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序

自曼倩有毕方之辨,同朝駴为刱闻;会宗缀行役之吟,史氏叹其闳识。遐览所逮,胜游斯传。

晓墀黄君,素挺媺才,雅负远抱。长征闽峤,奉公瀛郡;乘查乎天表,酌酒乎海会。铁线桥畔高歌,则剑槊交横;红毛楼头博辩,则刁斗互答。积日既久,采风殆遍;是用纪载,藉资征考。审程记里,实仿地志;寻俗识怪,特殊齐谐。军国摅其伟略、湖山壮其豪气,信乎发皇耳目、拔饰才藻矣。

方今西夷抗顺、东都经武:鲲身纡郁,阴瘴晨晦;鹿耳险峻,烽烟夕惊。火舰扬波,飞驰龙蜦之窟;天戈浴日,稽破貙罴之军。仄席旁求,长缨争请。君其更罄心画,翊成肤功:夺得崑仑,奔走张镫之讌;刻以金石,揄扬平蔡之勋。枭性克驯,蛮化待治;济世有具,酬知非偶。庶几强台千里,亶趾名贤旧蹟之遗;缥囊一编,匪惟王会新图之续!

光绪十一年(岁次乙酉)孟夏月,同邑李辅燿拜手谨叙。

●周定轩夫子题辞

顷读晓墀先生台湾杂记,钦佩无已;谨题辞三首。海外山川海上城,援军隔水檄纵横;袖中一策尤堪用,招集民番代戍兵。谈到瀛洲客不知,鸡笼、鹿耳海环之。何缘外国详风土,百首西堂旧竹枝。新从闽海唱刀还,台北、台南记往还;幕府昨逢余节度,地图先问钓鱼山。

世愚弟周发藻顿首呈稿。

●台湾驱寇论

台湾枕夷夏之交,四面滨海。其中层峦耸翠,前后相连。后山为生番巢穴,名曰高山番;山外皆熟番所居,名曰平埔番:总计生、熟番千百社。其余贸易、耕种,漳、泉人居多。地本膏腴,物产富饶,富甲于中外,为夷人窥伺、垂涎非一日矣。当法兵猖獗,基隆、沪尾、鹿耳门各海口皆梗塞。我军驻台,虽猛力前驱,其势或有所不敌;渡台救应,其容缓哉?虽然,临时募勇不习海战,纵有大队兵轮,恐敌人藏鱼雷于海底,未及登岸即被轰毁,将捐躯不足以报国,反致有损国威。

乾隆、嘉庆、道光年间,朱一贵、林爽文、蔡牵、朱濆等侵犯台疆,所为剿灭驱逐者皆借土勇、社番之力。台多烟瘴,地尤险阻,鴞音鴃舌,言语不通,又不合水土,行之路难,实为所苦;即承平无事,官军驻防伤亡不少,一旦交锋对垒,能保全军无恙乎?惟漳、泉飘海之舟乘风潮而入,著名海口虽塞,其间小港尚多,土人素所经历,而且民风强悍、番性尤刚,所好者红布、盐、酒,以此奖励,遂踊跃从公。该处富绅,家赀数万至数十万者,又多急公仗义、夙负干练之才;如台北林时甫、黄绍芳、周振东、台南林荫堂、张缙云、林汝梅、张春华、林仪卿等,皆能助军饷、举义旗,招集民番,力图驱逐;一纾国难、一保身家,义固有不容辞者。特非谕令,则其权莫假、即其势不行;务期大帅主将,谨遵上谕,督师驻扎漳、泉,联络绅士、土勇,设计渡台,暗结台民,向前猛扑,而以官军助之。不增兵、不筹饷,以拙胜巧、以逸待劳;斯驱■〈寇,女代攴〉之计得焉矣!

●上岑宫保抚番禀稿

为安边绥远、和众丰财,以广招徕而增赋税事。

窃维用兵之道,固宜因利乘机;制敌之方,尤贵随时应变。逢昶渡台日久,民物关怀;地方情形,颇为熟悉。查台北府南离城四十里,大地名南势,兼连粗坑、新田、火烧樟等处:陆路三十里至基隆、九十里至宜兰、一百二十里至苏澳;水程五十里至台北、七十五里出大海。该处多出木料,遍山种靛、栽茶,物产富饶,生生不息;前此多资度活,近来莫庆安全。其故因官军驻台,威振海疆,生番不敢猖獗;迩年防务稍松,番众毫无忌惮,毁民房、毙民命,滋扰情形不堪言状,居民求救,地方官不遣一师驻防追剿。该处离城不远,兼属要区;若不痛除,必贻后患!

逢昶虽属儒生,略知武备。敢请招募壮丁五百,名为追剿,实则抚绥;择要驻防,致令梗顽向化。且番主我客,要在先探虚实;番守我劳,亦须略用机谋。欲剿不剿,可抚则抚;剿必使知畏,抚则必使知恩。并恳颁发关防,以昭信允。军装、火药,准其请领;营规、营制,俾有遵循。如军饷不敷,该地绅士愿设厘卡抽费弥补。一则舆情安堵,一则赋税加增;一经肃清,事归画一。该处局面宽广,最好安人。现山田遍荒,一旦耕种如前,皆得随营度活,不至流落边陲。且此地招抚有方,后山尤为易办。生番以杀人为快,后山番逆无一月不伤民命,即无一月不毁民房;其弊皆由奸徒贪利,私造军械、火药,斢换生番土物,名曰「换番」,实助番为虐。地方官束手无策,眼前杀戮置若罔闻;毙命虽多,皆隐匿不报。民冤莫诉,民害愈深。此情此景,目击心伤!有志斯世、斯民者,其能安坐耶?果派勇丁防守,扬言剿番、严禁「换番」,遣妥当通司曲为开导,着将所换之军械、火药概行缴出,仍以食品易之。番不用银钱,所好者红布、盐、酒,将此物并悬奖格,以示鼓励,番必俯首投诚。一社投诚,众社闻风向慕;有不从命者,即将降番征逆番。

由此进兵,庶几后路相应,该番逼窄无路,归化当在须臾。若由后山进剿,层岩远涉,势必縻饷劳师。且三面空虚,进退维谷;一将救援,缓急不接。番逆无惧,兵勇不合水土,疾病尤多。弃难从易,以逸侍劳,斯用兵之道得焉矣。

爰不揣冒昧,敢献刍荛。为此,禀恳宫保大人台前察核施行,深为恩便!是否有当?尚乞钧裁!临禀悚惶,不胜待命之至。

批:据禀轸念民艰,留心时务,并熟悉台地情形,募勇驻防,一面招抚;事关切要,大有裨于生灵。俟府城竣工,准即如禀施行,相期助理!

