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经

使我章第十六

前明开兑有为,危亡难救,此明用知行道,畏惧诚深,殷勤戒勖,所以为次有三别,初明假设法言令物依信,次明人好邪道财德两伤,后明盗以夸人足验非道。三句一。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甚畏。

使我者假设之辞。介,大也。臧刘并以为小。今依二德,有知者有图之,智小有智,心行大道,施为教方,以劳己十。杀一人父兄犹戒,况有知施教者。上悖日月之明,下烁山川之精,中堕四时之施,蠕之虫,坐而受害,淳常之俗,因以浇漓,三才不和,五行失据,天下可畏,孰有比此所损若是,故不敢以纤芥之心有知行化。下九句二。

大道甚夷,民甚好径。

径,邪道也。仁义小行,有为薄福,俱非正道,并以为邪,繁徒逐之,唯

恐不及,心迷远大,岂知非正哉。大道平夷,无欲无事,内不劳心虑,外不费资财,安坐无为,天下从化,此谓大道之行也。人莫能知之。

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

朝者,弘道之庭也。五等同会,四夷共归,应表之以谦柔,旌之以俭素。除,殿阶也。亦谓除故饰新也。毁茅茨土阶之质,饰飞轩文陛之华,极雕峻以夸人,肆崇侈而自贵,此言朝甚除也。夺农功,役丁壮,东皋不作,南亩荒凉,田甚芜也。嘉谷不登,垣颓室露,百姓不足,家国无储,仓甚虚也。理身者朝谓心也,心为五神百灵之所会,名利得失之所交,是非思虑都集於心,故以为朝也。自可损之又损,以至无为,而乃轻质素,鄙淳朴,言无信实,词尚浮华,朝甚除也。嗜欲盈怀,是非积虑,灵府昏秽,智识不生,心田芜也。道业不修,功行亏阙,竖颈陈允,仓甚虚也。

服文彩,带利剑,厌饮食,资货有余。

身尚华饰,衣必轻绮,服文彩也。心好贪残,益己损物,带利剑也。百味盈前,无堪举着,厌饮食也。海内珍奇,积充府库,资货有余也。下两句三。

是谓盗夸。盗夸非道。

此前所有之货,本非己有,割剥百姓,如行盗矜己所有,谓之夸。祸咎诚深,何得是道,上来所斥,俱为不行大道。行仁义者已云废道,况仁义之外别游邪径哉。

善建章第十七

前明好径无厌,损人益己,此明贵真守分,修身利物。前病后药,所以次之。有三别,初明善人建志守道不移,次明修身及家为利渐广,三明以此观彼知为至亲。三句一。

善建不拔,善抱不脱。

建者,立事之初。拔者,倾败之后。立志为道,正其始固其基,不为时事倾拔者,可谓善其始也。抱,守持也。脱,失离也。守道坚固,终无脱失者,善抱也。

子孙祭祀不辍。

辍,止也。子孙祭祀,夫有宗庙者,子孙兴,则祭祀续。子孙衰,则祭祀绝。若建立雅志,守道无亏,积善之家,余庆弘远,上延祖弥,下及子孙,代有贤明,相继不绝,或有以子孙为浅俗者,然此《经》所说不以道俗为限,有子孙者岂不得怀道邪。下文则云修身,修家,广及天下,故知《经》意普被,道俗咸资,不可以黄服先生,顿隔白衣道士。下五句。

