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煌·皮克的情书·一

涵瑜:

我们同在一个学校里,天天微笑的相见,天天不断的在书本上互相研磨,一月一月的过去,一年又快到了。无限的衷曲渐渐在彼此的眉目间流露出来,这恐怕你也不能饰词辩解吧。但是,我们只是缄默,只是把满腔的情绪闭在肚子里煎熬,这是多么苦痛的事呀。这几天我已处在无法煎熬的境地了。我似乎是得了神经病,一切失了常态。我为着自己,也许是为着你,不能不把我俩中间的幂幕揭开,将两性间的森严的壁垒打破,把胸中的郁闷尽量的发泄出来。我本想和你面谈,但心里存着“恋爱”的念头竟羞慑的说不出口,因此就用笔来陈述。这封信出发的动机是这样的,冒昧虽是冒昧,但是你有拒绝和我笔谈之权。我想这样一次的通讯,总不能就认为我是大逆不道吧。我在神志昏迷中颤栗的写着,明知道这信发出后是凶多吉少,明知道因着我这次的失检,你会给我一个重大的难堪,将我数月来的经营毁灭,不,不会毁灭,我自己相信我已下了千万个决心要写这封信,一切的顾虑,实在没有力量阻止我这支笔。涵瑜呀,真的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我这支笔。我忍心的写了这些话,我手中已预备着明天和你见面时遮脸的大蒲扇了。我还怕什么,祝你平安!

皮克

涵瑜:

我的灵魂好像绸丝缚着,挂在天空,被狂风震撼,岌岌然要掉到茫茫的大海中去一般。绿衣使者的救星呵!你只将快乐与安慰一包一包的从我旁边递给那些不相干的安闲的人,全不理会我。难道我昨儿的信没有递到她的手中吗?难道这是犯了罪吗?所谓师生,这是何等庄严的名分?这上面还能再加上一层别的关系吗?爱的嫩芽之上已铺着一层坚冰了,没有滋长之望了,枯萎就在眼前。我的魂魄给失望的恐惧惊散了。心灵给羞惭包裹了。我只是放开两眼眶的泪水涤去我的羞惭。通宵仰看着漆黑的穹空忏悔当天的失检。但是这些思潮已成了幻梦,从你那珍贵的回音盼到之后,这些思潮已完全离了我的心境。我的一切,已完全恢复了常态啦,这是我应当如何感激你的呀,涵瑜!

我的寒微的家世,在平日闲谈中我已向你流露过的。你不是时常替我叹息吗,你现在又殷勤地勉慰我,我的枯焦的生命就同得着春风甘露样,自然的将来会生出鲜花供你的欣赏!我在潦倒穷愁的生活中,本来没有妄想过需求一个女性的安慰,也不曾和女人通过一封信。我从前见着女人就得红脸的,可是现在啊,“红脸”在我竟算不了什么,现在写信,那心的震跳,手的战栗,也都算不了什么。我不顾一切的要跳入爱情的网里才愉快呀!涵瑜,我真的喜得要流泪了!

战争发生了,炮声隆隆,看是谁成了谁的俘虏,我们明天看《晨报》的号外吧!再谈,祝你快乐!

皮克

涵瑜:

天天见面的我们,不知如何交谈的机会反而比从前更少。就是偶一交谈,也不比从前那样的自由,放肆,真是好笑极了。在我们和平常一样的交谈时,旁边的人似乎都在侦探我们,周先生的笑语似乎是讥嘲我们。姜女士在我们中间走过时,向你瞧瞧又向我看看。我真的很害怕,怕她已经知道我们的秘密。这或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吧。

今天上午,我一连写了两封信,想乘着没人在旁时面交给你,但是终于没有机会。我只好烦邮差送给你吧。我想这种无聊的信,每星期写两三封就够了,多写是要耽误你的读书时间,消耗你的珍贵的精神的。但是这恐怕是一句口奉心违的话。我一接到了你的信,便失了我的坚决的主张了。本来我俩相隔咫尺,遥若天涯,众口悠悠,限制我们没有互谈衷曲的机会,我们不凭这枯笔寸纸来一表私忱,又有什么办法呢?已经九点钟了,想你已甜蜜的安睡了吧。

皮克

CentrePark,凡景佳绝!

