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塞芙丽娜感到十分愤怒,她便开始四处活动,扬言要收回勒布勒那套房子。大家知道,那套房子应该归副站长居住。其实塞芙丽娜要收回那套房子并非是因为它前面的风光优美,也不是因为它的窗子对着出站口大院的坦古维尔高地。她想住那套房子的真正目的是因为它还有一个门,正对送货楼梯。当然,这个理由,她不便明讲。那样雅克就可以从另外一个门进入,而不会被勒不勒太太发觉。那样他们就算真正自由了。

双方斗争得十分激烈,这个曾使左邻右舍感兴趣的问题又冒了出来,而且日趋尖锐。勒不勒太太受到威胁,绝望地进行自卫。她对众人说,要是把她关在对面的阴暗房里,她会被闷死。因为在那里,视线被窗前的廊棚屋顶挡住,住在那里就像坐牢一样,而她现在所住的地方阳光明亮,很是热闹,所以她无法忍受那黑洞里的生活。况且勒布勒太太双腿有病,不能出外散步,那就只好终日里对着廊棚顶自怨自艾,那就等于马上要她的命,但这些只是感情方面的理由,勒布勒太太无法否认她占据了卢博前任的房子。卢博前任是个光棍,为讨好勒布勒太太才把房子让给了她。当时勒布勒先生还写了一份保证书,说只要新任副站长要索回那套房子,他保证让出来。由于一时尚未找到那封保证信,勒布勒太太就矢口否认有这么一回事儿。

事情越闹越大,勒布勒太太的脾气一天坏似一天,变得粗暴好斗。她曾想把另一位副站长穆兰的妻子拉到她这边来。她说穆兰夫人讲过曾在楼梯上看见塞芙丽娜同男人接吻。穆兰听后大动肝火。她妻子生性善良,为人温顺,从不出门。她哭着对丈夫发誓,说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看见。几天里,这一纠纷在整个走廊上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最后以勒布勒太太的失败告终,因为她不该激怒售票员吉雄小姐。她一直在窥视吉雄的行动,习惯成自然,难以收敛。她每天晚上监视站长的卧室,妄想抓住人家一次。但她一连监视了两年,一次也没有抓住人家,连人家的喘息声都未能听到一次。

她认定站长和吉雄通奸,发疯一般想把人家当场捉住。吉雄小姐进门出门,勒布勒太太总悄悄监视人家。吉雄小姐对此十分恼火,希望勒布勒搬到阴面。那样她们两家就隔开了,不再是对门邻居,吉雄进出也就不必经过勒布勒家门口了。在这一纠葛中,站长达巴迪本来采取超然态度,但现在他也开始反对勒布勒夫妇了,这对勒布勒是个不祥之兆。

加上其他纠纷,形势日趋复杂。现在菲洛梅内来给塞芙丽娜送鸡蛋,一见勒布勒太太就傲慢地把脑袋一仰,因为勒布勒太太总爱开着房门,惹众人生厌。菲洛梅内经过勒布勒门口时,彼此都要说两句使对方不愉快的话。塞芙丽娜同菲洛梅内的关系十分亲密,常常互相吐露隐情。在雅克不敢上楼时,菲洛梅内就替他通风报信。菲洛梅内装作去送鸡蛋,把更改后的幽会时间和地点告诉塞芙丽娜,并解释上次雅克来为什么那么小心。

雅克有时不能赴约,就到车场主任索瓦尼亚家消磨时光。他同司炉佩克一起去那里消遣,因为雅克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宿舍里。有时佩克去海员酒吧间闲逛,雅克照旧去菲洛梅内家,托她传递口信,一坐下就不肯离开。久而久之,菲洛梅内对雅克产生了好感,跌进了爱情的漩涡里,因为以前她结交的人全是粗鲁汉子。她感到雅克那双小手很漂亮,他生得文质彬彬,神态忧郁,相貌英俊,犹如她从未尝过的糖果,十分馋人。她同佩克是一对醉鬼,粗暴多于爱抚。她把雅克的话转告塞芙丽娜时,感到自己也尝到了禁果的美味。

一天,菲洛梅内向雅克吐露真情,抱怨佩克为人阴险。平时他笑眼常开,一日一喝醉酒,他什么坏事也干得出。雅克也发现菲洛梅内注重打扮了。她身材瘦长,十分肉感,像匹发情的母马,她那双眼睛十分漂亮,喷着欲火,难免叫男人会想入非非。她不怎么喝酒了,房间也收拾得比过去整洁了。

一天晚上,菲洛梅内的哥哥索瓦尼亚听见妹妹房间里有男子的说话声,便举拳冲进去,想教训妹妹一通。当他发现是雅克在同妹妹聊天,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送去了一瓶苹果酒。雅克在菲洛梅内家受到款待,哆嗦症消失了,显得十分高兴,所以菲洛梅内愈是同塞芙丽娜亲近,她对勒布勒太太的仇恨就愈大。她到处宣传,说勒布勒太太是个老无赖。

一天夜里,菲洛梅内在她家小花园后遇见雅克同塞芙丽娜,她陪他们走到车场,那是雅克同塞芙丽娜经常幽会的地方。

“喔,你们的心也太好了,既然那套房子应该归你们……我要是您,就抓住她的头发把他们轰走……您就大胆闹它一场吧!”

但雅克不主张大闹。他说:“不,别这么闹,还是让达巴迪先生出面,通过正常手续解决吧!”

塞芙丽娜说:“本月底,我就搬过去。到那时,我们就自由了!”

尽管天色昏暗,菲洛梅内发现塞芙丽娜高兴之余捏了一下雅克的手臂。菲洛梅内告辞,但她刚走三十步就在黑影中收住了脚步,回身望着那对情人。她看见他俩卿卿我我,心里十分激动。但她并不嫉妒,而是感到自身有一种需要,需要和他们那样去相爱,去接受爱。

雅克的情绪日见低落。有两次,他本可以去同塞芙丽娜幽会,但却借故没有去。他有时故意赖在索瓦尼亚家,也是为了避免去见情妇。但雅克仍在热恋着塞芙丽娜,越来越迫切需要她。只是他每次抱住情妇,那种可怕的病症就会上身,头晕目眩,只好放开她。他会感到兽性又要发作,心头冰冷,身上打颤,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雅克试图多开车,用疲劳来压抑这种感情。他经常要求加班加点,在机车上一站就是十二个小时,身体都快被颠簸得散架了,肺部被冷风灌得直冒火。同事们都抱怨司机工作太辛苦,用不了二十年就会把身体累垮,但雅克却想及早把自己毁掉。他从不感到开车辛苦,只要一开上利松号,他就感到高兴。列车飞奔,他什么也不考虑,除信号灯外,什么也不用看。车一到站,睡意就来,往往连脸也不洗就躺下睡着了,但一觉醒来,那个固执的想法就会又来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