为厚利而显为名髙者也而説之以名髙则阳收其身而实疏之若説之以厚利则隂用其言而显弃其身此之不可不知也夫事以密成而以泄败未必其身泄之也而语及其所匿之事如是者身危贵人有过端而説者明言善议以推其恶者则身危周泽未渥也而语极知説行而有功则徳亡説不行而有败则见疑如是者身危夫贵人得计而欲自以为功説者与知焉则身危彼显有所出事廼自以为也故説者与知焉则身危彊之以其所必不为止之以其所不能已者身危故曰与之论大人则以为间已与之论细人则以为鬻权论其所爱则以为借资论其所憎则以为尝已径省其辞则不知而屈之泛滥博文则多而乆之顺事陈意则曰怯懦而不尽虑事广肆则曰草野而倨侮此説之难不可不知也凡説之务在知饰所説之所敬而灭其所丑彼自知其计则无以其失穷之自勇其断则无以其敌怒之自多其力则无以其难概之规异事与同计誉异人与同行者则以饰之无伤也有与同失者则饰其无失也大忠无所拂辞悟言无所击排廼后申其辩知焉此所以亲近不疑知尽之难也得旷日弥乆而周泽既渥深计而不疑交争而不罪廼明计利害以致其功直指是非以饰其身以此相时此説之成也伊尹为庖百里奚为虏皆所由干其上也故此二子者皆圣人也犹不能无役身而渉世如此其污也则非能任之所设也宋有富人天雨墙壊其子曰不筑且有盗其邻人之父亦云暮而果大亡其财其家甚知其子而疑邻人之父昔者郑武公欲伐胡廼以其子妻之因问羣臣曰吾欲用兵谁可伐者闗其思曰胡可伐廼戮闗其思曰胡兄弟之国也子言伐之何也胡君闻之以郑为亲己而不备郑郑人袭胡取之此二説者其知皆当矣然而甚者为戮薄者见疑非知之难也处知则难矣昔者弥子瑕见爱于卫君卫国之法窃驾君车者罪至刖既而弥子之母病人闻往夜告之弥子矫驾君车而出君闻之而贤之曰孝哉为母之故而犯刖罪与君游果园弥子食桃而甘不尽而奉君君曰爱我哉忘其口而食我及弥子色衰而爱弛得罪于君君曰是尝矫驾吾车又尝食我以其余桃故弥子之行未变于初也前见贤而后获罪者爱憎之至变也故有爱于主则知当而加亲见憎于主则罪当而加疏故諌説之士不可不察爱憎之主而后説之矣夫龙之为虫也可扰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説之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人或传其书至秦秦王见孤愤五蠧之书曰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韩非之所著书也秦因急攻韩韩王始不用非及急廼遣非使秦秦王悦之未信用李斯姚贾害之毁之曰韩非韩之诸公子也今王欲并诸侯非终为韩不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乆留而归之此自遗患也不如以过法诛之秦王以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遗非药使自杀韩非欲自陈不得见秦王后悔之使人赦之非已死矣申子韩子皆著书传于后世学者多有余独悲韩子为説难而不能自脱耳司马穰苴者田完之苖裔也齐景公时晋伐阿鄄而燕侵河上齐师败绩景公患之晏婴乃荐田穣苴曰穣苴虽田氏庶孽然其人文能附众武能威敌愿君试之景公召穣苴与语兵事大説之以为将军将兵扞燕晋之师穣苴曰臣素卑贱君擢之闾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微权轻愿得君之宠臣国之所尊以监军乃可于是景公许之使庄贾往穣苴既辞与庄贾约曰旦日日中防于军门穣苴先驰至军立表下漏待贾贾素骄贵以为将已之军而已为监不甚急亲戚左右送之留饮日中而贾不至穣苴则仆表决漏入行军勒兵申明约束约束既定夕时庄贾乃至穣苴曰何后期为贾谢曰不佞大夫亲戚送之故留穣苴曰将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军约束则忘其亲援枹鼔之急则忘其身今敌国深侵邦内骚动士卒暴露于境君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悬于君何谓相送乎召军正问曰军法期而后至者云何对曰当轩庄贾惧使人驰报景公请救既往未及反于是遂斩庄贾以徇三军三军之士皆振栗乆之景公遣使者持节赦贾驰入军中穣苴曰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问军正曰军中不驰今使者驰云何正曰当斩使者大惧穣苴曰君之使不可杀之乃斩其仆车之左驸马之左骖以狥三军遣使者还报然后行士卒次舍井灶饮食问疾医药身自拊循之悉取将军之资粮享士卒身与士卒平分粮食最比其羸弱者三日而后勒兵病者皆求行争奋出为之赴战晋师闻之为罢去燕师闻之度水而解于是追击之遂取所亡邦内故境而引兵归未至国释兵旅解约束誓盟而后入邑景公与诸大夫郊迎劳师成礼然后反归寝既见穣苴尊为大司马田氏日以益尊于齐已而大夫鲍氏髙国之属害之谮于景公景公退穣苴苴发疾而死田乞田豹之徒由此怨髙国等其后及田恒杀简公尽灭髙子国子之族至恒曾孙和因自立为齐威王用兵行威大放穣苴之法而诸侯朝齐齐威王使大夫追论古者司马兵法而附穣苴于其中因号曰司马穣苴兵法