●台湾生熟番舆地考略

台疆初辟时,预筹进山要道,以便策应缓急。南北通衢,由大甲至新庄、抵淡水北路凡三条:一由淡水基隆、三貂过l嶐岭,抵头围,系入山往来大路;即漳人分得地界之内,今由艋舺入宜兰通行大路。又一路由艋舺之大坪林进山,从内山行走,经大湖隘,抵东势之溪洲;系泉人分得地界之内。又一路由竹堑之九芎林进山,经盐菜瓮、玉山脚,由内鹿埔出东势之叭哩沙喃;系粤人分得地界之内。近年来,艋舺安溪茶贩,竟由大坪林内山一带行走,直出头围,其径甚捷。艋舺近庄人,多由万顺藔六里至平林尾过溪,入九芎林,开垦田园千万顷;桑麻黍稷,被野盈畴。

台湾入山孔道,初由东北行。自淡水之八堵折入基隆,循海过深澳,至三貂、嶐岭,入宜兰界。嗣改从东行,由暖暖、三爪仔过三貂,则较由基隆而稍近矣。迨开疆时,复由三爪仔迤东南走三貂、鱼桁仔、远望坑过岭,至大里简,入头围;此即现在通衢,视番路又较近矣。然自宜兰至艋舺计程二百余里,官程四站、民壮五藔,虽便而犹未捷也。兹查有一路,地甚宽坦,毋庸多涉深溪、重经峻岭;但由头围炮台外斜过石空仔山六里至鹿藔(一名待牛藔),再十二里至大溪,又十二里至大坪、二十里至双溪头,双溪头二十里出淡属之水返脚,再二十五里便抵艋舺矣。凡所经过内山,皆做料、煮栲、打鹿、抽藤之家;而大溪、大坪、双溪头一带,皆有藔舍,行人可资栖息。现安溪茶贩往返,皆资此途。惟中有溪流数处,深广五、六尺许,必须造桥五、六座,设隘一、二藔,方足利于行人。又中有一路,不出水返脚而出锡口。又有一路,不由大坪,可直向万顺藔出口,路更坦旷无溪;出口十余里,即抵艋舺。附志之,以俟捷足者先登。

宜兰县,南与奇莱社番最近。奇莱,陆由鸟仔埔触奇莱至苏澳南关,大约一百五十里;水由米浪港出口,直入苏澳界,程五、六十里。该处生番,现有根耶耶、直脚宣、豆难、薄薄、李刘、罢鞭等六社名目。查根耶耶即筠椰椰,直脚宣即竹仔宣,豆难即多难。此四社,旧属诸罗县界崇爻山后、傀儡大山之东,后与崇爻、芝舞兰、芝密、猫丹、水辇合为九社,归入诸罗,岁输社饷;近又改照民丁例,凡四社与芝舞兰、芝密、水辇、纳纳,名为崇爻八社,另输鹿皮朾(?)征丁银:亦可见番性之迁改无常,故社之分合不一也。今芝密讹作奇密,与纳纳同属泗波澜。泗波澜有十八社番,与奇莱相近,属凤山县界,亦在崇爻山后;可知奇莱即嘉义之背、泗波澜即凤山之脊。由此而卑南觅、而沙马矶头,回环南北一带;则后山诸地,自泖鼻至琅峤,大略与山前千余里等耳。海舟从沙马矶头盘转而入卑南觅诸社山后大洋之北,有屿名钓鱼台,可泊巨舟十余艘;崇爻山下泗波澜,可进三板船,漳、泉人多有至其地者。

卑南觅自山阔五、六十里,南北长约百里到海。此地开辟,可垦良田数万甲,岁得租赋数万石,足置一县治;与秀孤鸾为邻,今嘉、彰两相接壤也。其地为东面大平洋,向西北行百余里即彰化界外之埔里社,乃全台适中之处也。卑南觅土产槟榔,薯榔尤多,漫山遍野皆是。近时郡城有小船私到山后,向番摆流(华言互易)者,即卑南觅也。所出鹿茸、鹿脯亦多。交易不用银钱,但以物互换而已。其地港澳数处,皆可泊舟。小舟由溪而入百二、三十里,溪水清且深。

鸟石港口,南去「万水朝宗」洋面不远。舟行至此,百无一回;俗谓之「落溜」,即「落漈」也。按「续文献通考」:『水至澎湖渐低;近琉球,谓之落漈。落漈者,水趋下而不回也。凡西岸渔舟,到澎湖以下遇飓风发,漂流落漈,回者百无一、二』。又「稗海记游」云:『基隆山下,实近弱水,秋毫不载。舟至,即沈。或名为「万水朝东」。势倾泻,卷入地底,滔滔东逝,流而不返』。二说微异。但谓在澎湖以下者,时尚未开台也;谓在基隆山下者,时尚未开兰也。总之,不离平东流者近是。新修「台邑志」则云:『弱水见于「禹贡」,自有其处。「万水朝东」,天下之公言也。诸书言顺流而东而南者,就内地言之也。台处东南,其北之基隆(本系鸡笼,近时更易)山,即内地之东;其南之沙马矶头,即内地之南。水归东南,故皆可曰顺流』。康熙初,张给谏「出使琉球记」谓:『由五虎门放洋,已离梅花所七日矣。令舵工上斗遥望,见东北一山,形圆,卑如覆盂,四面无址;谅无居民,心甚疑。越日,因北风,引舟南行至小琉球;询之土人云:「尤家埠琉璜山也」。北去日本、东出弱水洋,当飘蓬莱、扶桑,不知何日西还矣』!据此,所言则又似「朝东」之水与小琉球遥相对云。

嘉庆丙寅春,海寇蔡牵至乌石港,欲取其地,使人通谋共垦,众患之。贼舟有幼童被虏者,乘间登岸,遇其父匿之,贼索不得,扬言且灭头围;众益惧,头人陈奠邦、吴化辈相与谋:今通贼,官兵必讨,自家之害,尤为切要;不如拒之,且以为功。乃夜定计,集乡勇并各社番伏岸上为备;贼犹未觉,晨入市货物,众乃缚之,得十三人并头目。贼闻之怒,连帆进攻;众断大树塞港,贼不得进。拒敌久之,贼败去;化等乃以所擒贼献。将军赛冲阿闻,乃有「该处膏腴为蔡逆窥伺」之奏。越丁卯秋,朱濆大载农椇泊苏澳,谋夺溪南地为贼巢。陈奠邦遣人告急,知府杨廷理缉捕至艋舺,得讯,遂与南澳镇王得禄水陆赴援。先是,漳人尽得有西势地,柯有成、何绘、陈奠邦、赖岳、吴化、吴光裔六人为之董事;而东势之强者,独番社潘贤文驻罗东。自罗东以南至苏澳三十里,朱濆谋夺之,以哔吱、红布散给东、西势诸社番;有漳人李佑,阴结党羽勾通。廷理乃以札谕柯有成、潘贤文七人,晓以大义,出哔吱十板、红布五百疋、番镪千圆赉番众,贤文大悦,民咸踊跃用命;设木栅于海口,各出器械巡逻,捕通贼者。佑党惧,挈妻子入贼舟;贤文复获海■〈寇,女代攴〉黄善等七人以献。有黄灶者,大股贼目也;为黄姓所匿,廷理索之,即缚灶出献。于是蛤仔难居民竞出,治道以迎廷理。四日而至五围,至则泉州义首林永福、翁清和自艋舺率精壮番勇千二百人穿山开路,以达苏澳;潘贤文亦以众断贼樵汲,遂与舟师夹攻败贼,贼顺流而东遁。

