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女子

《金壶避墨》:自有战争以来,豪杰之士纵身戎马间,建功立名,人才辈出。而世间的非凡女子,也不愿在闺帏里终其一生,我所听说的杜氏女,便是以勇略著名于世的。

杜氏,名宪英,河南人。她的父亲是有名的秀才,家中藏书数千卷。自幼从少林学习拳法,拳术精绝。等他生了女儿宪英之后,爱如掌上明珠,以藏书及拳击进退诸法教授她。宪英颇聪颖,诗书过目不忘,拳法一点即通。曾将古今兵事辑为一书,藏在枕中,闲暇之中翻阅。父亲病重时,告诫她说:“我晚年才生你,来不及为你订下婚姻大事,你母亲年纪又大了,也不能为你操心,你须自己判断好坏,自己作主。婚姻是件百年大事,疏忽不得,不要像世上的一些小儿女,羞涩不言,听人摆布。”说完,就去世了。

父亲死后,母亲去娘家小住,在那儿她见到两位年轻人,一位姓周,一位姓郑,才貌相当,都是姑表姨表亲。母亲觉得这两个年轻人都不错,便私下里和女儿商量。宪英叹息道:“文武兼备的人太罕见了。郑生致力于举业,成就不会太大;周生专习武功,为人也厚道,他还可以。”母亲说:“现在黄河决口,田地荒芜,盗贼四起,习武的确更好些。”于是便托人与周家交换了生辰八字,不久,就结为伉俪。婚后,两人感情日益亲密,别人都称他们是天造地合的一对。

第二年,粤贼向北进犯开封,以大部队攻城,而一些小股部队则四处掳掠,闹得开封城内城外人心惶惶,不得安宁。见此情形,宪英夫妇聚集了远近村落二百多强壮村民,分为二队,每人率领一队。这一队中又分为二队,共是二正二奇。粤贼来后,见只有几十个人在抵抗他们,以为不足为敌,便直冲女阵。

女阵假装败退,退到丛林中。周生突然率领人马从树林东侧大呼而出,贼兵猝不及防,慌忙后退。而西侧又冲出一队人马,喊杀声,火炮轰响声,交织在一起,山谷树梢旗帜飞扬,不可数计。贼兵惊慌拼命溃逃。距丛林四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座破庙,宪英断定敌人兵退时一定会向破庙撤退,便先在庙里设下埋伏,等敌兵来时,给他个突然袭击。果然不出所料,慌不择路的敌兵向庙中撤来。刚到庙门口,就听到一片喊杀声,贼兵无力抵挡,村民们像杀鸡宰鹅一样叫贼兵脑袋搬了家。

贼兵的头目见自己的部队溃不成军,也择路而逃,宪英紧迫不舍。交战数回合,分不出胜负。头目回过头来瞅着宪英嘿嘿大笑,宪英也笑了起来,并乘其松懈之机,拿起长枪向他的腰部刺去,刺伤了他的肋骨,他翻身落马。头目见自己被个女子败下阵来,极为恼怒,大吼道:“我左山虎三十年骁勇,不料竟死于一个女流之手,岂不惹兄弟们笑话!”此时,贼兵已经远逃,太阳将要落山,宪英便下令鸣金收兵。而周生却穷追不舍,最后坐骑陷入泥潭中。他有力使不上,被敌兵捉去了。

去侦察的村民把情况报告了宪英,一检查,共少了四人。宪英大怒,率领二十个骑手飞驰而去救人,但已来不及了,贼兵已把周生押回兵营。宪英见丈夫被抓,非常痛心,便设下一计搭救丈夫。返回住地后,她便去查看左山虎的伤情,见伤得不重,还可支持,就让人急取创伤药为他治疗,并亲自为他包扎伤口。

随后,又安排下酒席请左山虎赴宴,而暗地里却在酒中放了慢性毒药。席间,宪英殷勤劝酒,并说:“我原来以为你就是个寻常的蟊贼,现在才知道你其实是位英雄豪杰,阵上不能相让,请你谅解我。”宴后,亲自扶他上马,让人把他送到离贼营几里的地方然后返回。左山虎回营后,极力赞叹杜宪英贤良能干,对她不但不恨,反而还感激她,并因此而释放了周生,让他掌管花名册。第二天,左山虎毒性发作而死。村人去请教宪英:“你既然要放他走,干吗又投毒?”宪英说:“先吃了我一刀,我又假言安慰他,这种感激之心不会长久,时间一长,他又生怨恨,一定会杀了我的丈夫,让他正在感激之时死去,其他的贼也不会再改变他的决定了。”众人听了她的话,都很叹服。

赞扬道:“我们这些人的确不如!”

宪英等了周生三年,周生也没归来,而母亲这时也亡故了,宪英便拿出几万钱买了位身强力壮的婢女,教以武艺,跟随她云游阜城连镇,暗中寻访周生的下落。可是找了好久,也没有消息。于是两人又由皖北间道至江南。一天,她们将船停泊在江港。在她们的小船边还停泊着一艘大船。船主是位有钱人,他与商人合伙贩运货物,为了逃避关税,他们冒充读书人去杭州赶考。船刚停泊不久,岸上便来了位僧人,穿着宽衣大袍,戴着遮面的斗笠,走到泊船的对面,便坐下敲木鱼,将衣钵短杖放在身旁。老僧看了看宪英,又盯住了那些商人,看了好久,叹息着走了。这时,只听远处传来笳管声,接着岸上便来了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在那散步徘徊。商人们正想结交书生,来帮助自己混过关卡偷漏关税,便登岸把他们请到了船上,煮茶倒水与他们闲聊。彼此互通了姓名籍贯后,“书生”们就开始纵论天下大事,其间也杂以文字科名语、农商语、兵语、青楼妓院谐谑语。商人们除了买卖经纪外,别的一窍不通,只能目瞪口呆地听那些“书生”神侃。“书生”说:“我们一见如故,意气相投,你们真是去杭州赴试的吗?”一位商人说:“实不相瞒,我们是贩运一点货物,前面关卡很多,想拜托你们帮帮忙,让我们逃脱税金,等到杭州时,一定重谢。”书生说:“是否安居乐业,是否生活闲适,前生已经有了一定之规,我们萍水相逢,说明是有缘份,这区区小事,还说什么报答呢!”

于是拱手告辞,临走时看了一眼宪英乘坐的小船。

商人们回到船上,都很高兴,便尽说一些下流话逗乐,还不时地拿眼偷看宪英。此时,婢女在后舱假装睡觉,宪英生气地说:“身死财丧还不知,竟有心窥视人家的妻女!”商人闻听此言,甚为惊讶,密语了好久,猜不出会遇到什么灾难,最后怀疑宪英的船是盗船,于是大家纷纷跪下,请宪英饶命。宪英哂笑他们说:“我的船上没有盗贼,刚才和你们坐在船上闲聊的,和坐在岸上敲木鱼的僧人才是真正的盗贼。你们家拥巨资,每日醉生梦死,岂知世路艰险凶恶呢?”商人们都点头称是。宪英又说:“处世需要才能,即使是兵戈扰攘中带钱货远行,也非大有才能不可。如果自己没有那份能耐,宁愿坐在闺房中哄孩子玩,也别拿买命钱往虎狼的口中填。现在就要身死财丧,而自己还不晓得,竟有心偷看人家的妻女!”商人越听越怕,忙问她怎样办才好?宪英把婢女叫出来对商人们说:“这是我的前锋燕支将军。你们要是害怕的话,都到岸上躲避,否则,就老老实实躲在船舱里等着,千万别露出声影,我两人尽力抵挡他们,至于能否抵挡的了,就看你们的运气如何了。”

到了夜晚,又听到笳管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宪英说:“没错,是盗贼们行动的信号。”商人们一听,吓得不敢动窝。

既不敢上岸,又不敢躺下,只好紧闭舱门,吹灭灯火屏息静气,在床上缩成一团。此时,下弦残月初出,繁星闪烁在空中,略辨人影,两岸芦苇被风吹得瑟瑟作响。宪英想:如果迎战,彼众我寡,不易制服,不如等他们来到,出其不意刺杀他们。于是,与婢女约定说:“昏夜行动不便,彼此以发髻上的明珠映月光为记,免得误伤自己人。”不久,盗贼们果然先登上商船,前边的两个人不知道是谁,第三个人显然是那位坐在岸边敲木鱼的僧人。这些人昂着头四处看了看,便去夺商船门。宪英手持利剑冲上前去刺杀,应手将盗贼杀倒在地。其他的两位见同伙被杀,大叫着“上”,就竞相奔往宪英的船。宪英挥舞着利剑,银光闪耀,就像在耍着一条白色绸带;女仆手持双铁椎,从宪英后面跃出,光辉上下如球。贼方避开利剑,不料婢女铁椎又打来,左右开弓将两个盗贼全打入水中。鏖战方急,商船后舱又大喊盗贼上了后舱顶。婢女跃身登上船舱篷顶,左臂被盗贼刺中,她忍痛扔下铁椎换了一把刀连连劈下,贼也受了伤,忍痛狂奔而去。等点灯一照,见船头篷顶都是血。商人们见盗贼走了,才战战兢兢地出来致谢,人人面如土色。宪英训斥了他们一顿,让他们回舱去了。

宪英和婢女回到自己的船上,为婢女裹好伤口,让她躺下休息,而自己独坐着等待天亮,以防备不测。第二天,正想解缆启航,突然逆风大作,宪英只好继续停泊,等风顺了再走。

中午时分,有几十艘楼船从上游乘风而来,也停泊在港外。商人们又大吃一惊,以为是盗贼们来复仇。派人一打探,才知原来是某营王总督率领部下巡游缉拿盗贼。军士先来盘问商船,商人们说“去赴试。”“赴试为什么载着货物,莫不是盗贼吧?”商人说:“我们不是盗贼,而是遇盗贼幸免的人。”军士见在商船这儿没问出个名堂,又去问宪英的船。宪英还没来得及回答,商人说:“这就是杀死盗贼救我们命的恩人。”军士见两位女子而没有一位男人,商人们又不像读书人的模样,便开始怀疑他们的踪迹,没完没了地盘问。宪英大怒,说:“别费话,我就是杀死左山虎的中州杜宪英,你们问我干什么?”

话语未落,忽然有一人从楼船跃出登上宪英的船,以急促的声音问道:“杜家英娘在哪里?”宪英茫然不知所答。那人又问:“英娘不认识我啦?”宪英一看,眼前站着一位四方大脸,身材魁梧的军官。好像有点像她的周生,但周生没他那么多的胡须。正猜测间,那人又说:“我就是河南的周生,与你是夫妻呀!今天率军队缉拿盗匪路过此地,不曾想遇到了你。”宪英还是不敢答应。周生便说:“你不记得嵩山射虎时吗?”宪英说:“弓衣金弹在哪儿?”周生说:“放在洛水犀腹中。”

旁边的人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他们俩人明白,这是当初闺中隐语。问答既合,宪英不觉流下泪来,抽泣着说:“我为您,已经尽到力了,幸亏神明保佑,让我们在此相见,可是你怎么不姓周而改姓王了呢?”周生便简略地叙说了他被俘改姓的经过。原来,他被左山虎的部下抓获后,左山虎因宪英的关系,放了他一条生路,左山虎死后,他便劝说左山虎的残余部队投降了。主将王公见他聪明能干,很赏识他,就让他跟随己姓,并任命他为守备,跟着王公征伐江皖一带。后来又保荐他做了总督,还赏赐给他花翎,封赐勇号。周生说了他的经历后,又问宪英什么时候渡的江?婢女是什么人?宪英还没说完,商人们便在船头叩首请求拜见总督。说是为了感谢宪英的救命之恩,愿意送给宪英五百两黄金为她祝寿,宪英坚决不收,只是嘱咐他们以后多加小心,如果再遇到麻烦,她也没办法帮忙了。商人们都被她的豪侠之气感动得哭了,连连拜谢而去。

周生结了巡查缉盗的事,当日便称病辞官,与宪英一起隐居嵩山,每日读书种菜以为乐。婢女回家后,嫁给了某千总,她的勇力比丈夫不知大多少倍。先前提到的那位郑生,一辈子也就作了个秀才。

岂有弃夫而能久安于吾者

《山斋客谭》:康熙甲寅年间,浙东发生叛乱,盗贼兵匪蜂起,官军前去征伐,胜利凯旋。征伐的官军中有一位蒙古士兵,他住在钱江一户百姓家,趁兵荒马乱之机劫掠了一位妇人。

这妇人稍有姿色,蒙古兵十分宠爱她。后来妇人的丈夫多方寻找,才打听到妻子的下落。于是,便哀求蒙古兵把妻子还给他。

蒙古兵很同情他,两人便商量好价钱由丈夫把妇人赎走。等蒙古兵让那妇人走时,她竟不同意。蒙古兵很生气,把钱扔给了那位寻妻的丈夫。丈夫没办法,只好哭着走了。那妇人见丈夫已走,便在屋里破口大骂。蒙古兵走进屋去,对妇人说:“你何不跟我到熟人家中去住几天,免得你丈夫再来找你。”妇人欣然从之。两人登上高山,又转弯抹角地来到一个山谷,此地极为荒凉。蒙古兵拔出剑来数落她说:“你这不仁不义的女人,哪能抛弃了丈夫还会一辈子跟我安心过日子呢!”说完,不顾妇人哀求,一剑把她杀死,将她的尸体扔进乱石中,转身回去了。

