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

长篇于昨日下午完成了。昨晚因校对长篇有无遗漏,到十二点多钟才就寝,弄得日记都没有写。今天上午我将长篇稿件寄到上海去了。这总是我到日本后一点小小的成绩。我生下的也许是低能儿,也许是一个残废者,然而这总是我的儿子呵!……我将我的儿子定名为《冲出云团的月亮》,这不是已经很显然地表明了他的内容了吗?这个名字或者比较长些,然而,我想,这并不要紧。这或者将显得更有趣些。

下午和森堡、建南到银座去逛了半天马路。这是东京的一条顶热闹的街了。等于上海的南京路。我买了几张电影女演员的照片和三套精美的小书签。后来我们走到日本桥,进到丸善书店内看一看,我的目的是在于看看有无俄国书籍,及杏邨所要的关于研究屠格涅夫和阿尔志拔绥夫两人的一类英文书籍。但结果是失望。俄文书籍虽然略有几本,然而那都是一些外侨的作品,已经没有令人注意的价值了。关于屠格涅夫和阿尔志拔绥夫的研究,我没找到一本。

从丸善书店出来,我们又逛了一回。路经过一个擦皮鞋的,每人只要花五分钱就可以叫他擦一擦。建南说,这种交易儿很容易做,等到我们没有饭吃的时候,不妨在上海的马路上干一干这种勾当。我很赞成他的话。我很奇怪上海的马路上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做这种职业的人呢?

天气已有了初冬的意味。我已将棉衣穿上身了。东京不会比上海更冷些罢?

长篇已经完成了,我将再干什么呢?我想请一个女教师,好好地读两个月日文。到了日本而不将日文学会,这岂不是笑话吗?

国内的战争又爆发了,这一次或者比较更热闹些……好!打他娘!……

晚间沈叶沉君来了。他说他预备后天动身回到上海去。我告诉了他一点关于中国近来文艺界的情形。他想回国后做一点艺术运动。我劝他说道,如果他是从事图画的,那他应当画几张革命的画出来;如果他是从事文学的,那他应当做出几篇革命的小说或诗歌出来;空喊,唱高调,而不务实际的行动,那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的呵!……

沈君很诚实,没有一般所谓“留学生”的夸大的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