蔡牵僭称王号,逆造正朔(自称镇海威武王光明元年),起衅沪尾,窜连东港,厚集郡城,皆山贼为之扬其波;一若至微极贼之蔡牵,一日可鞭箠番民,控制闽、粤也,岂不悖且惑哉?蔡牵虽垂涎台湾,然日久计熟,所欲得志者噶玛兰耳。其地膏腴,未入版图,田亩初开,米粟足供给郡城;上流险固可守,漳、泉人杂处,其衅易乘,而同时巨盗朱濆力足控蔡牵,又虑为其所夺,是以挥金布赂,密谋先发,令其党赴东港而自留沪尾督率,意以沪尾既得,即可上追噶玛兰而下制郡城。不图羽翼未成,陆贼元凶就戮,不得已始率党南下。既入鹿耳门,又迁延逾旬;若其初意在郡城,必乘无备,并力急图。盖蔡牵虽愚,生长海涯,习闻往事,纵使侥幸得有郡城,未有不惧为朱一贵之续。以此度群贼所为,决非噶玛兰不可也。蔡牵乌合鴞张,多以林爽文比;而大势实相反。林爽文之变,实激之使起;故衅生一时,蔓延数载。而其败也,至于穷蹙自投。蔡牵之变,若招之使来;故勾通数载,流毒一时。而其败也,祗于诡秘自逸。以势论之,山贼被诱迫胁,身虽从贼,心怀两端,群呼跳跃,如同儿戏;有节制之师,不足平也。海贼虽拚命敢杀,然其入港借势风潮,即使登岸必无倾船尽出之理;有勇力之师固守海口以逸待劳,亦足恃险无虞!惟上流噶玛兰,官所不辖、所不必争,万一民番失守,弃以与贼,台湾之患,由是方滋。故为台湾久远计,非扫清洋面以拔其根,即当破力上流以绝其望!论者谓海贼出没踪迹无常,水师频年剿灭苦于风涛,无已,则请踵蓝鼎元「鹿州集」中之故智,而以假扮商船之说进。然时至今日,则又不然!自泰西诸国通商后,商船往来不绝,台中物产丰饶,皆外夷所窥伺;为夷人第一紧要者,基隆之煤、全台之樟脑木料耳。地方官因现敦和好,借轮船飞渡为便捷。凡漳、泉人飘海之舟,几置为无用;番社屯丁、团勇并不时加训练,又未能抚恤招徕为固结人心之本。一旦海疆有事,将鞭长莫及,其为患有甚于从前者矣。

乌筠林,讳竹芳。前宰诏安,以缉捕勤能,擢升刺史,借署噶玛兰通判(道光五年六月)。到任次年五月间,嘉、彰分类,匪徒窜入兰境,布散谣言;吴郑成、吴集光、吴乌毛等从而和之,聚众数千人,焚村庄、劫财物,全台鼎沸。乌闻信,星驰至冬瓜山,粤庄贼众甫集,仓皇惊散;追至马赛,生擒贼七名。次早至罗东,闻贼正攻打圆山,遂不暇食,率众前往。贼伏那美庄竹园中,枪铳齐鸣,伤勇役三名,众欲奔避;乌以身当先,大呼各役奋勇冲击,生擒五名,贼畏逃。次日,探贼聚鹿埔庄,乌与营员议分路夹攻。乌先至鹿埔,贼正焚庄;见官兵骤至,率众齐出,漫山遍野而来;彼众我寡,人人皆惧,乌独激励勇役以一当百,冲锋直入,生擒贼九名。从此贼众丧胆,望风而靡;但团聚四处,一时未能即散。二十四日,诸路贼又会,攻打圆山。乌传谕各村居民:团练乡勇,竖立义旗;身领兵勇,并带大炮三尊,布列山前,与贼对垒;各路伏勇又生擒八名。自此贼众计穷势蹙,遁影无踪;而全台不至蹂躏,居民得以保全矣。又中港逃来难民不下三千人,乌恐与贼合谋;率领头人,亲至头围抚恤,给以米银、栖以庐舍;皆欢然不敢滋事。时淡水小鸡笼与兰接壤山上,又有避难粤人千余,被漳人围圈日久,饮食几绝;乌闻信,即饬漳属头人带银数百,星夜驰赴,给以米石,劝漳人解围和好。由是,欢颂之声遍于道路。光绪八年(壬午),逢昶奉委至宜兰催收台北城捐,兰中父老有详述其事者,遂不握管直书。足见轶事流传,至今不替云。

●生番歌

风藤缠挂傀儡山,山前山后阴且寒;怪石丛箐巨龟卧,横眼老干修蛇蟠。呦鹿结群觅仙草,捷猿率旅寻甘泉。蕉叶为庐竹为壁,松枝作瓦椶作椽。中有毛人聚赤族,群作鸟语攀云颠;黔面文身喜跳舞,唐人头颅汉人奸。或言嬴秦遣徐富(福),童男童女求神仙;神仙不见见海岛,海岛已荒荒人烟。五百男女自配合,三万甲子相回环;不识不知觉太古,以似以续为葛天。何不招之隶户籍,女则学织男耕田?人生大欲先饮食,此辈喜见盛衣冠。熙朝版图轶千古,梯山航海暨极边;此亦穷黎无告者,圣人仁政怀与安!

●熟番歌

人畏生番猛如虎,人欺熟番贱如土;强者畏之弱者欺,无乃人心太不古!熟番归化勤躬耕,山田一甲唐人争;唐人争去饿且死,翻悔不如从前生。窃闻城中有父母,走向堂前崩厥首;啁啾鸟语无人通,言不分明画以手。诉未终,官若聋,仰视堂上有怒容。堂上怒呼将杖具,杖毕垂头听官谕:『嗟尔番!汝何言?尔与唐人吾子孙,让耕让畔胡弗遵』?吁吁乎!生番杀人汉人诱,熟番翻被唐人丑;为民父〔母〕者虑其后。

●台湾竹枝词

鳌头砥柱梗中流,千里台疆水上浮;沧海云涛环四面,我来疑即是瀛洲。

驱车走马白云湾,游遍银山又玉山;造物不知何爱宝?教人莫挂杖头还(台中有银山、玉山,人不敢取)!

忽讶空中振铎声,樵逢谷口问山名;道侬且住闻天语,铎子峰前铎自鸣(铎子山,台北府属;空中有声如铎,故名)。

僭伏深渊不计年,鱼头仰卧正朝天;化龙飞去知何日,得水从今跃海边(鱼头山,台北府属;山似鲤鱼朝天,故名)?

孤山笑口为谁开,龟息千年欲出来。漫道斧柯今莫假,蓬莱宫阙正须才(龟山,宜兰县属;有老龟千数筋,尝现身)。

作霖有愿代天工,欲雨何眠乱石中?不信卧龙岗在上,请看烛照(「山海经」:『烛龙照天』)海门红(台北有石烛坑,乱石参天,光如烛照。天将雨,则有声如龙;又呼龙洞)。

名园曲路柳成阴,月满楼台树满林。金缕歌喧莺嘴岭(宜兰县北),携柑往听奏新音。

画栋云飞近海滨,花枝右拂武陵春(台北大成馆右有武陵寮,熟番聚处,取鱼为业);榜人一笑先招手,如入桃源访道真。

电光时掣日光斜,万景遥涵映白沙;枫落潮头秋色晚,登仑如踏紫金蛇(宜兰县有蛇仑,海沙飞积,逶迤六十里,酷似蛇形。每岁秋晴,士女游观,纷纷争集。过客登楼爱晚,题句最多)。

桃花三月绕前堤,倏忽秋风檞叶低。日暮渔船何处泊,下双溪接上双溪(台北有上双溪、下双溪,水云环抱,渔舟往来)。

采花莫道菊花残,朵朵琼英足夕餐;忽讶扁舟浮一叶,仙人又到秀孤鸾(宜兰县有秀孤鸾,其山多菊花,能结实。海中有一浮屿,皆仙居;每岁冬初,遣一童子驾独木舟到秀孤鸾采菊实。有老番从童子至其处,无城市、有人家,异兽珍禽,琪花瑶草,满目缤纷。归则寿数百岁,犹依稀能忆其概。或童子不来,欲往寻之,则迷路不得其所;惟随童子往返,瞬息登岸,迅若云飞)。

兰疆驿路辟三貂,海外雄图天外桥;有句携来搔首问,莫疑孤岭隔云霄(三貂岭为台湾第一最高处)!