假山之阳,花圃之北,

更是池水涟涟,荷花香艳;

惜那水榭当中,

少着情人儿一对!

明儿是星期,我真喜幸!

你随便梳妆,莫误良辰;

最好是背着人儿行,

那管你肯不肯,

到了钟敲七点,

我准在那里耐着性儿等!

涵瑜:

昨夜成邀游公园的新诗两首,这也是汗牛充栋的青年文艺中顶滥调的;撇诗论事,这也是青年们最流行的把戏。我们不是青年吗,虽则是师徒。诗礼之家的道德君子在超乎师徒关系万倍的中间,还背着人做他们的《红楼梦》咧!涵瑜,管他有没有人瞧见,盼你明天清晨堂哉皇哉来这里一趟。只要咱们自己够受,管他妈的礼教!

你的信前晚七时收到。房里有人,我将它贴胸的藏着,全身感着爽快。人家走了,我舍不得拿出来瞧,因为瞧完了,便要再等几十个钟头才有瞧的,不是太难熬了吗?而且随便的瞧了,似乎对不住你,因此我洗好了手,擦了脸,漱了口,脱了衣服,放下帐子,在被里安闲地仔细地玩味你寄来的那全副的珍珠。我一直睡到天亮,依然是微笑着。

来吧!来吧!来吧!妹妹!这封信有代表我的全权,明儿迎你到公园。

你的皮克

涵瑜:

你听见大炮响吗?恐怕你在回味着昨天初见握手时全身如着火般的况味,觉着自己也上了战场,听不到别的大炮声呢!

你的信今早收到了。你要我下次相会不必吃西餐,多花钱,涵瑜,你的盛意可感!我一个月的薪水本来不够吃几顿西餐的,也不曾吃过西餐。这是破题儿第一遭,下次决以清茶相待,勿念。

努力求学,自是青年的快事,也是我念念不忘的。不过我每天教了两点钟代数,还要担任许多校务,晚上连休息时间都觉不够,实在没有余力用功;况且这晌时局不静,人心惶惶,也无意求学。这是暂时的,你以为我是服服贴贴安于现状吗?我时时苦恼着这事呢!缓一下子我要到教堂里的高级班学英文。下半年决计摆脱一点教务,到北京大学英文系去旁听。

你呢,你也得劝劝你自己;从前还按期交代数演草,这几天连课都不上了。我知道,这是我的罪过。我从此不敢和你通信了,免得分你的心。

胡先生说:上次月考你的几何试卷只有三十分。我听了替你担忧。明年上期就要毕业,为着无限的前途,实在不容是这样因循下去啊!我并不着急你的分数,我单怕你从此不努力了。我并不重视虚荣与阶级,我自己就没在大学毕过业,也不想定要在大学毕一回业,只觉得实际上要超越一切虚荣与崇高的阶级才好啊!你的身体还发热不?很念!

你的皮克

涵瑜:

昨天下午,我同族弟到公园长美轩中小餐。我们觉得无聊,族弟很想见见你,因此我就打电话邀你。谁料接电话的是密司王,她故意和我麻烦,弄得我进退狼狈,我就连忙改变自己的声调,免得给她识破,可是我那慌张的神情哟,若是有谁瞧见,必会骇然的。

你仅仅和我说了一句:“你是谁?”便绝了线。我知道你不常接电话的,何况你旁边还有会开玩笑的朋友,而且打电话的是一位不能当众宣布的我呢!我在失望之中,觉着这世界无限的荒凉,这公园不过是我古木苍然的坟墓!