云娘

《秋灯录》:密云的汪参将,是广陵人,他有位仆人叫王忠。王忠闲来无事,常去镇里的李家酒馆。酒馆主人见王忠老实厚道,便把十八岁的女儿云娘嫁给了他。不久,汪参将任职期满,要返回维扬。临走前,他叫王忠去准备车马,还让为云娘配置一辆。云娘听说后,对汪参将说:“大人您行李物品甚多,取道河北,征途不靖,请让我身穿军人服装,拿着弓箭以防意外可以吗?”汪参将听了云娘的话,很是惊异,便授给她五石弓。云娘把弓拿在手中,像折草梗一样把它折断了,连换了几个弓,都不称意。云娘回头对王忠说:“这些弓都不行,还是取我家的弓来吧!”待王忠把弓取来后,云娘便腰别箭袋,身挎大弓,骑着骏马,跟在行李车后向前走去。

此时,为乙卯年。那年头,天下不安,群盗塞路。队伍走到一处荒原,云娘纵马向前,远远望见有十几个人骑着马奔驰而来。转眼间,一支飞箭射过来。云娘一挥衣袖,弓箭应声落地,接着又一箭射来,云娘伸手把它接在手里。随后,云娘拉弓射箭,吓得拦路贼扭头便跑,没逃两步,云娘手中的箭已射向一贼的后脖颈,贼被射下马,倒在地上。云娘乘胜又射一箭,另一拦路贼也当场毙命。拦路贼见连丧二人,自知不是对手,仓惶逃走了。

在云娘的保护下,参将安全地回到了家中,没有丢失任何一件物品。云娘不仅武艺高强,人也长得漂亮。参将的儿子一见倾心,便想与她相好。云娘说:“我这卑贱的女子,能被公子怜爱,的确是三生有幸。然而有王忠在,我不忍心这样做,不如把王忠打发走,你准备下聘礼来娶我,我才能跟你。”公子大喜过望,便给了王忠好多钱财,云娘给他指了个去处,让他走了。王忠走后,公子就开始筹办婚宴,准备和云娘结婚。

岂料云娘身穿戎服,手持佩刀,立在堂上,斥责公子说:“你家愧建高才,不能出奇报国,偶遇盗贼,便胆战心惊,不知所措。我一介妇人,奋不顾身,一路护送,终于使你家安然返回。

我报效你的,已经够了。没想到你竟恣行不义,玷我清白。”

说着,便用刀逼着公子,边向门外退去边说:“有敢追我的,我就像杀河北拦路贼一样砍了他的头!”公子吓得丧魂落魄,一个劲儿地乞求饶命。云娘退到门口,门外已有碧衣奴牵着马在那等待,她翻身上马,飞驰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凶首未悬何颜从夫地下

《永明县志》:蒲氏,名素嫦,是给谏官的女儿,江西新喻县丞子徐濂的妻子。蒲氏仁慈孝顺,克守妇道。她父亲曾以穷书生的资格两次入京应试选官,她倾其妆奁钱财,资助父亲往返。她耐心事奉后婆母,对待丈夫的异母兄弟也尽心尽力。

二十二岁时,生了个女孩。就在那一年,丈夫与村里的地痞发生口角,让地痞乱棒子打死。蒲氏见丈夫惨死,悲痛欲绝,亲友们百般劝解也不听。后来,忽然哭泣着叹息道:“凶手还没有着落,我有何面目跟随丈夫而去。”于是,就日夜大哭不止,希望凶手偿命才称心。凶手终日见她哭泣,听她祈祷上苍惩罚杀人者,心绪烦乱,竟畏罪自刎而死。蒲氏见凶手已死,遂祭典了丈夫,决定终身守节。有关方面表彰了她的贞烈品行。后来,屡遇战乱,她都能洁身自保,虽是非凡的男子也不见得比她怎么样。

大呼捕贼

《唐书·段居贞妻谢传》:谢,字小娥,洪州豫章人。段居贞本是历阳郡的侠义少年,以重气节闻名乡里。他与小娥结婚一年后,便与岳父一道去闯荡江湖做买卖。不料,刚离家不长时间,便被强盗杀死。小娥闻听凶讯,悲痛万分,纵身投入江水中,想一死了之。幸亏有人相救,才幸免于难。随后,就沿途讨饭来到父亲和丈夫的遇难地上元。

一天晚上,小娥梦见父亲和丈夫告诉她凶手的姓名,离析其文为十二个字,小娥就这十二个字询问亲戚朋友,没有人知道说的是谁。后来,陇西的李公佐为她解释说:“它的意思是,‘杀我父者,必申兰;若夫,必申春’。你试着按这两个姓名找找。”小娥哭泣着向李公佐道谢。

那申姓是有名的江洋大盗及亡命之徒,小俄自知女流之辈要到处寻找他们的窝巢不易,便女扮男装,为人家当雇工做杂物来追查凶手的下落。一年后,得知申兰在江州,申春在独蒲。

他们两人是叔伯兄弟。小娥辗转来到申兰的家中作仆役,每天谨慎做事,小心待人,很快就博得了申兰的信任,家中的大小事情都让小娥料理。就是他出去抢劫的物品,也让小娥过目。

因而,小娥得以发现了父亲和丈夫的衣服用品,知道以前的梦不假,便想找机会报这血海深仇。一天,申兰邀集盗匪们来家饮酒,申兰和申春喝得酩酊大醉,像死狗一样躺在床上,小娥见时机可乘,便关上房门,拔出佩刀,把申兰的脑袋割了下来。

然后大叫捕贼。邻居们逾墙而过,来帮助小娥抓住了申春。小娥于是又上书官府,为她父亲和丈夫申冤,官府将申春斩首偿命。刺史张锡很赞赏她的豪侠勇气,上报观察使,请观察使奏请皇上,予以表彰,观察使没有替她请功,小娥又回到了豫章。

人们听说后,都纷纷来聘求她,她概不答应。竟削发为尼,终身吃着粗茶淡饭,穿着破衣烂衫。

陆员外赠妾柬

《枣林杂俎》:李明岳是嘉兴梅溪里人,他虽然有妻有妾,但总是光生姑娘不养儿子。为此,他很忧虑:年龄渐渐增大,再要不生儿子,诺大的家业谁来继承?他的好友,平湖的陆澄源知道他焦虑的心情,便把自己喜欢的小妾送给他。这小妾是陆澄源从燕地花大价钱买来的,她不仅容颜美丽,而且也善解人意。因此陆澄源给李明岳写了一封有趣的赠妾柬:“北地佳人,盈盈甫笄;东方才士,鬑有须。割我下陈,侍卿中幄。鹅柳之长条初折,梅溪之远黛方新。红拂善相,李郎庶几俊眼;黄衫侠客,霍女间是奇缘。拜姑嫜身乍分明,叙姊妹心休见别。豪岂同于换马,喜或媲于乘龙。晓发棠舟,只合漫歌河畦柳;夕开油壁,想应欢见画中人。陈嫒咏旧宫诗,我不更逢山下;杜老赋新婚别,君其倦问水滨。聊采微芹,以充合卺。愿言种玉,用慰推云。”

王忆香

《金壶錡墨》:朱九妹,是扬州人,二十岁。她才色双绝,兼善书算,为远近闻名的美人才女。后来,她被流寇抓获,献给其首领,首领甚为宠爱她,但九妹却下决心不与他同生共存,暗中在他的饭碗中下了砒霜,但因计谋不周全,自己反被杀死。

事隔不久,又有金陵李氏女,被选入那首领宫中,李女进宫前就将一把一寸多长的小刀藏在发髻里,趁首领酒醉酣睡时,直刺他的喉咙,首领正巧在她行刺之时转身,误刺他的左肩。首领大怒,将她活活剥了皮,悬在竹竿上焚烧。这闺阁之英,死得真壮烈呀!

还有那秦淮妓女王忆香,也是个烈性女子。她被都督施某强占为妾后,佯装顺从,然后用酒把他灌醉,抽出刀来将他杀死,自己在后楼上吊而亡。

贷钱赎故人女

《宁波府志》:丰有俊字宅之,是丰稷的第四代孙,曾去钱塘游历。一天,他来到妓院,见到一位小妓女,他觉得很像是朋友的女儿,就频频看她,小妓也认出他来。喝完酒,小妓羞涩良久,才问他:“您认识我吗?”一问,果然是朋友的女儿。有俊说:“我所以坐在这里不走,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问你。今天我们先各自休息,我会想办法帮助你。”此时,有俊仅有八千钱,他便又贷款二百千钱来赎那位小妓,赎出来后,为她挑选了个好人家嫁了过去。

备奁具嫁名士女

《辍耕录》:沈仲说是姑苏人,四十岁时还没有儿子。妻子邹氏觉得对不起丈夫,便趁他外出之机,为他买了位年轻漂亮的小妾。仲说归来后,邹氏让小妾出来拜见他。仲说询问她的家庭情况,小妾默然不语。仲说再三盘问,她才哭着说:“我是范复初的女儿,因父亲故去家中贫穷,被母亲卖到这里。”

仲说听说了她的身世,侧然泪下,对妻子说:“这女子的父亲是吴中名士,是我的朋友,朋友的女儿怎么能作我的小妾呢?应该把她当成我们自己的孩子看待。”于是,就寻找到她的母亲,让她为女儿挑选个夫婿。仲说为朋友的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把她嫁了出去。人们知道了沈仲说的仗义行为后,都交口称赞他。

九十万钱赐原夫

《闻见前录》:北宋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曾任参知政事,在神宗支持下实行变法,以谋富国强兵之道。他的散文雄健峭拔,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他为人耿直仗义,深受百姓爱戴。他的夫人吴氏,曾为他买了个小妾。安石见后,问她:“你是做什么的女子?”小妾回答:“夫人让我在您的身边侍奉您。”安石又问:“你是谁家的女子?”小妾说:“我的丈夫运送军粮出了差错,家资全被没收,还不够偿还,便又把我卖了来赔偿。”安石神色严肃地问:“夫人用多少钱把你买来的?”小妾说:“九十万。”于是,安石便派人去把她的丈夫叫来,让他领回自己的妻子,那九十万钱全赐给了他。

矢以死白夫冤

《光泽县志》:李氏,是孝廉何本盛的儿媳妇,何有谟的妻子。本盛继母生了四个儿子,都是剽悍凶残的恶棍。本盛科举及第,被任命为州守,还没等上任,便暴病身亡。本盛死后,他的同父异母弟便想谋杀他的儿子有谟,好瓜分其家产。一天,他们假意请有谟去吃饭,却在粥里放了毒药。有谟刚吃了两口,毒性便发作了。有谟知道遭人暗算,就强忍着巨痛,跑回家中瞪着眼睛对妻子李氏说:“我中毒了,活不了一会儿,你年纪还轻,儿子又小,怎么能为我报仇雪恨呢!”李氏见丈夫被人暗害,悲恨交集,发誓就是死也要为丈夫申冤报仇。于是,埋葬了丈夫,便申诉官府。可是,匍匐辛苦十几年,也没个结果。

有谟自死之后,冤魂兰直不散,时时在她身边号哭,李氏由此报仇的决心更为坚定。

后来,李氏所说中丞朱某廉明公正,便到他那儿投诉状子。

朱某派人将凶手抓来,亲自审讯,案犯供认不讳。朱某遂下令将他们立即斩首抵罪。自此以后,有谟不再号哭。李氏为丈夫报仇后,便在家殷勤地侍奉婆母,教育儿子。儿子还不满二十,就成为乡里的秀才。崇祯年间,有关方面为她立牌坊以示表彰。

胡子妻

《寄闲斋杂志》:胡子,忘了他的姓名,只知他是石家的老仆人,因他满脸胡须,人们称他为“胡子”。胡子娶妻某氏,稍有姿色,邻家一位少年倾慕于她,请求跟她作爱。某氏性本放荡,只是没有机缘,见少年来求,便也欣然答应。一天,两人正在卿卿我我,不料胡子从外归来。胡子大怒,拿起刀来想把他们二人杀死。奸夫淫妇一看,吓得七魂出窍,赶快爬起来请求胡子饶命。胡子见他们那可怜相,转念一想:他们虽然欺我太甚,但所犯的罪过还不到死的地步,而我连杀两人,也太残忍。我不如把这贱货送给他,日后她再与人通奸,也跟我没关系了。于是,就用刀指着那少年呵斥道:“你愿意以她为妻就把她领去,我也就饶了你;若不同意的话,请吃我一刀。”