旅夜高楼梦忽惊,潇潇不住到平明;天公欲与蛟龙喷,听罢涛声听雨声(台临海,涛声作,即大雨)。

海内何如此地温,恒春树茂自成村;轻衫不怯秋风冷,终岁曾无雪到门。

乡村二月便分秧,望杏频闻叱犊忙。打稻家家逢令节,新镰磨罢过端阳。

未取才歌三百囷,村边鸟语复催春;蒲悬万户秧千亩,前度红莲今又新。

绿野芸苗遍夏畦,身如跃水手搓泥;笑他脚底双双采,一脚高来一脚低(内地人芸苗,手持竹管以足采草;台人反笑其愚)。

操臼何修月下容,红颜赤脚鬓蓬松;双拳握杵声声喊,紫竹黄粱用手舂(闽中妇女皆用手舂米;笑其愚,尤悯其苦)。

花林港口泛轻航,问道穿花尽女郎;两面芙蓉看不见,采莲人在水中央(花林港,台北府属)。

家家弄瓦必开筵,庆溢门楣喜欲颠(生女较生男尤为贵重);包布客来齐入贺(贺生女者以布赠之),道郎(台人男女均呼郎;又呼女为杂木郎)应载美人船(贺客称呼、主人回答之词,可意会、不可言传)!

闉闍一去女如云,翠带垂肩两鬓分;莫讶双莲弯似月,玉钩倒挂映霞裙。

槟榔何与美人妆?黑齿犹增皓齿光;一望色如春草碧,隔窗遥指是吴娘(台中妇女,终日嚼槟榔;嚼成黑齿,乃称佳人)。

引得清风拂面来,张葵曾画放翁梅;何如赠我槟榔扇(槟榔扇出台湾),一路扬仁到上台!

烟飞漠漠绕千家,珠玉辉增蔗管华(台地多甘蔗,以蔗管嵌金饰玉为鸦片烟枪;人皆宝贵);异客不知何物好,隔村远听卖风车(台人呼鸦片烟枪为风车)。

登台莫讶杖燃藜,万户星临福德齐(台北有福德坑,石如明星朗照);照彻石头鸜鹆眼,取来井井胜端溪(其石为砚最佳,人争取之)。

海曙云霞日暮烟,炬光闪闪焰横天;何人不怕山头火,尚有真金在客船(台南有火山,出硫磺)。

百围大木耸烟岚,珠树琪花好供探;海外有材储国器,袭大尤爱是香楠(台湾后山,多香楠木)。

落霞掩映夕阳红,海外花开别样工;日下扶筇桑下望,教人错认牡丹同(大红花,即扶桑花;宜兰县最盛)。

一枝高折近蟾光,尚待中秋桂子黄;讵料木樨花斗巧,年年月月散天香(木樨花枝繁蒂软,每月一开,亦名月桂;台地最多)。

香雪含葩玉吐华,影随明月照窗纱;攅如银箭擎如伞,疑是簪花即此花(洋玉簪花,茎如伞柄,葩似箭攅,开似伞盖;周围似雪,香气袭人,真异花也。宜兰县有之)。

后山踏遍到前山,绿树阴浓明月湾;蕉叶有心才转雨,累累结果出闽关(蕉果最多,台人争食之)。

昨夜闻声卖地瓜,隔墙疑是故侯家。平明去问瓜何在?笑指红薯绕屋华(台人呼红薯为地瓜。地瓜最多,大者十余筋重;家家和米煮粥以佐饔飧。内地人不合水土,食地瓜最宜)!

百盘异果出台湾,多品何如金面山(台北山名;多果品)。柿子初黄瓜子熟,秋来不改旧容颜。

台高湾曲产名茶,一味清香沁齿牙;有女采来歌欲罢,满筐归去夕阳斜。

日落沙明喜浴凫,泉流月照水平铺;新茶石上初烹火,过客勾留是此湖(白石湖出清泉、产名茶)。

从来丙穴出嘉鱼,况复山居近海居。无那游鳞多怪状,秋风鲈脍思何如!

窗壁摇摇忽作声,无端地震辄心惊;东边墙屋西边倒,传说鳌鱼正转睛。

客中闻道巨鱼多,忽报扬鬐海口过;屈指前程三十里,登台犹见尾长拖。

恍听工歌入曲新,鹿鸣何独遍东闽!不知异兽多花样,海内鲨鱼是化身(土人里:有花毛者,鲨鱼变成;茸无补意)。

山番港口水中流,番女番婆夜荡舟;打得鹿来归去好,歌喧绝顶月当头(鹿港,台南府属;熟番捕鹿之区)。

涛飞日落水潆洄,昔欲乘桴今渡台;南望层城如画里,天边竹箭海边来(由台北至台南,楼船泊处,离城三十里,竹排转渡。排中置木桶,一桶坐二人;波涛汹涌,殊为可畏。间亦有失事者)。

恒春开辟几经年,草木逢春色倍妍(恒春县,台南府属);夏雨才过秋雨润,稻香风送雁来天(其地多稻,粒大、米香)。

金鳌稳踏上山波(嘉义县,台南府属;县南,有金鳌山),马首东来嘉阜(县东有嘉阜)过;谁道海邦无义士?荷锄人尽习干戈(其地尚武,民多仗义)!

彰化(彰化县,台南府属;朱澍吾大令权篆斯土,民尚爱之)人称宰治良,牛刀小试旧登堂;问谁手段屠龙(治南有屠龙市)惯,驱马(治西有驱马坡)来观海国光。

咸水中分淡水流(淡水,为台北府首县),波涵月影照城头:天开一幅新图画,客到如临十二楼(现新修府城)。

种得千竿菉竹新(新竹县、台南府,其地多竹。竹之高者,海内所未有),班联玉笋出风尘;琴堂若有虚心问,除却松梅有故人!

绿沈千个俨维城,凤竹犹传维蝶名;固圉即今劳版筑,此君应不负生生(台地多插竹为城)。

自昔疆开噶玛兰(台北府属),而今化县治思潘(今改为宜兰县);宜民早种宜男草,九畹新英好并看。

蜃市鸡关爽气通,早朝日射夕烟笼;泉流水渺帆初转,尽在兰阳八景中(苏澳蜃市、北关海潮、西山爽气、龟峰朝日、嶐岭夕烟、汤围温泉、沙喃秋水、石港春帆,皆宜兰县境内;为兰阳八景)。

曾过马隘凤山边,海外人疑别有天;乍见东方红日出,无端变幻又云烟(马隘凤山,其地多阴霾瘴雨)。

鸡笼(海口)罕见月中蟾,鸭涨茫茫昨夜添;客子貂裘何易敝?沾衣无奈雨如盐(台地多山临海,气候不同;风土人情,亦复各别)。

游人莫漫解轻衫,沪尾(海口)风寒水更咸;若问波涛谁敢涉?惟凭忠信挂征帆(台歌云:『艋舺女,沪尾风、鸡笼雨,郎去郎来容易死』)。

桂棹兰桡艋舺(台北地名)过,来如飞箭去如梭(舟随潮来去);仙槎八月年年到,有客从兹泛绦河(台俗:中元新造一舟,家家备办粮食、百盘食品俱全。公请一闲人坐于其中,任风飘泊;及止其处,其人登岸还家。舟中食品,任穷民分取;舟亦听其争夺。此风不独台湾,闽中多有之。故七、八月之间,有飘泊至艋者,有由艋经过飘泊他方者)。

南北衢通大甲溪,洪涛巨浪涌前堤;行人到此愁无奈,唤救声声共鸟啼(大甲多山,阴霾瘴雨,终岁不改。山水奔流,行人不敢经过。有时晴霁忽雨,进退维谷,葬于鱼腹者多矣。岑宫保铸铁笼,修筑堤防,行人歌颂。今又冲倒,非愚公复起、神禹再生,无济也)!

岩疆犹见古衣冠,独苦荒山白骨寒;有孽难逃归去后,请公入瓮便抛棺(闽中风俗:人死埋葬后,必检骨于瓮罎。富者,用石灰窑砖封于土面;贫者,即以瓦瓮置诸山中。若不如是,其心不安,无颜对亲友。然仕宦秉礼之家,则不闻有此。若乡间愚民,虽叠经地方官出示严禁,习俗移人,今犹如故)!

