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御纂性理精义卷十二

治道类二

田赋

吕氏大临曰横渠慨然有意三代之治论治人先务未始不以经界为急尝曰仁政必自经界始贫富不均教养无法虽欲言治皆苟而已

问横渠谓世之病井田难行者以亟夺富人之田为辞然处之有术期以数年不刑一人而可复不审井议之行於今果何如朱子曰讲学时且恁讲若欲行之须有机会经大乱之後天下无人田尽归官方可给与民如唐口分世业是从魏晋积乱之极至元魏及北齐後周乘此机方作得荀悦汉纪一段正说此意甚好若平世则诚为难行【附荀悦汉纪论曰古者什一而税以为天下之中正也今汉民或百一而税可谓鲜矣然豪强富人占田逾侈输其赋太半官收百一之税民收太半之赋官家之惠优於三代豪强之暴酷於亡秦是上惠不通威福分於豪强也今不正其本而务除租税适足以】

【资富强夫土地者天下之大本也春秋之义诸侯不得专封大夫不得专地今豪民占田或至数百千顷富过王侯是自专封也买卖由己是自专其地也孝武时董仲舒尝言宜限民名田至哀帝时乃限民占田不得过三十顷虽有其制卒不得施然三十顷有不平矣且夫井田之制宜於民衆之时地广民稀勿为可也然欲废之於寡立之於衆土地既富列在豪强卒而规之并起怨心则生纷乱制度难行由是观之若高帝初定天下及光武中兴之後民人稀少立之易矣就未悉备井田之法宜以口数占田为立科限民得耕种不得买卖以赡贫弱以防兼并且为制度张本不亦宜乎虽古今异制损益随时然纲纪大略其致一也】○人家田产只五六年闲便自不同富者贫贫者富少闲病败便多飞产匿名无所不有须是三十年再与打量一番则乘其弊少而易为力人习见之亦无所容其奸矣○有治人无治法此虽老生之常谈然其实不可易之至论也夫先王之世使民三年耕者必有一年之蓄故积之三十年则有十年之蓄而民不病於凶饥此可谓万世之良法矣其次则汉之所谓常平者今固行之其法亦未尝不善也然考之於古则三登泰平之世盖不常有而验之於今则常平者独其法令簿书筦钥之仅存耳是何也盖无人以守之则法为徒法而不能以自行也而况於所谓社仓者聚可食之物於乡井荒闲之处而主之不以任职之吏驭之不以流徒之刑苟非常得聪明仁爱之令又得忠信明察之士相与并心一力以谨其出纳而杜其奸欺则其法之难守不待已日而见之矣○救荒之政蠲除赈贷固当汲汲於其始而抚存休养尤在谨之於其终譬如伤寒大病之人方其病时汤剂砭灸固不可以少缓而其既愈之後饮食起居之间所以将护节宣少失其宜则劳复之证百死一生尤不可以不深畏也○青苗者其立法之本意固未为不善也但其给之也以金而不以谷其处之也以县而不以乡其职之也以官吏而不以乡人士君子其行之也以聚敛亟疾之意而不以惨怛忠利之心是以王氏能以行於一邑而不能以行於天下○问差役雇役孰便曰互有得失而今所谓雇役便者即谓不扰税人然聚浮浪无根着之人又多害事所谓差役便者即谓税人自顾藉爱惜然其为之者多有破家荡产之患

陆氏九渊曰社仓固为农之利然年常丰田常熟则其利可久苟非常熟之田一遇歉岁则有散而无敛来岁阙种粮时乃无以赈之莫若兼置平籴一仓豆时籴之使无价贱伤农之患阙时粜之以摧富民闭廪腾价之计析所籴为二每存其一以备歉岁代社仓之匮实为长利也

