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法军继续挺进;六月二日,他们进入了米兰。

他们很少遇到抵抗:米兰要塞早已被围。被派到普莱桑斯的缪拉轻而易举地就把它攻下了。最后,拉纳在蒙特贝洛打败了奥特将军。

这样一来,他们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奥军的后方。

六月八日晚上,来了一个缪拉的信使,我们已经讲过了,缪拉这时已经占领了普莱桑斯;缪拉截住了梅拉斯将军的一份公函,他把这份公函送来给第一执政。

这份公函里说热那亚已经投降:马赛纳在吃完了他的马,狗,猫和老鼠以后,不得不放下了武器。

此外,梅拉斯对后备军的说法嗤之以鼻;他把波拿巴出现在意大利当作神话讲;他从可靠方面获知,第一执政始终没有离开巴黎。

这些消息一定要火速告诉波拿巴,热那亚投降使他们处于不利的境地。

因此,布利埃纳在清晨三点叫醒了将军,把公函翻译给他听。

波拿巴开口第一句话是:

“布利埃纳,您不是不懂得德文吗?”

可是布利埃纳接着又一次逐字逐句开始翻译。

念了两遍以后,将军起身了,他把所有的人都叫醒了,下达了一些命令,随后又躺下重新睡觉。

当天他离开米兰,把他的司令部设在斯特拉台拉,在那儿一直待到六月十二日;六月十三日他又启程,向斯克里维亚河进发,穿过蒙特贝洛,他在那儿看到了还带有血腥气的战场,和拉纳的胜利留下的满目疮演。到处都可看到死亡的痕迹;教堂里尸体累累,伤员遍地。

“真见鬼!”第一执政对蒙特贝洛的英雄说,“这儿好像真热!”

“将军,热得我这个师里的人骨头格格作响,就像雹子打在玻璃窗上一样。”

六月十一日,波拿巴将军还在斯特拉台拉的时候,德塞赶来见他。

由于埃尔阿里克已经投降,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五月六日,也就是波拿巴从巴黎动身的那天,他来到了土伦。

第一执政在圣贝尔纳尔山口山脚下收到了德塞的一封信;来信问他,他应该到巴黎去呢还是来追随波拿巴的军队。

“嗯,什么,去巴黎?”第一执政当时回答说,“写信告诉他,叫他到意大利我们的司令部来,不管我们在哪儿!”

布利埃纳写了复信;于是,就像我们刚才已经讲的,他于六月十一日抵达斯特拉台拉。

第一执政接见他时心中怀着双重的喜悦:首先,他又看到了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一个聪明机智的军官,一个忠心耿耿的朋友;其次,德塞来得正是时候,布代师长刚才阵亡,他可以来代他指挥。

由于加尔达纳将军一个错误的报告,第一执政原来以为敌人不愿作战,正在向热那亚撤去;他便派德塞和他那个师到去诺维的大路上切断敌人的退路。

十三日和十四日两天晚上平静无事,在这前一天曾经有过一次非同寻常的暴风雨,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进行了一场战斗,把奥地利人打败了。因此这时候就好比上天和人类都感到了疲倦,全都要休息了。

波拿巴心里很踏实,博尔米达河上只有一座桥,而且有人向他保证,这座桥已经被切断了。

在博尔米达河方向尽可能远的地方派了一些前哨部队,有一些四人一组的小部队为他们侦察探路。

其实敌人整个晚上都在渡河。

清晨两点,有两个四人小组遭到了突然袭击;七个人被杀死了;第八个逃了回来,一面叫着通知前哨:“拿起武器!”

