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闷燥,晚间落了雨。

王来信说,自我去后,他觉得很寂寞,因为他不能和我高谈阔论,乱行争辩了。他说,我优游山水之间,真天人也……天哪,我现在优游什么山水呢?我只天天伏在房子内写文章,有什么山水可优游呢?带来的钱快要用光了,到那时不但不能优游什么山水,做什么天人,就是连肚子问题都要解决不了呵!

灵菲、平万来信,言语之间,颇多苦闷之慨……怎么办呢?我真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他们。但是在我的眼光中,他们俩是新兴文学中的特出者,我很希望他们俩能坚持下去,以底于成就。唉,中国的环境,中国的环境呵!……

我近来颇觉得自己受了点朵斯托也夫斯基的技术的影响,老是偏向于心理方面的描写……这是康健的倾向呢,还是病的倾向呢?

冲出云围的月亮》一部长篇小说,已经被我写了四分之一了。我觉得越写越困难,越要耗费我的脑力。现在我起了一种思想,就是我的胃病虽又快要好了,如果我这样耗用脑力下去,我岂不是然要得着脑病吗?近来这几天睡觉已经有一点不对了,怎么办呢?没有办法,我是不能丢开这部书不写的!什么都可以,让我得下脑病罢,但是这一部书是不可以中止的呵!……

我觉得我的惰性太深了,如果我不害着这种惰性病,那我将做出更多一点的成绩来。从今后我应当努力了罢,不努力我便是浑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