学校

程子曰治天下以正风俗得贤才为本宋兴百余年而教化未大醇人情未尽美士人微谦退之节乡闾无廉耻之行刑虽繁而奸不止官虽冗而材不足者此盖学校不修师儒不尊无以风劝养厉之使然也去圣久远师道不立儒者之学几於废熄古者一道德以同风俗方今人执私见家为异说支离经训无复统一道之不明不行盖在於此宜先礼命近侍贤儒各以类举及百执事方岳州县之吏悉心推访凡有明先王之道德业充备足为师表者其次有笃志好学材良行修者皆以名闻其高蹈之士朝廷当厚礼延聘其余命州县敦遣萃於京师馆之寛闲之宇丰其廪饩恤其家之有无以大臣之贤典领其事俾羣儒朝夕相与讲明正学其道必本於人伦明乎物理其教自小学洒扫应对以往修其孝弟忠信周旋礼乐其所以诱掖激厉渐磨成就之道皆有节序其要在於择善修身化成天下自乡人而可至於圣人之道其学行皆中於是者为成德又其次取才识明逹可进於善者使日受其业稍久则举其贤杰以备高任择其学业大明德义可尊者为大学之师次以分教天下之学久之则十室之乡逹於党遂皆当修其庠序之制为之立师既一以道德仁义教养之又专以行实材学升进去其声律小碎糊名誊録一切无义理之弊不数年闲学者靡然丕变岂惟得士浸广天下风俗将日入醇正王化之本也○善言治者必以成就人才为急务人才不足虽有良法无与行之矣欲成就人才者不患其禀质之不美患夫师学之不明也师学不明虽有美质无由成之矣○古之士自十五入学至四十方仕中闲自有二十五年学又无利可趋则所志可知後之人自童稚闲已有汲汲趋利之意何由得向善故古必使四十而仕然後志定只营衣食却无害惟利禄之诱最害人○天下有多少才只为道不明於天下故不得有所成就古者兴於诗立於礼成於乐古人於诗如今人歌曲一般虽闾巷童稚皆习闻其说而晓其义故能兴起於诗後世老师宿儒尚不能晓其义如何责得学者是不得兴於诗也古礼既废人伦不明以至治家皆无法度是不得立於礼也古人有歌咏以养其性情声音以养其耳舞蹈以养其血脉今皆无之是不得成於乐也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难

曾氏巩曰古之人自家至於天子之国皆有学自幼至於长未尝去於学之中学有诗书六艺弦歌洗爵俯仰之容升降之节以习其心体耳目手足之举措又有祭祀乡射养老之礼以习其恭让进材论狱出兵授捷之法以习其从事师友以解其惑劝惩以勉其进戒其不率其所以为具如此而其大要则务使人人学其性不独防其邪僻放肆也虽有刚柔缓急之异皆可以进之於中而无过不及使其识之明气之充於其心则用之於进退语默之际而无不得其宜临之以祸福死生之故而无足动其意者为天下之士为所以养其身之备如此则又使知天地事物之变古今治乱之理至於损益废置先後始终之要无所不知其在堂户之上而四海九州之业万世之策皆得及出而履天下之任列百官之中则随所施为无不可者何则其素所学问然也盖凡人之起居饮食动作之小事至於修身为国家天下之大体皆自学出而无斯须去於教也其动於视听四支者必使其洽於内其谨於初者必使其要於终驯之以自然而待之以积久噫何其至也故其俗之成则刑罚措其材之成则三公百官得其士其为法之永则中材可以守其入人之深则虽更衰世而不乱为教之极至此鼓舞天下而人不知其从之岂用力也哉及三代衰圣人之制作尽坏千余年之闲学有存者亦非古法人之体性之举动惟其所自肆而临政治人之方固不素讲士有聪明朴茂之质而无教养之渐则其材之不成固然盖以不学未成之材而为天下之吏又承衰弊之後而治不教之民呜呼仁政之所以不行盗贼刑罚之所以积其不以此也与