上星期日的晚上是我的值班期。教职员就只我一人留校,同学们出游的出游,回家的回家,你竟不回家,和一位朋友倚着我房子对面的教室的栏杆将幽雅的箫声一阵一阵送到我耳边。这箫声在诉你的无限的心事;这箫声递给我不少的慰语。我俩虽如隔着蓬山几万层,但我内心的沉闷,已给乐音遣散了。谢谢你,涵瑜!

有余的休息时间,都销磨在写情书里面,不笔谈吧,这颗心儿也是自鸣钟一样,一刻儿也不曾停摆,终日萦纡着你,考虑着将来的一切。这样本是太自苦了,但要这样才舒适,要这样才快乐。快乐虽是快乐,然而我的躯壳的确是害着病了,和你一样昏昏沉沉,如在梦中!

我记得英文里有这么一句话:Thereislife,thereishope。涵瑜,别再自苦了,你暂时丢掉你心中的我。我丢掉我心中的你。我们不仍然是从前的我们吗?赶快健康各自的身体,努力各自的前程。恋爱不是我们的职业,我俩在互爱着时那能放弃其他重要的一切!

皮克

亲爱的涵瑜:

好几天没接着你的信,查看点名簿,只见你的名字下面一直行的圆圈,我断定你是病了,心中好不难受!我疑心那圆圈是我眼眶里溢出来的。

午饭后竟欣然的接到你一封信,拆开一看,笔迹潦草,没称呼,没署名,“亲爱的”三个字什么地方也找不着。你以为我因此会生气吗?我更喜欢,我更感谢你!

前次信中“我丢掉我的心中的你”是相对的是暂时的,是积极的相鼓励着,是真正在培养我们的爱苗。谁料你竟误会了呀!你说:“你抛了我是应该的。你心中有无数比我好十倍的人儿将你的胸腔占住。自然,在同时同面积里那有我的容量啊!你干脆的和密司李甜蜜的谈着吧。不必敷衍我了。”唉!真是冤哉在也!我有口难辩,我只好对天空发声长叹!

你想,全校都是女生,那能不理会她们呢?为着要保守我们的秘密,尤其要表面和你疏远,和她们接近。这是我一点苦心。不料这点丹忱竟招了怪啊!妒忌是美德,妒忌是爱的表现,近人有句诗:“有病方知妒妇贤。”这话我很相信。你惠我这样的馈赠,我真心感,不过,涵瑜,因为着我前次的信竟致你卧病几天,毕竟是我的罪过。毕竟是使我不能不泫然流泪的!

我俩原冀在生活枯燥的旅途中寻觅甘泉,这甘泉竟如毒质般在戕害我们,这是意想不到的事。短叹长吁,继以愤怒,这是为的什么?我看这是束丝自缚,推着悲哀的石块,压在自己的身上。眼见得一切会断送在这中间啊!

明天又是星期日。我陪你到法国医院去看看病吧。如果大家身体爽快,就到游艺园去散散心好吗?别再提前次的信。我在这信里送你千万个“对不住”。

皮克

涵瑜:

星期日我们在游艺园看见密司何,你不知如何那样害怕。就是她看见我们,我们并没有手挈着手,肩靠着肩,两人中间还隔着十几步,怕什么。况且游艺园里并没有法律的规定,准了你去游就不准我去游的。而且即令手牵手,肩并肩又关着谁的事哪?涵瑜,我越想越气!

医生真奇怪,说不出什么病,只开药方,要我们静养。我几年不曾服过药,我决计静养几天得了。你恐怕非服药不成,因为你的身体问题太多了。

学校定下星期停课试验,你如果身体不好,也不必舍生命来赶试验,争分数。分数多的人不一定学问好。你们同班中有好几位,试验时要看别人的卷子,防不胜防,这样去求分数,分数是一文不值的。如密司宋,密司李,月考都要晚上不睡,弄得吐血来争这分数,分数对于她们有舍生命去换来的必要吗?

