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科特以前在利伯维尔曾经见过庄森医生。他不会弄错的:统治这个瓦格第部落的正是这位庄森医生!

我们只要用几行文字就可以将有关医生故事的开头部分简要回顾一下。然后,我们还可以将这个故事补充完整。从森林里的那个笼子到恩加拉林这段路上所发生的事就会连贯完整了。

三年前,这位德国医生抱着继续进行加尔纳教授未竟事业的愿望,领着一队黑人搬运工,带着足够长期使用的弹药和粮食离开了玛兰巴,他想在咯麦隆东郊做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他制定了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计划:他要与猴子生活在一起,以便研究它们的语言。可是,至于他到底想去哪里,他却没告诉任何人。这是个别出新裁,有点儿怪癖的人,用个法国人常用的词形容他就是,这人“有点儿精神病。”

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在回程中发现的一切证明:庄森医生的确到过那条马克斯用其名字命名的河水所流经的地方。他在那里让人做了只木筏,然后把同来的黑人搬运工打发走,之后,他便和他的土著仆人上了木筏。主仆二人顺流而下一直到达那片沼泽地的尽头。他们在小河右岸的树荫下建造了那个带有金属网格的小屋。

有关庄森医生故事的确切情况我们就知道这么多。至于这以后都发生了些什么,我们现在就会知道。

大家还记得,当卡米搜寻空宠时,他曾发现了一个装有笔记本的小铜盆。笔记本里只有几行用铅笔写的字。日期是从1894年7月27日一直到同年8月24日。

根据笔记本的记载,庄森医生于7月29日下船,8月13日建好小屋,并在那里总共居住了13天,一直到8月25日。

他为什么离开小屋?……是自愿的吗?……显然不是。卡米、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知道。这些瓦格第人有时是会到河岸来的。当探险车队抵达时,那些在森林边缘移动的火光,难道不正是这些瓦格第人举着火把在大树之间行走吗?……这些原始人肯定是在树上发现了庄森医生的小屋,他们将医生和他的物资全都带回到了空中村落。

至于那个土著仆人,他很可能穿越大森林逃跑了。如果这个仆人也被带到了恩加拉村,那么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应该能到他。因为他既然不是国王,那他就不可能住在“王宫”里。而且,如果他在这里的话,那么,在今天的仪式中,这个仆人应该做为达官贵人——或者做为总理站在他的主人身边才对……”

这么看来,瓦格第人也像对待卡米他们那样并没有庄森医生。他们很可能是因为医生的高智力水平才将他奉为自己的君主——如果不是庄森医生占据了这个位置,也许这个头衔还会落到约翰·科特或是马克斯·于贝尔身上呢。就这样,3年以来,庄森医生,也就是镜子老爹——肯定是他把这个词教给他的臣民的——一直都以“姆赛罗一塔拉一塔拉”的名字占据着这个宝座。

这样一来,下面几个到目前为止一直都颇令人费解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为什么这些原始人的语言里有好几个刚果词和两、三个德语词,为什么瓦格第人知道如何使用手摇风琴,为什么他们知道怎样制造器皿,为什么这些原始人有一定的道德观念。

以上就是两个好朋友回到他们自己的茅屋后能说的一切。

卡米马上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真不明白,”马克斯·于贝尔说,“为什么庄森医生竟然没发现在他的国都还有陌生人?……他为什么不召见我们?……在仪式中,他甚至根本没觉察到,我们与他的臣民是不同的!……哦!真的,他一点儿也没有发现……”

“我同意,马克斯,”约翰·科特说,“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姆赛罗—塔拉—塔拉不让我们到他的王宫去……”

“也许他不知道瓦格第人在森林里抓住了俘虏?……”卡米指出。

“这有可能,可这还是挺蹊跷的,”约翰·科特说,“有一些事情我还不太明白,我得想办法弄清楚……”

“怎样才能弄清楚呢?……”马克斯·于贝尔问。

“好好想想,我们会有办法的!……”约翰·科特回答。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打算到乌班吉河这片大森林与猴子共同生活的庄森医生,落入了比这些类人猿更高级的原始人之手。因为他自己会说话,所以他没费多大劲便教会了这些原始人讲话;他只教了他们几个刚果词和德语词。由于他是医生,会给这些原始人治病,这样,他就赢得了他们的爱戴并被推举为王!……说实话,约翰·科特不是还发现恩加拉村的居民个个都身强体健,一个病人吗?而且,自从他们到达恩加拉村之后,不是也没一个瓦格第人死亡吗?这一点我们以前已经讨论过了。