朱子曰古者学校选举之法始於乡党而逹於国都教之以德行道艺而兴其贤者能者盖其所以居之者无异处所以官之者无异术所以取之者无异路是以士有定志而无外慕早夜孜孜惟惧德业之不修而不忧爵禄之未至若夫三代之教艺为最下然皆有实用而不可阙其为法制之密又足以为治心养气之助而进於道德之归此古之为法所以能成人材厚风俗济世务而兴太平也○古人学校教养德行道艺选举爵禄宿卫征伐师旅田猎皆只是一项事皆一理也○今科举之弊极矣乡举里选之法是第一义今不能行只是就科举法中与之区处且变着如今经义格子使天下士子各通五经大义禁怀挟出题目使写出注疏与诸家之说而断以已意策论则试以时务如礼乐兵刑之属革奔竞之弊独取经明行修之人如此亦庶几矣○有少年试教官先生曰某思量须是立个定制非四十以上不得任又云须是罢了堂除及注授教官却请本州乡先生为之士子也归心他教也必不苟

许氏衡曰先王设学校养育人材以济天下之用及其弊也科目之法愈严密而士之进於此者愈巧以至编摩字样期於必中上之人不以人材待天下之士下之人应此者亦岂仁人君子之用心也哉

宗庙

程子曰自天子至於庶人五服未尝有异皆至高祖服既如是祭祀亦须如是其疏数之节未有可考但其理必如此七庙五庙亦只是祭及高祖大夫士虽或三庙二庙一庙或祭寝庙则虽异亦不害祭及高祖祭祢而不及祖非人道也

张子曰宗子之法不立则朝廷无世臣且如公卿一日崛起於贫贱之中以至公相宗法不立既死遂族散其家不传宗法若立则人人各知来处朝廷大有所益或问朝廷何所益曰公卿各保其家忠义岂有不立忠义既立朝廷之本岂有不固○言宗子者谓宗主祭祀宗子为士庶子为大夫以上牲祭於宗子之家

朱子曰王制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诸侯大夫士降杀以两而祭法又有适士二庙官师一庙之文大抵士无太祖而皆及其祖考也其制皆在中门外之左外为都宫内各有寝庙别为门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以次而南天子太祖百世不迁一昭一穆为宗亦百世不迁二昭二穆为四亲庙高祖以上亲尽则毁而递迁昭常为昭穆常为穆诸侯则无二宗大夫又无二庙其迁毁之次则与天子同仪礼所谓以其班祔檀弓所谓祔於祖父者也三代之制其详虽不得闻然其大略不过如此汉承秦敝不能深考古制诸帝之庙各在一处不容合为都宫以序昭穆贡禹韦玄成匡衡之徒虽欲正之而终不能尽合古制旋以废罢後汉明帝又欲遵俭自抑遗诏无起寝庙但藏其主於光武庙中更衣别室其後章帝又复如之後世遂不敢加而公私之庙皆为同堂异室之制自是以来更历魏晋下及隋唐其闲非无奉先思孝之君据经守礼之臣而皆不能有所裁正其弊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孙子而更僻处於一隅既无以见其为七庙之尊羣庙之神则又上厌祖考而不得自为一庙之主以人情而论之则生居九重穷极壮丽而没祭一室不过寻丈之间甚或无地以容鼎俎而阴损其数孝子顺孙之心於此宜有所不安矣○古者一世自为一庙有门有堂有寝凡屋三重而墙四周焉自後汉以来乃为同堂异室之庙一世一室而以西为上如韩文中家庙碑有祭初室祭东室之语今国家亦只用此制故士大夫家亦无一世一庙之法而一世一室之制亦不能备故温公诸家祭礼皆用以右为尊之说○问始祖之祭曰古无此伊川以义起某当初也祭後来觉得僭遂不敢祭余正父谓此天子诸侯之礼若士大夫则自古无明文先生因举春秋如单氏尹氏王朝之大夫自上世至後世皆不变其初来姓号则必有太祖又如季氏之徒世世不改其号正父谓春秋自是世卿不由天子先生云非独春秋如诗说南仲太祖是文王时人至宣王时为太祖不知古者世禄不世官之法如何○问祭礼曰温公祭自曾祖以下伊川以高祖有服所当祭今见於遗书者甚详此古礼所无创自伊川所以使人尽孝敬追远之义○古人所以祔於祖者以有庙制昭穆相对将来祧庙则以新死者安於祖庙所以设祔祭豫告今不异庙只共一堂排列以西为上则将来祧其高祖只趱得一位死者当移在祢处如此则只当祔祢今祔於祖全无义理但古人本是祔祖若卒改之後世或有重立庙制则又须改也○问周制有大宗之礼乃有立适之义今大宗之礼废无立适之法而子各得以为後则长子少子当为不异曰宗子虽未能立然服制自当从古是亦爱礼存羊之意不可妄有改易也如汉时宗子法已废然其诏令犹云赐民当为父後者爵一级是此礼意犹在也岂可谓宗法废而诸子皆得为父後乎

