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华岛位于北美西海岸,长五百公里,宽一百三十公里,处在北纬48°到51°之间。该岛隶属英属哥伦比亚,东部毗邻加拿大多米尼翁。

早在几百年前,哈得逊湾公司就在该岛西南端,旧卡尔都巴港湾附近开了一处交易场所,这表明英国政府已经对该岛施行控制。可是,1789年,西班牙又将其据为己有。不过,不久以后,一名西班牙军官瓜德拉和一英国军官温哥华签署条约,条约规定该岛划归英国所有,现代地图上就只能见到英人温哥华的名字了。

岛上弗拉泽尔河流域发现金矿以后,村庄迅速变成了城市。后来叫做维多利亚城,成了英属哥伦比亚首府。接着,其他城市相继出现,如二十四古里之外的纳奈莫,还有岛屿南端的小港圣胡安。

故事发生的时候,维多利亚还远远没有今天这样发达。岛上还没有通达纳奈莫的这条长达九十六公里的铁路。只是在第二年,也就是1864年,布朗爱迪姆勃格博士,里迟、费雷德里克·万波尔工程师才来到岛上探险。

布卡尔船长可以在维多利亚做笔好生意,并为下次远洋渔猎备足补给。对此自不必担心。

一大早,“圣—埃诺克”号起锚离开泻湖。适逢退潮时分,海船沿玛格丽特海湾航道顺流而下,径向外海驶去。

一路顺风,海风从东向东南方向吹去,海船避开陆地,沿海岸航行,保持航线与狭长的下加利福尼亚半岛相距几海里。

布卡尔船长没有派船员到桅杆上了望,因为这会儿无须捕猎鲸鱼,最要紧的是赶到温哥华抢上好行情。

远处还是发现了三四条鲸鱼。当时,海浪汹涌,追起来恐怕很困难。船员们只是相约和它们到千岛群岛和鄂霍次克海再见。

到胡安—德富卡海峡还有约一千四百海里的路程,海峡把温哥华与美国边境华盛顿的地域分隔开来。“圣—埃诺克”号扬起风帆,甚至动用了补助帆、上桅帆和支索帆,船速达每二十四小时九十海里,大概只要十五天就能走完全程。自始至终一直是吉星高照。

行至三分之一的路程时,海船在下加利福尼亚首府圣选戈纬度高处切风行驶。

四天后,来到了圣弗兰西斯科附近,汇入了驶往这个美国大港的众多船只的行列。

“这也许很遗憾,”这一天,布卡尔船长对大副说道,“我们要去维多利亚脱手的货物却不能在圣弗兰西斯科卖掉……”“也许,”厄尔托先生回答,“既然我们要去……不过走过的路已经走了……如果我们得到千岛群岛捕鲸,现在往北走还为时过早……”“有道理,厄尔托,并且‘伊乌宁’号船长的信息是千真万确的……据他说,‘圣—埃诺克’号在维多利亚能轻轻松松整休一番,还可以补充几个月的给养。”可是,风从海上吹来,风力渐弱,风向转南。“圣—埃诺克”号速度放慢。不过,船上没有人觉得不耐烦。毕竟,众人并不计较四十八个小时的出入,更何况,7月3日上午,了望船员已经望见了胡安—德富卡海峡入口处的弗拉特瑞海角。

这段行程历时十六天——比布卡尔先生预计的多一天——海船没能达到平均九十海里的速度。

“怎么……老伙计……”奥立维师傅大声对卡比杜林师傅说道:“我们现在到港了……可你还是咕哝个没完……”“我……?”箍桶匠问。

“对,你!”“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说……可就跟说了一个样!

……”“真的……?”“真的……我听得见你牢骚满腹!……你心里嘀嘀咕咕在抱怨……”“高兴的时候,我就说出来!”让—玛丽·卡比杜林回道。

例行完卫生和海关手续后,“圣—埃诺克”号就来到了一处方便卸货的栈桥码头抛锚停船。

无论如何,在维多利亚这一停大概要停上十五天时间。要等船员们把船整修停当才能开航,期间,或是为到北太平洋海域继续猎鲸或是为了重返欧洲作好准备。

这一来,大副、两二副,还有师傅们可要大忙特忙,不得休闲了。任务无非是把一千七百桶鲸油卸下船。另外,布卡尔船长还得紧紧盯住那些水手们。在温哥华岛,英哥伦比亚的卡里布平原,常有淘金者、砂矿经营者往来其间,所以水手开小差的现象时有发生。