马上派了一个信使来报告第一执政,他正睡在托雷第加罗福罗。

在等待即将下达的命令的时候,全线响起了紧急集合的鼓声。

一定要有过亲身体会的人才能想象出在半夜三点钟击鼓召唤士兵所产生的效果。

即使最勇敢的人也会毛骨悚然。

士兵们是和衣而卧的;他们一跃而起,奔向枪架,扑向他们的武器。

广漠的马伦哥平原上的战线形成了;鼓声像一根长长的火药线那样沿伸开去,在半明不暗的夜色之中,可以看到前哨部队在狂奔飞跑。

晨曦初露时,我们的部队占有了以下的阵地:

加尔达纳的师和尚贝尔拉克的师在最前线,他们驻扎在佩特拉-博纳的小高地上,也就是马伦哥到托尔托纳的拐角上,博尔米达河在这条大路下面穿过注向塔纳罗河。

拉纳将军的部队紧扎在圣乔利阿诺村前面,也就是第一执政在三个月以前在地图上指给罗朗看,告诉他这是决定下一次战役命运的地方。

执政们的近卫队驻在拉纳将军后面五百托瓦兹①的地方。

左翼由凯莱曼将军指挥的骑兵旅和几支轻骑兵小分队组成;他们驻在加尔达纳师和尚贝尔拉克师的接合地带。

①托瓦兹:法国旧长度单位,约合1.949米。

第二支由尚波将军指挥的骑兵旅组成了右翼,他们的位置在第二道防线的拉纳将军的骑兵中间。

最后,还有根据里沃将军的命令,由缪拉派出的第十二和第二十一两个轻骑兵团,占有了中央阵地右端的萨洛的出口处。

所有这些部队一共有二万五六千人,另外还有已派遣出去的,由德塞指挥的大概有一万人左右的莫尼埃和布代的两个师,他们是到去热那亚的大路上切断敌人退路的。

可是敌人非但没有退却,反而进攻了。

六月十三日,奥地利军队总司令梅拉斯将军把哈迪克将军、凯姆将军和奥特将军的军队集中到一起,渡过了塔纳罗河,来到亚历山大城前面扎营,他一共有三万六千步兵,七千骑兵和一支为数众多,装备齐全,保养良好的炮兵。

清晨四点钟,右翼开始了枪战,维克托将军给每个部队划分了战斗区域。

五点钟,波拿巴被隆隆的炮声震醒。

在他匆匆忙忙穿衣服的时候,维克托将军的一名副官赶来告诉他说,敌人已经越过了博尔米达河,整个前线都已经接上了火。

第一执政叫人把他的马牵来,他跳上马背,往发生战斗的地方飞驰而去。

在一个小山冈的顶上,他看到了两军的阵势。

敌人组成了三个纵队;左路一支包括全部骑兵和轻步兵,他们从萨洛大路向卡斯特尔一切利奥洛挺进;同时,中路和右路两支纵队,他们相互协同,溯博尔米达河而上,正在向托尔托纳大路挺进;这两路纵队包括哈迪克将军,凯姆将军和奥莱利将军的步兵和听从奥特将军指挥的精锐的后备队。

这两路纵队刚一越过博尔米达河,便遇上了加尔达纳将军布设在我们前面已经讲过的农场和佩特拉-博纳山谷里的部队;就是他们先头部队的炮声把波拿巴引到战场上来的。

他来的时候,正是加尔达纳的师被这阵炮火打垮被迫后撤,维克托将军把尚贝尔拉克的师开上去增援的时候。

得到了这个支援,加尔达纳将军的部队才能有秩序地后撤到马伦哥村。

形势相当严重:总司令所有的计划全都落空了,他非但没有能根据他的习惯,用他巧妙地聚集起来的部队进行攻击,却在他能够集中他的部队之前受到了敌人的攻击。

奥地利军队利用了在他们面前开阔的地面,不再以纵队前进,把队形展开,和加尔达纳将军和尚贝尔拉克的防线平行;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兵力要多一倍。