修之身,其德能真。

用道修身者,去嗜欲,除邪伪,精专守一,其德真矣。

修之家,其德能有余。

翼成后飞,德备能化,修身事毕,以此理家,兼使妻子还淳,安贫乐道,俗态时尽,德行日新,道业滋长,故是有余。

修之乡,其德能长。

有道居乡,邻里景慕,尊卑识序,贪竞知廉,其德增优,故曰长也。

修之国,其德能丰。

用道理国,人咸受润,风移俗易,人淳物盈,故云丰也。

修之天下,其德能普。

道之所在,类彼传灯,人无独亲,我有重积,化被遐迩,恩及幽明,蓬艾咸安,蠢动得性,无所不利,故谓之普也。下七句二。

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

夫欲观人,先自观身,然观有多法,今略言三,一者有观,二者空观,三者真观。一有观者,河上公云:以修道身观不修道身,孰存孰亡,乡国天下例然,但以存亡有迹观边,以知修与不修,故云有观。二空观者,观身虚幻无真有处定志。《经》云:要诀当知三界之中,三代皆空,虽有我身,皆应归空,故云空观。三真观者,则依此《经》为观,当观此身因何而有,从何而来,是谁之子,四肢百体,以何为质,气命精神,以谁为主,寻经观理,从道流来,初经一气,次涉阴阳,道布为精神,元和为气命,阴阳为质绪,大道为都匠,总此数物,陶治成身,心是阴阳之精,而为嗜欲之主,神是至道之精,而为气命之主,一身之用,无不周矣。诸缘共聚,各有精粗,精者为贤圣,粗者为庸愚,及诸鸟兽,皆遇然耳。此谓初身。从此已后,则以形相生,有识无情,各自为种,蓬恶渐起,读以成业,草木无情,种性不易,人兽有识,随业流转,以此文理,次第审观,历历分明。知道为母,道既是母,己即道子,识母知子,应早归母,故文云: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此诚真理,非明慧不知,故云真观。以是当须自爱自惜,不坠道风,专心事母,竭诚孝养,不可纵情贪染,轻入死地,将道种性沦没三涂,既知有母,不可安然有意寻求,先须知母所在,作何相貌。今且当观母之为物,既不是有,又不是无,来无所从,去无所适,离诸色象,不可相貌,求出彼空有,不可以方所定。迎不见首,随不见后,恍惚如失,不知所之。观母既知神妙莫测,实可尊贵深忆深思,勤行法则。法则之要事须异俗,不得住有,不得住无,空无所据、孤然不动,久而又久,不觉怡然,如有所得,向心比母,安措之法,虚静相类,心既类母,与一和同,道至神怡,故如有得。心冥此地,则是弱丧至家,玄珠已得,万事毕矣,余何所求。身既如是,次观家国,乃至天下,上从真圣,下及虻虫,同母共气,一法性耳。孔怀兄弟未独为亲,故《西升经》云:道非独在我,万物皆有之。万物不自知,道自居之,以身观身,要在於此。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以此。

老君假称吾以起问,示人得知之所由之,然犹如是也。以此,则此《经》也。此《经》为识母之良规,告悟真之要术,总万类而归一,混天地而大同者,唯此《经》独得之矣。《经》理虽明,得之者终须行,合绝思虑杜事萌无为,坐忘自验,非谬若勤,如披诵则语熟心迷,亦犹击潭求影,徒施鉴力。其空观者见空则诸有不染。真观者识真则伪妄自息。然则见空之心,犹对於有悟真之慧。空有俱真空,唯舍有真出空有也。文由理着,理为情通,了则无言,希同得意。

含德第十八

前明用道修身乡国同化,此明含德养物毒害无加。自人及物,所以为次有两别,前明淳和内充外物无害,后明知和有益不知致损。十句前。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

含怀道德深厚者,和气内充,物邪无害,其德深远,人莫能知,赤子共见,故借为喻。

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

毒虫蛇蜴类,蛇以口啮,蜴以尾刺。螫,行毒也。攫,搏也。又云爪持物也。此鸟能以爪搏持人将远食之。猛兽,虎狼之属。含德赤子并为淳和内充,故得毒虫猛兽不加搏捉,善气感物,乃至於此。

骨弱筋柔而握固。

赤子初生,未有毛发,肉赤蠢蠢,故云赤子。此时筋骨虚弱。以四指握拇指谓之握固。握者闭固和气也。淳凝未散,握不劳疲,自然如此,非为有心故然。

未和牝牡之合而腹作,精之至。

朘,赤子阴作动也。牝牡,牝雌,牡雄。未知阴阳交合之事,而阴动作者,良为和气充盈,非关情欲使然也。

终日号而不嘎,和之至。

嘎,声嘶咽也。终日号啼,声而不嘶咽者,和气内全之验也。下七句后。

知和曰常,知常曰明。

夫和之在身,声啼而不嘶,物毒而无害,人知有此益者,故日日勤行,守和之事以为常业,此是修行不断之常。下常是延生不变之常,身既得常,生知益明,故云曰明。上知但知和可行,此知心犹暗,下知为守和得益,则身常心明,前因后果,理自明矣。