陈氏埴曰宗法之立嫡长之尊有君道焉大宗所以统其宗族凡合族中有大事当禀大宗而後行小宗所以统其兄弟如同祢者有大事则同祢之兄弟当禀继祢之小宗而後行一族之中大宗只是一人小宗尽多故一人之身从下数至始祖大宗惟一数至高祖小宗则四此古者宗族人情相亲人伦不乱岂非明嫡庶之分有君臣之义由大宗小宗之法而然与

吴氏澄曰古之大夫元士有家有家者何谓都邑有食采之田以奉宗庙子孙虽不世爵而犹世禄承家之宗子世世守其宗庙而支子不得与焉宗子出在他国而不复然後命其兄弟若族人主之此古者大夫士之家所以与国咸休而无时或替也

礼乐【諡法附】

程子曰礼之本出於民之情圣人因而导之耳礼之器出於民之俗圣人因而节文之耳圣人复出必因今之衣服器用而为之节文其所谓贵本而亲用者亦在时王斟酌损益之耳○大凡礼必须有意礼之所尊尊其义也失其义陈其数祝史之事也○先王之乐必须律以考其声今律既不可求人耳又不可全信正惟此为难求中声须得律律不得则中声无由见律者自然之数至如今之度量权衡亦非正也今之法且以为凖则可非如古法也此等物虽出於自然亦须人为之但古人为之得其自然至於规矩则极尽天下之方圆○今尺长於古尺欲尺度权衡之正须起於律律取黄钟黄钟之声亦不难定世自有知音者将上下声考之须得其正便将黍以实其管看管实几粒然後推而定法可也古法律管当实千二百粒黍今羊头山黍不相应则将数等验之看如何大小者方应其数然後为正昔胡先生定乐取羊头山黍用三等筛子筛之取中等者用之此特未为定也

张子曰礼者理也须是学穷理礼则所以行其义知理则能制礼然则礼出於理之後今在上者未能穷则在後者乌能尽今礼文残阙须是先求得礼之意然後观礼合此礼者即是圣人之制不合者即是诸儒添入可以去取○古乐不可见盖为今人求古乐太深始以古乐为不可知只以虞书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求之得乐之意盖尽於是诗只是言志歌只是永其言而已只要转其声令人可听今日歌者亦以转声而不变字为善歌长言後却要入於律律则知音者知之知此声入得何律古乐所以养人德性中和之气後之言乐者止以求哀故晋平公曰音无哀於此乎哀则止以感人不善之心歌亦不可以太高亦不可以太下太高则入於噍杀太下则入於嘽缓盖穷本知变乐之情也

