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政宗写与女婿松平忠辉的书函虚实间杂,看上去破绽百出,实则滴水不漏,令人大为佩服。他在函中,就家康身后恐会发生的内乱进行了极为详细的剖析:巨木倒下,必生波澜。若家康公后任少了平息波澜的能耐,便会导致祖业败覆。大久保长安之死,以及之后发生诸事,只是无可避免的小纠纷。忠辉还年轻,对一切必须泰然处之。此次造船,从牡鹿郡的月浦出海,其实亦是为日后准备。天下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太平,万不可在内乱和外力的冲突下败亡。今方百废待举之时,对于有利和不利于国之繁荣诸事,要明确区分,以为盛世基石。有利于天下者,是南蛮之菲利普三世,还是红毛之詹姆斯一世?无人真正查访,故才命使节跨越重洋去欧罗巴一见,同时命索德罗与其他神父为日本开拓一条交易之路,以此试探忠心和实力。他写道:无实力者就不必再回日本,这也算为国清除尘垢。

书函之外,还有一份写与墨国总督和教派头领的书函抄本,可见政宗的复杂思虑。里边写道:日本和墨国通商,不会对吕宋的马尼拉不利。家康公只希望通商,毫无用兵意图。通商若是能给班国带去利益,旧教教派自会受到幕府厚待。唯结尾的几言,却令柳生又右卫门百思不得其解。

政宗拥戴将会成为次任皇帝的最强大实力者,并得家康公信赖,此次派遣使节,断不会引起家康公和将军不快。故请为使节行便利为望。

这种“便利”非说政宗希望班国尽快派兵船,竟似成了请班国给政宗送来一个让家康信任、将军也乐意支持的下任皇帝——含义实在复杂难辨。

毫无疑问,松平忠辉将从岳父处得到这封信。若他以为“次任皇帝”指的便是自己,又会引起何样的后果?

伊达政宗暗自疏远大久保长安,乃是为了不让自己被误为是长安同谋。

如此谨慎的政宗,在信函里明确说此次派支仓常长去欧罗巴,绝不会引起大御所和将军的不快,其心意很是明白。

无二人的许可,那重达五百吨的巨船断不会造出来。索德罗自不必说,比斯将军无船,也无法离开日本。故政宗必是私下获得了家康和秀忠许可,把那些招人恨的神父和传教士赶出去,才能造巨船。但政宗命人破坏瑞严寺的石佛,又在本城大厅张榜宣扬洋教,还在城下建了两处小教堂,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事情无这般简单,又右卫门只能这样想,至少,政宗早就预料到,大久保长安死后定会发生些事情,他担心自己被看作一派魁首,才疏远长安,还拒绝在联名状上署名。其实,正如政宗担心的那样,长安一死便立即出事。

同时,还应看到,政宗的心思也已发生了莫大变化。长安身死和英吉利使节的到来,都使事态发生了急剧变化。日本国内的洋教徒想到了太阁时的镇压,开始骚乱,长安的那份联名状,则被流言说成“忠辉谋反”的证据,更是扩大了不安情绪。这样一来,作为忠辉的岳父,伊达政宗也将处于极为危险的境地,他亦顺势加速派索德罗和支仓出使欧罗巴。自五月以来,工匠们没日没夜、不分黑白地赶造巨船;而在巨船造好之前,便已定下九月十五出港。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都会充分感到事情的紧迫性和政宗的急不可待。

难道他担心到时船不能顺利启航,才允许在大门前,甚至在本城大厅张贴通告。不只如此,此事应也已获得了忠辉的许可。毋庸置疑,“次任皇帝”这样奇妙的文字,是在暗示忠辉的存在,并以忠辉的名义拜托班国。若真是如此,伊达政宗不反大御所,但成反幕府将军的首领,几成事实。