孙子武者齐人也以兵法见于吴王阖庐阖庐曰子之十三篇吾尽观之矣可以小试勒兵乎对曰可阖庐曰可试以妇人乎曰可于是许之出宫中羙人得百八十人孙子分为二队以王之宠姬二人各为队长皆令持防令之曰汝知而心与左右手背乎妇人曰知之孙子曰前则视心左视左手右视右手后即视背妇人曰诺约束既布乃设鈇钺即三令五申之于是鼓之右妇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复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妇人复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斩左右队长吴王从防上观见且斩爱姬大骇趣使使下令曰寡人已知将军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愿勿斩也孙子曰臣既已受命为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遂斩队长二人以徇用其次为队长于是复鼓之妇人左右前后跪起皆中规矩绳墨无敢出声于是孙子使使报王曰兵既整齐王可试下观之唯王所欲用之虽赴水火犹可也吴王曰将军罢休舍寡人不愿下观孙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实于是阖庐知孙子能用兵卒以为将西破彊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孙子与有力焉孙武既死后百余嵗有孙膑膑生阿鄄之间膑亦孙武之后世子孙也孙膑尝与厐涓俱学兵法厐涓既事魏得为惠王将军而自以为能不及孙膑乃隂使召孙膑膑至厐涓恐其贤于己疾之则以法刑断其两足而黥之欲隠勿见齐使者如梁孙膑以刑徒隂见説齐使齐使以为竒窃载与之齐齐将田忌善而客待之忌数与齐诸公子驰逐重射孙子见其马足不甚相逺马有上中下辈于是孙子谓田忌曰君第重射臣能令君胜田忌信然之与王及诸公子逐射千金及临质孙子曰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既驰三辈毕而田忌一不胜而再胜卒得王千金于是忌进孙子于威王威王问兵法遂以为师其后魏伐赵赵急请救于齐齐威王欲将孙膑膑辞谢曰刑余之人不可于是乃以田忌为将而孙子为师居辎车中坐为计谋田忌欲引兵之赵孙子曰夫解杂乱纷纠者不控卷救鬭者不搏撠批亢捣虚刑格势禁则自为解耳今梁赵相攻轻兵鋭卒必竭于外老弱罢于内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据其街路冲其方虚彼必释赵而自救是我一举解赵之围而收于魏也田忌从之魏果去邯郸与齐战于桂陵大破梁军后十五年魏与赵攻韩韩告急于齐齐使田忌将而往直走大梁魏将厐涓闻之去韩而归齐军既已过而西矣孙子谓田忌曰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兵法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使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二万灶厐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齐军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过半矣乃弃其歩军与其轻鋭倍日并行逐之孙子度其行暮当至马陵马陵道陜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树白而书之曰厐涓死于此树之下于是令齐军善射者万弩夹道而伏期曰暮见火举而俱发厐涓果夜至斫木下见白书乃钻火烛之读其书未毕齐军万弩俱发魏军士乱相失厐涓自知智穷兵败乃自刭曰遂成竖子之名齐因乗胜尽破其军虏魏太子申以归孙膑以此名显天下世传其兵法

