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天晚上客人们被临时雇来的听差,领到小客厅里,客厅很小,只有四把扶手椅没搬走,以便容纳更多客人。旁边的大客厅,传来了摆放碗碟和银餐具的声音,门底下的细缝里透出来一道强烈的光线。娜娜一进门,就发现克拉利瑟。贝尼已经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她是拉法卢瓦兹带来的。

"哟,你是第一个!"娜娜说道,自从她演出获得成功后,和克拉利瑟亲热起来。

"嘿!就怪他,"克拉利瑟回答,"他总是担心迟到……要是全听他的话,我不等卸装就来了。"

拉法卢瓦兹是头一次见到娜娜,他对她鞠个躬,并说了一番客套话;接着,他说起自己的表哥,由于他十分彬彬有礼,内心的不安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娜娜根本不听他讲话,因为不认识他,只同他握手,就很快向罗丝。米尼翁走去。她顿时显得高贵起来。

"啊!亲爱的太太,你真赏脸!……我多么希望你光临呀!"

"我跟你说真话,高兴的应该是我。"罗丝说道,态度也很温柔。

"请坐……您需要什么?"

"不需要什么,谢谢……啊!我把扇子忘在皮大衣里了。斯泰内,你去看看右边口袋里有没有。"

斯泰内和米尼翁是跟在罗丝后面进来的。银行家转身出去,很快,他拿着扇子进来了。此刻,米尼翁正亲密地拥抱娜娜,并一定让罗丝也去拥抱娜娜。说实在,在戏院里,大家还不都是一家人吗?接着,他眨眨眼睛,似乎在鼓励斯泰内也象他一样做;但是罗丝用炯炯的目光瞟了瞟斯泰内,他心里有点发乱,只在娜娜的手上吻了一下。

这时,旺德夫尔伯爵与布朗瑟。德。西弗里来了。彼此都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娜娜显得非常客气,把布朗瑟带到一张扶手椅坐下来。同时,旺德夫尔笑着对大家说,福什利正在楼下与人争吵,因为门房不让吕西。斯图华的马车进来。人们听到吕西在候见室里骂门房是没有教养的贱货。但是,等到听差把门打开,她便笑眯眯地走进来,一边拉娜娜的手,一边作自我介绍,说她第一次见到娜娜就喜欢她了,并说娜娜是值得自豪的天才。娜娜第一次充当东道主,心里很高兴,感谢他们光临,但确实有些不好意思,福什利来到后,她好象有些惶惶不安。她一走到他面前,便低声问道:

"他还来吗?"

"不,他不愿来。"记者唐突回答道,尽管他事先编了一段话,关于缪法伯爵不来的解释,但被她突然一问,一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看见娜娜的脸色一下变白了,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于是竭力想纠正刚才说的话。

"他不能来了,今晚他要带伯爵夫人去参加内务部举办的舞会。"

"好吧,"娜娜喃喃说道,她怀疑福什利办事不尽力,"我的小宝贝,我以后要跟你算这笔帐。"

"啊!随你说吧,"福什利接着说,这种威胁伤了他的心,"这类差使,我不喜欢你去找拉博德特干吧。"

气得他们两个人都转过身子。这时,米尼翁把斯泰内推到娜娜旁边。等到娜娜旁边没人时,米尼翁就悄悄对娜娜说,他是在帮朋友寻找乐趣,说话时露出天真无邪。恬不知耻的神态。

"你知道,他快想死你啦……不过,我老婆能吓怕他。你会保护他的,不是吗?"

娜娜的表情跟没有听懂他的话似的。她瞧着罗丝,她的丈夫和银行家。接着,她对银行家说:

"斯泰内先生,过会儿你坐到这儿来。"