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

祥者,吉凶之征侯。行益则吉候,行恶是凶候。益生者多贪厚养,日加祆怪,不祥之候也。气,和气也。心虚静则和气归,奔躁则和气散,变柔为刚,日益强猛。刚强者死之徒,与死同类,故是不祥。

物壮则老,谓之非道,非道早已。

物壮则老者,法喻双举内,言一身取诸物,先壮后老,天道之常,何乃非道。今言贪欲盛谓之壮,心识昏谓之老,二者俱失,故云非道已止也。既能告之以非道,则不可使久行,须加劝勉,令其早止。

知者章第十九

前明益生使气谓之非道,此明闭门塞兑方谓之真。以谓对失,所以为次有两别,前明塞兑不言敏於知道之行,后明忘贵与贱成於离俗之心。九句前。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夫道贵行,不贵言。心能知道,身力行之,不以利口多言,谓之知道。何则知道,离言言则非道,故不言也。若知而不行,言亦非道,况不知道,唯事多言。

塞其兑,闭其门。

门、兑,前已具释。塞闭有二,一以事闭,二以理闭。事闭者,口多贪味,以熏血成罪,自是非他,出言招祸。耳目闻见过患弥多,诸根起恶,昼夜不息。此则依《经》戒闭塞二理。闭者为能闻道,境不乱心,欲食亦无所味,欲言亦无所道,恣耳目之视听,不足见闻,放心神於有城,寂然不动,中人闭塞,先事后理,上士悛悟,心境齐忘,心虚境无,诚谓善闭。

挫其锐,解其纷。

挫,折除也。纷,结恨也。六情外闭,三毒内销,道来居心,纷锐自息,昔有今无,由道挫解,非谓尚在,将道销除。

和其光,同其尘。

和光晦已明也。同尘顺俗事也。此六句前文已有,今又言者,为其於人切要丁宁戒劝,故再言之。

是谓玄同。

玄者,无滞之名,是前诸行,内能知道,外能顺俗,内外中间亦无住着,与理冥一,故云玄同。下七句后。

故不可得亲,不可得疏。

玄同之德,虚淡之士,神凝物表,志洽道源,雅趣悬殊,故不可以俗情亲附。有道君子德芳兰桂,近益体熏,望风愈疾,故不可以常嫌疏远。

不可得利,不可得害。

无营无欲,不可以财色利。无过无名,不可以刑名害。

不可得贵,不可得贱。

鄙薄荣宠,不可以爵命贵。有道可尊,不可同厮役贱。夫亲疏利害,生於有心者也。今既万虑都损,嗒焉丧偶,利害贵贱,何能及之。

故为天下贵。

天下可贵者,唯前行也。至德高邈,玄同清远,荣利不能加,俗事无能动,幸逢此德,谁能不贵。已上六者,时代之所婴,常人之所患,唯当有道者,方能免焉。

以政章第二十

前明塞兑修身以知道为务,此明为道毕次当化人自我及物,所以为次三别,初明三德为用广局不同,次明假问知由示其可验,三明我但不作国富人淳。五句一。

以政治国,

用政治国者,诸侯也。政谓仁义礼信法令科条等,以为政教理人之法。然行之者烦,从之者劳,可以理小,不可以化大,故云治国。

以奇用兵,

奇,诈也。用兵者,如四凶逆人,悖乱天常,万姓不安,应须良策,用兵静难,智者当之,难则权道贵诈,不可久行。

以无事取天下。

取天下者,谓帝王也。无为无事者,是帝王之德。心无所欲,事无所为,不召於人,百姓归慕,四方同至者,不为有心取得,故云无事取天下。下十句二。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以此。

