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夫人把坐在一旁的女佣人打发到隔壁,亲自为我们盛饭。这似乎是先生家招待老朋友的习惯。头一两次我还感到不好意思,后来次数一多,便也不觉得把饭碗递给夫人有什么不好的了。

“要茶还是添饭?你真吃的不少呵。”

连夫人有时也说些无需客套的话,可是那天我的食欲却没有像夫人戏言的那样好。

“已经吃好了?近来你的饭量太小了。”

“不是饭量小,而是天气热,吃不下了。”

夫人叫女佣收拾了饭桌后,又叫她把冰激凌和水果送上来。

“这是家里自己做的。”

看来在家无事的夫人,仿佛请客人品尝自己调制的冰激凌倒是很有余裕的。我连吃了两杯。

“你也终于毕业了,以后打算干什么呢?”先生问我。我把座垫向走廊边移了一半,背靠在隔扇的门旁。

我想到的只是自己毕业了,至于以后干什么却想也没想过。夫人见我回答不出,便问道:“当教师?”见我还没有回答。接着又问:“那,做官?”我和先生都笑了起来。

“说真的,我还没想过干什么好。关于选择职业的问题,我真的一点也没想过。究竟什么好,什么不好,不去体验一下是不会知道的。所以我也无法选择。”

“倒也是呵。不过,你毕竟是家里有钱才说的这样轻松的。你看看那些穷人家,就不能像你这么沉着了。”

在我的朋友当中,有的人还没毕业就在寻找中学教员的工作了。我默认了夫人说的事实,但却这样说:

“大概是有点受先生影响吧。”

“他不会给你好影响的。”

先生苦笑着说:

“受了影响也没关系,因为以前我跟你说过,趁你父亲活着的时候,一定要把财产分到手。不然的话,那就绝对不能大意。”

我想起在那杜鹃花开的五月初,同先生在郊外花匠宽敞的院落深处的谈话;耳边又反复响起先生在归途中,以激愤语气对我讲的强硬的话语。他的话语岂知是激昂,简直是可怕的。但是在不知真像的我看来,同时有事意犹未尽的。

“夫人,您家的财产很多么?”

“您怎么问起这种事?”

“问先生也不告诉我嘛。”

夫人笑着瞧了瞧先生。

“那大概就不值得告诉你吧。”

“请您告诉我,大约得有多少财产才能像先生这样生活呢,我回家跟父亲谈判时好做个参考。”

先生面向庭院,若无其事的抽着烟。我自然只有问夫人了。

“谈不上什么有多少,我们就是这样一般过日子。你呀,反正怎么都可以,唯独以后不做点事情是断断不行得。像先生那样无所事事……”

“我并没有闲着呵。”

先生只是稍微转过脸,打断了夫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