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承认:尽管这个村落里有一位医生——一位被尊为国王的医生,——可是这里的死亡率并没有上升,马克斯·于贝尔的这个想法可真有些冒犯医学院。

现在该怎么办呢?……庄森医生在恩加拉村的地位难道不该改变一下他们囚犯的身份吗?……如果他们去见庄森医生,要求他送他们回刚果,那么,这位德籍君主会拒绝还给他们自由吗?

“我可不知道,“马克斯·于贝尔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瓦格第人很可能不让我们见到这位医生国王……虽然这有点儿难以置信,可我还是觉得医生在仪式中根本没发现我们……这又是一个我们该进入王宫的理由……”

“什么时候去?……约翰·科特问。“今天晚上。既然这是一位受人爱戴的君主,那么,他们一定会服从他的命令的。只要他同意还给我们自由,他的臣民肯定会带着对他们国王同类的尊敬之情把我们送到大森林边缘的。”“如果他拒绝呢?……”

“他为什么会拒绝?……”

“谁呢,我亲爱的马克斯……”约翰·科特着回答,“也许是因为外交上的原因!……”

“好吧,如果他拒绝,马克斯·于贝尔说,“那我就告诉他,他最多也就只配统治这些最低等的猴子,而且他自己还不如他那些臣民中最低等的家伙呢!”

总之,除去它不切实际的部分,这个建议还是值得考虑的。现在正是最佳时机。虽然夜幕会中断盛会的继续进行,可是,空中村落居民的醉态却一定会继续下去……难道不该利用这一时机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在这些醉醺醺的瓦格第人中,有的可能正倒在茅屋中呼呼大睡,有的可能已经分散到森林深处了……那些士兵可不会因为害怕有辱他们的而不喝个酩酊大醉的……那时,“王宫”的把守就不会那么严,进入姆赛罗—塔拉—塔拉的卧室估计也就不会太难了……。

这个建议得到了卡米的赞同,他一直都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们现在只等着夜幕降临,只等着全村居民喝得烂醉如泥。获准参加盛会的阔罗这会儿也还没有回来。

将近9点钟时,马克斯·于贝尔、约翰·科特、朗加,还有卡米一起走出了他们的小茅屋。

恩加拉村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安置在大树上的松脂火把也已经熄灭了。从恩加拉村的下面以及与庄森医生的住所遥遥相对的村子另一头都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喧闹声。

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背上他们的卡宾枪,口袋里装满子弹,即使得不到那位酋长的同意,他们也准备在今晚逃出恩加拉村。如果他们被抓住,那么,也许他们有必要让他们的武器开口“讲话”一这可是一种瓦格第人不了解的语言。

他们4个穿行在茅屋之间,大部分茅屋内都空无一人。当他们到达“王宫”附近时,那里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四周寂静无声。

只有君主的卧室里有灯光。

“没人,”约翰·科特说。

是的,空无一人,姆赛罗—塔拉—塔拉的“王宫”前也没有一个人。

拉吉和他的士兵已经擅离职守,这一夜,可没有人好好保护他们的君主了。

不过,在君主身边也可能会有几个“值勤的内待”,要想躲过他们监视可不太容易。

可是,卡米和同伴们都认为现在正是最佳时机。他们这回可以不被人发现便进入王宫了。他们准备进去。

朗加沿着树枝一直匍匍前进到王宫门口,他发现只要推开门,他们就能进去。约翰·科特、马克斯·于贝尔和卡米也马上跟了过来。在进去之前,他们竖起耳朵听了几分仲,如果有必要,他们就准备撤退。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马克斯·于贝尔第一个迈进了门槛。他的同伴们跟着他进去之后将门关好。

这所房子有两个毗邻的房间,这就是姆赛罗—塔拉—塔拉的住处。

第一间屋里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卡米把耳朵贴在第二间屋子的门上——这扇安装得很不好,里面的灯光都透出来了。