昨天接到表妹一封信,她说:“我们不得已或只能入学校,因自修经费实多于进学校;想好好的读书,自修实在是较好的法子。现在的学校根本的是制度太坏,摧残个性。一句话包括,可说学校是杀人的机关。”她的话虽是过火一点,然而的确有她的理由啊。

你毕业后将怎样呢?再进什么学校呢?进女高师吧,但是有些学生考上了也不肯进去,不知是什么道理。进北大吧,我看你非再加紧补习的工夫不可。不进学校吧,社会上很少相当的职业位置你。难道整天只是烦闷着不成?生活便是战斗,谁都知道的,我们是在战斗吗?我看似乎是在自杀。空空洞洞的互相勉慰,没有用处,盼在最近我们来商量个办法。

皮克

瑜妹妹:

以后的信,最好信封上写:“张寄”“吴寄”,不要写“瑜寄”,给人识破。信封上的字顶好也换换样儿。今天听差拿了许多信走进来,教务主任偏偏拿着你寄给我的信看了又看,才递给我。我不知如何像贼一样的心虚害怕,不敢抬头正视他那铜像似的面孔。

舍监检查学生的信件是本校顶重要的规程,我是半个职员,自然也有知道许多趣事的机会。学生的信件里,情书占十分之三四,有的男生为着失恋要自杀的,但毕竟没有自杀的事发现。昨天上午有一封给密司周的信,信中用半通的悱恻缠绵的词句劝她万不可自杀,舍监要我去报告密司周的家里。我还没有出发,密司周竟摇摇摆摆又到校了。那安慰她的情书还没有到手,她却仍然高兴的活着,可见自杀,不过是满足某种欲望的一件工具,并不算很值得注意的事!

由学生们的信里所发生的麻烦事件实在太多了。竟使学校当局放弃责任,自动的取消检查之议,真可惊异!这解严的消息一经传出,北京城里的男女学生怕不会裸体跳舞,白昼宣淫吗?

敝省的第一女子师范,从前不聘男教员,后来竟开禁了,不过像太后们垂帘听政一般,讲坛前挂着一大块白布,阻断师徒之间的电流。后来那白布也取消了,有一位男教员眼睛瞧着天花板讲授,出了教室,视线才敢落地。那教员后来教我们也不改他的习性,使我们非常的怀疑。当时引起了同学们的探讨,所得竟是我们一个来历。现在呢,恐怕是江河日下,世风不古,廉耻道丧,男教员和女学生的目光简直是平视着呢!

没有一点儿事竟写了这么多,无聊!无聊!你的信,收到。你的身体有进步,我很感谢!不然我会时时刻刻为你担忧,因为没有强健的体力,你便永远的不能站在生活的阵前勇猛的冲锋啊!

你心爱的皮克

亲爱的涵瑜:

由苏君处转来你一封信,奇怪!奇怪!我当时诚不知如何你的信会由他那里转来的。我看了信,肚子要笑痛了!

妹妹,我这破旧的行李,从我进初等小学时起一直到现在。它跟我乘火车,乘洋船,它跟我漂泊到天边。我交了多多少少的时离时合的朋友,只有它对我永远的不曾有变迁。朋友们说:“你制一套新的都制不起吗?”我不理会这样的怂恿。学生们取笑着说:“先生,你的帐子被窝究竟是白的还是黑的?”我不解答她们的怀疑。听差的说:“先生,拿去洗洗吧?”哼,进洗衣店一次,就会白受糟踏,窟窿累累的拿回来,我索兴给他个不理。不让我那亲爱的行李离开我一刻儿。

昨天发狂了,允许听差将行李拿去洗了。你以为我是为着爱了一个女学生给学校撤了差搬着行李走了吗?洗行李,在我,本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你忽然到我房里不看见它,自然要起恐慌,同时也不看见我,自然更加恐慌。不过你太浮躁了,太粗心了,在情书中写了我们一页可笑的事实,你自己何等羞惭呵!一刻儿不见我的行李便值得大惊小怪东奔西走去探听吗?算了吧,你干脆一口把我吞了,免得发生意外的危险和未来的虚惊!涵瑜,我写不下去了,眼睛给眼泪塞住,为着你发生了这样珍奇的可笑的事件,我应该报答你以眼眶里掉出来的珍珠!

