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国王正在卢佛宫里和财政总监一起处理公务,有人来禀报说,兄弟中排行最大的德·儒瓦约兹先生刚刚到达,他从蒂埃里城堡来,带来了德·安茹公爵先生的一封信,在大接见厅等候接见。

国王连忙放下工作,去迎接这位如此亲爱的朋友。

许许多多官员和廷臣挤在接见厅里,王太后这天晚上在她的侍从女伴的簇拥下也来了,而这些侍从女伴又像一个个太阳似的,周围老有卫星卫护着。

国王伸手给儒瓦约兹吻,然后很得意地朝人群扫了一眼。亨利·德·布夏日站在入口的门角,在他往常站的位置上,一丝不苟地履行他值勤的职责。

国王朝他和蔼地点点头,向他致谢和打招呼,亨利深深地鞠躬行礼作答。

儒瓦约兹看见这默契的致意,也转过头去,不过他因为怕有失礼仪,没有过于明显地向弟弟打招呼,只是远远地朝弟弟微微一笑。

“陛下,”儒瓦约兹说,“德·安茹公爵派我来晋见陛下,他刚从安特卫普的征程归来。”

“我的弟弟身体好吗,海军元帅先生?”国王问,

“就他心情允许的情况来说,陛下,他身体很好,不过,我不想向陛下隐瞒,王爷看来很痛苦。”

“他遭到不幸以后,也许应该散散心吧,”国王说,能这么装出同情的样子来宣布他弟弟的吃败仗,他感到很开心。

“我想是这样,陛下。”

“海军元帅先生,我听说败得很惨。”

“陛下……”

“不过,多亏了您,大部分军队得救了。谢谢,海军元帅先生,谢谢。可怜的德·安茹先生不希望见见我们吗?”

“十分希望,陛下。”

“那么,我们去看他。您赞成这个意见吗,夫人?”亨利转过身去对卡特琳说。

她的心里非常痛苦,但仍然隐忍着没有在脸上流露出来。

“陛下,”她回答,“我原想单独去看我的儿子,不过,既然陛下垂允和我一起去表示这充满友爱的心意,这次旅行一定会是十分愉快的。”

“你们也和我们一起去,先生们,”国王对那些廷臣说,“我们明天出发,我要在莫城过夜。”

“陛下,我这就去把好消息通知王爷吗?”

“不!这么早就离开我,海军元帅先生,不!我知道一个儒瓦约兹是会叫我的弟弟喜欢,:是他希望见到的,可我们有两个儒瓦约兹哪……感谢天主!……德·布夏日,请您出发到蒂埃里城堡去。”

“陛下,”亨利问,“向德·安茹公爵大人通知陛下驾临的消息以后,我能回巴黎吗?”

“您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德·布夏日,”国王说。

亨利鞠了一个躬,朝门口走去。幸好儒瓦约兹一直在瞧着他.“陛下,您能允许我去跟我的弟弟说一句话吗?”他问。

“去说吧。不过是什么事?”国王放低声音问道。

“是这么回事,他想催马飞奔去执行任务,又催马飞奔赶回来,这会妨碍我们的计划,陛下,也会妨碍红衣主教的计划。”

“去吧,去吧,代我去劝劝这个疯狂的情人。,

安纳连忙去追弟弟,在前厅赶上了他。

“嗯,”儒瓦约兹说,“您急着要出发,亨利?”

“是的,我的哥哥。”

“是因为您想尽快回来?”

“是这样。”

“您不打算在蒂埃里城堡多待些时间?”

“尽可能少些。”

“为什么?”

“他们都在那儿寻欢作乐,哥哥,那不是我待的地方。”

“刚好相反,亨利,正因为德·安茹公爵大人要在城堡里大摆酒筵,您就该留在蒂埃里城堡。”

“这对我是不可能的,我的哥哥。”

“就为了您避静的打算和苦修的计划?”

“是的,我的哥哥。”

“您曾经向国王要求一张特许证?”

“谁对您说的?”

“我知道。”

“不错,我请求过。”

“您不会得到。”

“为什么,我的哥哥?”