欧阳氏修曰由三代而上治出於一而礼乐逹於天下由三代而下治出於二而礼乐为虚名古者宫室车舆以为居衣裳冕弁以为服尊爵俎豆以为器金石丝竹以为乐以适郊庙以临朝廷以事神而治民其岁时聚会以为朝觐聘问懽忻交接以为射乡食飨合衆兴事以为师田学校下至里闾田亩吉凶哀乐凡民之事莫不一出於礼由之以教其民为孝慈友悌忠信仁义者常不出於居处动作衣服饮食之闲盖其朝夕从事者无非乎此也此所谓治出於一而礼乐逹於天下使天下安习而行之不知所以迁善远罪而成俗也及三代已亡遭秦变古後之有天下者自天子百官名号位序国家制度宫车服器一切用秦其闲虽有欲治之主思所改作不能超然远复三代之上而牵其时俗稍即以损益大抵安於苟简而已其朝夕从事则以簿书狱讼兵食为急曰此为政也所以治民至於三代礼乐具其名物而藏於有司时出而用之郊庙朝廷曰此为礼也所以教民此所谓治出於二而礼乐为虚名故自汉以来史官所记事物名数降登揖让拜俛伏兴之节皆有司之事尔所谓礼之未节也然用之郊庙朝廷自搢绅大夫从事其闲者皆莫能晓习而天下之人至於老死未尝见也况欲识礼乐之盛晓然喻其意而被其教化以成俗乎

朱子曰古礼繁缛後人於礼日益疎略然居今而欲行古礼亦恐情文不相称不若只就今人所行礼中删修令有节文制数等威足矣古乐亦难遽复且如今乐中去其噍杀促数之音并考其律吕令得其正更令掌辞命之官制撰乐章其闲略述教化训戒及宾主相与之情及如人主待臣下恩意之类令人歌之亦足以养人心之和平○问先生所谓古礼繁文不可考究欲取今见行礼仪增损用之庶其合於人情方为有益如何曰固是曰若是则礼中所载冠婚丧祭等仪有可行者否曰如冠婚礼岂不可行但丧祭有繁杂耳问若是则非理明义精者不足以与此曰固是曰井田封建如何曰亦有可行者如有功之臣封之一乡如汉之乡亭侯田税亦须要均则经界不可以不行大纲在先正沟洫又如孝悌忠信人伦日用闲事播为乐章使人歌之仿周礼读法徧示乡村里落亦可代今粉壁所书条禁○圣人有作古礼未必尽用须别有个措置视许多琐细制度皆若具文且是要理会大本大原曾子说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上许多正是大本大原如今所理会许多正是笾豆之事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到孟子已是不说到细碎上只说诸侯之礼吾未之学也吾尝闻之矣三年之丧齐疏之服饘粥之食自天子逹於庶人这三项便是大本大原○问南北郊之辨曰如礼说郊特牲而社稷太牢书谓用牲于郊及社于新邑此其明验也故本朝亦尝分南北郊至徽宗时又不知何故却合为一又曰周礼亦只是说祀昊天上帝不说祀后土故先儒说祭社便是又问周礼大司乐冬至奏乐于圜丘以礼天夏至奏乐于方丘以礼地曰周礼中止有此说更有祀大神享大鬼祭大之说余皆无明文又曰周礼他处不说只宗伯以黄琮礼地注谓夏至地神在崑仑典瑞两圭有邸以祀地注谓祀於北郊大司乐夏日至於泽中方丘奏之他书亦无所考又曰後来人说地便是后土见於书传言郊社多矣某看来不要如此也自还有方泽之祭○问后土氏之祭曰极而言之亦似僭然此即古人中溜之祭而今之所谓土地者郊特牲取财於地取法於天是以尊天而亲地教民美报焉故家主中溜而国主社观此则天不可祭而土神在民亦可祭盖自上古陶为土室其当中处上为一窍以通明名曰中溜及中古有宫室亦以室之中央为中溜存古之旧示不忘本虽曰土神而只以小者言之非如天子所谓皇天后土之大者也○古者教法礼乐射御书数不可阙一就中乐之教尤亲切夔教胄子只用乐大司乐之职也是用乐教人朝夕从事於此盖为乐有节奏学他底急也不得缓也不得久之都换了一副情性○问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曰古人作诗只是说他心下所存事说出来人便将他诗来歌其声之清浊长短各依他诗之语言却将律来调和其声今人却先安排下腔调了然後作语言去合腔子岂不是倒了却是永依声也古人是以乐去就他诗後世是以诗去就他乐如何解兴起得人○律管只吹得中声为定若谓用周尺或羊头山黍虽应准则不得中声终不是本朝太祖神圣特异初不曾理会乐律但听乐声嫌其太高令降一分其声遂和唐太宗所定乐及本朝乐皆和平所以世祚久长○问国语云律者立均出度韦昭注云均谓均钟木长七尺系之以弦不知其制云何曰均只是七均如以黄钟为宫便用林钟为徵太蔟为商南吕为羽姑洗为角应钟为变宫蕤宾为变徵这七律自成一均其声自相谐应古人要合声须先吹律使衆声皆合律方可用後来人想不解去逐律吹得京房始有律准乃是先作下一个母子调得正了後来只依此为准国语谓之均梁武帝谓之通其制十三弦一弦是全律底黄钟只是散声又自黄钟起至应钟有十二弦要取甚声用柱子来逐弦分寸上柱定取声立均之意本只是如此又云戊巳土律中黄钟之宫詹卿以为阳生於子至午而尽到未又生出一黄钟某思量得不是如此如京房律准十三弦中一弦为黄钟不动十二弦却柱起应十二月○问周礼祭不用商音或以为是武王用厌胜之术窃疑圣人恐无此意曰曾见乐家言是有杀伐之意故祭不用然也恐是无商调不是无商音奏起来五音依旧皆在如今人曲子所谓黄钟宫大吕羽此便是调谓如头一声是宫声尾後一声亦是宫声便是宫调若是其中桉拍处那五音依旧都用