在维多利亚港就有两艘海船,南特的“尚特奈”号和利物浦的“福沃尔”号因为一些水手逃跑而身陷困境。

不过布卡尔先生对自己的部下却信心十足……这次远洋捕鲸,他们和“圣—埃诺克”号船主一样获益匪浅,难道他们不会因为有希望分享红利而愿意留下来吗……可还是有必要进行严格的监视,轻易不能准许船员上岸。无疑,一天的辛劳过后,给水手们每人分上双份的酒,总比让他们跑到酒馆和酒吧里闲逛强,不然的话,他们会在那些地方结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布卡尔船长首先得安排自己的存货在维多利亚上市。所以,一下船,他就前往一名重要的商品经纪人威廉姆·霍泼的住处。

再说菲约尔医生,他一个患者也没有,完全有闲暇可以游览一番这些城市和附近地方。如若不是缺少交通工具,他可能早就跑遍整座岛屿了。这里根本没有马路,只有穿过片片茂密森林的羊肠小道。所以他不得不限制自己探险的范围。

总之,就像其他美洲大陆上迅速繁荣起来、不断扩展的城市一样,这座城市令他饶有兴味。整座城市规划得井井有条,条条街道纵横交错,道路两旁绿树成荫,市内还有一座广阔的公园;难道会有哪个美国城市没有这样一座或几座公园吗……?说到淡水是由四古里之外的一座水库供应,水源来自岛上最好的泉水。

维多利亚港掩映在一片小湾深处,是一个天然良港,占尽地利。胡安—德富卡海峡与夏洛特皇后群岛在此处衔接。海船可以从西或者西北方向通达这里。该港的吞吐量势在必增,一定会吸引这片海域里的所有航船。

这里有必要补充说明一点,在当时,维多利亚港就能够为旅途劳顿的海船提供整修一新的种种条件。有船厂、货栈和船坞供海船使用。

“伊乌宁”号船长给布卡尔先生提供了可靠的信息。油价果然上涨。“圣—埃诺克”号来得正巧,可以大劳一笔。不仅温哥华,还有维多利亚东北方向佐治亚海湾的哥伦比亚重镇新—威斯敏斯特,鲸油的需求量都在增加。已经有两艘捕鲸船,美国的“弗拉沃”号和挪威的“法戈”号存货销售一空——这正是“圣—埃诺克”号要做的——去往北太平洋捕鲸去了。

“圣—埃诺克”号的生意也会很快在经纪人霍泼与布卡尔船长之间做成。存货会以前所未有的价格——在欧洲市场上从来都没卖过的好价钱——卖掉。接下来,只要卸下货桶运往货栈交货就大功告成了。

布卡尔船长返回船上时,“厄尔托,”他对大副说,“生意做成了,我们得庆幸听了正直的‘伊乌宁’号船长的建议!……”“鲸油和鲸须,布卡尔先生……?”

“鲸油和鲸须都卖给了新—威斯敏斯特的哥伦比亚公司。”“那,伙计们可以动手干了……?”“从今天起,我算计着咱们的船至多还要一个月就能整修停当出发了。”

“全体上船!”大副下达了命令,奥立维师傅领命而去。

即使井然有序、竭尽全力地干,卸完一千七百只货桶,也得不下八天的时间。

舱盖上安上器械,船员一半下到货舱里,另一半留在甲板上照应。水手们勤勤恳恳,干劲冲天,根本不用找码头工人帮忙。

如果说有人忙活得焦头烂额的话,那可能就是让—玛丽·卡比杜林了。

每只桶他都要过目,确认是满桶才让人吊出货舱外,不能容许发生任何索赔事件。从始至终,箍桶匠一直守在栈桥码头上,手持木槌,在每只木桶上猛击一记。

至于鲸油本身,尽可放心油质绝对上乘。卸货前后动用了所有的人力和物力,历时整整一个星期。

卡比杜林师傅的工作却没有随着卸货的结束而告终。他要准备相同数量的空桶来代替满桶,以备继续远洋捕鲸之用。幸好布卡尔先生在维多利亚的一家货栈找见了一批价格理想的供货。只是得修理一下。这任务十分艰巨,时间刚刚够用,如果箍桶匠不改初衷,依然满腹牢骚,甚至满嘴牢骚的话,那么他的咕哝声一定是与身边铁匠托马斯和木匠菲吕的成千上万记木槌的敲击声一唱一和了。最后一只货桶卸出船以后,船员们就把货舱和护货板里里外外彻底清扫了一遍。

然后用缆绳把海船拖出栈船码头,牵引到船舶修理处。重要的是要检查船壳表面,确认旅途劳顿并未使它备受摧残。由大副和水手长负责这项检查——布卡尔先生十分信任两人的干练。

确切地说,船体并无严重的海损,只是船底两三条铜皮需要更换,船壳板和肋骨的几根木钉要钉,几处缝合要重新绪麻,干舷部也有待重新漆过。

所以,大家都心知肚明布卡尔先生为什么赞不绝口,为什么菲约尔医生不厌其烦地对他说:

“您真运气,船长……这是您的福气!……只要能再来那么一点儿……”“会的,菲约尔医生。甚至,您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吗?