笑声。私语声和一阵阵快乐谈话声,从候见厅中传出来。如同一所修道院女子寄宿学校的女生都躲到了那里。拉博德特来了,他的后边跟着五个女人,用吕西。斯图华的话来说,就是他的全体寄宿女生都来了。她们中间有加加,她穿着紧紧裹在身上的蓝色天鹅绒长裙,神态庄重;有卡罗利娜。埃凯,她总是穿着一件镶着尚蒂伊网眼花边的黑缎裙;有莱娅。德。霍恩,她跟平常一样,穿得怪模怪样的;有胖子塔唐。内,她是一个胸部发达得像个奶娘的善良的金发女郎,人们经常嘲笑她; 最后是玛丽亚。布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长得很瘦,脾气很坏,像个小淘气鬼,是游艺剧院首次登台的明星。她们经拉博德特的邀请同乘一辆马车;她们还笑刚才在马车里拥挤的那番情景,玛丽亚。布隆被挤得坐在别人的腿上。但是她们见了娜娜,都抿紧嘴唇,互相握手,互相行礼,都显得举止得体。她们装作一副孩子模样,由于她太矫揉造作,说话连字都吐不清楚。只有塔唐。内内感到不快乐,因为在路上时,有人告诉她,六个一丝不挂的黑人为娜娜侍候夜宵,她要求见见这些黑人,她被拉博德特称为笨蛋并让她闭嘴。

"博尔德纳夫呢?"福什利问。

"唉!你不知道我多么遗憾,"娜娜道,"我们的活动他不能来参加了。"

"是的,"罗丝。米尼翁说道,"他的脚踩到舞台地板上的一个活板门里,扭伤得非常厉害……你们没有看他那副样子,一只伸在椅子上的腿被绑着!嘴里骂这骂那!"

于是,大家为博尔德纳夫的缺席而遗憾。他不来,夜宵就像少了什么。最后,大家尽量不谈他了。大家换了话题,此时,听见一个嗓门粗大的声音叫道:

"什么!什么!你们就想这样将我埋葬掉!"

接着,听见一声叫声,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脸色通红的博尔德纳夫。他脸色通红,一条腿直挺挺的,站在门口,倚在西蒙娜。卡比罗什的肩上。目前,西蒙娜与他同居了。这个小女孩受过教育,会弹钢琴,会讲英语,体质娇弱,头发金黄,娇小可爱,博尔德纳夫身体沉重,将她压弯了腰,不过,她还是笑眯眯的,一副乖顺的样子。博尔德纳夫觉得他俩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便在那里干脆呆了一会儿。

"嗯?我还喜欢你们,不管如何。"他继续说道,"我怕闷得慌,便对自己说:还是去吧……"

他说到这儿,骂了一句:

"臭狗屎!"

西蒙娜一步迈得太快,不小心碰到他那只受伤的脚上。他把她猛一推。她依然满脸笑容,低下她那娇美的脸庞,活像一头驯服的牲口。她使出一个金发女郎的所有力量来搀扶他。在一片欢呼声中,大伙都匆忙走过来帮忙。娜娜和米尼翁推来一张扶手椅,博尔德纳夫一屁股坐下去,其他女人又推过来一张让他搁脚的扶手椅。在场女演员自然都挨个过来吻他。他还在唉声叹气,小声埋怨。

"他妈的!他妈的!……不过,你们走着瞧吧,我的肠胃总还算好,你们等着瞧吧。"

别的客人也到了。屋子里挤得水泄不通。碗碟声和银刀叉的响声已经停止;从大客厅里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大动肝火的侍应部领班,在那里训斥人。娜娜没有什么客人好等了,她觉得奇怪,为什么还不开饭,便叫乔治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她看到又有一些人进来,有男客,也有女客,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她感到很惊讶。她很尴尬,就问博尔德纳夫。米尼翁和拉博德特是否认识这些人。他们也不认识。她又去问旺德夫尔伯爵,他突然回忆起来了,这些年轻人是来自拉缪法伯爵家中。娜娜很感谢他们,连声说:很好,很好。只是,这样一来,到用餐时就太挤了,她便请拉博德特去叫人再拿七套餐具来。她才走,听差又带来三个客人。这次可不成了,实在挤不下了。娜娜神色傲慢,生气地说,这太不像话了。但是当她看见又来了两个人时,却笑起来,她觉得这太滑稽可笑了。活该!要挤到什么样子就挤到什么样子吧。大家都站着,博尔德纳夫一个人就占了两把扶手椅,只有加加和罗丝。米尼翁两人坐着。屋子里一片嗡嗡声,大家都在小声说话,气闷得打起呵欠来。