“因为国王不愿意失去像您这样的一个仆人。’

“我的红衣主教哥哥要做陛下不愿意做的事。”

“这一切,为了一个女人!”

“安纳,我求求您,别再坚持了。”

“啊!您放心,我以后不再提了。不过,只此一次,让我们直截了当地说,你动身去蒂埃里城堡;好吧,我希望您在我的套房里等着我,不要随着自己高兴,匆匆赶回来。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在一起生活了,您要理解,我需要和您再待在一起。”

“我的哥哥,您,您到蒂埃里城堡去是为了取乐。我的哥哥,如果我留在蒂埃里城堡,会败坏您的兴致的。”

“啊!不会的!我,我顶得住,我的脾气好极了,一定能战胜您的忧郁。”

“我的哥哥……”

“对不起,伯爵,”海军元帅专横地坚持说,“我在这儿代表我们的父亲,命令您在蒂埃里城堡等我。您在那儿将找到我的套房,我的套房就是您的套房。它在底层,朝向花园。”

“如果您命令,我的哥哥……”亨利顺从地说。

‘是希望还是命令,伯爵,您愿意怎样说都可以,但是必须等我。”

“我将顺从,我的哥哥。”

‘我相信您不会怨我,”儒瓦约兹把年轻人紧紧抱在怀里,说。年轻人也许带点恼恨的情绪从这兄弟友爱的拥抱中挣扎出来,吩咐牵他的马过来,立刻出发到蒂埃里城堡去。

他像受到挫折的人那样,怒气冲冲地赶路,也就是说,拚命地朝前奔。

当天晚上,在夜幕降临以前,他爬上蒂埃里城堡座落的那个山冈,山脚下是马恩河。

他的名字使得亲王居住的这座城堡的一道道门都为他打开,但是一个多钟头以后他才受到召见。

有人说亲王在他的套房里,也有人说他正在睡觉,而贴身仆人料想他在演奏乐曲。

不过,仆人中没有一个人作出肯定的回答。

亨利坚决要求接见,因为在那以后他就可以不再去想国王交办的事,把全部时间沉浸在他的悲伤里了。

由于他的坚决要求,而且人家都知道他和他的哥哥是公爵最亲近的人,所以请他走进二层楼上的一间客厅里,亲王终于同意在那儿接见他。

半个钟头过去,夜幕不知不觉地从天空降下。

德·安茹公爵拖着脚走的沉重脚步声从长廊里传来。亨利熟悉这个脚步声,准备好按惯常的礼节行礼。

可是,亲王显得非常匆忙,很快地就来见他的使臣,免去这些繁文褥节,握住他的手,拥抱他。

“您好,伯爵,”亲王说,“为什么要麻烦您来探望一个可怜的战败者?”

“王爷,国王派我来通知您,他非常希望见到殿下,为了让劳累的殿下得到休息,陛下要来迎接殿下,至迟明天驾临蒂埃里城堡。”

“国王明天来!”弗朗索瓦显出不耐烦的神气,大声嚷道。不过,他很快地又镇静下来,说:

“明天,明天!不过,说真的,不论是城堡里还是城里,都来不及做好迎接陛下的准备。”

亨利像任何传达命令而没有评论命令的任务的人那样,鞠了一个躬。

“国王陛下和王太后陛下急于要见到殿下,不可能想到这些不便。”

“好吧,好吧,”亲王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我得抓紧时间。我不管您了,亨利;谢谢您来得这样迅速,因为我看得出您跑得很快,去休息吧。”

“殿下没有别的命令要我去传达吗?”亨利恭敬地问。

“没有。去睡觉吧。在您屋里会有人侍候您,伯爵。今天晚上我已经没有公务,我身体不舒服,心神不安;我胃口不好,睡不着觉,弄得我生活过得很不愉快,您也能理解,我不让任何人参与。对了,您听到那个消息吗?”

“没有,大人,什么消息?”

“奥里依给狼吃了……”

“奥里依!”亨利大吃一惊,叫了起来。

“啊!是的……给吃了!……很奇怪,任何接近我的人都死得不好:晚安,伯爵,好好去睡吧!”

亲王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