少年见不被杀头,又得了老婆,感动得一个劲儿地磕头谢恩。

妻子尚有留恋之色,胡子拿刀驱逐她。妻子见此情形,哭着跟那少年走了。

袍中皆箔金

《女侠传》:董国度,字元卿,饶州人。宋徽宗宣和六年进士及第,调到莱州胶水部任职。此时,北方战火纷起,国度只好将家眷留在家乡,独身前往任所。不久,中原沦陷,董国度虽然有家,但却回不去,只好弃官流浪到村落里。在村落里,他与投宿的客舍主人相交甚好,主人见他滞留异乡,身无分文,非常同情他,便为他买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妾。小妾聪颖敏慧,善解人意,而且还颇有姿色。她见国度贫穷如洗,便以拯救丈夫于窘困之中为己任。她罄家所有,买了七八头推磨的毛驴,几十斛麦子。将麦子加工成面粉后,便骑驴驮面到集市上去卖,傍晚时,才得钱而回。如此辛勤劳作了三年,获利渐多,便购置了田地房屋,日子开始好起来。而董国度因与母亲、妻子分离日久,又与家乡不通音讯,便常常忧心忡忡,无好心绪。小妾见丈夫时常闷闷不乐,就柔声询问原因。国度此时与小妾感情已极为深厚,便不再隐瞒,详述道:“我本是宋朝官员,家人都留在南方乡里。只因烽火连绵,我有家难归,而独身漂泊在此。现在我虽然有你在身边侍候,但也不能不时刻挂念着高堂老母和结发妻子。所以,每当想到这里,便心乱如麻,想一死了之。”小妾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我有位哥哥善帮人谋事,他这两天就会来,我请他为你想想办法。”十天后,果然有位身材高大、胡须长茂的客人骑着骏马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辆车轿。小妾说:“我哥哥来了。”两人忙出来迎拜。小妾将董国度介绍给哥哥,三人寒暄了一番之后,便进屋饮酒叙谈。席间,小妾把丈夫的忧虑详细告诉了哥哥,并拜托他帮忙。

此时,占领北方的女真兵有令:凡逃匿的宋朝官员,自首者宽大,匿藏不报者格杀勿论。董国度已经透露了自己的身分,又怀疑他们兄妹要图谋自己,便又后悔又害怕,就骗他们说:“我不是宋朝官员,前头说的话都是我瞎编的。”客人听了他的辩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我妹妹与你相处多年,亲如骨肉,所以我们才冒犯禁令打算送你南归。可是,你却无端怀疑我们。假如途中有变,岂不是连累了我们。快把你的身份证书交给我作为信用,否则的话,我明天就去报告官府。”

董国度听他这么一说,更加害怕,自己猜测这回是必死无疑了,战战兢兢地把身份证明从口袋里掏出来,交给了客人。哭泣着表示,生死由客人安排。

客人天明离去,第二天他牵来了一匹马,对董国度说:“你可以走了。”董国度请小妾一起走,小妾说:“我还有点事,必须在这呆一些时候,明年这时,我当会去南方找你。”说着,递给董国度一件棉袍,并接着说:“这是我亲手缝制的,你把它穿上,你一切都听我哥哥的安排没错。你回南方后,我哥哥可能会拿出几十万钱赠送给你,你千万别要。如果推辞不掉,你就把这件棉袍拿给他看。他曾受过我的恩惠,现在送你回去,还不足以报我,当能再送我回去。若是你拿了他的钱财,他的责任便尽到了,不会再送我了。你一定好好看护住这件棉袍,别让它丢失了。”董国度听了小妾的话,十分惊诧,不知怎么回事,本想问个明白,但又怕邻里发觉,便匆匆上马,挥泪与小妾辞别。

国度随着小妾兄长马不停蹄地奔到海边,已有大船在此等候,兄长让国度上了船,便解缆启航了。大船挂满风帆向南航去。在船上,国度不用为吃喝费心,所有的一切好像都为他安排好了。船中的侍者小心谨慎地侍奉他,而且也不向他打听任何事情。国度虽然身已在船上,但心里仍然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茫然不知所为。在焦急疑虑中,船终于行到了南岸。此时,小妾兄长已先在岸边等候了。国度下了船,兄长把他邀请到一家小酒馆中,拿出二十四两黄金对他说:“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请你收下,为太夫人祝福。”董国度想起临行前小妾的嘱咐,坚决不收。那兄长说:“不行,你说什么也得收下,要不你赤手空拳回家,难道想和妻子一块饿死吗?”

说完,强留下赠金便走,国度追出门去送还给他,并指着棉袍给他看了。小妾兄长见了,感叹道:“我的智慧果然不如她呀!我欠的情还没还完啊!”遂叹息着走了。董国度回到家中,见母亲、妻子及两个儿子都安然无恙,十分高兴。家人问他如何得以归来,董国度把棉袍拿给家人看,并细说这几年的情况及归来的前后经过。母亲、妻子十分感激小妾,待拿过棉袍仔细打量时,忽然发现缝合处隐约显露出黄色,拆开一看,里面是满满的箔金。第二年,小妾的兄长果然把小妾送来。一家人和睦相处,与董国度白头偕老。

破镜重圆

唐·孟启《本事诗》:陈太子的舍人徐德言的妻子,是后主陈叔宝的妹妹,封为乐昌公主。她容貌绝世,才气超群。当陈后主的政权摇摇欲坠时,德言料知自身难保,便对妻子说:“凭娘子的才华容貌,国家破亡时,一定会被掠入权贵豪强之家,那样一来,我们就永远没有见面的日子了。假如我们的情缘未断,还希望相见的话,应该有个东西作为他日联系的凭证。”

于是,便将一个铜镜破开,每人各持一半。徐德言还与妻子约定:日后若要寻我的话,便在正月十五那天到都市卖这半面铜镜,我如果还在,也就在那日去寻访。

陈国亡后,徐德言的妻子果然被掠入隋尚书左仆射杨素的家中。杨素见她貌美聪慧,对她宠爱有加。后来,徐德言历尽千辛万苦,也到了京都。在京都艰难地度过数月,终于盼到正月十五。这一天,徐德言早早地来到都市寻觅,果然见到一位白发老人在那高价叫卖半面铜镜。街市的人都笑话那老头,说他有毛病,谁买那半块破铜镜。德言来到老头面前,把他带到自己的住地,设置酒食款待他,并详细说了当时的情况,然后拿出自己保存的那半块铜镜,将两者合而为一。老头临走时,德言题了一首诗让他带给乐昌公主,诗中说:镜与人归去,镜归人不归。

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

乐昌公主见到徐德言的诗,终日哭泣滴水不进。杨素知道后,顿生同情之心,忙派人把德言召来,把乐昌公主还给他,并赠送厚礼。听说这事的人,无不感叹。德言与妻子聚首之后,杨素为他们举办团圆酒宴,席间,杨素让乐昌公主作诗抒情,乐昌公主即口吟一首绝句: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

笑啼俱不敢,方验做人难。

宴后,两人便谢辞了杨素,一道回江南去了,终于白头偕。

卖饼妻

《全唐诗话》:宁王李宪,蓄养着几十位才艺超群的歌妓。

宁王府左侧,有个卖烧饼的,他的妻子肤白如玉,身段婀娜。

李宪见了,顿生爱慕之情,便送给卖烧饼的大量财物,要把他的妻子买进府中。卖烧饼的虽然舍不得这如花似玉的妻子,但慑于权贵,又见那白花花的银两,也就把妻子送到了宁王府。

宁王对她宠爱有加。一年之后的一天,宁王突然问她:“你还记得卖烧饼的吗?”她默然不答。宁王便派人把卖烧饼的叫了来,让他们夫妻相见。妻子一见丈夫,两眼垂泪,好像有说不尽的离别情。当时,有十几位著名的文士在宁王府,他们见此情形,也都凄切诧异。宁王命令各位文士赋诗一首,抒写观感。

王维挥笔即就,诗云:

莫以今时宠,宁忘旧日恩。

看花满目泪,不共楚王言。

在座的其他文士见了,觉得王维已将凄楚相思之意写尽,不敢再现丑。宁王为他们夫妻之情感动,便让宠妾回到卖烧饼那里,夫妻重新团聚。

飞剑取头

《守一斋笔记》:张悔堂是彭城人,他在东北做官时,他的仆人胡三常常往来于彭城与东北之间,为他送信办事。一天,胡三走到直隶某集镇,投宿在一家客店中。这家客店有屋三间,中间用一个墙壁隔开。半夜时,店主人敲门说:“又来客人了,你把门打开。”胡三开了门,又上炕睡下了。等他睡了一觉醒来,忽然看见隔壁屋里亮着灯,还有饮酒说话声。胡三向来好奇,于是就把墙壁捅了个小洞,偷偷往里边看,只见一位英俊的少年和一位美貌的妇人在相对饮酒。两人默饮许久,妇人说:“我想把此事了结了。”少年劝阻她,妇人瞪着怒眼说:“我活在世上,遇到这种值得做的事而不做,我何以为人?”说完,拔起头上的头簪向外掷去,只见红光一道去如箭,风声怒号天地间。转眼之间红光又从窗中返回,竟是一把利剑刺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妇人拾起剑,依旧是那根头簪。随后,她又从腰间拿出一个青布囊,盖在人头上,顷刻之间,人头便化成了水。

胡三一见,吓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此时,雄鸡已经报晓,店主听见胡三屋里有喊声,不知出了什么事,便跑来查看,只见胡三四肢僵直,不省人事,忙用姜汤灌他,折腾了半天才苏醒。

胡三醒后,把他所看到的怪事告诉了店主,店主忙去看那两位客人,俱已不知去向。过了几天,胡三走到某村,听村民们都在传说,有个逆子殴打他的母亲,把他母亲打得奄奄一息,当天夜里五更时分,忽然狂风大作,风息之后,那位逆子头不知被谁割掉了。胡三算了一下时间,正是他看见美妇人飞剑取头的时刻。这事是张悔堂亲口对我说的。

李香假母

《板槁杂记》:李贞丽是李香的养母,她虽为女流之辈,却极有豪侠之气,曾一夜将千金输个精光,而眉头没皱一下。

她与阳羡的陈定生关系密切。李香十三岁,她虽是李贞丽的养女,却有着养母的秉性,豪爽聪慧,拜江浙的周如松为师学艺,玉茗堂四梦,都能唱得有板有眼,声情并茂。尤擅长弹琵琶,与侯方域相爱。阉党阮大铖想交纳侯方域,李香极力劝阻方域,不让他附归阮大铖。为此,阮大铖恼羞成怒,罗致侯方域的罪名,要致他于死地。方域闻讯后,逃了出去,才幸免于难。方域走后,前开府官田仰倾慕李香的才貌,以重金求纳李香。李香拒辞道:“我不敢辜负侯公子。”田仰因而未能遂愿。

阮大铖在预谋杀害侯方域时,也想杀害陈定生,便将他诬陷入狱,吃尽了锦衣卫的苦头,为此,云间才子夏灵胥曾作《青相》篇,寄给武塘的钱漱广,文章的最后一段说:二十年来事已非,不开画阁锁芳菲。

那堪两院无人到,独对三春有燕飞。

风弦不动新歌扇,露井横飘旧舞衣。

花草朱门空后阁,琵琶青冢恨明妃。

独有青楼旧相识,蛾眉零落头新白。

梦断何年行雨踪,情深一调留云迹。

院本伤心正德词,乐府**教坊籍。

为唱当时乌夜啼,青衫泪满江南客。

读了这首结尾的诗,可以大致了解这其间的曲折变化。这真是一出悲剧呀!