“您愿意告诉我吗……?”“那就是,两个月以后,第二轮远洋捕鲸结束,‘圣—埃诺克’号回到维多利亚时,会以相同的价钱卖掉一舱新货!……只要千岛群岛或鄂霍次克海的鲸鱼别太凶就行……”“当然可以,船长!……它们的油难道有过更好的机会卖上更合算的价钱吗……?”“我想没有,”布卡尔先生笑着回答,“我想没有。”前面已经说过,菲约尔医生没能尽兴到市郊去远足一番。在海岸附近,他有时会遇上几个土著人。确切地说,这些人可不是那些在西部繁衍生息的典型印第安人种的最漂亮的一族。绝不是,他们身材短小,墩实,脸孔丑陋,硕大的脑壳奇形怪状,小眼睛,大嘴巴,鼻子难看透顶,鼻翼上穿挂着金属环或是木头链。

而且好像单是这样天生丑陋还不能让他们满足,他们难道不是惯于每逢节日盛典就在脸上戴一张更加面目可憎的面具吗?一扯细线,还能作出可怕的鬼脸来。

岛上的这一带和岛内地带,片片森林长满苍松翠柏,十分美丽宜人。“圣—埃诺克”号很容易打到柴禾。只需锯伐然后运回来就完事大吉。这里的猎物也很多。

厄尔托先生带上二副阿罗特,可以打回几对黄鹿,厨师就用它大显身手犒赏一船上下。这里还麇集着狼、狐狸、鼬,这些猎物机警善逃,难以猎获,但因其毛皮价值不菲,而更显弥足珍贵,另外,还有许多的大尾巴松鼠在林间蹦来跳去。

菲约尔先生最远的一次出游一直走到纳奈莫,他是乘一只往来于两城之间的独桅帆船走水路去到那里的。那儿坐落着一座富庶的小镇,港口为来往船只提供了绝佳的锚地。

年复一年,纳奈莫的贸易蒸蒸日上。这里有上好的煤炭,出口圣弗兰西斯科和太平洋西海岸诸岛,甚至一直销往中国和夏威夷群岛。很久以来,哈得逊湾公司一直开发着这里丰富的矿产。

煤矿——比金矿丰富——可以说是岛上富饶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矿。当然尚有很多储量丰富的矿床未被发现。纳奈莫的煤矿便于开采,为城市带来了繁荣兴盛。

这个英属哥伦比亚的卡里布地区,金矿的开采耗资巨大,矿工们说,要采到一美元得花掉两美元。

菲约尔医生远行归来的时候,“圣—埃诺克”号已经焕然一新,从船壳一直刷到漆上白色条纹的护舷板。桅帆、索具连同常遭鲸鱼尾扫的独木舟也都修缮一新。

最后,海船从船舶修理处出来,就来到码头中间抛了锚,最后的出发日期定于7月19日。

出发前两天,一艘美国船驶进维多利亚湾在“圣—埃诺克”号半链远处抛锚停船。原来是“伊乌宁”号从玛格丽特湾返航归来。大家没有忘记“伊乌宁”号船长与布卡尔船员交好,上下船员之间也不例外。

“伊乌宁”号抛了八字锚,船长福尔特让人驾船送他来到“圣—埃诺克”号,在船上他受到了热烈欢迎,大家为他出了一条锦囊妙计而表示感谢。

喜欢讲究礼节的布卡尔先生想挽留他共进晚餐,就餐的时间已近,福尔特先生也就不再客套,接受了邀请,并打算第二天在“伊乌宁”号上设宴回请。

布卡尔先生、厄尔托先生、两二副、菲约尔医生和美国船长聚在高级船员休息室里谈笑风生。先是聊到两船从玛格丽特海湾到温哥华岛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接着,布卡尔先生讲到他的货卖得有多么合算,又问“伊乌宁”号般长在“圣—埃诺克”号走后,运气一向可好。

“不好,”福尔特先生回答,“再平常不过了,我连四分之一的货桶都没装上……鲸鱼从来没这么少过……”“大概是因为,”厄尔托先生分析说,“一年里到了这时候,幼鲸已经不再需要母鲸了,于是母鲸和子鲸离开海湾,回到外海……”“或许这是一个原因,”福尔特先生回答,“可是我经常到湾里捕鲸,不记得六月末时鲸鱼会有这么少……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晴朗,海上风平浪静,却常常一整天里也没有机会出动独木舟。布卡尔先生,您很幸运能从新西兰海域就动手了……

不然的话,在玛格丽特湾恐怕装不满船的……”“真是运气,”布卡尔先生朗声道,“再说我们发现的尽是中型鲸……”“而我们的却都是小型鲸,”福尔特先生说,“我们还刺中了一条才产了三十桶油的鲸鱼呢!……

“请告诉我,船长,”布卡尔先生问,“您打算在维多利亚卖掉吗……?”