密司熊为什么老跟着你和暗探一样呢?如果她知道我们新近的事情,那她就不应时时伴着你做我们的眼中钉。如果她不知道,你就不必告诉她,免得将来受流言的痛苦。我是本无顾忌之必要的,全是为着你,全是为着你要受假面具的礼教的遮掩啊!

皮克

十一

涵瑜:

现在要学期试验了,你功课都预备好了吗?如果身体不好,就不去特别预备也行。平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在仓猝之间没有充分的预备,想操胜算,这也是和某将军一样,还没有进关,便侈言着走马看洛阳之花,投鞭断长江之流,同一可笑!

学校的房子小,人多,你不如搬回家去,比较舒服些。昨晚舍监不在校,密司刘在半晚上发生了骇人的病,没有人负责。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啊!

这几天,我拟不多写信给你,免分你的心。我自己很忙,你也少写点。过了试验再畅谈吧。试验,不过五六天就完了,暑假就在眼前,忍着点儿吧。到那时随便要怎样我都承认。

密司王邀你同去会她那末曾交谈过的情人,去不去在你,何必问我。不过她既是你的好友,她害怕会晤陌生的人来邀你同去,你似乎应该援助她,和她同去一趟。以后少去些为好。因为在他们中间有了一位你,究竟是使他们不方便的事。这事听你自己作主好了。你要我替她守秘密,自然,我们都是有经验的人,不会乱说别人的隐事的。勿念。祝你好好的用功!

皮克

十二

涵瑜:

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一个孩子写好了一封寄给朋友的信。他母亲问道:‘孩子,你的信怎样寄去呢?’孩子没有寄过信的,他说:‘妈,我亲自送去!’”

我的天,我俩的信不都是亲自送去吗?在没有人瞧见我们的时候,不是常常互递着情书吗?我俩距离,有时只隔着一层皮肤,两张嘴儿有时简直可以相接触,还要用笔谈话,这恐怕不同语言的两国人见了面,也不会闹这样的笑话吧。最可笑是我们没机会互相递信时,各人的信都不敢劳听差的驾,亲自出门绕个大弯,送到极近的邮政局。再由邮局转到刻刻相见的人儿的手中。这是什么玩意,我的天!

昨天下午真把我的肚子笑痛了!我俩竟在邮局里相会,互交了情书以外,还加许多口述的最近的报告。这真是出乎意外的可笑的事!

去年的你,不是在嘉兴吗,谁料到会在北京认识我这笨蛋。谁料到由相识而忸怩的互倾衷曲,心坎中萦纡地进行各人的神秘的问题,看了魔一般,在爱之途中相周旋呢?人事的变幻,真是光怪陆离!我很害怕,害怕我俩将来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想不身入其境,来玩这套把戏。我想和天使一样,生对翅膀,比飞机的速度还快万倍,在全世界的最高处翱翔,俯瞰着人世间一切的变幻!涵瑜,你愿做天使不?不过天使多了,也会有男女之分,甚至也有师徒之谊,终而玩我们现在这样的把戏的。

试验明日就完了,你搬回家后,我们虽是不能日日相见,心里到觉舒适,而且寄信也方便得多;把晤愈少愈难,愈是痛快。不过在暑假中,我们不能只是作这种痛快的打算。我盼望你加意考虑你毕业后的升学问题。我把“不要安于现状”几个字依然奉还给你。

皮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