何以知,发问也。之然,犹如是也。以此者,只此三事校量以答释。奇政无事者才也。军国天下者位也。位得才则事理,才得位则道行,是故见才则知位之理乱,观位足辩才之优劣,故云以此也。

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

此明有事取天下者,损物如下忌讳,言上政弥贫,明下损忌非一类,故云多。忌讳则法令也。严科峻法,密若凝脂,拱手则内迫饥寒,从事则外罗刑宪,今约事明讳者,略言有三。一者家国忌讳,言谈者失其意。二者阴阳忌讳,为事者失其时。三者法令忌讳,营生者失其业。法之所设,本拟利人,以众从己,则於人不便。违则犯禁,从则失利,故贫也。以此验之,知非无事之主,若行至礼不讳,则人皆自富。

民多利器,国家滋昏。

人者贵贱之通称。利器谓机权谋计。堪以损人益己者,咸谓之利器。唯家与国,好事有为,上务权智以禁下,下生奸计以侮上,上下相谋,不行正道,人庶伪妄,君臣昏惑。

民多智巧,奇物滋起。

滋,益也。夫智巧者,忧劳之奇物,谓非常所有智巧之徒,好为异物,竞相夸尚,日益奇能,良由上贵珍奇,所以百姓浇华益甚。

法物滋章,盗贼多有。

法物谓刑罚之具,严科酷法,枷锁椎楚之属。施法物本拟防盗,楚法多而盗贼甚者,良由上好奇物,下无则盗,法网虽密,盗者弥巧,犯盗者众,故云多有。下五句二。

故圣人云:我无为,民自化;

此下明无事者之得我天王也。假设天王辞云:我在上无为,万方自然从化。无为言上政,自化明下益,四修义意例然。

我无事,民自富。

上无赋役之事,下无劳扰之人。万姓安居,四民复业,女功杼轴,男事耕耘,淳德充於内,良谷盈於外,故云富也。

我好静,民自正;

人犹水也,不动则清平,平则可以正物。不动由静,下动上行,物断私邪,人复淳正。上文云清静为天下正。

我无欲,民自朴。

欲者,须求爱染之始。朴者,心淳未散之前。上能无欲,下息贪淫,厌薄浮华,自还素朴。老君之教意,不徒然举此无为之益,对前有事之损,皇王得失,龟镜在斯。

其政章第二十一

前明化有奇政人逐浇淳,此明政有宽猛物致全缺,除繁未尽,所以次之有三别,初明政有宽急利害不同,次明祸福循环未有穷极,三明无为之政直己率人。四句一。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

闷闷,宽缓也。有本作闵闵,同门音,蒙昧也。淳淳,质直也。君上瞢瞢如暗,政教宽缓,则人皆任实淳厚若愚。变浇反淳,福之始也。

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察察,严急明政教之初。缺缺,具陈亡败之后。此为福修身者,心王宽静,则五脏安和,百关调理,如其好用。聪察则行业亏於外,神气丧於内,因以夭寿,故云缺缺。下八句二。

祸,福之所倚。福,祸之所伏。

倚,依也。伏,藏也。祸福者,善恶之报也。人能空虚其心,不为善恶,既无善恶,何有福祸。及其心行善恶,祸福自来,祸投於恶,福亦在中,但祸彰则言有,福隐则言无。人能改恶行善,则福从祸中而起,祸藏而福见,故云祸为福之倚。得福憍奢而行恶,则福灭祸生,祸为福之所伏。如其善恶不止,祸福终无尽期。心为善恶之主,其祸福倚伏,同在心中,祸福无形,随感即至耳。

孰知其极?其无正。

正者处中之主谓心也。福由善至,祸为恶来,祸福循环,谁知限极。良为偏邪之心,妄生善恶,其能忘善恶之心者,为正心也。

正复为奇,善复为祆。

上虽心忘,善恶为正,未能无心,执心为正,非至正也。异他善恶故为奇。不招祸福,虽言善未堪入道,复是祆。祆者,道之邪也。契道则滓秽未尽,处俗则憎恶有余,适为己之怪行,未始近於真善。