陈氏淳曰人徒见升降裼袭有类乎美观铿锵节奏有近乎末节以为礼乐若无益於人者抑不知释回增美皆由於礼器之大备而好善听过皆本於乐节之素明礼以治躬则庄敬不期而自肃乐以治心则鄙诈不期而自销盖接於视听者所以养其耳目而非以娱其耳目形於舞蹈者所以导其血气而非以乱其血气则礼乐之用可知矣

程子曰刑罚虽严可警於一时爵赏虽重不及於後世惟美恶之諡一定则荣辱之名不朽矣故历代圣君贤相莫不持此以励世风也【以下諡法】

司马氏光荅程子书曰承问及张子厚諡仓卒奉对以汉魏以来此例甚多无不可者退而思之有所未尽窃惟子厚平生用心欲率今世之人复三代之礼者也汉魏以下盖不足法郊特牲曰古者生无爵死无諡爵谓大夫以上也檀弓记礼所由失以谓士之有诔自县贲父始子厚官比诸侯之大夫则已贵宜有諡矣然曾子问曰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唯天子称天以诔之诸侯相诔犹为非礼况弟子而诔其师乎孔子之没哀公诔之不闻弟子复为之諡也子路欲使门人为臣孔子以为欺天门人厚葬颜渊孔子叹不得视犹子也君子爱人以礼今关中诸君欲諡子厚而不合於古礼非子厚之志与其以陈文范陶靖节王文中子孟贞曜为比其尊之也曷若以孔子为比乎

兵政

程子曰古者以少撃衆而取胜者多盖兵多亦不足恃袁绍以十万阻官渡而曹操只以万卒取之王莽百万之衆而光武昆阳之衆有八千仍有在城中者然则只是数千人取之苻坚下淮百万而谢玄才二万人一麾而乱以此观之兵衆则易老适足以资敌人一败不支则自相蹂践譬之一人躯干极大一人轻捷两人相当则拥肿者迟钝为轻捷者出入左右之则必困矣○韩信多多益办只是分数明

