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星期日早上,做完弥撒出来,他的岳母问他,打从那次在果园里谈话以后,他从他的爱人那里得到什么结果没有。

“什么也没得到呀。”他回答,“我没有对她谈过。”

“你不跟她谈话,怎么说服她呢?”

“我只跟她谈过一次话,”热尔曼回答,“就是我们一起去富尔什的时候;以后我就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她的拒绝使我万分痛苦,我宁愿不要听她对我再说一次,她不爱我。”

“呢,我的孩子,现在该和她谈一谈;你的岳父答应让你这样做。得啦,打定主意吧!我对你说了,有必要的话,我就吩咐你去做,因为你不能老是这样犹豫不决的。”

热尔曼服从了。他垂头丧气地来到吉叶特大娘家。小玛丽独自坐在炉火旁,沉思默想着,竟没有听到热尔曼进来。她一看见他站在面前,便惊讶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脸变得绯红。

“小玛丽,”他坐在她身旁说,“我知道,我要来给你添麻烦,添苦恼;可是,我们家那位男人和女人(按习俗指的是两位家长)要我来对你说,要求你嫁给我。你不会愿意的,我早料到了。”

“热尔曼,”小玛丽回答,“您肯定爱我吗?”

“这叫你不高兴,我知道,但这不是我的错儿:你能改变主意的话,我就太高兴了,不用说,我不配这样。啊,瞧着我,玛丽,我难道很可怕吗?”

“不,热尔曼,”她微笑着回答,“您比我更好看。”

“别嘲笑我;你包涵一点看看我吧;我还没缺一颗牙齿,一根头发。我的眼睛在对你说,我爱你。瞧着我的眼睛吧,那上面写着,每个姑娘都会读懂这种文字。”

玛丽带着快活自信的态度瞧着热尔曼的眼睛;蓦地,她扭过头去,浑身颤抖起来。

“啊!我的上帝!我叫你害怕,”热尔曼说,“你看着我,好像我是奥尔莫的农场主一样。别怕我,求求你,那太伤我的心了。我不会对你说不正经的话;我不会硬逼着吻你,你要叫我走,只要向我指一指门就行。啊,一定要我出去,你才不发抖吗?”

玛丽向农夫伸出手去,但她俯向炉火的头没有扭过来,而且一言不发。

“我明白了,”热尔曼说,“你可怜我,因为你心地善良;你使我不幸的心里觉得难过:难道你就不能爱我吗?”

“您干吗对我说这些,热尔曼?”小玛丽终于回答,“您难道要把我逼哭吗?”

“可怜的姑娘,你有好心眼儿,我知道;但你不爱我,你的脸老躲着我,你怕让我看到你的不快和厌恶。而我呢,我连你的手都不敢握一握!在树林里,我的儿子和你都睡着的时候,我差一点要轻轻地吻你一吻。但我要求你给我吻一吻,真要羞死我了,那一夜我所受的痛苦,就像一个人受微火烤灸一样。打那以后,我每夜都梦见你。啊!我热烈地吻着你,玛丽!而你呢,这时候安睡着,不做梦。眼下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想的是,假使你回转身,用我看你的眼光来看我,假使你的脸挨近我的脸,我相信我真的要快乐死了。而你呢,你在想,假如你这样做的话,你会气死和羞死!”

热尔曼好像在梦里说话一样,并没听到自己说些什么。小玛丽一直在发抖;而他抖得更厉害,所以反而不觉得她在发抖。她骤然转过身来,满脸是泪,用责备的神情望着他。可怜的农夫以为最后的打击到了,便不等她判决,站起身来要走;可是姑娘把他抱住,拦着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呜咽地对他说:

“啊!热尔曼,难道您没捉摸出,我爱着您吗?”

热尔曼真会发狂了,如果他的儿子这时不来找他,使他醒悟过来的话;这孩子骑着一根木棍,他妹妹也骑在后面,用一根柳条赶着这匹假想的马,飞快地跑进了茅屋。他把儿子抱起来,放在未婚妻的怀中,对她说:

“瞧,你爱了我,幸福的人,不止我一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