伊达政宗看到内乱将起,即着手准备……他正按照自己一贯的缜密作风,为家康身后之事筹谋。将军秀忠欲与新教国英吉利和尼德兰联手,政宗便着手利用班国和罗马教皇。既然他能将手伸到欧罗巴,定也在国内暗中寻找可利用的势力。他的这些行为,在又右卫门眼中看来,确实乃“反秀忠”。然而稍微转变一下角度,又可以说均为“为秀忠着想之远虑”,政宗的筹谋和手段,着实可怕。

宗矩欲向家康禀报此事。家康已把“通商状”交与英吉利使节塞尔斯,稍微松了口气。他瘦了些,不过已处理好使节之事,心绪还算不错。

“又右卫门,英吉利说想在江户得到一处屋舍,正在四处找地方呢。他们留在日本期间,我会保护他们。”

又右卫门有些疑惑:家康公为何故意做可能惹旧教教徒反感之事?难道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其实,家康缔结的条约中,已破格给予英吉利特权:除了自由通商,还允许英吉利入住在江户,给他们治外法权。即英吉利人若有作奸犯科,其罪由英吉利判定。此前的南蛮人,哪能得到这等厚待?

“伊达领地的月浦传来消息,新造好的船将于本月十五出海。自然已得到大人批准了。”家康微笑着点头,“陆奥守欲把招人恨的家伙都帮我清理干净。”

“这么说,大人也知他欲交给班国国君书函的内容了?”

家康转了转眼珠,抬眼盯着又右卫门,“在船出海之前,我欲不动声色。”

“不动声色?”

“是。也就几天了,还是不动声色好。又右卫门,听说大坂城的七手组去加贺办事,你可知此事?”

“哦?”

“听说是想修筑大坂城,去请高山右近大夫。”

“这……大人是从何处听说?”

“自是前田利长,利长可非知情不报之人。”

“唔。”又右卫门低应一声,忽然单膝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从大坂去的使者乃是速水甲斐守?”

家康淡然道:“听说秀赖的近臣最近去过纪州的九度山了。”

“秀赖近臣?”

“是,好像叫茨木弹正。当今能够和幕府领军匹敌的,似只有真田家的后生。”

“这……大人听谁说的?”

“真是令人不明呵。”

“这么说,真是要筑建大坂城?”

“是啊,高山右近和真田之子在筑城方面,可谓天下无匹。对了对了,陆奥守的书函是怎回事?”家康果然没忘记,只是为了缓解气氛,避开了片刻。

“其中有一言,颇令人费解。”

“哦?”

“是言说,政宗拥戴将会成为次任皇帝的实力最强大者,大人您对此可有所知?”

“次任皇帝……”

“是。次任皇帝指的自然是下一代将军,陆奥守拥戴的,怕是上总介大人。”

“晤。”家康故作淡然地回答,然而他心中的波澜却无法掩饰。他忙拿过花镜,重新戴上,视线却变得模糊,表情也显得含糊起来。此情此景让又右卫门不忍正视。

“你认为,陆奥守因看到骚乱不可避免,才干脆采取主动,是吗?”

“是。他口头上命令索德罗、比斯将军,以及正使支仓六右卫门常长紧急借用兵船……”

“又右卫门!”

“在。”

“我欲待那船离开月浦后,立刻去江户一趟。”

“在下愿意一同前往。”

“我和将军商量之后,打算亲自处理忠辉的事,弄清他究竟是否有轻视兄长之意。然后,怕还得请你往京城一趟。”

“是。”

“忠辉和秀赖当然还什么也不知,不过这才令人为难啊!他们不知,在此时反而是障碍。其实,本是知了也不会有所行动的人,却因不知而无法判断大势。”

“大人的意思,在下明白。”

“唉!一切都是我太大意了!自己脚底下居然起了火。”说着,家康迅速摘下花镜,擦了擦眼角。

德川家康已非往日的德川家康了。他曾说过,“忍耐乃长久根本,愤怒是人生大敌。”此为天下之主者的首要修为。此言是他在关原合战时说的。当时,他在清洲城内轻度中风,却依然坚持上阵,神色自若,心如磐石。而现在,他竟在柳生又右卫门面前流泪,这令宗矩手足无措。兵家所言“不败之地”只是一种念想,在完全不知惧怕,或忘记了胜负之分时,才能到达那般境界。

“出兵必胜!”昔日的家康,心中始终有绝对的自信支撑,有立于不败之地的庄严之美。“为天下之主者,必须有坐于漏船,或是卧于火屋之心。”家康以前常这样说,他时时谨慎地作好一切准备。绝对的自信一直支撑着家康,正是这种由自信而生的庄严之美,使他打败了天下大名。然而,今日的家康是怎的了?

