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天天盼你的安电,昨天得到一封外国电报以为是了,打开来却是思成的,大概三五天内,你的好消息也该到哩。

天津这几天在极混乱极危急中,但住在租界里安然无事,我天天照常地读书玩耍,却像世外桃源一般。

我的病不知不觉间已去得无影无踪了,并没有吃药及施行何种治疗,不知怎样竟然自己会好了。中间因着凉,右膀发痛(也是多年前旧病),牵动着小便也红了几天,膀子好后,那老病也跟着好了。

近日最痛快的一件事,是清华完全摆脱,我要求那校长在他自己辞职之前先批准我辞职,已经办妥了。在这种形势之下,学生也不再来纠缠,我从此干干净净,虽十年不到北京,也不发生什么责任问题,精神上很是愉快。

思成回来的职业,倒是问题,清华已经替他辞掉了,东北大学略已定局,惟现在奉天前途极混沌,学校有无变化,殊不可知,只好随遇而安罢,好在他虽暂时不得职业,也没甚紧要。

你们的问题,早晚也要发生,但半年几个月内,怕还顾不及此,你们只好等他怎么来怎么顺应便是了。

我这几个月来生活很有规则,每天九时至十二时,三时至五时做些轻微而有趣的功课,五时以后照例不挨书桌子,晚上总是十二点以前上床,床上看书不能免,有时亦到两点后乃睡着,但早上仍起得不晚。(以上两纸几天以前写的,记不得日子了。)

三天前得着添丁喜安电,阖家高兴之至,你们盼望添个女孩子,却是王姨早猜定是男孩子,他的理由说是你从前脱掉一个牙,便换来一个男孩,这回脱两个牙,越发更是男孩,而且还要加倍有出息,这些话都不管他。这个饱受“犹太式胎教”的孩子,还是男孩好些,将来一定是个陶朱公。这回京津意外安谧,总算万幸,天津连日有便衣队滋扰,但闹不出大事来,河北很遭殃(曹武家里也抢得精光),租界太便宜了。

思永关在北京多天,现在火车已通,廷灿、阿时昨今先后入京,思永再过两三天就回来,回来后不再入京,即由津准备行程了。

王姨天天兴高采烈地打扮新房,现在竟将旧房子全部粉饰一新了(全家沾新人的光),这么一来,约也花千元内外。

奉天形势虽极危险,但东北大学决不致受影响,思成聘书已代收下,每月薪金二百六十五元(系初到校教员中之最高额报酬)。那边建筑事业将来有大发展的机会,比温柔乡的清华园强多了。

现在总比不上在北京舒服,不知他们夫妇愿意不。尚未得他信,他来信总是很少。我想有志气的孩子,总应该往吃苦路上走。

思永准八月十四由哈尔滨动身,九月初四可到波士顿,届时决定抽空来坎一行。

家用现尚能敷衍,不消寄来,但日内或者需意外之费五千元,亦未可知,因去年在美国赔款额内补助我一件事业,原定今年还继续一年,若党人不愿意,我便连去年的也退还他。若需用时,电告你们便是。

我的旧病本来已经好清楚了两个多月,这两天内忽然又有点发作(但很轻微),因为批阅清华学生成绩,一连赶了二天,便立刻发生影响,真是逼着我过纯粹的老太爷生活了。现在功课完全了结(对本年的清华总算始全终),再好生将养几天,一定会复元的。

民国十七年六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