敌人第一梯队的士兵由哈迪克将军指挥;第二梯队由梅拉斯将军指挥;第三梯队由奥特将军指挥。

在博尔米达河前面不远,有一条由深沟形成的叫做丰塔诺纳的小溪;这条小溪呈新月形,环绕着马伦哥村,并保护着它。

维克托将军已经看到了这条天然防线可以提供的好处,便利用它把加尔达纳和尚贝尔拉克两个师集结了起来。

波拿巴同意了维克托的处置,下命令要他死守马伦哥:他需要时间来重新考虑一下在博尔米达河、丰塔诺纳河和马伦哥之间这一大块方形阵地的形势。

首先要采取的措施是把德塞的部队召回来,我们已经讲过,德塞的部队已被派去切断敌人往热那亚的退路。

波拿巴派出了两三名副官,命令他们要快速飞奔,一直追到德塞的部队才能停止。

随后他就等着,他懂得现在除了尽可能有秩序地后撤外别无他法;他一直要等到能集中足够的、不但能使他停止后退、甚至还能使他前进的兵力。

可是,这种等待是可怕的。

过了一会儿,战斗又在全线重新开始。奥地利部队来到丰塔诺纳河河边,法军守在河的另一边;大家隔河枪战,在手枪射程距离内相互射击。

在密集的炮火的掩护下,数量上占优势的敌人唯有展开队形才能向我们冲来。

加尔达纳师的里沃将军看到敌人将采取这个行动。

他走出马伦哥村,把一个营部署在旷野上,命令他们即使死了也不准后退一步。随后,当敌人的炮兵把这个营当作目标的时候,他把他的骑兵组成了纵队,绕过那个营,向三千个冲过来的奥地利士兵扑去,把他们打得抱头鼠窜。尽管他中了一颗流弹受了伤,还是通着敌人退到他们的阵线后面重新整队。

随后,他又率领着他的骑兵,回到了那个寸步不让的营的右边。

可是,就在这个当口,从早晨起一直在和敌人作战的加尔达纳师被逼回了马伦哥,奥地利军队的第一线士兵紧跟在他们后面,很快就把尚贝尔拉克师逼到村子后面去了。

这时候,一个总司令的副官传来命令要这两个师会合在一起,不惜任何代价重新拿下马伦哥。

维克托将军把他们重新组织,带着他们冲进了奥地利人来不及筑起街垒的街道,又拿下了村子,接着又丢失,接着又拿下;最后,由于人数处于劣势,又丢失了。

己经是上午十一点钟了,这个时候,波拿巴的副官们应该已经赶上了德塞,他肯定向炮声赶来了。

与此同时,拉纳的两个师赶来增援正在作战的师:这支增援部队协助加尔达纳和尚贝尔拉克重新组成了和敌人平行的防线;敌人正同时从马伦哥正面和它的左右涌出来。

奥地利人要向我们冲过来了。

拉纳把维克托的两个师集合起来作为他的中心,把他两个比较起来还不太劳累的师展开,和奥地利军的两翼对攻。这两支部队,一支由于刚开始取得的胜利而兴奋激昂,另一支因刚经过休息而精力有所恢复,相互发动猛攻。刚才被部队的两个行动暂时打断了的战斗又在全线恢复了。

经过了一个小时面对面的白刃战以后,凯姆将军的部队退却了;尚波将军率领的第一和第八两个龙骑兵团向他冲去,加速了他的喷败。华特兰将军带着他的第六轻步兵团,第二十二和第四十两个纵队追赶他们,把他们逼到了那条小溪后面一千托瓦兹的地方。可是他刚才这个行动使他脱离了主力部队,中间两个师将要由于右翼的胜利而受到伤害,尚波将军和华特兰将军不得不返回去占领他们空出来的阵地。

这时候,凯莱曼在左翼采取了和华特兰以及尚波在右翼采取的同样的行动。两次骑兵冲锋把敌人冲开了;可是他们在第一线敌人后面又看到了第二线的敌人,他们不敢再冲了,因为对方人数众多;刚刚获得的胜利转眼间又失掉了。

时间已到中午。

长达一法里的,火蛇般蜿蜒曲折的法军阵线中间被撕开了。中间的队伍不顾两翼,往后撤去;两翼的部队不得不也跟着一起后撤。左边的凯莱曼和右边的华特兰都下令自己的部下往后撤。