将军秀忠的兄弟上总介忠辉竟不满兄长,欲与伊达政宗联手大坂城丰臣秀赖,以示对抗。这当然令家康心绪大坏。

不只如此,伊达政宗还把自己的心思通告班国,欲借助洋人的势力,准备采取行动,推倒将军秀忠。家康难道从“不败之地”跌落下来了?若他的自信坍塌了,天下岂非要重回乱世?

父亲石舟斋若发现自己创的“无刀取秘技”被人所破,他的晚年将会变成何种光景?这样的想象时常在又右卫门心中掀起一阵冷风,而现在,在家康身上,仿佛出现了同样的萧瑟。

“又右卫门,”家康擦了擦花镜,又擦了擦眼角,终无力道,“我天真地以为,每日念佛诵经,早已到达净土,船已至彼岸了。”

“……”

“可是,可是,彼岸无那般近。我现在站在巨大的深渊之前,不知这点剩下的体力,够不够用……”

又右卫门无言以对。不败的信念,果然已随着肉体的衰老,慢慢从家康身上消失了。

“我先去江户见忠辉,是暗中去,然后,再决定是做恶鬼还是做菩萨。我的信奉究竟有多少效果,此次可以亲眼一看了。你也当作好准备,借给我力量啊……”

又右卫门真想说些合适的话安慰家康。有人在策划可怕的阴谋,纷争之暗云滚滚卷起,事情若只是如此,倒也简单。在关原合战时,还有解决办法,然而此次情况不同。此次无石田三成那般领头者,也无愿意为三成陪葬的大谷吉继和直江山城守。然事态之中孕言着的危险,却远甚于关原合战,并在迅速恶化。

大久保长安非恶人,也非领头之人。他死后财产被没收,儿子全被处死,相关人等悉数发配给各大名,事情在很短的时日内便料理干净。伊达政宗自也不能算是领头人,他不过是意识到大久保长安一事恐会在不知不觉间牵连了伊达氏,方小心翼翼地转守为攻而已。说到松平忠辉,他甚至不知长安的死在自己和秀忠之间造下了怎样的不快。大坂城的秀赖,究竟是否已知七手组或其他近侍去了加贺,或至九度山寻访真田幸村了?然而,据从大坂方面得到的消息,在保罗神父等人的煽动下,洋教徒纷纷乔装打扮,不断涌入城内,亦不断有入托明石扫部和织田有乐斋,以进入大坂,南坊高山右近很快也会离开加贺前往大坂。德川的旗本大将本未消除对丰臣氏的敌视,这样一来,必会更为紧张……

若只是大坂有事,倒也简单了;然而松平忠辉竟被卷了进来,事情就复杂得多了。“上总介大人怎会与将军对立?”然而伊达政宗等大名又悍然站在众人眼前。政宗从一开始就拉拢上总介,为了实现野心而大费苦心。女婿忠辉一旦被虔诚信天主教的女儿俘虏,政宗便露出了利牙。流言虽无稽,却具有扰乱世人心念之利。

想到这里,又右卫门真不忍再看家康。

“又右卫门啊,”过了片刻,家康又道,“你好似还未与我说出真心话呢。你可不只会带兵打仗。从何处下刀,你可看出点眉目了?”