还上襄王玳瑁筵

唐·孟启《本事诗》:丞相李绅镇守淮南时,江南郡的张郎中却刚被免职。张郎中准备返回广陵,但船行到荆溪时,突然遇到风暴,船不幸触礁沉没。张郎中幸免于难,但两个儿子却葬身鱼腹。张郎中处于极度悲伤之中。张郎中平素与李绅有矛盾,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张郎中很害怕李绅趁他之危落井下石,便给李绅写了一封长信,表示以往的不和都是自己的过错,希望丞相能多多谅解。李绅见张郎中刚被免官,又丧失二子,很是同情他,便给他回了一封信说:“你在端溪责备我的话,我并没放在心上,荆浦沉船之祸,我实在很同情你。”随后,李绅便对他格外加以照顾,不把以前的矛盾当回事。张郎中深为感动,流着泪向李绅表示谢意,两人尽释前嫌,交好如故。

李绅常常宴请张郎中,每次两人都极尽欢乐酩酊大醉方罢休。

张郎中曾任广陵从事,当时有位妓女与他相好,但因种种原因,张郎中没有娶她。二十年后,张郎中重返广陵,那位妓女还在,而且风韵仍不减当年。一天,李绅又宴请张郎中,那位妓女也让李绅召来陪酒。两人相见,凄伤不已,眼泪直在眼眶子里面转,酒至半酣,李绅离席上厕所,趁此工夫,张郎中用手蘸酒,在盘子上题诗,歌妓明白张郎中的用意。还没等开口说话,李绅回来了。张郎中端着酒杯,闷闷不乐。李绅觉察出他的情绪不对,便让歌妓唱歌劝酒助兴。于是,歌妓唱道:**纷飞二十年,当时求梦不曾眠。

今来头白重相见,还上襄王玳瑁筵。

张郎中喝得大醉,李绅此时已知两人的关系,便让歌妓陪张郎中回府休息。当夜,两人又成鱼水之欢。

春风一曲杜韦娘

唐·孟启《本事诗》:尚书刘禹锡由和州贬官回京任主客郎中,当时集贤学士李绅也罢官在京都任职。李绅久慕刘禹锡的才名,便邀请他来府中,设酒宴款待。席间,李绅殷勤尽主人之意,刘禹锡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得酒酣意浓时,李绅又叫歌妓出来劝酒,刘禹锡便即兴赋诗一首道:翼髫梳头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

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江南刺史肠。

李绅深悟其意,便把歌妓赠送给他。

出力乃在游娼

《名山藏列女传》:戴纶在京城作京营参将时,与妓女邵金宝有交往。后来,戴纶因与咸宁侯交好而被株连入狱。他想:今天独身陷入囹圄,离家几千里之外,没有人为我置办衣食。

突然觉得金宝可以相托,便让人把自己口袋里剩下的三千两银子转交给金宝,并嘱咐她说:“我生死未卜,狱里没办法买吃的穿的,你用这些钱帮我添置一点。我死了之后,剩余的都归你。”金宝接到戴纶托人交来的钱,估计了一下他的衣食费用,便拿剩余的钱来结交权贵之子。为此,买了少妓,赚了钱之后,又辗转周旋,各处通关节。贵公子收了贿赂后,终于将关押十年的戴纶释放。出狱后,戴纶补任为建昌游击。行前,金宝把戴纶在狱中给她的银子还给了戴纶,竟还了四千多。戴纶更为感激金宝,就带她一起上任去了。

戴纶上任后,妻子便从家中远道而来探望,见了金宝,直呼救命恩人,让她坐上座,自己则委身下拜,以感谢她救夫之恩。金宝想答拜,戴妻让侍女强按着她不让她还礼。戴妻在建昌住了十多天,对丈夫说:“您在落难时,我不能为您出力,为您鼎力相助的,是邵金宝。我不能再做您的妻子了,我这就回去。金宝与您共同生活,希望您时刻别忘她对您的恩情。”

说完,垂泪而别。

危急中污人不能为

《滦阳消夏录》:献县的史某,佚其名。他为人不拘小节,而落落有正气,看不起那些卑鄙龌龊的小人。一天,他从赌场归来,见有位村民夫妇母子相抱哭泣。邻居告诉他:“因为欠了豪绅的债,无力偿还,便卖妇抵债。他们夫妇平日关系极好,而孩子还在喂奶,现在要扔下他们而走,心里不忍,所以悲伤哭泣。”史某问:“欠了多少钱?”“三十两银子。”“卖了多少钱?”“卖了五十两银子,给人作小妾。”“可以赎回来吗?”“刚订了契约,还没付钱,怎么不可以赎呢?”史某便拿出刚从赌场赢得七十两银子,交给那卖妻的村民,对他说:“这三十两银子拿去还债,剩下的四十两留作谋生的费用。不要再卖老婆了。”夫妇十分感激史某,便把他请到家里杀鸡摆酒招待他。喝得高兴时,村民抱着儿子出去了,出去时给妻子递了个眼色,让她用**报答史某。妻子点头会意,便对史某说些亲近的话。史某严肃地说:“我史某半世为盗贼,半世为捕役,杀人不曾眨眼,若是在人危急之中沾污人家的老婆,则是我不能做的。”吃喝完后,扬长而去,没再多说一句话。

半个月后,史某所住的村庄夜间发生大火。此时,秋收刚完,家家屋上屋下里里外外都堆积着秸秆柴草,史家也不例外。

转眼的工夫,四面烈焰熊熊,史某自知无法冲出火海,便和老婆孩子闭着眼睛坐在床上等死。恍惚间忽然听到房上有人遥呼:“上苍有急令,史某一家免死。”随后就听一声巨响,墙壁塌了半面,烈焰好像一刹那间为他让开了路,他左臂携着妻子,右臂抱着孩子,就像有人帮助他一样,腾地跃出火海。大火熄灭后,村里烧死了九人,邻居们都合掌说:“前些天我们还笑话你太傻,没想到七十两银子买了三条命。”我认为这事真是上苍在保佑他,捐钱之功占十分之四,拒色之功占十分之六。

沈小霞

《情史类略》:锦衣卫经历沈炼,因上书谴责宰相严嵩而获罪,被流放到保安。当时,总督杨顺、巡按路楷,都是严嵩的心腹。严嵩私下里对他们俩人说:“你们如果能替我除掉心头之患,立大功者我将封你们为诸侯,立小功者我也让你们作卿士。”杨顺、路楷心领神会,暗中谋划,以捕白莲教为名,将沈炼逮捕斩首,并没收了家中的所有财产。杨顺的儿子因此被封为锦衣千户侯;路楷因此而获五晶卿寺。杨顺见自己所得不如路楷丰厚,心中怏怏不乐,思忖道:“宰相赏我太薄,大概是嫌我做的不够吧!”于是,又捉来沈炼的三个儿子,乱棍子打死在狱里。此时,沈炼的长子沈襄,号小霞者,正在浙江,杨顺便下发檄文,让当地官府把他押解来京。当沈小霞被押往京城里,跟他同行的还有他的爱妾。走到半路,沈小霞风闻严嵩要派人在途中把他杀掉,便想逃跑,但又舍不得丢下相处多年的爱妾。小妾知道了丈夫的想法后,劝他说:“你一身系沈家大业,只管赶快离开,以图将来重振沈家,千万别为我担心。”

于是,小霞便骗押送的人说:“这个城里有我的一家亲戚,欠了我家好多钱,我想去把它要来,留着路上用。”押送者以为他的小妾还在他们的手里,便不怀疑他的用意,放他去了。

小霞走后,许久不见回来,押送者才知不妙,忙去某家寻问。

某家说:“我们根本没见到这么个人。”押送者一无所获,便回来盘问沈小霞的爱妾,谁知小妾一听,抓住押送者的衣襟大哭大闹起来:“我们夫妻患难相守,无顷刻分离,今天他去而未回,一定是你们受严氏指使,把我丈夫害了,你们还我丈夫!”

一时间,观者如云,谁也断不出真假。此事闹到监司那儿,监司也怀疑严嵩真能这样做,也就不再追究沈小霞妾的罪责,反而让她暂时到尼姑庵度日。随后,又限令押解者,让他们缉捕沈小霞。卿解者缉捕不利,屡受责打。他们哀求沈小霞妾,让她改口说沈小霞是私自逃跑,不要怨枉他们,沈小霞妾一口咬定不是那样,押解者无奈,也只好找个空子溜了。

几年后,严嵩垮台,沈小霞从隐匿处出来讼冤,于是,官府将杨顺、路楷逮捕治罪。小妾也从尼姑庵中出来与丈夫团聚。

剑侠

《啸亭杂录》:陈氏,是粤西永宁州人,家中极为富有。

一天,他到州公署参加宴会,席间,进来一位身材高大,衣着华贵的青年,州牧见他进来,忙起身让座,两人关系显见十分不寻常。陈氏很奇怪,不知他有什么来头,便问州牧。州牧说:“这小伙子姓李,来永宁州已经三年了,平日里总愿结交官场上的人,我也不知道他的家世。”陈氏有个女儿,正当妙龄,陈氏见李生气度不凡,便想招他作上门女婿。于是,就请州牧做媒。州牧欣然去问李氏,李生慷慨应允,但提了个条件,每月让他出去几个晚上会见客人,不得阻拦。陈氏以为结交朋友是人之常情,也没多想,便同意了他提出的条件。李生上门作了女婿后,每夜都外出不归,他所招徕的客人都是些戴着高帽子,穿着奇异服装,而且相貌丑陋之辈。陈氏见他这样,非常后悔,但也奈何他不得。

吴中有位老太婆武艺高强,她能以剑为双丸吞人口中,又能让人用刀砍她的肩背,而无血迹。据她声称,这叫“麻姑避剑法”。与她同乡居住的叶家儿子,年轻时游手好闲,但喜好剑法,听说老太婆的避剑法后,便恳请拜她为师,老太婆见他剑术不凡,认为孺子可教,就收他为徒。经过几年的勤学苦练,叶生终于掌握了她的剑法。于是,叶生便出外游历去了。

此时,官军出师缅甸,当把军饷运到楚南沅州时,一个晚上竟丢失白银数百筒。守银官吏大吃一惊,责令胥吏缉捕,因为缉捕不利,胥吏每天都挨毒打。有位年岁大的胥史说:“这白银丢了数百筒,肯定不是一个人干的,一个人绝对拿不了这么多。可是,如果人多,必定声音嘈杂,那么守银的人怎么能听不见动静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怪异的事。”大家都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但却没办法破这个案。而案子不破,皮肉总要受苦,想起那竹板皮鞭,胥吏们就吓得浑身发抖,老胥吏也不例外。无奈,便蹲在路旁哭起来。正巧,叶生游历到了沅州,见一老者在道旁哭泣甚觉奇怪,就上前询问,老胥吏便把情况都告诉了他。叶生见老胥吏忧心忡忡的样子,顿生同情之心,就劝他道:“您放心,我替您寻找盗贼。”说完,便奔赴云南贵州等地查寻,但找了好久,也没有消息。一天,叶生来到永宁,途中遇到了李生,惊诧地说:“哟,这不是小李将军吗?怎么到了这里?”行路人告诉他:“这是陈氏的上门女婿。”叶生遂来到陈家,告诉陈氏楚中丢失白银的事。陈氏惊讶地说:“几天前,我的女婿突然发了一笔大财,我也没细问他是怎么搞的,难道是他盗的军饷?”叶氏说:“这可说不准,你可以让你的女儿在晚上仔细询问询问他,或许能露出马脚。”陈氏就把怀疑李生盗取军饷的事告诉了女儿,让她留点心。谁知陈女没经过大事,一听就有点慌了手脚。所以,等晚上李生回来时,便看出她神色凄然,李生做贼心虚,担心有情况,就一个劲儿地盘问威胁她。陈女吓得战战兢兢,面无人色,跪在地上把父亲跟她讲的话全都告诉了李生。李生听后,拔出墙上的剑就要杀她。还没等他下手,叶生从窗外飞身而人,喝道:“休要伤害良家女子,是我泄漏的机密。”李生一见叶生,随手啪地一声把剑扔到了地上说:“我兄怎么到了这里?我的事败露了,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快走!”叶生愤怒地责备他说:“我们闯荡江湖的人,当以义气为重,怎么能盗窃官家之物遗祸于他人呢,这样做会受到上苍惩罚的。”李生说:“兄长说得对,请您速回楚南沅州,官银保准无一遗失。我也离开这儿往他处去啦。”叶生知道他说话算数,便出门去向陈氏辞别,回到了沅州。李生也在当日离开了陈家,不知去向。当夜,沅州银库丢失的白银又无翼而回,连封印也没动一下。

叶生回到吴中,来访求他的越来越多。叶生说:“本来身为布衣却享有妖异之名,其祸足以杀身。”便辞别父母到点苍山学道去了,至今未归。

贱吏不敢辱娘子

《宁波府志》:韶的父亲升,是郡给事通判厅的小吏,他做事谨慎周到,勤勤恳恳,因而工作多年也没出现半点差错。

本来他的任职期限已满,可是通判不让他走。新通判上任后,又继续留用他。他的家境富饶,但夫妻都五十多了,还没个儿子,妻子很着急,便拿出积蓄让他到临安去买个小妾,好为他生儿传宗接代。

升到了临安,没费什么事便买了个小妾。那小妾人长得虽然不算漂亮,但很耐看,升挺喜欢她。可是,自从把她买来后,升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好像那笑脸是作出来的,而心里却藏着深深的忧虑。她用麻束着头发,外面加些彩带掩饰。升便问她是怎么回事?小妾哭着说:“我是前赵知府的女儿,家在四川,父亲死后,家中越来越贫困,便将我卖掉,来筹划安葬父亲的费用。”升听后,很是同情,就把她送了回去。她母亲见女儿被送了回来,既高兴又担心,对升说:“你所给的聘礼钱,还不够运送灵柩回故土安葬的费用,而且现在那点钱也花得差不多了,我将用什么酬还你呢?”升慢慢地说道:“我一介贱吏怎么敢辱没娘子,聘财全都奉送给你们。”又听说小妾家中资金尚不够用,就把口袋里的钱全都给了她们。把小妾送走后,升独自回了家,妻子迎出来问道:“买的妾在哪?”升便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妻子,随后说道:“我想,咱们可能就是没有儿子的命,我与你结婚这么多年,若是有这个命,你还能不生?