杨氏时曰传曰秦之鋭士不可当齐晋之节制齐晋之节制不可以当汤武之仁义窃谓虽有仁义之兵苟无节制亦不可以取胜甘誓曰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牧誓曰不愆于六步也步乃止齐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乃止齐焉其节制之严盖如此故诸葛孔明曰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以败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以胜此之谓也○王者之兵未尝以术胜人然亦不可以计败後世惟诸葛亮李靖为知兵如诸葛亮已死司马仲逹观其行营军垒不觉叹服而李靖惟以正出奇此为得法制之意

朱子曰看古来许多阵法遇征战亦未必用得所以张廵用兵未尝仿古兵法不过使兵识将意将识士情盖未论临机应变方略不同只如地圆则须布圆阵地方则须布方阵亦岂容槩论也○今日之患在於主兵之员多朝廷虽知其无用姑存其名曰费国家之财不可胜计又刻剥士卒使士卒困怨於下若更不变而通之则其害未艾也要之此事但可责之郡守他分明谓之郡将若使之练习士卒修治器甲筑固城垒以为一方之守岂不隐然有备而可畏○因论保伍法或曰此诚急务曰固是先王比闾什伍之法便是此法都是从这里作起所谓分数是也兵书云驭衆有多寡分数是也看是统驭几人只是分数明所以不乱王介甫鋭意欲行保伍法不曾作得成范伯逹为袁州万载令行得保伍极好自来言保伍法无及之者每有疑似无行止人保伍不敢着互相传送至县县验其无他方令传送出境讫任满无一寇盗

真氏德秀曰古之用武者不急於治兵而急於择将将之勇怯兵实系焉天下无必胜之兵而有不可败之将昔人未尝不用民兵也然既募之後则有纪律焉马燧之练戍精卒是也方募之始则有差择焉马隆之立标拣试是也

刑罚

程子曰君子之於议狱尽其忠而已於决死极於恻而已天下之事无所不尽其忠而议狱缓死最其大者也

胡氏宏曰生刑轻则易犯是教民以无耻也死刑重则难悔是絶民自新之路也生刑死刑轻重不相悬然後民知所避而风化可兴矣

朱子曰以舜命臯陶之辞考之士官所掌惟象流二法而已其曰惟明克允则或刑或宥亦惟其当又岂一於宥而无刑哉今必曰尧舜之世有宥而无刑则是杀人者不死而伤人者不刑也是圣人之心不忍於元恶大憝而反忍於衔寃抱痛之良民也是所谓怙终贼刑刑故无小者皆为空言也夫刑虽非先王所恃以为治然以刑弼教禁民为非则所谓伤肌肤以惩恶者亦既竭心思而继之以不忍人之政之一端也今徒流之法既不足以止穿窬淫放之奸而其过於重者则又有不当死而死苟采陈羣之议一以宫剕之辟当之则虽残其支体而实全其躯命且絶其为乱之本而使後无以肆焉岂不仰合先王之意而下适当世之宜哉○先王之义刑义杀虽或伤民之肌肤残民之躯命然刑一人而天下之人耸然不敢肆意於为恶是乃所以正直辅翼而若其有常之性也後世之论刑者不知出此其陷於申商之刻薄者既无足论至於鄙儒姑息之论异端报应之说俗吏便文自营之计则又一以轻刑为事然刑愈轻而愈不足以厚民之俗往往反以长其悖逆作乱之心而使狱讼之愈繁则不讲乎先王之法之过也○今人说轻刑者只见所犯之人为可悯而不知被伤之人尤可念也如劫盗杀人者人多为之求生殊不念死者之为无辜是知为盗贼计而不为良民地也若如酒税伪会子及饥荒窃盗之类犹可以情原其轻重大小而处之○狱讼面前分晓事易看其情伪难通或旁无佐证各执两说繋人性命处须吃紧思量犹恐有误也