家贫殓葬更寒心,屋小如舟构竹林;无数枯骸皆入内,泉台风雨夜沈沈!

中元殽果列层台,夜夜灯花绕市阑;鸭作高山鸡作塔,人人竞说抢孤来(台俗:中元家家灯烛辉煌,并结彩灯,多至千万;笙歌鼓舞,夜夜游街:名放水灯。猪羊鸡鸭,砌成山塔;百盘果品海菜,罗列高台。无赖之徒,争相夺食:名曰抢孤。抢时虽有地方官率弁勇监督,犹不免伤人。乡城用费,须十数万金)。

莫道僧无父子亲,也曾旧好结朱、陈;禅林花放桃千树,根叶迎有一色新(僧家娶妻,不独台湾;闽中多有之)。

鴞音駃舌苦难通,翻笑唐人(唐人呼内地人为唐山郎)话不同;欲问前程何处是,但凭指画辨西东。

生番何独爱髑髅,日暮孤村动客愁;手执长标腰佩剑,杀人争贺夺人头!

携手归来落照西,番王有女配为妻;更将何物增新宠,雉尾双双插鬓齐。

独怜血刃尚流红,手举头颅作碧筩(取酒灌死者口中,以瓦樽承接,和血畅饮);有酒盈樽招客饮,衔杯争说助英雄。

甡甡忽讶遍山村,又取枯髅饮一樽(见山中有鹿,取枯髅灌酒酣醉以捕之);闻说醉人先得鹿,皆携斗酒祝灵魂(众番罗拜称贺)。

报道空空打猎回,便抛枯首堕尘埃(百端辱詈,并以屎尿污之);不知无限泉台憾,且嘱痴魂莫再来!

防番无奈「换番」何(以物易物,名曰「换番」;番首出山「换番」,名曰「番割」),持戟杀人引诱多;不有奸徒贪货殖,问谁能与制长戈?

异类犹能感至仁,有台无物不登春;同游化日光天下,何独生人欲噉人(有海舟将之日本,行至鸡笼山后,无风,为东流所牵;抵一山,得暂息。舟中七十五人,皆莫知其所。有四人登岸探路,见异类疾驰,攫一人共噉之。三人逃走,遇一人于莽中;与之语,系泉州人。携之登舟,具道妖物噉人状。莽中人曰:『此非妖物,即生番之别种也。蛇首狞狰,能飞行;然所越不过寻丈。前数日,余舟至,同■〈犭吕〉遭噉,惟余独存』。问其故;举项间一物曰:『彼畏此,不敢近耳』。众视之,则雄黄也。皆曰:『吾辈生矣』!出其簏,有雄黄百余斤;因各把一握。少顷,蛇首数百飞跃而来,将近船,皆伏地不敢仰视;久之,逡巡而退。殆后水转西流,舟回厦门,泉人得归故里)!

赤身几莫辨豚鱼,犹见娥眉月下舒;荳■〈蔻,女代攴〉梢头风露冷,护花有布尺无余(番女美色,尚多眠云宿露,尺布遮羞;殊为可惜)。

同心蕊绽并头莲,点点波纹欲斗妍(番女配合者,头面刺纹为记);树下谁题鸾凤字?惟将一齿缔良缘(番皆倚树为巢,男女配合,女拔一齿授男,以示信从)。

莫道番非太古民,羞颜犹自率天真;夭桃不与桑中乱,粉蝶偷香恨煞人!

渔郎宛载木兰艭,一曲歌声度隔江;月夜不知谁荡桨,熟番有女话篷窗(生番归化曰熟番;番女多以取鱼为业)。

唱罢渔歌觅剪刀,轻裁番布白如旄;漫疑花样新宫锦,莫与香罗价并高(熟番以树皮为布,轻似香罗;豪贵争购)!

熟番相顾谓生番:何弗同沾雨露恩?闻道戍楼兵不解,低头欲语复声吞!

歌传碑口语思岑,顽石犹如众母心。讵料巉巉头乍点,云边一去憩棠阴(岑宫保修城开路,设法招抚,生番向慕。惜移节滇南)。

台城郁郁水迢迢,满目蚨飞海上桥;毕竟有钱归不得,千金都付客中消(台歌云:『台湾钱,台湾酒;台湾不酒,不得过海』。内地人纷纷渡台,获利者多矣;究竟空空妙手,非悯死亡,即悲沦落。童谣有是,天实为之,可慨也夫)!

春帆带雨转山隈,柳絮飞时破浪来;归路忽逢葭琯动,竹枝唱遍海中台。

●跋

黄君晓墀先生所着「台湾纪事略」,于全台形势、利害、本末,胪考甚备;及所论抚番、御夷之策,皆切中情,事可施行;又尝为生番、熟番二歌与东瀛竹枝词若干首,以达民难言之隐、详风土之异,可谓有心当世之务者矣。今台事日棘,闻先生现在台疆勷事戎幕,其战守大计,固日往来于胸中,所建议当必有不止于是者;然即是,已见先生于台,筹之至熟、至悉,为足资帷幄之折冲也。

其嗣芷陔茂才为讲舍高才生,出是编,属余序。余于文弗能工也,固谢之;聊缀数语简末,志仰止云。

光绪十一年(乙酉岁)孟夏月,都梁弥之邓辅纶谨跋。

●附录

化番俚言

训番俚言

●化番俚言

赏戴花翎、赏穿黄马褂、记名提督军务、统领台湾后山中南北三路诸军办理开垦抚番事务、镇守福建台澎等处地方水陆挂印总镇、诚勇巴图鲁、带寻常加三级吴为晓谕事:照得尔等番众,分聚台湾后山,未归王化、未通人道,已数百余年于兹矣。本镇奉命统领中、南、北三路各军开山抚番,已历五载,所有后山各路番社,罔不加意抚循,广为教导。其有凶残顽梗、抗拒官军、不受招抚者,亦皆亲统大军,严加痛剿,以张天威。如阿棉山、纳纳、加礼宛等社,均经扫穴捣巢,擒渠斩攘。尔等番众,或得之目击、或得之耳闻,可为殷鉴。上年番情大定,本镇会商总理全台营务处台澎提学道夏、禀咨闽浙总督部堂、福建巡抚部院、总理船政大臣设立招垦局,委员经理,为尔等制田里、教树蓄,以冀尔等化番为民。第有养不可无教,复设立番学,延请蒙师,拓置番童,教之以读书识字,使尔等沾染圣教、沐浴皇仁,尽为熙朝赤子。惟念尔等番众,于人情物理,懵然无知,即蒙师手示口言,亦恐不能详尽;因拟立化番俚言三十二条,刊刷成本,颁发尔等各社、各学,以便逐日观览。并令蒙师于授学之余,讲解而指示之,俾知人情而通物理。合行谕饬。为此示仰尔番众人等,务将后开条款,时常诵读,默记于心。中间所列者皆人伦日用之常,使尔等易行;所言者皆浅近鄙俚之语,使尔等易明。尔等务须逐一遵守。将见蛮夷僻陋之俗,转成礼义廉让之风矣。各宜檩遵,毋负厚望,切切!特示。

计开化番俚言三十二条。

右谕后山各路番众。准此。

光绪五年五月□日示。

一、设局招抚,以便民番。现在中路璞石阁、北路岐来、南路卑南,均已设立招抚局委员。为管理地方起见,尔等或因庄内滋事生端,或恃强争占欺凌等事,或营中勇丁强买强卖、藉端讹索等弊,许即告知该庄头目,先行理论。倘系判理不清,即行邀同头目赴就近招抚局,具实禀报。定必拘缚被告之人,分别是非,秉公惩办。尔等素属愚,蠢,切不可有事不敢见官、不敢禀告,以致自己吃亏。今后各庄务须遵照办理,毋得生畏!