部队排成方队,在八十门大炮——紧接在后面的是奥地利军队的刺刀——的火力下后撤;队伍里的人明显地减少了,只见伤员被他们的弟兄们抬进了战地救护所,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再回来了。

有一个后撤的师穿过一块麦地,麦子已经成熟,一颗炮弹飞来,哄然巨响后,干燥的麦秆燃烧起来,两三千人陷身在大火之中,子弹盒着火了,子弹到处乱飞,队伍全乱了。

于是,波拿巴把近卫队派了出去;他们跑步前进,投入战斗,阻止了敌人的前进。另一方面,精锐的投弹兵飞奔而来,把奥地利的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这时候,逃过了大火的那个师又集结拢来,领到了新的子弹,重新排成了行列。

可是这个行动的唯一的结果只是没有让后撤变成溃败。

下午两点钟了。

波拿巴坐在去亚历山大城的大路边的土堆上看着撤退;他只有一个人;胳膊上挽着他的马组绳,用他的马鞭子把地上的小石子抽打得飞了起来。炮弹把他周围的土地打得坑坑洼洼。

他仿佛对这场巨大的悲剧无动于衷,可是让这场悲剧赶快了结的愿望却始终萦回在他的脑际。

他从来没有赌过这么大的输点:六年的胜利搏一顶法兰西的王冠。

突然,他仿佛从沉思中猛醒了过来;在展耳欲聋的枪炮声中,他似乎听到有一匹奔马的声音。他抬起头来观看,果然,从诺维那个方向有一个骑着一匹口吐白沫的马的骑士正在全速奔驰而来。

在骑士离他只剩下五十步远时,波拿巴叫道:

“罗朗!”

罗朗一边驰来,一边叫道:

“德塞!德塞!德塞!”

波拿巴张开胳膊,罗朗从马上跃下,扑过去楼住了第一执政的脖子。

波拿巴看见罗朗到达,心中有双重喜悦:首先他感到高兴的是,他又见到了一个对他忠心耿耿、至死不渝的人;其次他感到高兴的是,他听到了罗朗带来的消息。

“那么,德塞呢?……”第一执政问道。

“德塞离这儿还有一法里路;您的一位副官遇到他正在向炮声赶回来。”

“那么,”波拿巴说,“他也许还能及时到达。”

“什么,及时?”

“看!”

罗朗向战场上看了一眼,便知道了形势。

就在波拿巴的眼睛离开战场的几分钟时间以内,战场上的形势更加恶化了。

准备向卡斯特尔-切利奥洛进攻,但尚未动手的奥军第一纵队,正在向我们的右翼冲锋。

如果被他们冲进了阵地,那就不是撤退而是溃败了。

德塞也许赶不上了。

“带上我最后两团投弹兵,”波拿巴说,“去和近卫军会合,和他们一起到最右端去……你懂了吗?排成方阵,罗朗!要像花岗岩堡垒一样顶住那个纵队。”

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了;罗朗跳上马背,率领着两团精锐部队,和近卫队会合以后,向右端冲去。

冲到离埃尔斯尼兹将军五十步的地方,罗朗叫道:

“排成方阵!第一执政在看着我们!”

方阵排好了;每个士兵都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样屹立不动。

埃尔斯尼兹将军没有继续前进去援助梅拉斯将军和凯姆将军;他也没有小看出现在一支胜利的部队前面的不足为惧的九百个人;他向他们杀了过去。

这是一个错误:这个错误拯救了法军。

这九百个人的确是波拿巴所希望的那样的一座花岗岩堡垒;炮火,枪弹,枪刺,对他们毫无作用。

它寸步不让,巍然不动口

波拿巴赞赏地望着它,突然,在他回头往诺维方向望去的当口,他看到了德塞的先头部队的枪刺的闪光。

由于他站在这块平地的最高点,他看到了敌人看不到的东西。

在他身后有一群供他差遣的军官,他向他们做了个手势。

军官后面还有两三个手里牵着马匹的仆人。

军官和仆人都走了过来。

波拿巴向一名军官指指远处在阳光下闪烁的密密麻麻的枪刺。

“快骑马向那儿奔去,”他说,“要他们赶快;还有德塞,告诉他说,我在这儿,我在等他。”

