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自己刮了一阵风,激烈而慌促的把自己吹到李应姑母的家。风要是四方相激,往往成裹着恶鬼的旋风。人要是慌急,从心里提出一股热气,也似旋风似的乱舞。于是赵四在门外耍开了旋风。赵姑母门上的黑白脸的门神,虽然他的灵应,有些含糊其词,可是全身武装到底有些威风。赵四看了他们一眼,上前握定门环在门神的腮上当当的打起来,打的门神干生气一声也不言语。

“慢打!慢打!”赵姑母嚷:“报丧的也不至这幺急啊!”

赵姑母看见赵四的服装,心里有些发慌,怕赵四是明伙强盗。赵四看她也慌了,少年妇女是花枝招展的可怕,老年妇女是红眼皴皮的可怕。不论怎样,反正见妇女不好说话!“找谁?说!”

“老太太,这里有一位小老太太姓李的吗?”赵四又冒着不怕三冬冷气,永象灶上蒸锅似的热汗。

“胡说!我的侄女是大姑娘!什幺小老太太!啊!”

“‘老太太’不是比‘大姑娘’尊贵?我是谦恭!”“你是那里来的野小子,你给我走。不然,我叫巡警,拿你到衙门去!”老妇人一抖手,把街门邦的一声关上,一边唠叨,一边往里走。

赵四不灰心,坐在石阶上等着,万一李静出来呢?太阳已经落下去,一阵阵的冷风吹来的炒栗子的香味,引的赵四有些饿的慌。不走!坚持到底!院里炒菜的响声,妇女的说话,听的真真的,只是她不出来。

黑影里匆匆的走过一个人来,一脚踹在赵四身上。“什幺?”

“什幺!肉台阶比地毡还柔软!”

“四哥?”

“是那一块!”

“在这里干什幺?”

“等挨骂!”

“不用说,我姑母得罪了你。她老人家说话有时候不受听,四哥别计较!”

“谁计较她,谁是儿子!告诉我,你和她商议出什幺没有?”“不能有结果,我不能放下我姐姐不管!”

“好小子!你能把你姐姐叫出来不能?”

“四哥!你太是好人了,不过你想的不周到。姑母在家,我如何能把她叫出来!”

“改日你能不能叫我见见她?”

“那倒可以,等我和姑母说,我领她去逛公园,我们可以见面谈一谈!”

“好!就这幺办!一定!”赵四说完,走上台阶摸了摸门环,自己说了一句“没打坏”!

“四哥!你吃了饭没有?”李应问。

“没有!”

“有饭钱没有?”

“没有!”

“我这里有些零钱,四哥你拿去买些东西吃!”李应掏出一张二十铜元的钱票。

赵四没等李应递给那张钱票,扯开大步一溜烟的跑去。李应赶了几步,如何赶得上赵四!

“兄弟!咱是给别人钱的,不是求钱的!明天见!”赵四跑远,回头向李应说。

赵四跑回教会,才上台阶,后面一个人拍了他的脊背一下。

“借光!”那个人说:“这里有位李应吗?”

“有!”赵四回答。

“你和他熟识?”

“我的朋友!”

“好!朋友初次见面,赏个脸,咱们到饭馆吃点东西,我有话和你说。”那个人笑嘻嘻的说。

“有话这里也可以说,不必饭馆!”

“这幺着,”那个人掏出一块钱来。“你自己爱买什幺买什幺,这块钱是你的!”

“你要问我什幺,问!要是拿钱晃我,我可是脸急!”“奇怪!穷人会不爱钱!那有的事!这是梦中罢?”赵四真把那个人闹迷惑了!

“我问你,”那个人低声含笑,抿着嘴笑,象妓女似的抿着嘴笑。拍着赵四的肩头,亲热的问:“朋友!李应有个姐姐?”“有!怎样?”

“她定了婚没有?”

“不知道!”

“她长的怎样?”

“你问她的模样干吗?”

“听说她很美。朋友!不瞒你说,我打算下腿!你要是能帮我的忙,朋友,咱家里还真有些金钱,不能叫你白跑!”那个人又把那块洋钱掏出来,往赵四手中放。

赵四本来与那个人平立在阶石上,赵四往上站了一站,匀好了距离,把拳头照准了那个人的脖下就是一拳。那个人“哟”了一声,滚下台阶去。赵四一语不发走进教会。第二天早晨他起来打扫门外,见阶下有几块蓝色的碎玻璃。“这是那小子的眼镜!”赵四说完,笑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