宗矩还没下定决心,只是沉默无语。

倒也并非无话可说。此次事件为首者,不单只觊觎将军之位,进一步,乃是在思虑如何抓住太平时人心,其背后蕴藏着甚于夺取权力的野心。

“怎的了,又右卫门?是否采纳你的见解由我决断,你只是说一说,无妨。”

“大人!”又右卫门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若在下缄口,便是不诚。大人愿意听,在下便把心中所想一一道来。”

“哈,无妨,讲吧。”

又右卫门向前挪了挪身子,直道:“此次骚乱的根源不在某人,而在洋教。”

“唔。”

“故,若大人允许尼德兰和英吉利在平户建立商舍,第一要务,便要疏远三浦按针。”

家康没想到又右卫门居然是这样的开场白。他低头半晌,不语。

“然后,依法惩处那些滋事的洋教徒。”

“依法惩处?”

“是。信奉乃是自由,然而在世间散布流言、扰乱视听,则断不允许。”

“那些闹事的人中,也有信洋教的大名。”

“正是!百姓中的教徒只不过是听信流言,激起些小波纹。”

“你认为,处罚应从谁开始?”

“首先是陆奥守。如大人所知,陆奥守在居城大门上张榜宣扬洋教。然后是谱代长老大久保相模守。此为在下浅见。”

“忠邻……晤,忠邻也信洋教?”

“正是。因此,应从相模守嘴里说出,大人疏远了三浦按针,对新教、旧教一视同仁。不过,扰乱世间,断不允许。”

家康静静盯着又右卫门,看了片刻,点头道:“这样一来,洋教徒们就能安静下来了。将军和上总介之间的不和,又当如何?”

“在下认为,最好交与伊达陆奥守处置。”

“唔。”

“陆奥守在此事上思虑重重,亦得双方信任。说得难听些,便是左右逢源;说得好听些,乃是老成谋国。关键是,不能让他们彼此再存敌意。”

家康轻轻点头,“剩下的,就是大坂的秀赖了。听说偌多洋教信徒涌入了大坂城,那是为何?”

听家康这么一问,又右卫门又向前膝行几步,有重要见解时,他便会如此。“兵法讲究的乃是去敌,不是树敌。”宗矩激切道。

家康移开视线,脸上明显露出不快的神情。但又右卫门毫不退却,“大人一贯相信,只要心中无敌,便不会有敌,此乃大人神心佛肠。大人对秀赖,确无任何敌意。但大坂城却不同,此城从一开始,便是太阁为威慑天下之敌而筑。”

“与天下为敌?”

“是。各种建筑其实蕴含着不同的意思。京城皇宫乃是将战事置之度外的御所,故站在皇宫之前,谁也不会生起敌意。然而大坂城不同,站在大坂城上向外一看,便会产生要和新旧之敌一战的念头。只是看看那城,便能激起人强烈的战意。”

“哦?”

“因此,无论是被流放之人,怀抱深深敌意之人,愤恨世道不公之人,以及野心勃勃之人,都会大受其激。大坂城乃是一座肃杀之城,故比斯才发了那些狂言妄语,挑拨起洋教徒的妄想,将其与心怀怨恨的浪人野心联系到一起。”

“唔。”

“大人依然把秀赖安置于大坂。在下常思,若某日让秀赖产生了误会,以为大人要灭了他,那对大人来说,可就太委屈……”

“且等,又右卫门!”

“是。”

“你也认为,我真的厌恨秀赖?”

“大人把他置于肃杀之城,有其果,必有其因。”

“唉。”

“对上总介来说,情形亦同。上总介大人身边无名古屋的成濑或骏河的安藤那等名臣。大久保长安再怎么说,终是逊色了许多。”

“又右卫门。”

“在。”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和我的想法有同有异。不过,若不管我怎样大费苦心,秀赖都不离开大坂,又将如何?”

“那时,便会天下大乱了。”

“我问得多了。洋教徒和唯恐天下不乱的浪人不断涌入大坂,切不能置之不理。”

“不过,那时大人要对付的,可能不只秀赖一人……”

“哦?”