“是的……只要行情看好……”“一直很好,玛格丽特的坏势头不会影响它……另外,千岛群岛、鄂霍次克海或者白令海峡的一船货也没等来。”“确实如此,”厄尔托先生说,“因为这一季在六个星期或者两个月内还不会结束……”“希望我们还赶得上!……”罗曼·阿罗特大声说。

“可是,福尔特船长,”二副科克贝尔又说,“玛格丽特湾的其他捕鲸船是不是比您顺利呢……?”“一点也不,”福尔特先生肯定地说,“‘伊乌宁’号张帆启航时,别的船也大都准备驶过北部海域。”“他们是要去亚洲东北岸吗……?”厄尔托先生问。

“我想是。”“啊!这下那边该热闹了!……”二副科克贝尔大嚷一声。

“太好了!……”罗曼·阿罗特附和道,“这正是吸引您的地方,两三条船为同一条鲸鱼大动干戈……把船桨抢断……第一个出手的独木舟该有多么光荣啊!……”“冷静点,我亲爱的二副,冷静点!……”布卡尔先生打断了两人,“还没看见鲸鱼呢!……”“那么,”福尔特先生接着说,“您决定再从头开始了……?”

“当然。”“何时动身……?”“后天。”“这么快……?”“‘圣—埃诺克’号万事俱备,只等起锚了。”“很高兴我能及时赶到再见您一面,船长,”福尔特先生说,“与您第二次握手……”“我们也很高兴能与您再续前缘,”布卡尔先生回答,“如果‘圣—埃诺克’号与‘伊乌宁’号失之交臂,我们定会感到万分的懊悔。”

于是,布卡尔船长和手下高级船员举杯祝福尔特船长身体健康,言谈间流露出对美利坚民族的无限友好之情。

“最后,”厄尔托先生说,“甚至不必等到返回维多利亚,’圣—埃诺克’号和‘伊乌宁’号就能在千岛群岛之间的海域并肩猎鲸了呢……?”“难道您不想,船长,”布卡尔先生问,“到北太平洋寻找财富吗……?”可能办不到,先生们,”

福尔特先生回答,“等‘伊乌宁’号赶到捕鲸区,可能为时已晚……两个月后,白令海峡和鄂霍次克海正是薄冰初结的时候,我并没做好马上出海的准备。要‘伊乌宁’号休整停当得三四个星期的时间呢……”“我们真为您感到遗憾,福尔特先生,”

布卡尔先生大声说,“我还想旧话重提,您能否解释一下……”“什么事,船长……?”“在玛格丽特泊船后期,您有没有发现鲸鱼变得稀少,甚至急匆匆地赶往外海呢……?”“当然,”福尔特船长高声说,“它们是遇到异样情况才逃跑的……我觉得说鲸鱼是害怕某种非同一般的危险一点都不言过其实,它们受了某种莫名的恐怖驱动,仿佛有些惊惶失措……鲸鱼在水面纵跳,发出的呻唤声,我简直闻所未闻……”“太怪了,让人不由得不信,”厄尔托先生直言不讳,“您也不知道事出何故……?”“不知道,先生们……”福尔特先生回答,“除非是什么大海怪“啊!

船长,”二副科克贝尔回答,“如果卡比杜林师傅,我们的箍桶匠听了您的话,他一定会大叫‘那是大海蛇呀!’”“确实,二副,”福尔特先生说,“不管是不是一条蛇吓坏了鲸鱼,反正它们仓皇逃去……”“那,”罗曼·阿罗特又说,“难道没堵在玛格丽特水道……叉上几条吗……?”“我得对您说,没人想过,”福尔特先生回答,“我们的独木舟不可能全身而退,甚至有可能发生人员伤亡……我再说一遍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顺便问一句,”布卡尔先生问道,“那只英国船‘瑞普顿’号怎么样了……?它比别的船收获多吗……?”“不……据我所知……”

“您认为它还呆在玛格丽特湾吗……?”“‘伊乌宁’号开航时,它正准备动身……”“去哪儿……?”“据说是去太平洋西北海域继续捕鲸。”“好了,”厄尔托先生加了一句,“我们不会遇上它了!”夜幕降临了,福尔特船长乘船而去,次日回请了布卡尔先生及其手下高级船员。话题仍然不离玛格丽特湾上演的故事。然后两船长分道扬镳,彼此怀着“圣—埃诺克”号与“伊乌宁”号不日后将在渔猎区重逢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