哪里还要等别的女人来生养呢?”妻子一听丈夫的话,高兴地说:“你要有这种想法,肯定该有儿子了!”第二年,果然生了儿子韶。

还妾

《青州府志》:李汝英,字超寰,寿光人。天启甲子乡试时,他榜上有名。他为人笃厚仁慈,与兄长分家时,把好的东西都让给了兄长。平时乐施好善,亲戚们多靠他维持生活。邑令李侯以身殉职,汝英送给他棺木把他安葬了。原聘求苏氏女,还没等完婚,苏女便患了疮疾,苏家不忍心将病女嫁给他,便商量退婚,汝英不干,最终还是娶了苏女。婚后,汝英对妻子百般体贴照顾,倍加礼遇。他曾经置妾,并交纳了聘金,后来他听说这个小妾是大使黄氏的女儿,便谢绝了这门婚事。乡人都称赞他仁义。他有两个儿子,在他的督促教育下,全都中了进士。

募银赎人妻

《涿州志》:赵引昌,是涿鹿卫总旗官,为官时,家境颇好;免官后,家道衰落,以赶脚为生。某人想把妻子卖到妓院,骗妻子说送她回娘家。妻子信以为真,便坐上引昌的小毛驴走了。但走了没几里路,那妻子觉得不对劲,便翻身下驴,说什么也不再往前走。引昌好言相劝,并向她保证,愿送她到京城,去后再想办法把她送回家。那妻子见他人很实在,就跟他来到京城。引昌到京城后,直奔报国寺,找到了以前的好友千总安洪宇等人,向他们磕头募集银两,赎出了那被卖的妇人。然后把她送回了家,夫妻重新团聚。

荆十三娘

《北梦琐言》:赵中行,是唐代的进士,家居温州,以豪侠为事。一次,他到苏州游历,住在支山禅院。恰好有位名叫荆十三娘的妇人,也在禅院为亡夫设祭大祥斋。她见中行豪爽仗义,顿生爱慕之情,两人遂同船赴扬州。一路上,中行以义气随意取用荆十三娘的钱财,十三娘也毫不在意。两人到了扬州,住在赵中行的朋友李正郎家。李正郎有位爱妓,因爱妓父母嫌正郎无权无势,便把女儿从正郎手中夺走,将她嫁给了诸葛殷。李正郎为此惆怅不已。但此时诸葛殷与吕用之勾结起来讨得高大尉的欢心,便依仗其权势在扬州恣意妄为,横行无忌。

李正郎慑于他的权势,只好忍气吞声,暗中流泪而已。赵中行来后,他便将自己的不幸遭遇说给中行听。荆十三娘在一旁听了,也十分气愤,对李正郎说:“这是小事一桩,我能为你报仇。你们两人先过江,六月六日正午时分在润州北固山等我。”

赵中行和李正郎依荆十三娘所言,过江到了北固山。六月六日正午,荆十三娘果然背着个大口袋来了,打开一看,竟是李正郎的爱妓还有爱妓父母的脑袋。正郎扶出爱妓,将那两颗头颅挖个坑埋了,遂拜谢荆十三娘。荆十三娘含笑不语,与赵中行双双离开了北固山,前往浙中。

谁能保妇女不遭患难

《如是我闻》:献县的捕役樊长,奉命与他的同伴一起去捕捉一位大盗贼。盗贼见有人来捕捉他,便跳墙逃跑了。于是,他们就把盗贼的妻子带回家去拷问。同伴见那妇人姿色不凡,竟神魂颠倒,便把她搂在怀里调戏。妇人害怕皮肉受苦,只好忍气吞声由他摆布。同伴见妇人不吭声,更加肆无忌惮,解开了她的衣带,欲行不轨。这时,樊长突然冲了进来,怒喝道:“谁家没有妇女,谁能保证家中遇难妇女不落别人手?你要是再敢动一下,我马上就报官。”同伴见他那怒不可遏的样子,害怕了,忙向他求饶,那妇人因而得免。

雍正四年七月十七日戌时,樊长的女儿嫁给一位农夫,当夜强盗闯进了新郎家,抢劫财物,一个强盗见樊女容貌清秀,就剥光了她的衣服,想强奸她。这时,另有位强盗闯了进来,将他呵斥住了。樊长制止同伴的时间是子时,这件事发生在戌时,中间仅隔一亥时。第二天,新郎让人把发生的事告诉了樊长,樊长很惊讶,仰起脸来望着天空,舌头竟翘起落不下来了。

娄江妓

《情史类略》:明世宗嘉靖年间,娄江有位孙太学,与一位妓女相爱。两人海誓山盟,你嫁我娶。为了讨得妓女欢心,孙太学倾其所有。恰在此时,孙太学的妻子病故,家境越发贫困。亲友以此为由,唆使孙太学状告妓女谋取他家资财。妓女听说后,用计送给孙太学吃的用的,并与他重申先前的誓盟,两人遂结为夫妇。孙太学从不善于治理家事,没多久,妓女所带的珠宝首饰都变卖殆荆妓女无奈,只好日夜勤劳辟麻织布来奉养孙太学,俩人日常饮食,不过是稀粥而已。如此过了十几年,孙太学从困苦中体会到居家过日子的难处,深为以前奢侈懒惰而悔恨,遂萌发参加科举考试的念头。然而,囊中羞涩,无财力赴考,只好对烛垂泪。妓女见丈夫确有诚心,便让他把自己平日坐着纺织的地方挖开,取出一千多两金子。原来,这都是妓女暗中埋下的。孙太学靠着这些钱财,捐得一县尉,后又升为按察司经历。待到孙家渐渐富裕,妓女便劝孙太学辞官归乡,以小康生活安度晚年。

京师兵官

侯甸西《樵野记》:姜子奇是江浙一带的人,明太祖洪武初年,他刚刚娶妻三年。此时,大军过境,扰乱江浙,子奇便带着妻子出去避难。仓惶间,却将妻子丢失,妻子竟被大军长官携带到京城官郏子奇流落四方多年,后历尽艰辛来到京都乞讨度日。一天,他来到一处深宅大院行乞,楼上的贵妇见了他,涕泣不止,端给他美酒佳肴让他吃,临走时,又用布袋装了一斗熟米送给他。子奇吃了饭,拿了米,但没敢抬头就走了。

第二天,此妇又在门口倚望,见子奇行乞过来,便趁主人不在之机,把子奇叫到跟前,与他说话,不巧,这事被女主人瞧见了,当即派人追问了子奇,一检查他的要饭口袋,里面竟有一对金钗,一封信。等丈夫归来,女主人把信和金钗交给了他,并告诉他白天发生的事情。丈夫打开书信一看,上面题有一首律诗,诗中写道:夫留吴越妾江东,三载恩情一旦空。

葵藿有心终向日,扬花无力暂随风。

两行珠泪孤灯下,千里江山一梦中。

每恨当年罹此难,相逢难把姓名通。

长官见了这首诗,深受感动,便把他掠来的婢妾还给了子夫妇拜谢而去,伉俪复合。

真个**

《乐府纪闻》:宋朝驸马杨震,有十位姬妾,都是绝代佳人。其中一位名叫粉儿的,更为标致。一天,杨震请好友詹天游来赴宴,席间,杨震让十位姬妾都来歌舞助兴。天游一见粉儿,便为她那如花似月的美貌所倾到,即兴作了一首《浣溪沙》词:淡淡青山两点春,娇羞一点口儿樱,一梭儿玉一窝云。白藉香中见西子,玉梅花下遇昭君,不曾真个也**。

杨震听了,知道天游钟情于粉儿,便把粉儿赠送给他,并笑着说:“请天游真个**去吧!”

丁生

《池上草堂笔记》:丁生,是天津人,家中虽然贫穷,但他仍然节衣缩食刻苦读书。已聘求了妻子,可是因财力不足,还没能成亲。他的岳父家很有钱,岳父见丁生家中贫困,后悔这门亲事,便派人把丁生邀请来家,摆设酒席款待他。丁生素来以豪饮著称,见酒不辞,不知不觉的就醉倒了。岳父乘机对他说:“我的女儿有残疾,作你的妻子不合适,我愿意拿出一千两银子供你家用,你成名后,可另择佳人。请你马上写张离婚书。”丁生性格高傲,又仗着酒劲,懂慨答道:“我不能卖妻子,一千两银子也难打动我的心。我不愁没老婆,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这就写离婚书。”岳父一听很高兴,马上递给他纸和笔。丁生乘着醉意一挥而就。从岳父家出来,在回家的途中遇见了同窗某,同窗见他醉得东倒西歪的样子,便把他请到家中,询问他从哪里来,干吗去了。丁生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同窗。同窗大为不平,而丁生却淡然处之。同窗家十分富有,他见丁生的岳父势利眼,便托媒去提亲,那“岳父”认为他们两家门户相当,很高兴地答应了这门亲事,并商定了迎娶的日期。婚礼的前几天,同窗对丁生说:“你的休妻,我已娶了,我与你交往很深,到时候你一定要来为我祝贺。”丁生是个十分豁达的人,听了同窗的话,马上接受了他的邀请,并说:“我跟她已经离婚,离了婚彼此就是陌路人,那有什么关系。”等到同窗婚礼那天,丁生前去祝贺,同窗邀他去看新娘。

丁生见新娘容貌艳美,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于是,就入席痛饮。同窗与来宾又殷勤劝酒,没多大工夫就醉意醺醺,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同窗让人把他抬到洞房的新床上,反锁上门离开了。五更时分,丁生的酒劲渐渐过了,醒来一看,自己竟睡在洞房里,新娘盛妆坐在那儿等待着。丁生很惊慌,忙开门要出去,可是门已反锁上了。他便大叫让人来开门。同窗听到喊声,开了门走进来对丁生说:“你已经与新娘结婚,可以带她回家了。”丁生指天发誓,他决没做对不起同窗的事。

同窗笑着说:“这跟你没关系,都是我的安排。你岳父如果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我跟他打官司。”新娘也知道了丁生就是原来许配的丈夫,很高兴地同他一道回了家。

新郎新娘走后,丁生的同窗便让人去告诉那岳父大人,那岳父很惭愧,但也不敢说别的。后来丁生与同窗都科举及第。

丁生的同窗成全别人的婚姻,功劳甚大,这种举动真与豪杰之风度相似,可惜不知道他的姓名。

赠妓

《瑞桂堂暇录》:有位书生去拜访一位妓女,不巧,这位妓女到阃府陪宴去了。书生等了好久也不见她回来,便写了一首词,派人送给那位妓女,词中说:春风捏就腰儿细,系的粉裙儿不起。从来只向掌中看,怎忍在烛花影里。酒红应是铅华褪,暗蹙损眉峰双翠。夜深沉一掬绣鞋儿,靠那个屏风立地。

这首词被送到阃府后,让阃帅看见了,阃帅喜欢这首词写的清丽自然,第二天把书生叫了来,竟把那位妓女赏笋了他。

昆仑奴

《说渊·昆仑传》:唐代大历年间,有位姓崔的读书人,他的父亲身为显贵之官,与有盖世之功的一品官交往很深。崔生此时为禁卫官。一天,他父亲听说一品官身体不适,便派他前去探望。一品官让妓妾掀开门帘,召崔生进入内室。崔生转达了父亲对一品的问候,一品大为高兴,便叫他坐下来叙谈。

此时崔生正值年少,容貌如玉,而侍奉在一品身旁的三位妓妾也是绝代佳人。一品让穿红绸衣的妓妾拿一碗她们刚做好的鲜桃拌糖汁给崔生吃,崔生满脸羞得通红,不肯进食。一品见崔生不吃,就命令红绸妓用汤匙喂他。崔生无奈,只好张口把桃咽进肚里。妓妾见他那种窘迫不安的样子,都哂笑他。崔生越发不安,匆匆起身告辞。一品对他说:“公子若是有空,多来走走,别跟我见外。”崔生点头答应。一品又命令红绸妓把他送出大门。红绸妓将崔生送到门口,崔生回头一看,红绸妓对着他竖起三个指头,接着反掌三次,然后指着胸前的小镜子说:“记住!”说完这两个字,返身便回院去了。崔生回到家中后,向父亲转答了一品对他的谢意,父亲很满意,还夸奖了他几句。

虽然受了父亲的夸奖,但崔生却高兴不起来,他思来想去怎么也琢磨不透红绸妓的意思。以致神迷意夺,语减容沮,恍然凝思,日不思食,只是反复吟诗道:误到蓬莱顶上游,明挡玉女动星眸。

朱扉半掩深宫月,应照琼艺雪艳愁。

旁人都不明白崔生是怎么回事。当时,他家里有位叫磨勒的昆仑奴,见崔生坐卧不安,便对他说:“你心中有遗憾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崔生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能理解我心中的事!”磨勒说:“你只管说,我可以为您解释。”崔生感到很惊异,便把红绸女的事告诉了他。磨勒一听,笑着说:“这是小事一桩,何必自寻烦恼。”崔生又将红绸女打的哑谜说给磨勒听,磨勒说:“这有什么难理解的,竖起三个手指头,是说一品院中有十院歌妓,这是第三院;反掌三次,是数十五个手指来对应十五这个数;胸前小镜,是说在十五日那天夜晚,月圆如镜之时,叫公子去会她。”崔生听了磨勒的解释,茅塞顿开,欣喜异常,忙问:“你有什么方法能让我进去吗?”磨勒说:“后天晚上就是十五之夜,您可先用两匹深青色的绢布,做一套紧身衣。不过,一品官有猛犬守护在妓院门外,一般人进去不得,即使是进去了,也得被它咬死。它警如神,猛如虎,是曹孟海州之犬,除了我,别人都杀不死它。您去的那天晚上,我就为您杀死它。”崔生拜谢了磨勒。