陆氏九渊曰五刑五用古人岂乐施此於人哉天讨有罪不得不然耳是故大舜有四裔之罚孔子有两观之诛善观大舜孔子寛仁之实者於四裔两观之闲而见之矣近时之言寛仁者则异於是盖不究夫寛仁之实而徒欲为容奸廋慝之地殆所谓以不禁奸邪为寛大纵释有罪为不苛者也罪疑惟轻罪而有疑固宜为轻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谓罪疑者也使其不经甚明而无疑则天讨所不容释岂可失也宥过无大刑故无小使在趋走使令之闲簿书期会之际偶有过误宥之可也若其贪黩奸宄出於其心而至於伤民蠧国则何以宥为於其所不可失而失之於其所不可宥而宥之则为伤善为长恶为悖理为不顺天殆非先王之政也

谏诤

程子曰夫钟怒而撃之则武悲而撃之则哀诚意之感而入也告於人亦如是古人所以斋戒而告君也宿斋豫戒潜思存诚觊感动於上心若使营营於职事纷纷其思虑待至上前然後善其辞说徒以颊舌感人不亦浅乎○或曰邹浩以极谏得罪世疑其卖直也曰君子之於人当於有过中求无过不当於无过中求有过

刘氏安世曰书称尧之德曰稽于衆舍己从人舜戒其臣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後言伊尹之告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傅说之复于高宗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然则古之聪明睿知之君所以能大过於人者未有不以求谏为先务也

真氏德秀曰为人君者受谏则明拒谏则昏明则君子得以自尽昏则小人得以为欺故为君子者惟恐其君之不受谏为小人者惟恐其君之不拒谏彼小人者岂以受谏为不美哉盖正论胜则邪说不容公道行则私意莫逞故其术不得不出诸此○欲谏其君者必先能受人之谏倘在已则知尽言以谏君而於人则不欲尽言以谏我是以善责君而未尝以善责已也其可乎哉故为大臣必以羣下有言为救己之过而不以为形己之短以为爱己而不以为轻己以为助己而不以为异已然後可称宰相之度矣

许氏衡曰後世臣子谋於君只说利害有如此以利害相恐动则利害不应时便不信矣人只当言义理可与不可当与不当且如天道福善祸淫有时而差是祸福亦不足信也人只得当於义理而已利害一切不恤也

祯异

程子曰国家将兴必有祯祥人有喜事气见面目圣人不贵祥瑞者盖因灾异而修德则无损因祥瑞而自恃则有害也○春秋书灾异盖非偶然不云霜陨而云陨霜不云夷伯之庙震而云震夷伯之庙分明是有意於人也天人之理自有相合人事胜则天不为灾人事不胜则天为灾人事常随天理天变非应人事如祁寒暑雨天之常理然人气壮则不为疾气羸弱则必有疾非天固欲为害人事德不胜也如汉儒之学皆牵合附会不可信

张子韶云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既前知之则以诚造化转移变易使祸为福妖为祥亡为兴盖无难也朱子曰至诚之道非可以者以之则非诚矣夫转祸为福易灾为祥以太戊高宗之事观之则理固有是然不如是之易也是以古之圣贤遇灾而惧严恭只畏以正厥事犹不敢庶几其万一故曰瞻仰昊天曷惠其宁岂曰转移变易而无难哉

陆氏九渊曰昔之言灾异者多矣如刘向董仲舒李寻京房翼奉之徒皆通乎阴阳之理而陈於当时者非一事矣然君子无取焉者为其着事应之故也孔子书灾异於春秋以为後王戒而君子有取焉者为其不着事应故也夫旁引物情曲指事类不能无偶然而合者然一有不合人君将忽焉而不惧孔子於春秋着灾异不着事应者实欲人君无所不谨以荅天戒而已

真氏德秀曰祥多而恃未必不危异衆而戒未必不安顾人主应之者如何耳

问天变许氏衡曰胡氏一说好如父母嗔怒或是子妇有所触渎而怒亦有父母别生烦恼时为子者皆当恐惧修省此言殊有理

 

御纂性理精义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