一、举委头目,以专责成。查头目系为一社一庄之主,即官府亦皆信任之。为头目者务行正道,学习规矩,讲求礼貌,公正办事,约束众番。倘有不服教训,仍敢为凶作恶,该头目闻知,即传该庄小头目传知长者带同犯事之人,严行儆戒。倘仍顽梗,即鸣众捆绑,送官究治。若头目办事不公,为出结担保之头目是问。长者纵容子弟滋生事端,由头目禀官,即将纵容之长者究办。盖朝廷以莫大之恩招抚尔等为民,无非欲尔等知礼识义,改恶从善,将来或读书通达、入学中举,以及做官,或务农勤垦、积蓄富有,岂非家庭之乐。尔等头目、户丁务须激发天良,黾勉图之,是为至要!

一、首训头目,以知礼法。尔既为头目,通庄社丁番众所共仰望之人。查各庄男女老幼,大庄数千人,小庄或千人、或数百人不等,皆赖该头目公正管束教训。倘头目不好,则破庄灭族,皆为此一人所累。尔头目无事,亦要常川谒见官府,学习礼仪,以广见闻。回家教训社中子弟,互相传习,久则恶习不期化而自化,居然盛世之良民矣。

一、分给工食,以资办公。查设立正总头目及副总头目以为各庄之主,另又选各庄正副小头目以为一庄之主。各户番丁有事,须禀告本庄正副小头目。如正副小头目办理不清,即转告正副总头目调停,不得自作自为。凡各庄小头目务要遵总头目之训,各户番丁亦须遵本庄小头目之戒。其各总副大头目及各庄正副小头目均归官府约束。倘有何庄头目办事不公,亦由尔番户告知总副头目责办。如总副头目判理不公,遂禀告官府究责开革,另举公正者补充。惟计各头目原不能枵腹办公。本军门酌量:如系该庄内已耕水田一甲种谷者,每年抽谷一石五斗,按甲抽收;如系旱地埔园播种杂粮者,十分抽一(或遇水旱风灾,荒歉无收,请官酌量减抽),以为各头目工食。每年议给正总头目二十石、副总头目十六石、各庄正副小头目每名十二石,以为办公食用之资。除给各头目之外,如有余存,留为通庄公费。每年收到多少、支用多少,由总副头目开列清单,贴在公厅,俾众人共知共见。另照列数单发交各该庄正副小头目收存,以备查核。俟三五年后耕种已成、田地已收,其起税升科,由官照例办理。尔各头目既受众人工食,则当勉为众人秉公办事。至通事抽收番货,嗣后永远禁革。

一、改社为庄,以示区别。查内地百姓所居之地,均称某村、某庄,未有称为社者。兹本军门恩准尔等安居故土,其社名改名为庄。尔等将来置买田业、立契书券,一切皆照现改庄名办理,以归画一。

一、约束子弟,以归善良。尔等番众少年子弟皆不明理,好胜生事,恃恶为非。尔各头目若不随时教训,多方儆责,则在庄不免欺压良家,在外不免行凶作恶,闹出大事,连累全庄。尔等头目番长务必随时严行约束,随时教训。倘有恃蛮不遵,合众捆绑惩治,或送官究办,以儆凶横而安良善。

一、禁除恶习,以重人命。恭查大清例载:『故意杀人者斩,帮同加刃者绞,知情不报者治罪』;律有明条,罪在不赦。查尔番社向以所杀人头割取回家,各番出酒相贺,敬羡其能;以酒灌入死人口中,从喉咙流出,用器盛其血酒,群相欢饮,牵手长歌。凶番即将人头悬在门前,并将死人头发系在标枪杆上。再次杀人亦如是。番俗以杀人多者为好汉子。试问他人将尔本身或父母妻儿无辜杀害,照样施为,问心何如?今尔等既受抚而化,自当遵守国法,先除恶习,勉为良善之人。速将此项人头发记(?)收埋在外,嗣后永远不得擅杀民番。如再故犯前事,该社头目即将起意杀人及帮手之凶番鸣众捆送到官,审讯情实,立将凶首斩首示众,以为逞凶杀人者戒。头目出首捆送凶犯到案者给予赏犒。如该社头目知情容隐、不将凶犯送案者革除治罪,仍勒限亲属交凶,务获惩办,方能完案。自此次告诫之后,如若查出尔等仍有旧日人头不行收埋者,即将该凶番重责一百板,仍勒令收埋,并将不职头目责革不贷,以重人命而彰国法。

一、禁止做飨,以免生事。查尔等不肖少年嗜好饮酒,三五成群聚饮一处,挽臂歌舞,■〈口户〉■〈口户〉呵呵,社中妇女,嘻笑唱和,以此为乐,名为「做飨」。酒阑曛醉,口角称强、互相斗殴,因而生事者甚多。今与尔约,嗣后不得如前饮酒生事。社番头目不禁,一同儆责。愿尔等同为安分良民,不犯王法,岂非乐事乎!

一、保护商旅,以广贸易。现在后山中、南、北一带地方业经开辟,招民垦种,通商贸易,设官招抚,教训尔等改除陋俗,学习生财之道,从此可获无穷之利益,将来更有受不尽之福泽。查尔等从前不知耕稼,野处穷荒,以畋猎为生涯,终日露宿风飧,跋涉奔驰,不知所得禽兽几何。出山与民易换食物,幸遇风平浪静,有船装载货物到境,与尔易换鹿皮、鹿筋,所得又不值几何;若遇风帆不顺,欲换油、盐尚不可得。今自开山以来,兵勇云集,商民绎络不绝,百物齐备,任意交易,思衣得衣、思食得食;即挑柴、运木、舂米、洗衣,妇孺亦得资财饮食之益。较之昔年,何等利便。其通事头目邀赏顶戴衣冠,何等荣耀。况将来做官食俸,世受皇恩,上而荣宗耀祖,下及子子孙孙,何等清高贵重,受福无穷,岂不胜尔日前之奔逐无休乎?可见商旅到境,宜实力保护,公平交易;切勿欺凌生客,以致商贾畏惧不来,不独利益无由而得,而且有干朝廷法纪,难保身家性命。尔各彬之!

一、遭风船只,亟宜救护。查台湾孤悬海外,风浪最为猛烈,中外商船过其地者常有打破之虞。尔等如遇船只遭风、漂流到境,如船已破坏沈水、尚有生人喊救者,则先驾艇捞救生人上岸,负回家中,予之饮食,妥为款待;一面飞报就近防营,将此难民交官照料。不准捞取船上货物;如系失事船主客商雇倩尔等打捞船上货物,尔等既受人所雇,必须尽心竭力,逐件捞起,点交船主客商查收,毋得偷窃分毫,顾全他人血本。如若船沈人没,即当报知防营,听候官长办理,亦不可匿报,擅行打捞船上货物,致干重咎。如敢乘机捞抢以及杀害难民,一经查获,就地斩首,悬竿示众;并将该社头目、通事革除,严加惩治,以儆效尤。

一、安分守己,以保身家。尔等已经归化,自应凛遵天朝法纪,屏除一切恶习,真心向化。以农事为根本,勤耕广种,所得谷米、薯芋、瓜果、菜蔬、柴草、竹木、山禽、野兽、百货,可以易换衣物。遇有口角微嫌,告诉头目,自能为尔排解。纵使被人欺凌殴打,禀告到官,有官为尔公断责罚,不用自己动手报仇。如尔等不听告诫,任性妄为,杀人放火、斗殴伤人,以及藐视官长、凌辱军民,干犯前事,便是不法之人。一经头目拿获送案,定必按法惩治。如该社头目番丁不肯捆送凶犯,以致官军到社拘拿,该社番众胆敢夺犯拒捕,致伤官军者,悉照上年乌漏、阿棉、加礼宛等社纠众反抚故事,一体严加惩创,决不姑宽。前车可监,尔各戒之,切切勿踏丧身灭社之罪!