十五之夜,磨勒拿着铁链铁棍出去了,一顿饭的工夫,他就回来告诉崔生:“犬已被我杀死,你可畅通无阻了。”三更时分,磨勒让崔生穿上青色紧身衣,背着他跨过一品大院的十道高墙,才来到歌妓院内到了第三门。只见绣门未关,红烛微明,红绸妓长叹而坐,好像在等着谁,口中还在吟诵着:深洞莺啼恨阮郎,偷来花下解珠挡。

碧云飘断音书绝,空倚玉箫愁凤凰。

此时,侍卫都已进入梦乡,远近寂静无声。崔生便缓缓掀开门帘走了进去。红绸妓抬头看出是崔生,高兴得跳下床拉着他的手说:“我知道公子聪颖,必能默识,所以用手语,但不知道您有何神术,竟能来到这里。”崔生便把磨勒的计谋告诉了她。红绸妓问:“磨勒在哪里?”崔生说:“就在门外。”

红绸妓忙将磨勒请进来,用金杯酌酒招待感谢他。红绸妓对崔生说:“我家住在朔方,主人依仗权势,逼我为妓仆,我不愿轻易死去,只好苟且偷生。虽然我身穿绸缎,珮珠戴翠,却如同戴着桎梏枷锁。您的仆人既有神术,何不帮我逃离这个牢笼,我的愿望如果能够实现,就是死了也不后悔。”崔生愀然不语,磨勒在一旁说道:“娘子既然决意要离开这里,也不过是区区小事。”红绸妓见磨勒慷慨相助,很是高兴,忙磕头拜谢。磨勒请红绸女让他先把衣物珠宝背送出去,往返了三趟才送完,尔后背起崔生和红绸女飞出十几重围墙的深宅大院。一品家的守御对发生的一切毫无警觉。等到天亮时,才发现护院神犬已毙命,红绸妓女也不知去向。一品官大为惊骇,说:“这一定是大侠所为,不要再声张了,以免再生祸患。”

再说磨勒将崔生和红绸妓背出高墙,崔生便将红绸女藏在他读书的书院,隐匿了两年之后,崔生觉得此事恐怕已被一品官家淡忘,便在春暖花开之时,驾着小车和红绸妓到曲江游玩。

谁料,一品官家的仆人那日也在曲江,竟将红绸妓认了出来。

这位仆人当时也没吭声,只是回去后报告了一品官。一品官觉得很奇怪,一个白面书生怎么能将红绸妓弄出高墙?于是,便把崔生叫来盘问。崔生很害怕,便把磨勒供了出来。一品说:“别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我一定要为天下除掉这一大害。”

遂命令甲士五十人,各持兵器,把崔生的院子团团围住,要活捉磨勒。磨勒手持匕首飞出高墙,瞥若翅翎,快如雄鹰。众甲士箭如雨下,也没人能够射中。顷刻之间,磨勒竟不知去向。

从那以后,一品又悔又怕,每夜都派好多家兵持剑拿戟,保护自己。如此紧张的气氛持续了一年多。十几年后,崔家有人看见磨勒在洛阳市卖药,容貌如旧。

不欲遽恐拾钗人

《瑞桂堂暇录》:简池的刘先祖,号后溪,是朱文公的高足。他好施乐善,不管家里有多少资财,只要来求他,总是尽力周济。一天早晨,他正坐在暖阁里取暖,他的夫人在梳头,就听仆人进来禀报:“有客人来访。”先祖一看是他的老朋友,便让夫人出去,把朋友迎进暖阁。夫人遂拿起梳头的用具走进卧室。忙乱中,竟然把金钗遗落在暖阁中。客人进屋不久,先祖因事来到卧室,夫人从窗隙中见到客人拾起了她遗落的金钗,往怀里揣、但没揣稳当。这时,先祖要出卧室回暖阁,夫人拽着他的衣袖不让走,过了一会儿,才让他出去。客人走后,先祖问夫人,刚才为什么拽他的衣袖?夫人说:“我偶然遗落了小钗,他刚收之未稳,他以为捡了个宝贝很高兴,你要进去岂不惊吓他了吗?”先祖和夫人就是这样贤良。

此仳离之章也

《旌德县志》:王牙,是东阳人,乳名为婆应。他为人忠厚、慈善,深受远近乡人称赞。一天,他在街市上看见一位姓蔡的人卖妻还债,当契约签订后,夫妇抱头痛哭。王牙见此情形,叹息道:“这夫妇真是生离死别呀!”于是,便拿出银两给蔡某,让他赎回妻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牙五十八岁时得了个儿子,取名宗保。宗保也乐施好义,有父亲那种豪爽的风度。

天理人心

《宜兴县志》:吴应期,是乡里的秀才。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到河边散步,遇到一对商人夫妇在抱头痛哭。应期见他们哭得伤心,便上前询问。商人告诉他:“我们以贩布为生,不料,昨天晚上遇见了强盗,把我们抢劫一空,没有办法过年,所以悲伤。”应期说:“别这样悲伤,我能为你想办法。”于是,把商人夫妇带到家中,给了他们四十两银子。商人说:“我现在一贫如洗,用什么作凭证来抵押这四十两银子呢!”应期说:“你泛舟江湖,四海为家,就是有券,我能到芦花明月间找你吗?你如果想留个什么凭证,就在屏壁间写上‘天理人心’就行了。”商人写完那四个字,拜谢着走了。有人讥诮他愚蠢,应期说:“别人遇到困难,我周济他,又不是放债取息,有什么愚不愚的。”后来,应期又在他的菜园子里挖出二千两银子。

得到这些银子后,他便对邻里乡亲说:“你们如果有急事,就来告诉我,我昨天得了许多银两,发了横财。”乡人们听他这一说,便纷纷拿着债券来借银两。没几天,他那二千多两银子就全借光了。到期后,也没有人还,他也不去计较。

为择婿嫁之

《苏州府志》:张晓初,是吴县人,婚后多年也没生儿子,便想找个好人家的女儿,来作小妾,为他生儿子传宗接代。媒婆知道他的打算后,就来为他做媒。据媒婆说:“某家有两个女郎,长得都相当漂亮,只是要价很高。”晓初家境颇丰,多花点钱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于是,便给了女方家许多钱财,纳娶了一位女郎。女郎过门后,晓初感觉她有点不大对劲,好像心里隐藏着很深的痛苦,便一再询问。女郎告诉他:“我父亲本是教官,不幸患病身亡,父亲死后,母亲没钱运父亲的灵柩回故乡安葬,便卖掉了我,来筹集回乡的路费。”说完,流泪不止。晓初很同情她的遭遇,想把她送回去,但她母亲已经启程了。于是,晓初便让妻子好好照顾她,为她挑选了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了。后来,晓初生了个儿子,取名习,进士及第。

岂可令坐客不欢

《江宁府志》:武晌,号橙墩,溧水人,居住在金陵。他家中很富有,人也勤奋好学,又能执言仗义,深受邻里称赞。

他有个亲戚欠了富户一千两银子,富户把他的亲戚关了起来,而把他请来饮酒,席间,又让仆人假装没在意透露了这个消息。

武晌听后,一甩袖子站了起来说:“我的亲戚因欠债而被关押起来,我还坐在这里有滋有味地喝酒,这太没有人理了。你要我替代他还债,说一下就行,干什么这么侮辱我们。”于是便让富户放了他的亲戚。武晌回家后,就把妻妾们召集到一块,将她们的首饰全借了来,准备替亲戚还债。武晌拿着首饰对富户说:“这些东西可值八百两银子,欠下的债我过几天就还给你。”听说这事的人都赞扬他仗义。

武晌有位贤妾苏氏,善于操持家事。一天,武家宴请宾客,席间,丢失了一只金杯,仆人们都很惊慌,忙着寻找。苏氏却说:“大家别找了,我已把它收进屋去了。”客人离开后,苏氏对武晌说:“杯子的确是丢了,然而您平日好客任侠,我怎么能因一只杯子,而让客人不高兴呢!”武晌认为她做得很好,对她更加喜欢。

尤鑫培

《清代声色志》:尤鑫培是沈阳某女戏班的佼佼者。吴绶卿将军见了大为赞叹。从此二人连骑看花,并肩温酒,几乎无一日虚度。尤鑫培是一位芳卿妙龄的演唱艺人,得到龙虎上将军的垂慕青睐,心中的欢喜可想而知。吴将军在军机之余,也换上轻装易服,结束登场,与尤鑫培同步舞台,共为扮演。他日英雄儿女,各自千秋;今日同台,事先有约。东北三省总督徐世昌先前和吴将军一直很默契,然而却不赞成他同鑫培的交往所为。一天,因为偶然的一件小事,徐世昌用微词讥讽吴将军。吴绶卿没有理睬。徐又进一步讽刺,吴将军拂袖而起。徐世昌也大怒,下令查封剧场,禁其戏班演出。戏班被封禁的第二天,吴将军锦衣骢马,卫兵五百人相随,前后麾幢鼓乐,列队十里,亲自迎接尤鑫培。市人相聚观看,几乎就像传说中的红拂药师到扶余国重访虬髯一样热闹。

杨花

《清代声色志》:杨花原本是长安唱戏的艺人。在十四岁的时候,江西孝廉徐某以“大挑”的名义在长安试用他。结果一见而成,徐孝廉以三百金的酬劳留下他。一年后,利用教会闹事的匪徒四起。徐孝廉正奉檄催赶粮运,杨花常骑一匹青骡子护卫左右,日行三百多里。当时正是乱匪兴盛的时候,徐孝廉催运的粮队到达邰阳驿站时,突然遇上匪徒高均德的人马。

杨花于是让徐孝廉伪装成匪贼探马的模样,手持弓箭乘青骡子跑走。杨花则带领车马住进馆舍。匪贼中有人认识杨花就议论说,听说杨掌班已经跟了官府,为何在此?有人回答,听说是代替主人催运粮饷,在此等候数日了。匪贼头目对手下的党羽说,听他这么说,好像粮饷尚未到来。况且遇到旧相识,今晚当留此备酒一饮,让杨花陪唱,谅他也不敢抗拒。杨花前往献艺,流目送媚以醉匪贼。当他估计匪贼确实已经酣醉时,突然抓过匪贼的佩刀猛刺,结果顺手击中。匪贼大惊,群起而杀杨花,然后败逃而去。跟随杨花的人和当地居民也都注重义气名节,于是筑土厚葬了杨花,立碑刻石曰:义伶杨花救主处。又绘杨花救主图,并作长歌记其事迹说:诗人盂浩然,示我扬花传。

为写扬花救主图,贞心侠骨千秋见。

每从花底说秦宫,幕底青油变态工。

自向梨园传艳节,不教断袖没英雄。

杨花旧隶华林部,小队梁州按歌舞。

垂杨婀娜不禁风,落花飘泊还无主。

破镜徐郎意气豪,量珠携得郑樱桃。

当筵独谱秦风壮,倚帐同看塞日高。

一朝忽唱从军乐,细马驮来增绰约。

射虎晨随绣纛驰,飞呜暮逐金丸落。

那知记室走孤城,正值风高夜劫营。

子弟八千人散尽,眼前惟见贼纵横。

可怜生小娇无力,手挽徐郎出荒驿。

牵到青骡让主骑,幸郎得免侬可惜。

战场生缚献诃摩,千队楼罗一笑哗。

满面怨愁叹雨泪,争教掩得貌如花。

轩眉嗔目呼狂贼,身坠片泥心白壁。

只愿魂依厉鬼碓,久拼血化苌宏碧。

叹鱼无情渭水寒,吊花鸳冢泪阑干。

怜他捍刃真情种,殉主还输脱主难。

君不见,

如茶如火军千屯,望尘拜寇何殷勤。

国殇独有汪錡在,一片扬花气薄云。

某优

《清代声色志》:某优是京城某戏班的艺人,本来是满族的世家子弟。初为戏班的客串,后来因为演唱技艺精湛,大家都劝班主让他登台,于是成为演唱艺人。不久,他有了承袭家世爵位的机会,但因是演唱艺人的缘故而不得袭爵。有人劝他不要再作演唱艺人了,然后再想法谋事,或许可以获得爵位。

某优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放弃唱戏而谋求爵位呢?有人说:“唱戏是低贱的职业,爵位是荣耀的名声;放弃低贱的而获取荣耀的,本来是人之常情。”某优说:“我为自己是演唱艺人而感到幸运,不觉得污辱下贱。上则演作皇帝,下也不失将军大臣;掀帘出场则导引众人观看,于人间则威荣最高;还有什么可追求得呢?”有人说:“这都是假的。”某优笑着说:“你以为袭爵的荣耀就是真的吗?或许还没来得及享受,第二天就被罢免了。”

三姑娘

《清代声色志》:乾隆时期,京师有位三姑娘,是娟妓中的侠女,姿色武艺名冠一时,声誉气节通于皇宫。达官贵人,大多争奔其门。名士的冤案,也往往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解脱,所以文人学士都交口赞誉她。