人之迷,其日固久。

奇是住正之癖,祆是执善之祸,怀病不悟,故谓之迷。舍邪恶,执正善,如在囊槛,谓之固。始乎祸福,终乎祆善,年劫长远,故谓之久。圣慈善救,属在下文。下五句三。

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秽,

方,正也。割,截也。秽,恶也。有本作刿,伤害也。凡有执正直邪为己祆行,圣人行大方正,混万法以为一,不割截邪曲,以从正直,自以性足,不求非为己廉,恶人贪秽以此内心真廉,亦同秽俗。破彼生祆,执善之行。

直而不肆,光而不曜。

肆,陈也。身行正直,口不申陈,扬名激贪,为己怪行四句,智德名义各殊,论其内心虚忘一也。善得虚忘名不出众,则愚者各自得见,智者效我韬光,明不乱群,暗无所慕,无为之化,於此大行。

治人章第二十二

前明祸福无极由乎政教有为,此明化人及天先以无为法式。化前从后,所以次之章中三别,初明无为法式化及人天,次明能用无为可以有国,后明无为久固自得长生。十一句一。

治人及天,莫若式。

及,犹至也。天,自然也。有本作事,事业也。式,法也。上文云圣人抱一为天下式。有本作啬,谓俭约也。然俭啬一行,未足以伏天下,故以式为正。化理百姓,遐迩同心,咸得至於自然之理者,无过,用无为之道,以为法式,则人无不理,天无不合,其事业者,理化万人,行无为以为事业者,既得万人之心,又合自然之道。

夫唯式,是以早伏。

伏,从也。率化万人,四夷早伏者,唯此无为法式,最为切要。

早伏谓之重积德。

德者,行道之迹,备含万德,增修不止,谓之重积。难化之人,早得从道者,,良为此德深广,重迭厚积,故得也。

重积德,则无不克。

克,犹果获也。惟德在躬,可以动天地,感鬼神,是物无违,何往不克。

无不克,莫知其极。

德既重积,物共尊崇,承风慕道,何有穷极。

莫知其极,可以有国。

莫知极有二。一者积德深广,量等太虚,无可涯测。二为人归者众数无限,极德至於此方可为主,以养一国之人。下两句二。

有国之母,可以长久。

国之母,则道也。道有生养之功,故以为母。人能有道用道,理国则国安人泰,祚历长久。下两句三。

是以深根固蒂,长生久视之道。

为前积德之人,以道为国母而得长久,未言守母得久所由。今此具陈全生保国之妙用,戒理人之益。夫木之为物,下有本,上有实,本根深则不拔,实蒂固则不落。积德之人,身有道,心有德,无为守道,则命根深。虚心养德,则生。蒂固根深,则命不绝。蒂固则身不灭,命延则长生,身全则久视。长生言体,久视言用,故知深根固蒂者,而得长生久视之道也。

治大国章第二十三

前明无为化国泽被人天,此明以道莅人恩及神鬼。德覃幽显,所以次之有三别,初明举事为喻以明不可有为,次明就理正说以明人鬼蒙庆,后明德被幽显人鬼交亲。两句一。

治大国,若烹小腥。

烹,煮也。腥,有本作鲜,俱小鱼也。煮小鱼,任之则全,挠之则碎,喻理国者不可用有为也。上无为则天下理而国存,上有为则天下乱而国亡。天下存亡,大事也。人多不晓。煮鱼小事,可以喻大理。国既尔,况修身者敢事有为乎。下六句三。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莅,临也。用无为之道临天下者,非直人无恶,逆以犯上,亦令下鬼无神,祟以害人。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

非为鬼无神灵而不伤害於人者,为上有道德之主,下鬼不敢妄作精邪。

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

此明归功於圣人,非为鬼有神,自不伤人,直为沐圣人之化,鬼亦怀恩履正,不敢伤害於人。下两句三。

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

两谓人鬼也。人处明不为掘冢戮尸,诃骂神鬼,此人不伤鬼也。鬼无灾怪祸祟於人,此鬼不伤人也。人以正道往天下,恩沾白骨,祭祀以时,则人德交於鬼也。鬼以神灵卫护福佑於人,则鬼德交於人也。此无祸相及,有福交归。