这个军官跳上马背,飞驰而去。

波拿巴又举眼向战场望去。

撤退还在继续,可是埃尔斯尼兹将军和他的纵队被罗朗和他九百名手下顶住了。

花岗岩堡垒变成了一座火山;它从四面喷出火焰。

这时,波拿巴又对另外三名军官说:

“你们一个到中间,两个到侧冀,去到处通知大家说,后备部队来了,要大家开始反攻。”

三个军官像从同一把弓上发出的三支箭一样飞了出去,离开他们的出发点越来越远,离他们各自的目的地越来越近。

波拿巴看着他们远去以后,回过头来,看到五十步外有一个穿着将军制服的骑士正在向他奔来。

那是德塞。

德塞在他离开埃及国土而和他分手的那天早晨曾经笑着说:

“欧洲的炮弹已经不认识我了,我会倒霉的。”

对两个朋友来说,握一下手他们的心灵就得到了交流。

随后,波拿巴伸长胳膊往战场上指了指。

只要看一下就抵得上世界上所有的语言。

从早晨五点钟开始,近两万人在两法里方圆的范围内开始了战斗,现在还剩下九千名步兵,一千匹马和十门还可以使用的大炮。四分之一的士兵失去了战斗力;另外四分之一在运送第一执政下令不准抛弃的伤员。除了罗朗和他九百名部下,全线都在后撤。

在博尔米达河到他们撤退到的地方之间的大片空地上,到处都是人和马的尸体,拆开的大炮和破裂的弹药车。

这儿那儿,处处都可以看到火焰和烟柱;那是在焚烧的麦地。德塞一下子就把所有这些细节全都看在眼里了。

“您看这场战役的结果如何?”波拿巴问。

“我以为,”德塞说,“这场战役是输了;可是,因为现在还只是下午三点,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再打赢一场。”

“不过,”一个另外的声音说,“您一定得有大炮。”

这是炮兵司令马尔蒙的声音。

“您说得对,马尔蒙;可是您到哪儿去搞大炮来呢?”

“我还能从战场上弄来五门完好的大炮,另外还有五门留在斯克里维亚的大炮刚刚运到。”

“我带来八门,”德塞说。

“一共十八门,”马尔蒙接着说,“我已经足够了。”

一名副官去通知德塞的炮兵尽快到来。

后备兵越来越近了,还有八分之一法里的路程。

而且,当时的地形似乎是预先选好了的;大路左边有一道很高的树篱,这道树篱和一条道路垂直,前面有一个斜坡挡着。

他们让来到的步兵从这儿通过;只让骑兵躲藏在这个宽大的屏障后面。

这时候,马尔蒙已经把他的十八门大炮集中起来,在右其的正面设下了炮位。

突然,大炮轰鸣起来,向奥地利人泻下了密集的炮弹。

敌人的队伍停顿了一下。

波拿巴利用了这个时机巡视了法军的全线。

“弟兄们,”他大声说,“我们后退得已经够了:你们要记住,倒在战场上是我的习惯!”

就在这时候,就像回答马尔蒙的炮击一样,左翼响起了齐射声,向奥地利军队的侧真发动了进攻。

那是德塞和他那个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敌人的阵营猛扑了过去。

全军都懂得那是后备军投入了战斗,一定要竭尽全力支援它。

左右两侧都响彻了“冲啊!”的呼声。

所有部队都擂起了发动冲锋的战鼓。

奥地利军队没有看到刚才抵达的增援部队,以为这一天他们已经赢定了,肩上扛着枪就像在散步一样;他们觉得在我们的队伍里发生了点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他们想抓住他们感到快从他们手里滑走的胜利。

