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个老东西干的这是什么事呀?谁想到会出这样的事!……马赫老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您说,我还是赶紧去找她吧?”

赛西儿的父母已失却感觉,没有回答。

“怎么样?我看那样好些……我去了。”

但是,勒瓦克老婆在出去之前又打量着那双皮鞋。全矿工村都惊动了,已经有一群人挤在门口,说不定会有人把鞋偷走的,再说,马赫家再也没有男人穿这双鞋了。于是,她悄悄地把鞋带走了;她看这双鞋布特鲁穿着大概正合适。

在雷吉亚,埃纳博夫妇由内格尔陪着等候着格雷古瓦一家,却久久不见回来。内格尔从井下上来,向他们作了详细地叙述:今天晚上就可以挖到埋有人的地方,不过,从里面拉出来肯定都是死尸,因为直到现在再没听到信号声。在工程师身后,马赫老婆坐在一根木头上,当勒瓦克老婆跑来向她叙述她家老爷爷干的好事时,她脸色煞白地听着,然后她只是不耐烦而又生气地使劲甩了一下手,就跟着勒瓦克老婆走了。

埃纳博太太昏了过去。太可恨了!可怜的赛西儿那一天是那么活泼,一个钟头以前还那么欢蹦乱跳的!埃纳博先生只好把妻子送到老穆克的小屋子里去呆一会儿。他用笨拙的手给她解开衣服,从胸衣里散发出麝香的香味,使他心慌意乱。她泪如雨下,紧紧地抱住听说赛西儿的死而大为震惊的内格尔。他的这门亲事完了。丈夫望着他们抱头痛哭,心中的一个忧虑不觉冰释。这桩不幸倒解决了问题,他宁肯让侄子留下来,不然,他真怕她老婆会跟车夫搞到一起的。

〖五〗

在井底下,被遗弃的遇难者恐惧地呼叫着。现在水已经齐腰了。急流奔泻的声音震耳欲聋,他们听到井壁最后塌陷的响声,感到好像天塌地陷一般。尤其是关在马厩里的那些马的惨叫,更使他们心惊肉跳,这是将被屠宰的牲畜发出的死亡的哀号,恐怖而难忘。

老穆克放开了“战斗”。这匹老马站在那里浑身颤抖,瞪着大眼,直勾勾地盯着不断上升的水面。罐笼站很快就灌满了水,穹窿下的三盏灯放射着微弱的红光,可以看到绿色的洪水在上涨。后来当它觉得冰冷的水浸透了它的皮毛时,突然蹬起四蹄疯狂地跑起来,在一个运煤巷道里消失了。

于是,人们随着这头牲畜,各自逃命。

“在这里一点办法也没有!”老穆克嚷道。“到雷吉亚那边看看去吧。”

假使在通路被截断以前能够跑到那里,就可以从这个临近的旧矿井逃出去,这个念头使他们一齐向那里跑去。二十个人排成一行,争先恐后地跑着。他们高举着安全灯,以防被水淹灭。所幸巷道是一个慢上坡,越来越高,他们和洪水搏斗着跑了二百米,水并没有没过腰。已经泯灭的信仰又在这些狂乱的心灵里复活了,他们祈求地神保佑。他们认为这是由于人们割断了地神的血管,地神为了报复才放出了这么多的血来淹人的。一个老头结结巴巴地念叨着已经忘记的经文,同时向外弯着大拇指,以安抚矿里的恶魔。

但是,他们跑到第一个十字路口时,意见发生了分歧。马夫想往左走,其余的人则一口咬定往右边走更近。在这里耽误了一阵工夫。

“哼!你们想死就去吧,关我什么事!我,我从这边走。”沙瓦尔粗暴地嚷道。

他向右边走了,有两个同伴跟着他。其余的人继续跟在老穆克的后面跑着,因为他是在雷吉亚长大的。不过,老穆克自己也犹豫起来,不知道该往哪边拐。他们已经晕头转向,连老工人也认不出路来了,面前交叉的巷道好像乱线头。每到一个岔路口,他们犹豫不决,停半天才能拿定主意。

艾蒂安落到了最后面,他被卡特琳拖住了,她由于又累又怕已经瘫软无力。他原想跟沙瓦尔向右走,认为那条道是对的,但是,他还是冒着死在井下的危险,同沙瓦尔分开了。人群在继续溃散,有些同伴又分出去了,现在跟着老穆克的只剩下七个人了。

艾蒂安看到年轻姑娘越来越支撑不住,就对她说:“搂住我的脖子,我背着你走。”

“不用,不要管我了,”卡特琳低声说,“我不行了,我真想立刻死了才好。”

他们落在后面有五十米远,艾蒂安不顾她怎样反对,还是要把她背起来,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块巨大的岩石落下来,堵住了巷道,把他们和其余的人隔断了。大水已经浸透了矿岩,到处都在倒塌,他们不得已又退回去。后来,他们也不知道向哪个方向走了。完了,只好放弃从雷吉亚出去的念头了!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到最高的掌子面上去,等水落下去以后,或许有人会来救他们。

最后,艾蒂安认出了纪尧姆矿脉。

“好!”他说,“我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了。他妈的,原来我们走对了;现在什么也不怕了!……你听我说,咱们一直走,从通风夹道爬上去。”

水拍击着胸口,他们走得很慢。只要有灯就有希望,因此为了节省灯油,他们吹灭了一盏安全灯,以便等另一盏灯快没油的时候,把这盏灯的油倒进去。他们到了通风夹道,这时后面传来一阵响声,使他们回过头去。难道同伴们也被截断又折回来了?远处传来呼呼的响声,一阵风暴逐渐逼近,溅起一片水花,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随后,他们看见从黑暗中跑出一个白色的庞然大物,从夹住它的坑木中间拚命往外挤,想奔到他们跟前,他们不禁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