大国章第二十四

前明以道临物人鬼怀恩,此明大国行谦华夷慕德。前则用道被物,此乃行谦物归,有三别,初明大行谦下示其柔胜刚劣,次明大小俱谦更相畜事,后明偏戒大国特宜谦下。四句一。

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

地广人众,谓之大国。自谦处卑,谓之下流。小国慕德,竞来交会。

天下之交,牝常以静胜牡。

牝雌,柔和静明行谦者。牡刚强躁暴,喻夸竞者。雌静谦下,则为天下交归,故胜也。刚猛躁暴,则人皆叛散,故劣也。下八句二。

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

大国为能谦下於小国,则取得小国来归。修身者心自谦柔,则为众人归仰。王骀聚众,则其人也。

小国以下大国,则聚大国。

小国自知劣弱,卑词屈节,伏事大国,故得聚会大国之中,钦风请益,亦犹小见之流,除局促,慕弘远,内遣我人,外询有道,不自矜大谦损推人者,此人之下流也。

故或下而取,或下而聚。

或,不定也。大小虽殊,俱行谦下。大者取得小国,小者聚於大国。谦下是同,取聚斯异,故言或。

夫大国不过欲兼畜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人。

大国行谦之意无过,只欲兼畜小国之人。小国意者亦无过,欲事大国。夫谦者,立身之道,岂为欲图畜事,然后行谦。今为大小自谦,同气相感,小者入大如归家,大者畜小如子弟,情得意洽,同由行谦,近既同人,远亦同道,圣人说法,时有浅深,为诱人我,强梁且言,不过畜事耳。下四句三。

夫两者各得其所欲。

两者,大小二国也。大欲畜小,今已得之。小欲事大,今又得之。两遂其愿,故云各得其欲。

故大者宜为下。

大小行谦,从来自下。今重云宜为下者,但为大有凌小之法,仍恐谦非久固,所以别戒大者,令其善始令终也。

道者章第二十五

前明大人有国天下归崇,此明至道无形怀生共宝。从德之道,所以次之有四别,初明道奥深玄唯善能宝,次明不善愚暗轻而不珍,三明圣心平等普救无遗,四明求之易得有罪咸免。三句一。

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

奥,深室也。道之深妙,如奥室之内,不可测量也。人从道生,人自不知,道在人中,人又不知者,良为人愚,道奥不识不重,唯当上智淑人,方能宝爱。下三句二。

不善人所不宝。

不善人谓下士也。行有邪恶,故名不善。心无明慧,所以不宝。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

小人之求利也,甘词美说,佞媚前人,如市肆交易,苟求贱得。君子之争名也,尊高己行,意在加於人,上情图我,胜务取人先。此并不善之人,非有道者。下七句三。

人之不善,奚弃之有。

上来不善之人,非乐然也。情昏未悟,宁应则弃,方便设教,渐有庶几。

故立天子,置三公。

三公,师、傅、保也。既云不弃,须有教方,故立天子、三公。行权制伏,悬厚赏以进善,设严刑以止恶,此天子之不弃也。

虽以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

此道则万物之奥,善人所宝者。拱璧如两手合拱,驷马谓一乘之马。天子、三公之所乘。居则拱璧盈目,行则驷马先驱,诚为富贵之极,终不如无为坐忘,进修妙道。何则,璧马荣华,未免忧患,坐忘进道,上获神真。以此校量,不如远矣。此劝天子、三公,进修上道,前化不善令舍恶,今化王公令舍善。下四句四。

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故为天下贵。

此明修道得益,不曰求言,不须劳身苦心,日日远索,然后称得。直以无为坐忘,道自来止,故云得也。《西升经》云:人能空虚无为,非欲於道,道自归之。罪是往时恶报,今因坐忘,罪自销灭。不曰求明,得之甚易,以免明销罪不难,有此神妙,故为上古皇王贤明出处共所尊贵也。