“到了那时,上总介大人和秀赖恐怕……大人啊,只怕您斯时便要伤心了。”言罢,又右卫门吃惊地捂住了嘴。

家康的身子在剧烈颤抖,柳生又右卫门的一席话恐是触到了他痛处。

“唔,秀赖并无敌意,但他既然和大坂城同在,便成了罪孽的源头。”

又右卫门不语。先前之言也许说得太重了,他有些犹豫,这些话对为人父母者,似太残酷了。但他并不后悔把真实见解说了出来。

骚乱的芽已生长出来,为防患于未然,必当将忠辉和伊达政宗置于监视之下,斩断政宗的不安和妄念,将秀赖移封别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又右卫门想的是,假如从秀忠和家康口中说出:“忠辉太年轻了,才被长安利用。为了不耽误他的未来,请你予以足够的教化!”政宗精明如狐,他能看出来,如此一来伊达氏也就安全了,故会收起异心。然后,秀赖身边的重臣自可看清不能再待在大坂城,甚至主动提出移封……

然而又右卫门大觉失言。若秀赖要抗家康,家康只能连同儿子忠辉一起,以作乱的罪名加以惩罚。也就是说,家康必把太阁的儿子秀赖和自己的儿子忠辉一起杀掉,彻底斩断骚乱根源。又右卫门的建议有如寒风呼啸。

良久,家康方道:“决断其实并非那么难。”

“正如大人所言,之前的准备与安排最为重要。”

“自然也不能坐失良机。你是兵家,自当觉得我的处置太过优柔寡断了吧?”

“不,在下不敢这般想。”

“但我还未放弃。我欲等到伊达的船从月浦出发之后,暗中离开骏府,路上先去大久保相模守的小田原城一看,然后到江户。在到江户之前,必须作出决断。一路上也想好生拜拜神佛,请些佛意哪。”

“是。”

“请你在此期间,莫要离开我左右。另,把你从各种途径得到的消息,都说给我听听。”

“是。”

“记住,此话就止于你我之间。你不可离开我的轿子!”

“是。”又右卫门感到,家康似乎在害怕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依计,家康于九月十七离开骏府,前往江户。

伊达正宗建造的五百吨巨船,已于二日前载着支仓常长等人,从牡鹿岛的月浦出发。本多正纯、柳生又右卫门、服部正重和向井忠胜事先都各自派出人,一旦巨船发生故障,导致延期,骏府肯定会得到消息。然而骏府未得到这方面的消息,家康便如期出发了。

时值深秋,在世人来看,此次出行仿佛一场轻轻松松的游山玩水之旅。掌鹰人跟在轿子两侧,后面还有三乘女轿。其中之一坐着忠辉生母茶阿局。她尚不知,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现正处境艰难……

“到了江户,就能看到很久没见的上总介大人了呢。”听侍女们这样一说,茶阿局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在沼津城小憩后,家康到病中的大久保忠佐榻前探望。忠佐年逾七旬,已然衰老得很难坐起,膝下亦荒凉无子。

“大人,您一定要再来啊。”

听忠佐这样说,家康不禁热泪盈眶:“莫要担心,我欲让令弟彦左卫门继承你的家业。”

忠佐却道:“那个不成器的家伙能胜任吗?”

然后,一行人前往三岛,在那里,接到了“小田原的大久保忠邻家中有不安之气”的密报。据云,由于大久保长安事发,家臣担心会被本多父子算计,气氛异常。

“风浪似比想象的还要大啊。”家康只是对又右卫门这般道,对同行的本多正纯则缄口不言。

在三岛停了一日,翌日,一行参谒了明神社。然后有近臣建议放鹰,家康却心不在焉,完全不似先前。

又右卫门寻思,若此事不得解决,家康公就归天,不知天下将乱至何样。

经过箱根的关所后,眼前出现了小田原,又有卫门心中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家康身子越来越差,在人生之末,正要带着自信,满足地闭上眼睛时,却发生了这等事,打击之巨,实非常人可想象。

又右卫门始终不离家康的轿子半步。然而家康时常陷入沉思,似忘记了周遭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