庄森医生就在里面,他半躺在一张长沙发上。

虽然,这张沙发和其他几件家俱都是从那个笼子里搬过来的,它们是与主人同时被带到这个恩加拉村的。

“我们进去,”马克斯·于贝尔说。

听到他的声音,庄森医生转过头,站了起来……也许他刚睡醒……不管怎样,他好像对这几个夜访者的出现并没有什么反应。

“庄森医生,我和我的同伴们向您致意!……”约翰·科特用德语说道。

医生什么也没说……他没听懂吗?……和瓦格第人一起生活了3年之后,难道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母语吗?……

“您听到我说话了吗?”约翰·科特接着又说,“我们是被瓦格第人带到恩加拉村的外族人……”

还是没有答话。

这位瓦格第人的君主看着这些外族人,但他却好像并没有看见他们;他在听他们说话,但却好像什么也没。他一动不动,好像一个痴呆一样。

马克斯·于贝尔走上前,他对这位中非的君主可没那么尊敬,马克斯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了起来。

这位君主扮了个鬼脸,好像乌班吉地区最爱扮鬼的山魈一样。

马克斯·于贝尔继续摇他。

庄森医生向他伸了伸舌头。

“他是不是疯了?……约翰·科特问。

“没错!完全是个疯子!……是个该绑起来的疯子!……”马克斯·于贝尔骂道。

是的……庄森医生已经精神失常了。他从喀麦隆出发时就有点儿失常,当他到了恩加拉村后就变得完全不正常了。谁知道是不是正由于这个原因他才被瓦格第人拥戴为王的呢?……远处的印第安人和澳大利亚的土著,他们难道不是认为精神错乱要比睿知更荣耀吗?难道他们不是一直都认为疯子是圣人,是神力的代表吗?……可怜的庄森医生已经丧失了智力,这是事实。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注意到村落里来了4个外族人的原因,也是为什么他没有发现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这两个与瓦格第人截然不同,但却与他自己完全一样的人的原因!

“现在,我们只有自己拿主意了,”卡米说,“我们不能指望这个没有意识的人还给我们自由……”

“当然不能!……”约翰·科特也同意。

“可那些瓦格第人永远也不会让我们离开的……”马克斯·于贝尔说,“所以,既然机会来了,那我们就逃跑吧……”“马上,”卡米说,“趁着天黑……”

“还趁着这些半人半猴的家伙酩酊大醉的时候……“马克斯·于贝尔说。

“走吧,”卡米说着向第一个房间走去,“我们想办法走到阶梯处,然后再逃到森林里去……”

“好,”马克斯·于贝尔说,“可是……庄森医生……”“医生?……”卡米问。

“我们不能把他留在他的瓦格第臣民这里……我们应该把他也救走…”

“是的,没错,我亲爱的马克斯,”约翰·科特也同意,“可是这个可怜的人已经丧失了理智了……也许他会反抗的……如果他拒绝跟我们走怎么办?……”

“还是试一下吧,”马克斯·于贝尔说着走近医生。

这个大胖子——我们可以想象——马克斯他们很难搬动他。如果他不愿意走,怎样才能把他推出门外呢?……

卡米、约翰·科特、还有马克斯·于贝尔一道,抓住了庄森医生的胳膊。

庄森医生仍然很有劲儿,他推开他们,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手脚还不停地乱动,就像一只人们将其翻转过来的蟹或虾那样的甲壳动物。

“见鬼!”马克斯·于贝尔骂道,“他一个人就比德、奥、意三国同盟还要难对付……”

“庄森医生?”约翰·科特最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姆赛罗—塔拉—塔拉酋长像个地道的猴子那样抓挠了一下做为回答。

“这家伙的确已经是无药可救了……”马克斯·于贝尔说,“他已经变成了猴子……让他继续当他的猴子,继续统治他的猴民们吧!”

他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离开“王宫”。不幸的是,这位君主一边抓耳挠腮,一边还叫了起来,他的叫声那么响,如果附近有人的话,他们肯定会听到的。

再耽搁几秒钟,他们就有可能永远失去这样的好机会了……没准拉吉和他的士兵这会儿正向这边跑来呢……卡米他们若是在姆赛罗—塔拉—塔拉的“王宫”里被逮住,那可就完了,他们可能再也不会有重获自由的希望了……。

卡米和同伴们撇下庄森医生,打开门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