为无章第二十六

前明道奥精微不日而得,此明不日能作唯在无为。须陈得由,所以为次有三别,初明无为之行以德报冤,次明无为之心难大不起,后明圣绝机兆患难不生。五句一。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

事味者恒人之务也。无为、无事、无味者,为道者之业也。进德之人,以三事为正业,故能得道。凡人失道得罪者,皆由有为事味等。今欲免罪,得道者要籍舍有为,行无为,此明心也。身废营构,以无事为业,此明身也。厌薄甘肥,绝除有味,餐服玄道,此明口也。身、口者事味之所由,论其本则心也。若心得虚忘,则万累都尽,何独事味乎。

大小多少,报怨以德。

大小言事味等之体。多少言事味等之数。侵夺名利为小,杀伤人物为大。怨,恚恨也。或事有小能成大,积少成多,一小为大,犹自难图,况积少成多,何可除绝。唯当行无为者,旧罪日销,新业永断,以此德报对宿怨,则何怨不尽。故云:报怨以德也。下八句二。

图难於易,为大於细。

难是罪之报,易是因之小。无为无事之人,已无因矣,罪无从生。其有为有事之人,初因尚小,当即除绝,省功易尽,既不断除,渐至於大,事成重大难可图谋。

天下难事必作於易,大事必作於小。

作,起也。言天下者,谓凡是难大之事,皆起於易小之时。色类既众,不可具言,故以天下总之。

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

夫,凡也。诺,许也。凡是轻易许人者,其言易也。为无其行后必违之,是寡信也。违则彼人致嫌,因生忿恨,故多难也。前举事物,今就人流,咸言先易后难,欲使在因绝易。两句三。

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

圣人以是凡有易许,多无信实,自招后患,不息前因,是故圣有犹难之慎,得无患难之苦,轻易之因。圣犹不作,常人庸浅,得不戒慎。此皆引圣励凡之辞,非谓圣人自畏若是。

其安章第二十七

前明积习无为怨患自息,此明宿心未动祸难不生。前习后防,同志相接,有四别,初明心神安静嗜欲无萌,次明因小不除积成祸败,三明圣无败失由守无为,四明务学断除资辅天性。六句一。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

持者守其故,谋者慎其新。在安之时,心尚虚静,既未动乱,守持甚易。其次未兆者心已微起,未有所着,心之与事,未结萌兆,此时谋绝得免成事,用力甚少,岂非易邪。

其脆易破,其微易散。

微者,从无生有,已彰色象,形段轻虚,易可销散。此时不除,渐至聚结。其次虽有形状,质犹微弱,除破不难。此四句论心从无向有,自微成着,皆劝早图,於事甚易,如其不早除绝,事渐成长,从斯已往,滋蔓难图。从微至着,理合其微在前,何也,为微气轻虚,与无相近,体微易散,状等烟尘,故知时初而事微也。其脆为虽未坚牢,已全体质破,则云易。分段犹存,良为时久,而事着也。以此推究,微前可知。又前有其安未兆,后云未有未乱,彼四句皆先妙后粗。此微脆两句在中,则先粗后妙。此便文可不次义,夫伦绪今以微后脆前者,或恐录《经》者误耳。若是圣人本意,愚所未详。

为之於未有,理之於未乱。

未有者,心未起时。未乱者,心未染时。此两句覆结其安未兆,以起后义。若在安能理,不至有兆,有兆能息,不至微脆,微脆早破,不至合抱,积小成大,祸起细微,具陈祸起所由,次第除遣,下流不信,戒欲如何。下八句二。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