法军全线进入反攻,到处都是惊心动魄的冲锋的脚步声,胜利的《马赛曲》响了起来。马尔蒙的大炮喷射着火焰;凯尔曼率领他的重骑兵猛冲,穿过了敌人两道防线。

德塞跳过沟壕,越过障碍,来到一块小高地上,在他回头看他的师有没有跟上他时,突然中弹倒毙在地上。可是他的阵亡非但没有影响他部下的勇气,反而激励了他们,使他们的士气格外高昂。他们端着枪刺向查赫将军的纵队冲去。

这时候,已经突破了敌人两条防线的凯尔曼看到德塞那个师和一大群密集而静止的敌人交上了手;他就从侧面冲上去,钻进一个缺口,把它撕裂,拉开。不到一刻钟,组成这群人的五干个奥地利投弹兵被打得四散逃窜,被全部歼灭了,他们像一阵烟雾似的消失了;查赫将军和他的参谋部成员都成了俘虏;其他什么也没有了。

这时候,敌人也想把他强大的骑兵投入战斗,可是密集的火枪子弹,毁灭性的齐射和可怕的枪刺把他们一下子就挡住了。

缪拉用两门小炮和一门榴弹炮轰击他们的侧翼,造成了他们很大的伤亡。

他停了一会儿,为了解救罗朗和他九百个人;他有一颗炮弹落在奥地利军队的队伍中爆炸开来,打开了一个烈火焰焰的缺口:罗朗向缺口里冲进去,他一手拿着手枪,另一只手握着军刀,所有的近卫军全跟随在他后面,他们像一个劈开橡树树干的楔子一样撕裂了奥地利军队的队伍。罗朗一直冲到四周围了很多敌人的一辆残破的弹药车前面,他把拿着手枪的手伸进了弹药车,开了一枪。

一声震天价的巨响,一座火山张开了嘴,吞下了它四周的一切。

埃尔斯尼兹将军全军溃退。

兵败如山倒,奥地利的将军们想制止后退,但毫无作用,法国军队在半个小时以内越过了它一步一步地保卫了八个小时的平原。

敌人一直败退到马伦哥才收住脚步,他们想在被遗忘在卡斯特尔一切利奥洛、而在这一天快结束的时候又出现了的卡拉-圣西尔的炮兵的火力下重整队形;可是德塞、加尔达纳和尚贝尔拉克的三个师跑步赶到了,他们一条街一条街地追击奥地利人。

马伦哥被攻下来了;敌人退缩到佩特拉一博纳,佩特拉-博纳也像马伦哥一样被打下来了。

奥地利人往博尔米达河的桥上逃窜,可是卡拉一圣西尔比他们抢先赶到;这时候,大批逃兵寻找可以涉水而过的地方,他们在我们全线火力的逼迫下往博尔米达河里跳去,我军的枪炮声直到晚,上十点钟才告停息……

奥地利军队的残余部队回到了他们亚历山大的营地;法军在桥头宿营。

这一天奥地利军队死了四千五百人,受伤六千人,五千人被俘,损失了十二面旗帜和三十门大炮。

从来也没有见过战场上的命运像这样的变幻莫测。

下午两点,波拿巴败局已定;到了五点钟,意大利却又一下子被重新征服了,法兰西的王权前景无比光辉。

当天晚上,第一执政写了下面这封信给蒙特凡尔夫人。

“夫人:

今天我取得了我有生以来最辉煌的一次胜利;可是这次胜利也使我付出了极为高昂的代价,它割去了我两块心头之肉:德塞和罗朗。

请别过分伤心,夫人:令郎早有厌世之念,捐躯疆场是他最好的归宿。

波拿巴”

人们到处寻找年轻副官的尸体,但始终没有找到:他像洛摩罗斯①一样,消失在一次暴风雨中了。屡屡逢凶化吉的罗朗为什么如此急急于离开人世,从此成了后世的不解之谜。

①洛摩罗斯:罗马神话中玛斯和瑞亚·西尔维亚所生的儿子。是罗马的创建者和第一个国王。据说他在一次阅兵时,消失在突然而来的暴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