"你说吧,姑娘,"博尔德纳夫问道,"客人不是到齐了吗?该入席了。"

"呵!是的,客人总算到齐了。"她笑着回答道。

她四下张望,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她感到很奇怪,似乎还有一个人未到。可能是缺了一位她根本没有提到过的客人。还得再等一会儿。过了几分钟,客人们在他们中间,看见一位身材高大的先生;他面容庄重,蓄着漂亮的银须,最令人奇怪的是不知从那儿走来的,他可能是从卧室的一扇门溜进小客厅的,那扇门一直是半掩着的。客厅里先是鸦雀无声,后来是窃窃私语。旺德夫尔伯爵无疑知道他是谁,他们俩刚刚联系过;可是,旺德夫尔对女士们问那人是谁,她们都一笑了之。于是,卡罗利娜。埃凯低声断言道,那是一位英国爵士,第二天就要回伦敦去结婚;她对他很熟悉,她还曾经把他弄到手;这种说法在女客中间不胫而走。不过,玛丽亚。布隆说他是一位德国大使,根据是他经常跟她的一个朋友睡觉。在男客当中,寥寥数语,就对他作出了评价。看样子他是一位严肃的人。他可能付了今晚的夜宵帐。这非常可能,看起来像,管它呢!只要夜宵丰盛就行!最后,大家依然蒙在鼓里,等到侍应部领班打开大客厅的门时,人们已经把白胡子老人忘了。

"夫人该入席了。"

娜娜挽起斯泰内伸过来的胳膊,没有答理老头子伸胳膊的动作,于是他就一个人走在娜娜的后面。而且,男人们和女人们都乱糟糟地往大客厅里走,没有排成行, 还以小市民那种天真而不拘礼仪的做法大开玩笑。屋子里的家具都搬走了,大厅里只摆了一张长桌,桌的长度与大厅一样长,这样大的桌子还是显得太小,因为盘子摆得一只紧挨一只。四盏枝形大烛台,放在桌子上。每盏上点十支蜡烛,照亮桌上的餐具;其中有一个烛台是包金的,左右两边还饰有花束。这样的奢华是饭店式的:瓷器上用金线作装饰,没有以主人姓名起首字母组成的图案,银器已经用旧了,失去了光泽,水晶玻璃杯也是在任何市场上都可以买到的东西。这种情景让人联想到一个暴发户,一切还没安排就绪,就开办宴席欢庆搬迁之喜。屋子里缺少一盏枝形大吊灯;枝形大烛台上的蜡烛太高,烛花根本没剪过,发出淡黄色的光亮,在对称。间隔地摆好的高脚盘。平底盘和缸子上,分别盛着水果。蛋糕和蜜饯。

"请吧,"娜娜说道,"各位随意入座……这样会更有意思。"

娜娜站在餐桌边的正中间,当她安排斯泰内在她的左边就座时,那个大家不认识的老先生已经在她的右边坐下来。有的客人开始入座了,这时竟听见小客厅里有人在骂人。原来人们把博尔德纳夫忘了。他从扶手椅上用尽全身力气才站起来,一边咒骂,一边呼唤无用的西蒙娜,她竟然不声不响地与别人溜走了。于是女人们都跑过来,都对他很同情。博尔德纳夫被卡罗利娜。克拉利瑟。塔唐。内内。玛丽亚。布隆搀搀抬抬进了客厅。他被大家花了不少的气力才安顿下来。

"让他坐在中间,坐在娜娜对面的位置上!"有人喊道,"博尔德纳夫坐在中间!请他来主持!"

于是,那几个女人就把他安顿在中间。但还需一张椅子给他搁脚。两个女人把他的一条腿抬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它平放在椅子上。这可没有什么妨碍了,他可以侧着身子吃嘛。

"他妈的,"他抱怨道,"到底是脚不灵便啦!……啊!我的小猫咪们,爸爸就全靠你们照顾啦!"