一天傍晚,步军统领召某校尉授以令箭,叫他去捕三姑娘。

某校尉非常恐惧,又想到军令不可违背,因而姑且前往侦探。

夜深后潜入院内,直奔三姑娘卧室,推门而人。某校尉首先见三姑娘的侍女,说明来意。又听到帘内有三姑娘的娇声传出:“有贵人在此。贵人来此,不能穿睡衣相见,请为宽容整衣冠,自当出迎。”校尉在外等候多时,不见三姑娘出来,唯恐她跑掉,就催促她。三姑娘又从里面回答说:“哪有九门提督前来捉人而能幸免的呢?姑且再迟一会,我当一起前往。”又过了很长时间,三姑娘才开门出来,送给校尉一匣珍珠。校尉不敢收。随即,三姑娘又给了一箱黄绸说:“以此送给提督,这事就了了。”校尉的脸上呈现出为难的神色。三姑娘说:“姑且以此试一试。不行,你再回来也不晚。我行遍天下,怎么能欺人呢。”校尉不得已而接受下来,又以怀疑的心情问她:“你屋内是何人?”三姑娘说:“某某贵人,他已从地道里走了。”

校尉听罢,战战兢兢,几乎失去了常人应有的气色。

某校尉在回去的途中,遇到追捕者数骑于道。校尉带着三姑娘给的箱箧复命。第二天,提督大人急趋人朝。皇上对他说:“我本来知道你纯朴谨慎。然而大臣当识大体。不要只依恃清高所为。”提督诚惶诚恐,叩首而出。从此以后,内城的治安日趋好转,巡查的踪迹也渐渐少了。

炉台子

《清代声色志》:炉台子是江西人,真实的姓氏不详。因参加会试落第而流落京师,喜欢结交,大家都叫他炉台子。炉台子平时听戏成癖,非常崇拜京师名角程长庚。每天都去听程演唱,风雨无阻。时间长了便结识了程长庚。程长庚询问和知道了他的情况,很同情他怀才不遇,又有感于他是位知音者,于是就把他留在寓所,管他吃住穿衣。炉台子也因功名坎坷,再无上进之志,愿侧身于戏剧界。程长庚又四处为他帮忙扬名。

每逢他出场演戏,非炉台子为配角不唱,所以炉台子也渐渐有了名声,这都是程长庚提携的结果。炉台子还善于编排戏剧。

三庆部所演的全本《三国志》,就是出自炉台子之手。无论是词句唱腔,还是场次回目都有新意。程长庚去世后,炉台子仍然在三庆部,并发誓不往他处去。

程长庚

《清代声色志》:程长庚虽然以善唱老生在梨园闻名,实则各种角色无不擅长。一日,与京师著名的青衣喜禄发生口角,意见不合。戏目已经排定,喜禄故意托病不到。后台主事请程长庚改戏。程长庚说:“姑且派人催她。”过了很长时间,喜禄仍然不来。主事人又请程长庚改戏。程长庚说:“可以再等她一会儿。”主事的人说:“时间已经很紧迫了,我担心坍台出丑。”程长庚大笑说:“喜禄果真不来的话,自有人顶替她出场,又何必改戏呢?你为何这么忧虑啊。”待到戏开场时,程长庚自扮青衣,揭帘而出。场内看戏的人无不惊诧,但侧耳聆听,不仅声调婉转,板眼稳合,既使身段台步,也都婀娜多姿,俨然是一个绝妙的青衣,没有不鼓掌称绝的。唱完戏,大家争相问程长庚:“你何时学的青衣,竟然神妙到这种地步,几乎压倒了著名的青衣喜禄。”程长庚回答说:“既然身为戏班的班主,那么生、旦、净、末、丑都必须一一学习,缺少哪一样都不行。否则,就难免受人挟制了。我若无此本领,又怎敢主此三庆部呢。”众人听罢都叹服。

当初,程长庚和小生徐小香关系最好,给徐小香的待遇也最优厚。后来徐小香的积蓄越来越丰厚,曾屡次想辞职辍业。

程长庚也苦心挽留他。一日,因为一点细小的缘故,徐小香不辞而别,竟回苏州去了。程长庚知道后已经过了数日,很不高兴,立即求助某某亲戚,恳求他给苏州巡抚写封信,把徐小香押解回京。徐小香被押回北京后对程长庚说:“你虽然有能力把我捉回北京,使我佩服你的手段。然而,舌在我口中,我不唱又奈我何?”程长庚微笑着说:“你的演艺技能虽然很好,然而又何必为难我呢?因为你既然享受了包银,又怎么能私自逃走呢?我捉你回京,不过是为了整顿戏班的规矩罢了,难道真非你不可吗?本来不需要你唱戏,想请你听戏是可以的吧。”

从此以后,程长庚每日除唱老生戏外,还要多演一出小生戏。

凡是徐小香能唱的,程长庚没有不能唱的。徐小香由此感到惭愧而佩服程长庚,于是又托人调解求情,仍回三庆部戏班演唱。

从这两件事可知,程长庚所以名满京城,也是他自有真实的本领,而决非徒有虚名的处士可比。

程长庚平素有一种嗜好,就是收藏鼻烟壶。一天,在王某的府中演戏。王某以上宾礼相待,领他到书房落坐,并拿出自己珍藏的各种各样的烟壶让程长庚品评;并说:“你如果不是到我这里来,一时决不会听说这么多的鼻烟壶。”程长庚厌恶王某自夸,并以为是小看了自己,就对王某说:“我也略有珍藏,何不光临寒舍,品评厂下它们的优劣。”王某大喜而答应前往。第二天王某来到程长庚家。程长庚把自己珍藏的各种烟壶都陈列在桌子上。所有烟壶或玉石或翡翠都各自分开,每一类都可细分数种或数十种不等。五光十色,纷纷陈列在王某面前。程长庚笑着对王某说:“你看我所收藏的和你收藏的如何呢?”王某自愧不如而离去。

程长庚晚年登台演唱时,均须数人在后挽臂搀扶着,然而喉音依然非常清亮。斟字酌句,板眼清晰。不像近日的一些人,略有一点名声,就偷声减字,敷衍从事。一日,程长庚演唱《天水关》,唱到“先帝爷在白帝城”一句时,适逢口中起痰,“白”字音仿佛唱为“拍”字。第二天部下就轰传大老板又出新声,凡是有唱此戏的,没有不改唱“拍帝城”的,还自以为是效法程长庚,实在令人可笑。然而,足见当时京都人士对程长庚的倾倒之情已到了极点。

程长庚晚年资财颇富。一日,突然把家产一分为二。其中一份给了他的长子,让他携带着家眷出京,定居在河北正定府,从事耕读。次子跟随自己住在北京,仍然在梨园修业从艺。有人问其中的缘故。程长庚说:“我本来家世清白,因为贫穷才从事这种低贱的职业。近来侥幸有些积蓄,子孙们有吃饭的地方。因而不可不还我本来面目,以继承书香一脉之业。只是我在京都无人不知,如果后人都使读书,且能上进,人们反而易于觉察。这样就会求荣反辱了。现在让我的次子仍然在演唱界,就几乎是不露痕迹了。况且,演戏虽然是低贱的职业,我却实在是由此起家。一旦背弃了它,也觉得忘本。”人们听了都佩服他的深谋远识。

清朝光绪辛卯()年间,听说程长庚的孙子已经考入府学,成了吃廪膳的生员。他的次子因为嗓音不佳而成了杨月楼的鼓手。他的长孙程继仙唱武生,从业于杨俞的戏班,所演《八大锤》、《探庄》诸戏最佳,当时年方十六岁。只是近来舞台上很久不见程老先生的踪迹了。

德珺如

《清代声色志》:德珺如是戏剧界具有自由平等思想的人。

他是已故军机大臣穆彰阿的孙子,因为祖上阴庇曾为某部主事。德珺如的父亲先前和著名老生程长庚是八拜之交。每逢程长庚登台演出,珺如的父亲都垂拱而立,静心聆听,以表达他对程长庚的敬慕之情。这些,德珺如都默默地记在心中,不敢忘却。德珺如长大成人后,继承了他父亲的风尚,喜欢和演唱艺人交结,并以一小福为师学唱青衣。闲暇时曾聆听《六月雪》、《宇宙锋》等戏。学唱反二簧,音色优美,喉舌间就如同演奏笙簧细乐,实在是精妙绝伦。德珺如的父亲去世以后,他就更加放浪形骸,以在戏班作客串为乐事。他父亲的所有遗产,也都撒手殆荆各戏园的老板认为德珺如的演唱技艺与声调足可以感动戏迷,就纷纷劝他自己搭班。德珺如于是步人戏剧界成为唱戏的艺人。

德珺如的叔叔萨廉是内务府的郎中,曾制止他说:“唱戏是低贱的职业。我家世代为官享受皇家俸禄,你为何要唱戏?”

德珺如说:“我每年的开销至少需要三千金,叔父能资助我吗?如果能资助我,我准备从此改行。如果不能,请允许我自由。凡是有人做了不好的事,就连及宗族乡党,并以此讥讽他。

请问,在他号寒啼饥的时候,又有何人安慰过他。这才是令人可叹的。况且戏剧艺术又何尝辱没过祖先:叔父如果一定要让我放弃唱戏而做官,试问我国现在的官吏,他们的心地才识超出演唱艺人之上的有几人?与其作龌龊的官吏,不如作个完全本分的艺人。贵贱不是值得言说的。”萨廉听了无可诘难,于是改口说:“即使为唱戏的,也不应该唱包头。”德珺如回答:“改唱小生如何?”

第二天,德珺如即登台演唱《黄鹤楼》,扮演儒将,风流宛如周公瑾,喜笑怒骂淋漓尽致,四座叫绝。次日,又唱《辕门射戟),羽翎一发,直穿戟心,技艺精湛尤为其他艺人所不及。从此,德珺如名震京师。但他从来不到皇宫内廷演唱,唯恐因门第关系遭谴责。四十岁时演唱《叫关》等戏,喉音高朗,仍非他人所能比拟。德珺如的大女儿嫁给了戏剧界有名的杨小朵,二女儿嫁给了谭鑫培的儿子谭五,俨然是戏剧界的优孟世家。

杨小朵

《清代声色志》:范某是四川人,在湖北省鄂城县任候补官。清光绪皇帝戊戌()年,范某押解官饷到北京,住在夔府馆。范某风流自赏,嗜好声色,几乎走遍了北京的里巷胡同,尤其欣赏杨小朵演戏。杨小朵是戏班名旦桂云的儿子。他和瑶卿、素云号称京城的三大美人。范某一见而倾心,视杨小朵住的德春堂为天仙胜境。范某终日叫戏饮酒,奔走不闲。其中花在杨小朵身上的戏票与费用就有二百余金。

范某除羡慕戏剧界的美男子外,大概还好女色。一天,杨小朵刚演出完毕回家,从车中瞥见范某,只见他面目憔悴,身穿破袍,和开始见到他时判若两人;于是下车问他说:“你不是范叔吗?怎么寒酸到如此地步。”范某突然看到杨小朵,神情非常尴尬。杨小朵于是让随行的御人把范某一起拉到住所,然后询问究竟。范某这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本来打算回去交差,所以滞留在京没走,是因为还有几家店账未了。”他言语间流露着不安的神态。杨小朵说:“究竟少多少?”范某说:“二百金足矣。”杨小朵立刻让仆人取来二百金送给范某说:“我并不是特别的厚待你,只怕是像有人说得客人的失足,咎在我们这些艺人。长久的安逸享乐就如同销熔金属的窟窿,不应该长久的留恋。希望你早作回去的安排,不要再迟延。”范某感激涕零,发誓当天收拾行李出京。

过了半个月,杨小朵自剧场回寓所,车过胭脂胡同的时候,看见一个破衣露肘的人正沿着街道的左边行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范某。杨小朵停下车来问他。范某说:“是某妓女耽误了他。实话告诉你,先前的赠款已经报效给妓女了。”杨小朵辗转筹思,不用强制的手段,就不能保全他。于是让人陪同范某到上海。名为护送,实际上是监守他。到上海后,又转托梨园中的朋友,沿途照料,一直把他送到武昌为止。于是,范某的官职得以保全。

盈盈

《清代声色志》:盈盈,是潮州的名妓,姓钟,十七岁。

因为家中贫困,流落到妓院。她容貌艳美,谈笑诙谐,常使一座倾倒。襄阳的于生,因事到潮州,两人一见钟情。于生的父亲为朝中御吏官,以正直刚强闻名朝野。他弹劾了一位贪赃枉法的宦官,不料反被宦官诬陷进了刑部大狱。京城距潮州万里之遥,时为前清中叶,轮船铁路尚未通行。当于生用黄金买笑玩乐之时,正是他的老父身陷囹圄受苦受难之日。等家中信使急驶到潮州,于生启开信函一看,大惊失色,忙把信拿给盈盈看。盈盈知道不可挽留,也不说惜别的话,只是两行泪珠禁不住流淌下来。当日,于生便启程上路,经过一百多天的奔波,终于回到了京城。此时,他的父亲已死在狱中一个多月了。只见萧寺荒凉,殡宫凄绝;既无手书,又无遗言。于生抚着父亲的棺材,大放悲声。后来,他探听到父亲的死源于某宦官,而直接杀死父亲的则是刑部某郎中。他明白了,父亲是被诬陷致死。于生心怀悲痛,扶棺归乡安葬。尔后,他抛弃了妻子,变卖了所有的家财,浪迹江湖,希求报仇雪恨。此时,某郎中经宦官的斡旋,已提升为江宁的粮道官。于生跟踪到了江宁,更名改姓做雇工,每日虽然勤劳辛苦,但他已习以为常,精力也渐为增强,便想混到某郎中的府第行事。郎中的仆人把他当作贼抓了起来痛打了一顿,过了两天,才将他释放。后来,制军检阅水师返回江宁,江宁的官吏到郊外迎接。于生换上仆人的衣服,准备行刺,也被卫兵察出,被人用鞭子轰了出来。于生两次受阻,终不如志,便替人在秦淮河里划船。