一、彼此各庄;宜相和睦。尔等番众平日杀戮成风,强横成性,偶有小事不合,遂至互相寻杀,祸无了期,实属可悯。自今以后,倘遇小事相争,该庄头目当力为排解。如或不能和解,则再请邻庄总副头目分辨道理,谁是谁非,务为劝息。否则,禀官为之公断。切勿恃血气之方刚,混行斗杀,自取杀身之祸,后悔莫及矣!

一、分别五伦,以知大体。何谓五伦?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是也。君为至尊,为臣者当尽忠。臣系朝廷命官,尔等叩见官府,必须恭敬,肃静侍立,毋得乱讲乱笑,肆无忌惮。为父当慈爱子女,不可使之饥寒。子女稍长,则教之以礼义廉耻,不可任其妄为。为子须孝顺父母,尽心奉养,不可忤逆。至为兄长者,须友于弟,如弟年幼则提携抚养,稍长则随时教训,不可妒忌,不可嫌弃。为弟者更要恭敬兄长,听从教训,不可恃蛮干渎。夫妇须要和顺,勿因小过反目分离。朋友相交,须以信义。凡系公正之人,最宜亲近;其凶恶之辈,切勿与交。此乃五伦之要道,尔等分别遵从,切勿违忽!

一、奉养父母,以报深恩。查尔番民等不惟无孝顺父母之心,时见忤逆父母之事;幼小则侍养于父母,长大则自养而不顾。此等心肠,甚于禽兽。自今以后,若父母在堂,无论幼小以至于长大,皆当尽心奉养,不可违拂父母心意。菽水承欢,务尽为子养亲之道。如父母大故,则葬之以礼,祭祀勿失其时,以报父母鞠育之恩,方不愧为人子。

一、夫妻和顺,以成家室。盖男大须婚,女大须嫁,所谓男以女为室、女以男为家也。嗣后尔等番民,一经结为夫妇之后,彼此须要和顺,以期室家兴隆。妻不贤,夫当训责;夫不良,妇当劝谏。不可以小疵小怨,尔我相闹,嫌怨不休,甚至男图别娶、女另嫁人,有乖伦常之道。

一、学习规矩,以知礼义。尔等每逢饮食,均于地坐,男女不分。偶遇外人到家,遂相喧哗,不晓避嫌。男女共器并饮并食,殊属可丑。今后有力之家,须置桌椅,数人聚集一桌,男有男行,女有女行,不得同坐一席。晚间睡卧,分别房间。夫妻方许同床;如系子女、兄弟、叔侄,则别床铺,乃不紊乱。至讲话须要谦恭,行坐须循规矩,礼义不可不知。

一、严禁淫乱,以维风化。盖男女有别,千古大纲。若五伦失序,男奸女淫,即与禽兽无异。嗣后各庄除明婚正配之外,有男女通奸之事,该庄头目、尊长即将通奸之人,捆绑割耳游庄,或从重鞭打示辱,使各知儆畏,以重廉耻。

一、薙发打辫,以遵体制。尔等番众既经受抚,系为天朝百姓。但尔等从前,无论男女俱留长发,殊无分别,实属可耻。兹已化番为民,妇女当蓄长发,男子须薙发打辫,方见尔等真心归顺,是为遵制良民。

一、穿衣着裤,以入人类。盖人无衣裤,形同牛马畜牲。尔等向来赤身露体,上不穿衣、下不着裤,实属可羞可耻。自今以后,男女须学民人一体穿着衣裤,毋得如前丑陋。

一、分别姓氏,以成宗族。尔等从前父有父姓、子有子姓,数传以后,就不知谁是祖宗、谁是子孙,血脉紊乱,实与野类相同。兹本军门将尔等各庄分别姓氏,嗣后儿女须从父姓,一脉相传,庶免错乱宗支。

一、分别称呼,以序彝伦。大凡亲戚,有父族、母族之分。何谓父族亲戚?如父之姊妹称为姑母,姑母之夫即为姑丈,姑丈之子女即为表兄、表弟、表姊、表妹,父之女即为自己姊妹,姊妹之夫即为姊夫、妹夫,姊妹之子即为外甥;此所谓父族之亲戚。何谓母族亲戚?母之父母称为外公、外婆,母之兄弟姊妹称为舅父、姨母,舅父之妻称为舅母,姨母之夫称为姨丈,舅父姨母之子女亦称曰表兄弟、表姊妹;此所谓母族之亲戚也。何谓妻族亲戚?妻之父母曰岳父、岳母,妻之兄弟曰舅,称之曰内兄、内弟,妻之姊妹曰姨,称之曰大姨、小姨,内舅之子曰内侄,姨之子曰姨甥;此妻族之亲戚也。尔番众与亲戚往来,务要分别。

一、分别姓氏,以定婚姻。娶妻不娶同姓,恐其乱宗族也。查尔等番俗,无论同姓、异姓,牵扯过门就为夫妇,有乱大伦。惟天朝民人,凡娶妻者托媒人择异姓年纪相称者,须用三书六札,父母主婚,俱要过礼受聘,谓之明婚正娶,不得糊乱强配。临娶之时,又要择吉日,到门夫妻同拜天地,再拜祖宗、父母,然后夫妇之道乃成。男家娶妇之后,彼此两家即为亲戚。女之父母谓女之夫为婿,男称女之父母为岳父、岳母,妇称男之父、母为翁、姑。作妇者须孝顺翁、姑,作婿者须要敬礼岳父、岳母,此理宜辨。

一、礼宜祭葬,以安先灵。盖人老必死,既死骸骨必须归土,乃一定道理。尔等番俗,父母死后皆不用衣棺收殓,就将尸身藏于室内或埋之陇亩,不知祭拜;天伦灭绝,莫此为甚!此后尔等如遇父母、兄弟、妻子死亡,须用衣棺收殓,深埋山冈之上,堆土为记。每年清明,祭拜一次,世代相传,勿忘父母鞠育之恩。如父母死,男子用白线打辫、女子用白绳束发,不可穿红着绿,以表哀慕之诚。三年后始行除去,再从吉服可也。

一、殷勤攻读,以明道理。盖人无论贤愚,有子弟者必须读书,便可明理。理明则愚亦变为贤。大如忠孝节义廉耻,自然通晓,小如交易书券数目,自然明白。本军门现延请师长,广设学堂,尔等各处■〈寅,去八〉庄,无论汉番民人,一体悉准入学。其书纸笔墨及先生学金,均由官府给发。至内地民人子弟,则惟自办。本军门为尔等无知起见,凡有子弟者务须踊跃送学读书,以期明理。不可视为等闲,有负厚望焉!