罗丝。米尼翁坐在他的右边,吕西。斯图华坐在他的左边。他们两人答应很好照料他。此时大家都全入座了。旺德夫尔伯爵福什利坐在罗丝。米尼翁和卡罗利娜。 埃凯中间。桌子的对面,埃克托尔。德。拉法卢瓦兹不顾克拉利瑟的召唤,匆忙坐到加加旁边;与斯泰内之间只隔着布朗瑟,寸步不离斯泰内的米尼翁左边是塔唐。 内内,再旁边一个位置上就是拉博德特。最后,在长桌的两头,是一些年轻男女乱糟糟地挤在一起,他们中间有西蒙娜,莱娅。德。霍恩,玛丽亚。布隆。愈加亲密的他们在那儿了,两人都笑眯眯地瞧着娜娜。

只是,还有两个人没有座位,不得不站在那里。有人开起玩笑来。男人们说,他们的膝盖可以作凳子。被挤得连胳膊肘都动弹不得,克拉利瑟对旺德夫尔说,她指望不着他给自己喂饭呢。而这个博尔德纳夫,一个人就占了两张椅子的位置,最后大家又尽量挤紧一些,这样,大家才全坐下来;只是,米尼翁又打趣说,大家就像挤在罐头中的沙丁鱼。

"伯爵夫人式笋酱,德司里尼克清炖肉汤。"侍者边报菜名,边端着盛得满满的碟子在客人们的身后送菜。

博尔德纳夫大声建议喝清炖肉汤,此时,门外传来叫嚷声,接着是抗议和发火的吵闹声。门打开了,天哪!又进来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三个迟到的客人。啊!不行,这几个人实在坐不下了!娜娜没有离开座位,眯着眼睛看他们,竭力想弄清自己是否认识他们。那个女人名叫路易丝。维奥莱纳。而她却从来没见过那两个男人。

"亲爱的,"旺德夫尔说,"这位是富卡蒙先生,海军军官,我的朋友,是我请他来的。"

富卡蒙向大家落落大方地施了礼,接着旺德夫尔说道:

"我又冒昧地带来了我的一位朋友。"

"啊!太好啦,太好啦,"娜娜说,"请坐……喂,克拉利瑟,你们那里坐得太松了,你往后退一下,……那边尽量挤一下……"

大家又坐紧了一些,就在桌子的一个小小边角上富卡蒙和路易丝挤下来,而富卡蒙的朋友只好坐得不紧靠自己的刀叉,吃东西时,就伸长胳膊,越过邻座客人的肩膀去取菜。侍者将汤撤了,又端来茭白烩小兔肉灌肠和巴马乳酪拌通心粉。博尔德纳夫用打趣的话说,他曾经一度想把普律利埃尔。丰唐和老博斯克也带来。娜娜板起了面孔,冷冰冰地说,如果他们来了,她会不会好好接待他们,她还拿不准。如果想请同事们,她自己会邀请的。不行,不行,那些蹩脚演员不会被请的。老博斯克总是喝得半醉,普律利埃尔过于自命不凡;至于丰唐呢,他在社交场合,总是大声嚷嚷,说些蠢话,叫人受不了。而且,你们也清楚,这些先生与那些蹩脚演员在一起,总是合不来的。

"对,对,真是这样。"米尼翁说道。

围着餐桌而坐的先生们,个个打着白领带,身着礼服,端庄得体,他们的脸色苍白,面带倦容,更显得高雅。那位老先生举止慢条斯理,总是笑吟吟的,如同在主持一个外交官会议。旺德夫尔像在缪法伯爵夫人家里一般,彬彬有礼的对待他两旁的女宾。早上,娜娜还对姑妈说,她的男客再理想不过了,都是贵族或富人,总之,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至于女宾们呢,则都举止文雅,衣着得体。只有布朗瑟。莱娅。路易丝几人,是穿着袒露得过分了一点的衣服来的,加加是尤其过分了一点,因为对于她这样的年纪,还是一点不袒露为好。现在,每人终于都有位子了,笑声和逗趣声渐渐听不见了。乔治在想,他在奥尔良的一些市民家里,参加过的一些晚宴的欢乐气氛比这里浓多了。在这里,大家很少交谈,男人们都互不相识,只是互相打量,女人们也寡言少语,这不能不令他诧异。现在他觉得他们太"规矩"了,他本来还以为他们一见面就会立即拥抱哩。

接着又端上两道菜来,分别是尚波尔式莱茵河鲤鱼和英国式狍子里脊,这时,布朗瑟大声说道:

"亲爱的吕西,星期天我遇见了你那又长高了的奥利维埃。""当然罗!他已经十八岁了,"吕西回答道,"这可不会再让我觉得自己年轻了……他昨天回学校去了。"

她一提到他是海军学校学生,就非常得意。于是,大家便把话题转到了孩子身上。每个太太都动了感情。娜娜说孩子是她的最大快乐:他的宝贝小路易眼下放在她的姑妈家里,每天上午快到十一点钟时,姑妈就会把他带来,她将他抱到床上,让她的卷毛狗吕吕同他一起在上面玩,看见他们两个钻在被窝里的样子,真笑死人了。真没想到小路易会变得那么调皮逗人。

"啊!可真令人感到愉快呀!"罗丝。米尼翁接着说道,"你们想象一下吧,我到夏尔和亨利的寄宿学校去找他们,他们非要我晚上带他们到剧院去看戏……他们跳着,拍着小手说道:我们要看妈妈演戏喽!我们要看妈妈演戏喽!……啊!那副高兴的样子,高兴的样子。"

米尼翁乐滋滋地微笑着,眼眶里含着父爱的泪水。

"观看演出的时候,"米尼翁继续妻子的话题说道,"他们表现出跟大人一样严肃的神态,眼睛盯着罗丝不放,还问我,妈妈为什么要光着大腿。"

这一句将全桌的客人都说得笑起来,当父亲的自豪感得到了满足,米尼翁感到乐不可支。他宠爱他的孩子,但唯一使他操心的事情,就是用管家人的严格办法,管理好罗丝在剧院和其他地方挣来的钱,使他们的财富不断增加。他是在当歌舞杂耍咖啡馆里的乐队指挥的时候娶的她,她则是里面的一名女歌手,他俩热烈地相爱着,目前他们还是一直相亲相爱。他们商定:她呢,尽一切努力多干工作,充分施展她的才智和花容月貌的作用;他呢,为了更好地帮助他,他放弃了小提琴手的职位,让她在演员和女人方面都做出成就来。到哪儿也找不到比这对夫妻更讲实际。更和睦的夫妻了。

"大孩子今年多大了?"旺德夫尔问他说。

"亨利九岁了,"米尼翁回答,"哦!他长得非常壮实哩!"

然后,因为斯泰内不喜欢孩子,他与斯泰内开起玩笑来,他大着胆子冷静地对斯泰内说,他一旦当了父亲,就不会这样愚蠢地糟蹋自己的财产了。他边说,边把目光从布朗瑟的肩膀上面投向银行家,观察他的反应,看他是否与娜娜也如胶似漆。可是,看到正在和福什利交头接耳谈话的罗丝,他恼火了。罗丝可能不会花时间干这样的蠢事吧,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他要进行干涉的。他用他那漂亮。戴着钻戒的手扎了一块狍脊肉吃起来。

他们继续谈孩子的问题,坐在加加旁边,感到坐立不安的拉法卢丽兹,询问加加她女儿的情况,说他还是在游艺剧院看戏时,才有幸见到她的女儿。莉莉身体很好,只是,她还是孩子气十足!他听说莉莉已经十九岁了,不禁大吃一惊,这时在他的心目中,加加变得更使人肃然起敬了。他问她为什么不把莉莉也带来,她沉着脸回答:

"啊!不能,不能,绝对不能!她好不容易才从寄宿学校中出来,出来还没三个月……现在我想马上把她嫁出去……可是她是那么的爱我,我只好再养着她,唉!这是违背我的意愿的。"

她边谈她女儿的婚事,边不停眨着她那有着蓝蓝的眼皮和焦黄眉毛的眼睛。到了她这样的年纪,竟然还没有积下一个子儿,总是不停地接待男客,特别还要接待一些年轻男客,她简直能当他们的祖母,确实,她如果嫁了一个好丈夫,肯定比现在强得多。说着她把身子向拉法卢瓦兹侧过去,她把裸露。搽了粉的宽厚肩膀向他压过来,他被羞得脸通红。

"你知道,"她小声说,"如果她要步我的后尘,那可不是我的过错……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往往是非常古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