一天,有位尊贵的人物在船里宴饮,并带着十几名妓女,于生见其中一位美人很像从前在六篷船上遇见的盈盈,不禁停桨叹息。酒阑客散,美人走后又返回来,呼船载客。于生仔细一瞅,正是盈盈,不禁潸然泪下。盈盈也很悲伤地问:“公子怎么流落到这儿?”于生把家里的遭遇告诉了盈盈,并稍露他到这儿的目的。盈盈听了他的话,笑着说:“公子孤身荏弱,怎么能做聂政、荆轲那样的刺客呢?士为知己者死,公子自有知己在,何必自己那样辛苦劳累呢?”说完,便摘下手镯子交给于生。于生正处于困窘之地,又一心想报仇雪恨,没来得及多想,就贸然接受下来了。深秋时,忽然又听说粮道升任苏省藩司,还听说粮道娶了秦淮某妓为第九妾,并携带她走马上任了。于生再一打探,所纳的妾就是往日船中所遇的盈盈。于生刚听说是她,极为愤怒,继尔好像有所醒悟,再一想,终于明白了她的动机,高兴得拍着桌子跳了起来。但也忧虑一个弱女子是否能办成此事。听说粮道眷属几天后从水道启程,于生便想办法作了撑船人,可是,看了所有的妇人,也没有盈盈。原来粮道带她先走了。船到了苏州,于生又借帮助搬东西的机会进了粮道的府内,竟见到了盈盈。两人虽然没能交谈,但目光一照,就知道那柔肠侠骨已做好了准备。自此以后,盈盈常资助于生,谎称是她的旧仆人,粮道府中的人也不觉得奇怪。于生留在苏州,住在一座庙里,等了一个多月,也没什么消息。

突然有一天晚上,有位老妇人给他送来一封信,那信封不大,才一寸左右,但封得很严密,打开一看,里面没其他东西,只有几根带血的白发,好像是新剪下来的。于生一看,觉得这里有问题。果然,第二天便听人说藩司昨晚睡在某妾屋里,早晨忽然没起来,破门进去,只见藩司目瞪舌伸,好像中毒而死,某妾也因嫌疑而被捕入狱。于生至此始悟盈盈以前的馈赠,是作为信物。于是,他烧发为灰,和面作饼,来祭告父亲,祭典完毕,就把面饼吃了。

盈盈被捕之后,对谋杀罪供认不讳。遂以婢妾谋杀家主罪判处斩刑。行刑的那天,有个穿白衣戴白帽的人来到刑场向盈盈下拜。刽子手每砍一刀,他就拜一下。藩司之家,深为痛恨盈盈,便贿赂刽子手,让他细碎剐之。因而,刽子手剐得很细,剐了好久。盈盈浑身被剐得糜烂,而下拜的人也气绝身亡。知道此事的人,都说那下拜的人就是于生。

新娇

《清代声色志》:新娇,十九岁,姿容秀润,有胆识,且智慧过人。是秀才黎秀良的小妾。

当初,秀良弃笔经商,在珠江认识的新娇。一天,秀良和同伴在新娇家饮酒,衙役来到新娇家,要拘捕他。原来,他的同伴因欠债的事,被邑令叫去审问,有些事情牵连到他。秀良见衙役来到,便想躲起来,让新娇贿赂衙役谎称他有病,不能前去。新娇不同意,说:“这是弄假成真,为什么不去辩白是非,以求公正的判决!”秀良又想回家告诉老母、妻子,然后再去受审。新娇劝阻道:“你的老母风烛残年,怎么能让她担惊受怕。何况此事你也不过是受牵连,衙门需要周旋的费用,我为你准备。”秀良感激万分,听从了她的安排。衙役上前想抓秀良,新娇急忙呵斥道:“对清白之人怎么可以这样干?”

经过她的力争,才避免了捆绑之苦。新娇又拿出十两银子送给衙役,拜托他们说:“请您收下这微薄的银两,麻烦您多加照应,他日水落石出,案情大白,必当厚报。”衙役同情欣佩她的诚心,竟竭力替秀良周旋,然而,确因事有关涉,留审官衙不能立刻归家。新娇本是一时名妓,颇有积蓄,听说秀良一时半晌还回不来,便托付心腹之人早晚给他送些食物,并时时去探视。又想方设法托人找门路为他通关节。最后,官府认为,秀良能亲自到衙门候审对质,不行逃避,显见没有参与违法之事,便将他无罪释放。尽管秀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可是,他的家人一点也不知道,而新娇则为此累得心力俱瘁。鸨母训导她说:“从前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喜欢你,你总是愿搭不理,为什么这么关心黎秀良呢!”新娇说:“别人怎么能比得了黎秀良,人贵得一知己,死也无憾,这也是患难相帮呀!假如我袖手旁观,那还称得上什么相爱,我并不是向他献殷勤,只是为了报答知己。黎秀良出狱后,被她的恩情友谊所感动,遂拿出一千两白银,为她脱去娼妓,娶她为妾,建屋另居。

秋娘

《清代声色志》:秋娘为光绪初年北里的名妓。她矜持自重,不轻易见客。一位老妇人常在她的身边,秋娘说,那是她的生母。生母很能理解女儿,从不勉强她做事。她从不说姓什么,如果有人问,母女也是笑而不答。秋娘总是操吴语,有时也能为粤语,说官话。有人怀疑她本是粤东人,但也搞不确切。

秋娘善骑马。经常跨着小骊驹,挟着弹弓,遨游名山佳水。

凡是东南名胜,像虎邱、西湖、平山、惠泉等,都留有她的足迹。她辫发绣妳裆,戴着**一统帽。如果来了兴致,见了飞禽,便弹弓一射,飞禽随声折翼损羽落到马头前。她并不下马拾取,待飞鸟又振翼腾起时,就拍着巴掌大笑,然后疾驰而去,乡里人见此情状,疑为张仙下界,想不到她竟是女中豪杰。

信阳的何生,来江北做事,独与秋娘交好。但也只是在一起喝喝茶、下下棋而已。如果何生偶然说点谐鄙的话,秋娘就显出很不高兴的样子,默不作声,直到何生道歉才罢,然而始终未留他住一夜。何生对人说:“秋娘生平不吃猪肉,也不饮酒,只喜欢喝牛奶。她的饮食也极精致洁净,都由她母亲操办,也不与他人共餐。每当花开月满时,她便豪兴激扬,在庭院中舞剑,到郊外飞驰,有目空一切的气概。可是,等到酒阑人散,母女背着灯光,喁喁私语,泪下如珠,好像有说不尽的幽怨仇恨。大概也是一位伤心人。”

某提督刚在越南立了战功,势力甚大,在秦淮船中见到秋娘,认为她很漂亮,便想纳她为妾。母女不同意,提督大怒,就命令他的手下武官几十人乘夜去抢劫。秋娘徒手拿着一块手帕,笑着迎出门来。武官一靠近,她便举起手帕挥拂,靠近的人无不颠仆几步以外,手里所持的武器也都自动坠地。武官返回提督住地,把交手的情况告诉了提督。提督大惊,第二天早上,再派人一看,母女已不知去向了。

第二年,何生在粤东学使家作幕友,学使在珠江舫中设宴,何生酒喝得多了点,便倚在船槛上。这时只见一条小船载着位美人吹着笛子划了过来,远远望去好像秋娘。船渐渐靠近,掠船舫左舷而过,果然是秋娘在船上。何生急忙向她招手,秋娘也扬手相答。须臾之间,则顺流远去。仓猝间,何生来不及问她去何地,心里很不痛快。回府后,便让人到北里去打听秋娘的消息。结果,也没了解到她的踪迹。

十几天后,僮仆进来禀报说:“有个美少年来求见,但他不肯道出姓名。”何生让僮仆请他进来。原来竟是秋娘姗姗而来。她素衣缟裙,一问才知,是她母亲死了。秋娘叹息着对何生说:“我的愿望没实现,而母亲又故去,您看我的容颜,还像从前那样吗?”何生说:“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清瘦了些。”

这时,侍婢捧着琵琶走了进来,秋娘为何生慢慢地弹了一首曲子,声调凄凉激越,郁抑欲绝。弹完曲子,秋娘放下琵琶站起身来,看着何生,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何生坚持让她留下来,她却不肯,说:“算了,他生未卜此生休。”说完,就离开了。自此以后秋娘不再与何生往来,而性情则大变,风流荡佚,与平时大不一样。何生听说之后,十分惊讶。一天,何生去拜访秋娘,走到她的化妆房,见秋娘正和一位少年并肩狎坐,见何生进来,脸上毫无愧色。何生叹息着离去。

那少年是某宫保的孙子。他贪恋秋娘,对秋娘的话言听计从。秋娘让他带她到宫保府上,一睹宫保的威容。少年觉得很为难,可秋娘一再坚持要去,少年无奈,便让她坐上轿子,装作是内眷,偷偷地回到府上。少年的夫人甚为忌妒,他的小仆,奉夫人之命作了密探。因而,秋娘一进宫保府第,夫人便知道了。夫人大怒,拿着棍子来驱逐秋娘,秋娘匆忙跑了出去。夫人搜查少年的箱子,找到了秋娘的画像,便把它拿给宫保看。

宫保审视良久,把孙子召来,一问,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宫保大怒,骂道:“你这个畜生将败坏你祖宗的家业,将使我大祸临头!这是什么人,你怎么可以亲近她呢?”少年伏在地上向祖父请罪。

第二天,捕吏来到秋娘的住地,而秋娘估计事情不好,便先行避去,捕吏只好空手而回。

何生做学使幕友的第二年,秋娘忽然从香港给他寄来一封信。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枚象牙印章。信中说:“我是家亡国破之人,在您之前便受尽了满人的虐待。为此,我们集合众人的力量,举起义旗,保守一方,以待天下太平。我们外抗边夷,内平狂寇,自比于窦融、张轨,岂能恐惧退却。我生长在深宫里,略谙诗礼,也俨然是一个金枝玉叶。岂料,苍天不善,苗贼助凶,我们四十万人马,一齐解甲溃散,我的父亲抱恨黄泉路,我这弱女子也流落到天涯。咳,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所以含辛茹痛,苟且偷生,就是希望有一天能亲手砍下苗贼的脑袋,以报不共戴天之仇。不料,薄命人命薄如纸,辗转风尘,所遇之事总不如意,这都是因为平生志节犹存,不甘屈尊人下。

秣陵仓猝相逢,沪上流离失所,蹉跎之痛,遂及老母。当我崎岖辗转来到粤地,又重与你相逢,本想向你倾诉苦情,又难于开口。往昔一席话,不知您是否还记得?说那番话时,我改弦易辙的打算就已定下来了。还真像我预料的,那雏儿浅薄,竟中了我的圈套。不幸让他的夫人一搅和,那的计谋没能成功。

老贼狡猾,遂起猜疑之心。记得先父方盛之时,苗贼亲来上贡求好,当时我在旁边侍候,老贼便向先父求婚,先父爱怜我,不愿把我投进虎口,遂以年龄悬殊为由拒绝了他。老贼大怒,夜里杀了守关人离去了。祸端因我而起,最后竟导致覆祀灭宗。

此耻即使是西江之水也洗涮不掉,此恨则万世难消。悲哀啊!

天下男子汉,只有您尚能怜悯我这薄命女子,所以敢略述心事。

使您知道我这区区清白身,并不甘心做风尘妇。估计我的信到达时,我的魂当散为轻尘,我的魄当淹为虫沙久矣。天长地久,蒙耻饮恨,是多么的痛心啊!魂与笔销,无多赘述。”何生阅完信,怅恨叹息不止。再看那印章,刻有“天策上将”四字。

何生把那印章拿给他人看,有认得的人说:“这是当年杜文秀所用的小印章 。”

金小宝

《清代声色志》:金小宝,是七里山塘人,原是灯船上的妓女,和林黛玉、陆兰芬、张书玉被称作“四大金刚”。其中小宝岁数最小,幼稚可爱,当时人称赞她是最杰出的人物。她的住所称作天香阁,会画墨兰,嫖客们手中拿的扇子多数都是由她来画。后来嫁到马家,不久又离婚。接着到江苏,说是要进学堂读书,很快又到上海,住在逢吉里对门。有个姓沈的学生要出国留学,苦于路费不足,小宝慷慨地拿出三百两卖身的银子送给他,一时被称作“侠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