一、分记岁月,以知年纪。如每逢一年为一岁。每岁系分十二个月,每月大建系三十日,小建系二十九日;自初一日起、至初十日系为上旬,十一日起、至二十日系为中旬,二十一日起、至三十系为下旬;合三十日谓之大建也,若二十九日谓之小建也,是为一个月。如正月初一日为元旦,俗呼为新年,十五日为元宵节;此半个月内,各家男妇穿新衣、备酒肉、焚香烛,虔拜神明,以迓庥祥。二月为春分节。三月为清明节,是节家家备酒肉香烛、登山扫先人坟墓,名曰春祭,为不忘根本。四月初八日为鬼门关节,凡阴人自春分起开门受享子孙祭拜,至四月初八日止,遂关闭鬼门。其无子孙者为孤魂,孤魂之鬼无人祭拜,即祔于异姓就食;是以四月初八日俗烧衣纸、设酒果,使孤魂之鬼亦有食,地方遂无作祟之事。五月初五日为端午节,家家门户悬艾旗、挂蒲剑以除不祥。七月十五日为中元节,焚烧纸衣,浇奠酒醴,敬拜祖先及无祀之鬼,为送寒衣。八月十五日为中秋节,家家备时物赏月。九月初九日为重阳节,是节家家备酒肉香烛、祭拜祖先。十月初一日为牛王诞节。十一月冬至,是日为过冬,名为长至节。十二月二十四日为小年节,各家灶君登天,将各家善恶上奏玉皇,为善者赐以百祥、为恶者降之百殃;到三十日仍回家查察善恶。十二月为岁终,月大建系三十日除岁,月小建系二十九日除岁。度年之后,次日名为新年,即上所谓正月初一元旦是也。人若过此一年便为一岁、过十年便十岁,均照年挨算。尔等各宜赶紧学习,庶年月之多寡,不至茫无所知。

一、宜戒游手,以绝盗源。凡人无常业者必至无所不为,大而杀夺,小而窃取。原其故,总为衣食二字所累。盖人不专务一业,则为游手;游手则衣食无资,所以有盗取之事。尔等各庄为父兄者务宜训戒子弟,或读书、或耕田、或做生意,务宜各就一业,则衣食有资,盗心自不萌矣。

一、严禁偷盗,以安闾阎。凡一村一庄,家中衣物牛畜以及栽种五谷薯芋菜蔬,在家物件固多,即生植田园亦复不少;若不严禁偷窃,皆为盗贼所有。以后各庄如有游荡无赖之徒专偷窃人家物件者,即由本庄头目捆绑吊打严责,并勒其赔还赃物交回失主。倘有恃恶不遵责罚者,立即送官究治,以儆效尤,以正风俗。尔等务宜随时查察。

一、疏通水圳,以便耕种。查尔等番民不辞辛苦,终日栽种杂粮,虽有万顷田场,不知集力开圳筑陂,引水灌溉田园,以致旱涝失收,殊为可惜。此后亟宜会商总目,量地分工,开通圳道,筑立高陂,蓄涉得宜,荒地变为良田,栽种谷麦黍豆随地所宜,定获无穷之利。尔等务宜合力为之,以期一劳永逸。

一、出猎以时,免妨耕种。尔等番人日事游猎,以致田园荒芜。此后或当插田耘莳、收割农忙之时,务宜停猎。待田事既毕,然后修器械以搏取,庶不至有妨农事。是为至要!

一、撙节食用,以备饥荒。缘天时不尽皆和,年岁亦常遭歉。无论种禾种麦以及黍荳瓜果,今年丰孰、明年失收者,往往有之。尔等番民务宜悭俭。如禾麦等物,当收成时即计算所得多寡,复计一年所食几何、所用几何,量入为出,务必计到禾麦复出时,仍有余积。由是年年积蓄,不惟可以备荒,亦可以致富。上如父母得所养、下如妻子得以育,一家丰衣足食,何乐如之!

一、宜设墟市,以便交易。盖衣食器皿等项,非一家所能尽具,惟立墟市,则诸货可以聚集、有无可以相通,不至积有谷粟无地消售。至立墟之地以十里为准,赴市之期以三日为率。交易之时务要公平,不得恃强买卖。如有此弊,一经禀控,即问该庄头目严拿究办。

一、建立庙祠,以安神祖。尔番众现已归化,凡一村一庄、或几村几庄共建庙宇一座,安设关圣帝君、或天后圣母、或文昌帝君及各位正神身像,合众虔诚供奉。又各庄各建祠宇一座,安设全庄祖宗牌位,每逢年节及每月初一日、十五日,众备香烛虔心叩拜,必获保佑人口平安、五谷丰熟,获福无穷矣。

●训番俚言

天地生万物,性人为至贵;鸟兽与昆虫,均皆有其长。凤凰长羽族,百鸟听约束;麒麟长毛族,百兽群悚惕。中国有皇帝,万邦咸悦服;为民设官府,为民谋衣食。内有六部官,外分十八省。两省一总督,省各设巡抚。宣政有有司,理刑有按察。盐道管盐务,粮道督粮米。巡道与兵备,分巡各外府。知府辖一府,知县管一县。二府与三府,督捕并水利。抚民兼治民,理番专理番。上下有等级,皆为朝廷官;上宣天子德,下理百姓情。爱民如赤子,使皆为善良。恶民为盗贼,拏究不容宽。杀人者受刑,抢掳者治罪。无分番与汉,一体敷教化。

鸟兽有毛羽,人当有衣冠。番在边野中,苦无绵与丝;所以男与妇,科头并裸身。岂无羞耻心?岂无衣冠志?奈处荒僻地,官长难兼顾。今逢圣主朝,为尔筹长计。两宫皇太后,为女中尧舜。内有良股肱,外有贤疆吏。钦派有大臣,和衷期共济。道台与知府,台防同县令,绸缪思保卫,筹饷兼筹兵,冒险赴尔境,晓谕费苦心。赐尔衣与帛,开辟榛莽路;南北可相通,东西无阻碍。教言通言语,得为中华人。为尔设义学,读书识理义。当知君王恩,在家孝父母。有兄当敬兄,有弟当爱弟。男女当有别,邻里要相亲。切勿思杀人,杀人要偿命。切勿好争斗,争斗伤和气。田地勿荒芜,各宜勤耕种。荒地广开垦,积粮防岁饥。多植棉与麻,缉绩学纺纱。渐教机织布,不愁无衣裤。多求松杉秧,隙地尽栽种;不过六七年,即能成大树。材可架屋宇,枝叶炊爨用。牛车甚有功,惜不利山径。更求单轮车,仿式依样制;可以用手推,可以代肩负。沙地难蓄水,更应开沟渠;或多穿沙井,桔槔汲灌溉。种稻当去莠,耘耔不可废。粪土常储备,不可任抛弃。疾病当用药,不可信符咒。药宜讲泡制,医局拟官置。痘症多奇险,代设牛痘师;可以保性命,可以无忧虞。男宜薙头发,女学梳头髻。脸宜常洗净,日日不可间。身不宜刺纹,脚须穿袜履。雨宜戴箬笠,不可听淋漓。列日戴草帽,不可任晒曝。人有人装扮,岂可同禽兽?但须从俭朴,不可务华饰;华饰要钱财,徒动盗贼心。番俗亦有理,各设笆楼馆。庄中有公事,会议于此间。男未娶妇者,住在此楼中。犯奸有定例,罚不过酒食;俱无笞与责,恐不知警戒。男女相欢悦,即尔成婚姻,无有父母命,不须媒妁言,似非正配礼,当改从前风。

欲达圣主情,当通番人意;聊譔鄙俚句,俾与番童歌。尔等从今后,当改曩日习;恪听长官训,洗心为好侬。尔无害人心,自无人戕害;何必持镖枪?何必佩刀剑?剑可卖买牛,刀可卖买犊;永为良农氓,欢聚庆长生。酒是仪狄作,本可为祸胎,番人多喜饮,亦难全禁绝;但常随量吃,不可过于醉。一醉多生事,祸起于俄顷,杀人与犯上,悯不畏于死;可惜七尺躯,死于一瓯酒!尔等当醒悟!尔等当戒谨!

番地多溪港,水深涉不易。何不造小桥,或结竹排渡?竹木番中多,可无沈溺虑。路长结茅亭,可以庇风雨。随处做好事,自有天眷顾。各社相往来,不必怀猜忌。彼此结婚姻,喜庆常聚会。敬老与慈幼,心田不要坏。长作太平民,岂不共称快!无分番与汉,熙熙亿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