合抱言大也。毫末言小也。今日之大,从往小来,在小不除,渐成今大,大则来风蔽日,卒难除断,喻人初心起染,细如毫末,长恶深广,荫盖真性,如庭树也。

九层之台,起於累土。

层,重也。为台九重,初因一篑之土,积而不已,层成九重。此明今生积恶,以至高大。

百仞之高,起於足下。

七尺曰仞,登高山者,先起一足之下,移足不休,高至百仞。此明从今已去,为恶未止,垒土起足,是其为也。九层百仞,成高危也。因下渐高,终至死败。有本作千里之行者。百仞、千里,意义相似。但恐古人为九层、百何,俱从下起,义势以重,故改为千里,不应本文。千里改为百仞。今取百仞为定。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未有者营为逐之。已有者执而不散。为逐不已,则败身事。执有不散,则失命财。微脆不除,终遭败失。下七句三。

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

圣人为凡败失,皆因有为有执而来,欲使人无败失,故自说无为无执。夫有败者必败於成。今既无为,则无成。无成何所败。失者必由有得,我无执取则无得。无得何所失。此结上易持易破等不早断除,至此败失。无为无执言能守初心,无败无失,明免诸后患。

人之从事,常於几成而败之。

几,近也。从,行也。人之行事,无论道俗。有始者众,能终者寡。功业近成,已自隳败,有为之事,从来不久,无为之业,须能令终,无终有败,天之恒理。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中人之性,有始无终。初虽有心,寻以退堕,若能在始之心,见终之败,至终之戒,终始不移者,真道可成,况诸俗事。下四句四。

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

夫难得之货,为贪欲者之所贵,无欲者之所贱。故凡人欲为有欲则贵难得而贪之,致有败失。圣人欲行不欲者为贱难得而遗之,故无败失。然於圣人,本无欲不欲之二心,但为有欲者假云欲为於不欲,使诸欲者效己无欲,得无败失。

学不学,备众人之所过。

备,防也。众人之过,事非一条。略言其要。欲学为首欲者,贪求之本,不欲以导小人。学者分别之源,不学以劝君子,除本塞源,则人无争盗,无为无事,天下同德,贱货不学,其利在斯。

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自然者,物之本性也。性因欲学所伤,欲学除则物性复,故以不学辅助万物之性。言万物者,及无情也。为人多欲自损,傍及无情,人除欲学,物性得全。故兼万物也。有此言者,意在救物,不敢自有营为。

古之章第二十八

前明从事有为自成败失,此明为道弃智贼害不生。因动教安,自符玄德,有三别,初明弃智如愚令过不起,次明用智不用校量损益,后明能知损益德业深玄。五句一。

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人,将以愚之。

为,修也。古者善能修道之士,内修德业,藏晖隐耀,若愚而已。不欲示人明白,令众尊崇俗,则贵智贵明,损人益己,为道者自愚自昧,利己利人,此行入道。故云善。为夫穿窬盗窃者,小害也。聪智乱群者,大害也。能除大害,小害不生,故以自愚,而除智害也。

人之难治,以其智多。

上用智,下用诈。奸猾多端,谬妄非一。进图荣宠,退避罪罚,网之愈密,避者愈巧。下人有此难禁,由上用智为政也。下四句二。

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德。

夫智有二:一道智,二俗智。道智者,心如道迹,若过以无知为上业,以无事为胜功。俗智者,知道不足,聪察有余。不仁之人,怀矫以求赏。奸佞之类,用智以兆刑。上下欺违,更相利害。为国大贼者,用智之流也。其不用智者,无为任物,度品愚淳,取而不污其廉,与而不至其报,下人至此,由上之德也。下七句三。

知此两者,亦楷式。

两者,谓用智不用也。言亦者,为上文皆云以无为理国,今复云不用智理国,故云亦。能知用智是害国之贼,不用智是养人之德者,是为得安国修身之法式。

常知楷式,是谓玄德。

始终不改谓之常。能知不用智,可为理国修身之法式。始终常行而不废者,乃是合道玄之上德。

玄德深远,与物反,然后乃至大顺。

下彻曰深,傍周曰远,其德如是,谓之为玄。道被幽明,德充宇内,谓之远矣。凡人贵智,玄德贵愚,凡人贵积,玄德贵散,凡人从俗,玄德从道,故云反。迹每安国利人,故云顺。而言大顺者,上顺天道,下顺万民,在物无逆,故云大顺。

道德真经疏义卷之五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