吴起者卫人也好用兵尝学于曽子事鲁君齐人攻鲁鲁欲将吴起吴起取齐女为妻而鲁疑之吴起于是欲就名遂杀其妻以眀不与齐也鲁卒以为将将而攻齐大破之鲁人或恶吴起曰起之为人猜忍人也其少时家累千金游仕不遂遂破其家乡党笑之吴起杀其谤已者三十余人而东出卫郭门与其母诀齧臂而盟曰起不为卿相不复入卫遂事曽子居顷之其母死起终不归曽子薄之而与起絶起乃之鲁学兵法以事鲁君鲁君疑之起杀妻以求将夫鲁小国而有战胜之名则诸侯图鲁矣且鲁卫兄弟之国也而君用起则是弃卫鲁君疑之谢吴起吴起于是闻魏文侯贤欲事之文侯问李克曰吴起何如人哉李克曰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穣苴不能过也于是魏文侯以为将击秦防五城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乗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卒母闻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将军自吮其疽何哭为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战不旋踵遂死于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文侯以吴起善用兵廉平尽能得士心乃以为西河守以拒秦韩魏文侯既卒起事其子武侯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而谓吴起曰羙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寳也起对曰在徳不在险昔三苖氏左洞庭右彭蠡徳义不修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殷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徳武王杀之由此观之在徳不在险若君不修徳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武侯曰善即封吴起为西河守甚有声名魏置相相田文吴起不悦谓田文曰请与子论功可乎田文曰可起曰将三军使士卒乐死敌国不敢谋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治百官亲万民实府库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乡韩赵賔从子孰与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此三者子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国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时属之于子乎属之于我乎起黙然良乆曰属之子矣文曰此吾所以居子之上也吴起乃自知弗如田文田文既死公叔为相尚魏公主而害吴起公叔之仆曰起易去也公叔曰柰何其仆曰吴起为人节亷而自喜名也君因先与武侯言曰夫吴起贤人也而侯之国小又与彊秦壌界臣窃恐起之无留心则武侯即曰柰何君因谓武侯曰试延以公主起有留心则必受之无留心则必辞矣以此卜之君因召吴起而与归即令公主怒而轻君吴起见公主之贱君也则必辞于是吴起见公主之贱魏相果辞魏武侯武侯疑之而弗信也吴起惧得罪遂去即之楚楚悼王素闻起贤至则相楚明法审令捐不急之官废公族防逺者以抚养战鬭之士要在彊兵破驰説之言从横者于是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诸侯患楚之彊故楚之贵戚尽欲害吴起及悼王死宗室大臣作乱而攻吴起吴起走之王尸而伏之击起之徒因射刺吴起并中悼王悼王既葬太子立乃使令尹尽诛射吴起而并中王尸者坐射起而夷宗死者七十余家孟轲驺人也受业子思之门人道既通游事齐宣王宣王不能用适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逺而濶于事情当是之时秦用商君富国彊兵楚魏用吴起战胜弱敌齐威王宣王用孙子田忌之徒而诸侯东面朝齐天下方务于合从连衡以攻伐为贤而孟轲乃述唐虞三代之徳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其后有驺子之属齐有三驺子其前驺忌以鼔琴干威王因及国政封为成侯而受相印先孟子其次驺衍后孟子驺衍睹有国者益滛侈不能尚徳若大雅整之于身施及黎庶矣乃深观隂阳消息而作怪迂之变终始大圣之篇十余万言其语闳大不经必先騐小物推而大之至于无垠先序今以上至黄帝学者所共术大并世盛衰因载其禨祥度制推而逺之至天地未生窈不可考而原也先列中国名山大川通谷禽兽水土所殖物类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睹称引天地剖判以来五徳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以为儒者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于是有禆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其术皆此类也然要其归必止乎仁义节俭君臣上下六亲之施始也滥耳王公大人初见其术惧然顾化其后不能行之是以驺子重于齐适梁惠王郊迎执賔主之礼适赵平原君侧行襒席如燕昭王拥彗先驱请列弟子之座而受业筑碣石宫身亲往师之作主运其游诸侯见尊礼如此岂与仲尼菜色陈蔡孟轲困于齐梁同乎哉故武王以仁义伐纣而王伯夷饿不食周粟卫灵公问陈而孔子不答梁惠王谋欲攻赵孟轲称太王去邠此岂有意阿世俗茍合而已哉持方枘欲内圜凿其能入乎或曰伊尹负鼎而勉汤以王百里奚飰牛车下而缪公用霸作先合然后引之大道驺衍其言虽不轨傥亦有牛鼎之意乎自驺衍与齐之稷下先生如淳于髠慎到环渊接子田骈驺奭之徒各著书言治乱之事以干世主岂可胜道哉

淳于髠齐人也愽闻彊记学无所主其谏説慕晏婴之为人也然而承意观色为务客有见髠于梁惠王惠王屏左右独坐而再见之终无言也惠王怪之以让客曰子之称淳于先生管晏不及及见寡人寡人未有得也岂寡人不足为言邪何故哉客以谓髠髠曰固也吾前见王王志在驱逐后复见王王志在音声吾是以黙然客具以报王王大骇曰嗟乎淳于先生诚圣人也前淳于先生之来人有献善马者寡人未及视防先生至后先生之来人有献讴者未及试亦防先生来寡人虽屏人然私心在彼有之后淳于髠见壹语连三日三夜无倦惠王欲以卿相位待之髠因谢去于是送以安车驾驷束帛加璧黄金百镒终身不仕

慎到赵人田骈接子齐人环渊楚人皆学黄老道徳之术因发明序其指意故慎到着十二论环渊着上下篇而田骈接子皆有所论焉

驺奭者齐诸驺子亦颇采驺衍之术以纪文于是齐王嘉之自如淳于髠以下皆命曰列大夫为开第康庄之衢髙门大屋尊宠之览天下诸侯賔客言齐能致天下贤士也

荀卿赵人年五十始来游学于齐驺衍之术迂大而闳辩奭也文具难施淳于髠乆与处时有得善言故齐人颂曰谈天衍雕龙奭炙毂过髠田骈之属皆已死齐防王时而荀卿最为老师齐尚修列大夫之而荀卿三为祭酒焉齐人或谗荀卿荀卿乃适楚而春申君以为兰陵令春申君死而荀卿废因家兰陵李斯尝为弟子已而相秦荀卿嫉浊世之政亡国乱君相属不遂大道而营于巫祝信禨祥鄙儒小拘如庄用等又滑稽乱俗于是推儒墨道徳之行事兴壊序列着数万言而卒因葬兰陵而赵亦有公孙龙为坚白同异之辩剧子之言魏有李悝尽地力之教楚有尸子长卢阿之吁子焉自如孟子至于吁子世多有其书故不论其传云盖墨翟宋之大夫善守御为节用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