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床得很早,有大风,后又下雨不已。很难过,似乎要呕吐,连忙吃了晕船药,又在甲板上坐了许久,到了十时,方才安舒如常。亏得昨天船上张了天幔,不然,闷在屋里一定要吐。这是欧行第一次遇到的风波,青色的海水,汹涌的奔腾着,浪头很大很高,几个女客们,居然有卧床不能起立者,因为船不小,所以还平稳,然船身已倾侧,正在闲谈间,忽已见到陆地,昨日本已见陆,后来又不见了。现在再度遇到,不觉为之一喜。午餐后,不知不觉的船已进了西贡的港口。两岸很窄,都是矮树杂草,满目的蓬勃的绿色。我们很奇怪,这末大的船,竟能驶进这末窄小的河道——这河道,大似平常我们清明上坟时经过的较阔之河道。差不多船旁离岸只有一二丈,岸上的一草一树都俯看得很清楚。河岸很低,离水至近。许多树都半植在水中;没有一所房屋。突然的,在河岸的一边,有一所洋房立着,房的左右,植着亭亭的碧绿的棕榈树和顶着极红极红的花或果的不知名的大树;那样美丽的一块好景呀,我们见之真如在沙漠中见到了一块绿洲,除了惊诧赞叹,别无他话可说。这是我们见到热带风物的第一次!过此后,河身反倒宽阔了,船更倾侧得利害。下午二点钟时,船便到岸了。西贡的埠头,并不怎么热闹。几辆汽车,后来又来了几辆人力车,几十个接客的人和苦力,几间半洋式的房子,再加七八个下船的旅客,如此而已,还没有上海埠头那末热闹,还没有香港海面上有那末多的汽船,大轮舟,小舢板如穿梭似的往来着。一片黄色的河水,几叶小舟容予于其间,这是西贡呀,我们将在此停舶三天以上之西贡呀!

我们的护照,前一天已由三等舱的舱长取去,预备代我们向西贡警署盖印了。船到了不久,即将已盖好印的护照交还给我们。

一个卖明信片者上船来兜卖他的货物,又有洗衣服者上来取衣服去洗。安南人,完全是我们的一个样子的人呀;那位舱长,将那位卖明信片者一手叉出舱外,军官们对他的态度也不大好。唉,这是安南人呀!有一个同船的安南兵对同船的一位谢君说,“我们不愿为异族所统治,我们宁愿为同种的人所统治!”这是多末一句带血的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