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痛苦的局面让我们再也无法控制,它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吗?……谁能存此希望?……一想到米拉从此永远被排斥于视觉世界之外,怎不令人绝望啊!……重获她,是巨大的幸福,可我们永远失去了见到她的优美身姿,绝世姿容,这又是何等的痛苦啊!

怎么可以想象,在这种情况下,罗特利契家将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首先是大厅上,我们中间的米拉:她发出绝望的叫喊……她试着看见自己,但看不见……她冲到壁炉前的镜子,没有自己的形象……她走到灯台前,灯光下也没有投射出自己的身影!……

我们只好告诉她实情。我们听到她发出阵阵呜咽声,玛克跪在她的坐椅旁,试图抚平她的痛苦。看得见她,他爱她,看不见她,他仍然爱他。看到眼前这幕,大家心都碎了。

医生要米拉去她妈妈房间。最好让罗特利契夫人知道女儿就在身边,听女儿说话。

几天过去了!米拉认命了。她以其坚强的毅力挺了过来。罗特利契家看上去很快恢复了正常生活。她一会儿跟这个说话,一会儿与那人说笑,一会儿问我们问题,借此让我们感受到她的存在。我现在还仿佛听见她说:

“朋友们,我在这儿……你们需要什么?我去替你们取!……亲爱的亨利,您在找什么?……您刚才放在桌上的书,在这儿!……你的报纸?它掉在地上了!……爸爸……这是我平常拥抱您的时间!……你,我的哥哥,为什么你这么忧伤地看着我?……我向你保证,我笑容满面!……你为何自寻烦恼呢!还有您……您,亲爱的玛克,这是我双手……握住它们……您想去花园吗?……我们一起去走走……亨利,把您的胳膊给我,让我们海阔天空地聊聊!”

这个可爱、善良的姑娘不愿意给家人带来一丝陰影。玛克和她一起度过漫长时光。米拉让他握住双手,不停地鼓励他……想法安慰他,说她对未来充满信心,总有一天,她又会被大家看到……她心里真的抱有这个希望吗?

我们的生活只有一个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米拉不和我们同桌用餐。她心中明白,这时候她在场会令众人痛苦不堪。但一吃完饭,她又下楼来到客厅里,大家听见她打开又关上门,说:

“我来了,朋友们,我在这儿!”

只有到了就寝时间时,她才跟我们道声晚安,离开我们。

如果说米拉-罗特利契的失踪曾引起满城震动,不用说,她的重新出现——我找不到别的字眼!——引起的反响更大了!四面八方涌来诚挚无比的同情,家中门庭若市。米拉已不再步行出门散步了。她只有乘车,并在父母、玛克和哈拉朗上尉的陪同下才出门。有时,她听到人们亲切的话语,它们一直钻进她的心房,使她深受感动。但她宁愿坐在花园里,和她热爱的亲人们在一起,至少在精神上,她是完整的!

人们没有忘记海尔门。威廉-斯托里茨死后,拉兹总督曾下令搜捕此人。当时大家都以为米拉被他囚禁起来了。

现在,追捕仍将继续,因为,人们认为他既然是主子的心腹,可能了解主人的一部分秘密,人们毫不怀疑他能恢复米拉的形体。

事实上,既然威廉-斯托里茨能够随心所欲的隐身、现形,他会的,海尔门也会。一旦逮住当仆人的,就可以迫他吐出秘密,不管是许诺给他一大笔钱,还是威胁他,要他替主子顶罪,这难道不是一项最令人发指的罪行吗?

所以,警方日夜不停地追捕该人。此案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报纸详细地报导了这个案件,全世界人民就了解了经过。大家对米拉-罗特利契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大家谈论着德国化学家的发明:它对社会安全造成了可怕的恶果,唯一掌握该秘密的人是否会泄秘……

如果除去海尔门,还有人知道隐身术的话,他们绝对抵受不住巨额的赏金的诱惑:罗特利契家出的,还有新旧世界的警局悬赏的。

但是没人告密,由此可以断定威廉-斯托里茨的仆人应是唯一知情者。

斯泰帕克先生的调查也毫无进展。但德国当局已撒下捕网。众所周知,普鲁士警察是欧洲最能干的。但不可能找到海尔门的藏身之处,无论是在拉兹还是在别处。

哎!大家很快就会相信,所有那些搜捕只是徒耗精力罢了!

为了彻底地清除掉这场恶梦的痕迹,拉兹市政府决定摧毁掉残留在戴凯里大街上的废墟。瓦砾被运走,几堵断墙被推倒,那座孤零零站在林荫道旁的房子只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中了。

6月2日上午,工人们来到宅地,清扫杂物。他们在花园深处发现一具尸体。人们马上认出来,那就是海尔门。老仆人像主人那样隐身来到故居,死时也露出原形。后经检查,发现他死于脏破裂。

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威廉-斯托里茨的秘密随着海尔门的死,变成了永恒之秘。

从戴凯里大街查抄出的文件存放在市政府。经过细致的检查,只发现了一些空泛的公式,物理、化学上无法理解的概念。根本无法推断出那种能够随时隐身、现身的物质的构成!

难道可怜的米拉只有在生命耗尽,躺在死神的床上时,才能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6月5日,上午,玛克找到我。我觉得他看上去平静多了。他对我说:

“亲爱的亨利,我作了如下决定,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你。我想你定会赞成,所有人都会赞成。”

我会赞成的,为什么不呢?我预感到他要说什么。

“我的朋友,”我回答道,“尽管放心大胆地说吧!……我知道你只听从理智之声……”

“理智和爱情,亨利!米拉已成为我法律上的妻子,但它还缺少宗教上的承认,我要求得到宗教上的承认……我要获得宗教上的认可……”

我把弟弟拉入怀中,对他说:

“我理解你,玛克,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困难……”

“唯一的困难可能来自米拉,”玛克答道,“米拉准备和我一同跪在祭坛前!如果神看不见她,至少他听得见她亲口宣布她愿嫁我妻,我愿娶她为妻!我想教会是不会为难我们的,不然我就去……”

“不,亲爱的玛克,不,我负责一切事务……”

我先去拜见了教堂神父。上次就是他主持的婚礼弥撒,由于遭到史无前例的亵渎而被迫中止。尊敬的老人回答我,说他早已考虑过这种情况,拉兹大主教提请罗马教庭审批,上面破例恩准了。无疑,新娘是个大活人,从现在起就可以接受婚姻的圣典。

最后,婚姻庆典定在6月12日。

婚礼前夜,米拉又像上次那样,对我说:

“明天哟,哥哥!……您别忘了!”

和上次一样,婚礼在圣-米歇尔大教堂里举行,同样隆重的场面,同样的证婚人,同样的亲朋好友,同样的观众如潮。

我看到,这次人们带着更大的好奇心而来,这种好奇心,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谅!或许,一些来宾心中还惴惴不安;唯有时间才能洗掉一切!会的!威廉-斯托里茨是死了!是的!他的仆人海尔门也死在那座该诅咒的宅院的花园里……但是可能不止一人在想:这第二次婚礼弥撒会不会像第一次那样被打断……会不会出现新的怪现象扰乱结婚仪式?

现在,这对夫妇坐在唱诗台上。米拉的坐椅看上去没人。但她在那里,身着洁白的新娘礼服,跟她一样看不见……

玛克站着,朝米拉靠过去。他看不见她,但他知道她在他身边,他握住她的手,为了在祭坛前证实她的存在。

他们身后坐着证婚人:纳芒法官、哈拉朗上尉、阿尔姆加德中尉和我。然后是罗特利契夫妇,可怜的母亲,跪在地上,祈祷万能的主为女儿降临奇迹!……希望就在这主的庙宇中发生奇迹。朋友们聚集要四周,城内的显贵们把大殿挤得满满的,甚至两边的走廊也是黑鸦鸦一片人。

钟声飘荡在大殿中,管风琴奏出悠扬愉悦的乐曲。

神甫和辅祭们到了。弥撒开始。在唱经班儿童的歌声中,结婚典礼进行着。奉献仪式后,大家看见玛克领着米拉走向祭坛的第一级台阶……当布施落进副祭的钱袋后,他又把米拉领回座位。

最后,三声清脆的铃铛声响,举扬圣体仪式开始。圣体饼被举至空中,这次,祝圣仪式在信徒们的一片寂静中拉下了帷幕!弥撒结束了,老神父转身面对人群。玛克与米拉走上前去他问:

“您在这儿吗,米拉-罗特利契?”

“我在。”米拉回答道。

他又问玛克:

“玛克-维达尔,您愿意娶米拉-罗特利契为妻吗?”

“我愿意。”玛克答道。

“米拉-罗特利契,您愿意玛克-维达尔作您丈夫吗?”

“我愿意。”米拉回答道。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玛克-维达尔,”神父继续问,“您能保证,作为丈夫,对妻子忠诚不渝吗?”

“能……我保证。”

“米拉-罗特利契,您能保证,作为妻子,对丈夫保持忠贞不渝吗?”

“能……我保证。”

神圣的婚礼把玛克和米拉连结在一起。

婚礼结束后,新婚夫妇、证婚人、朋友们费劲地穿过人群,来到圣器室。

在教堂管理处的登记簿上,玛克-维达尔的名字旁边添上了另一个名字:米拉-罗特利契——这是由一只看不见的手书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