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反动,其第一步则返于程朱,自然之数也。因为几百年来好谈性理之学风,不可猝易,而王学末流之敝,又已为时代心理所厌,矫放纵之敝则尚持守,矫空疏之敝则尊博习,而程朱学派,比较的路数相近而毛病稍轻。故由王返朱,自然之数也。

清初诸大师,夏峰、梨洲、二曲,虽衍王绪,然而都所修正。夏峰且大有调和朱王的意味了。至如亭林、船山、舜水,虽对于宋明人讲学形式,都不大以为然,至其自己得力处,大率近于朱学,读诸家著作中关于朱王之批评语可见也。其专标程朱宗旨以树一学派,而品格亦岳然可尊者,最初有张杨园、陆桴亭,继起则陆稼书、王白田。

杨园,名履祥,字考夫,浙江桐乡县人。所居曰杨园里,故学者称杨园先生。生明万历三十九年,卒清康熙十三年(16ll一1674),年64。9岁丧父,母沈氏授以《论语》《孟子》,勉励他说:“孔孟只是两家无父儿也。”他32岁,谒黄石斋问学;34岁,谒刘蕺山,受业为弟子。当时复社声气甚广,东南人士,争相依附。杨园说:“东南坛坫,西北干戈,其为乱一也。”又说:“一入声气,便长一‘傲’字,便熟一‘伪’字,百恶都从此起矣。”于是断断自守,不肯和当时名士来往。甲申闻国变,缟素不食者累日,嗣后便杜门谢客,训童蒙以终老。晚年德望益隆,有事以师礼者,终不肯受,说道:“近见时流讲学之风,始于浮滥,终于溃败,平日所深恶也,岂肯躬自蹈之!”黄梨洲方以绍述蕺山鼓动天下,杨园说:“此名士,非儒者也”。杨园虽学于蕺山,而不甚墨守其师说,尝辑《刘子粹言》一书,专录蕺山矫正阳明之语。他极不喜欢阳明的《传习录》,说道:“读此书使人长傲文过,轻自大而卒无得。”又说:“一部《传习录》,吝骄二字足以蔽之”。他一生专用刻苦工夫,暗然自修,尝说:“人知作家计须苦吃苦挣,不知读书学问与夫立身行己,俱不可不苦吃苦挣。”晚年写《寒风伫立图》,自题云:“行己欲清,恒入于浊。求道欲勇,恒病于怯。噫!君之初志,岂不曰‘古之人古之人’,老斯至矣,其仿佛乎何代之民?”他用力坚苦的精神,大略可见了。他所著有《经正录》《愿学记》《问目》《备忘录》《初学备忘》《训子语》《言行见闻录》《近鉴》等书。他居乡躬耕,习于农事,以为“学者舍稼穑外别无治生之道。能稼穑则无求于人而廉耻立;知稼穑之艰难,则不敢妄取于人而礼让兴。”《补农书》这部书,有海昌人范鲲曾刻之。陈梓做的《杨园小传》,说这书“不戒于火,天下惜之。”据钱林《文献徵存录》说,因为某次文字狱,怕有牵累把板毁了。《农书》尚见遭此厄,可谓大奇。杨园因为是清儒中辟王学的第一个人,后来朱学家极推尊他,认为道学正统。依我看,杨园品格方严,践履笃实,固属可敬,但对于学术上并没有什么新发明、新开拓,不过是一位独善其身的君子罢了。当时像他这样的人也还不少,推尊太过,怕反失其真罢。

陆桴亭,字道威,江苏太仓人。生明万历三十九年,卒清康熙十一年(16ll一1672),年62。早岁有志事功,尝著论论平流寇方略,语极中肯。明亡,尝上书南都,不见用,又尝参入军事,被清廷名捕。事既解,返乡居,凿池十亩,筑亭其中,不通宾客,号曰桴亭,故学者称桴亭先生。所著有《思辨录》,全谢山谓其“上自周汉诸儒以迄于今,仰而象纬律历,下而礼乐政事异同,旁及异端,其所疏证剖析盖数百万言,无不粹且醇。……而其最足废诸家纷争之说,百世俟之而不惑者,尤在论明儒”。《鲒埼亭集?陆桴亭先生传》桴亭不喜白沙、阳明之学,而评论最公,绝不为深文掊击。其论白沙曰:

世多以白沙为禅宗,非也。白沙曾点之流,其意一主于洒脱旷间以为受用,不屑苦思力索,故其平日亦多赋诗写字以自遣,便与禅思相近。……是故白沙“静中养出端倪”之说,《中庸》有之矣,然不言戒慎恐惧,而惟咏歌舞蹈以养之,则近于手持足行无非道妙之意矣。……其言养气,则以勿忘勿助为要。夫养气必先集义,所谓必有事焉也。白沙但以勿忘勿助为要,失却最上一层矣。……《思辨录?诸儒异学篇》其论阳明曰:

阳明之学,原自穷理读书中来。不然,龙场一悟,安得六经皆凑泊?但其言朱子格物之非,谓尝以庭门竹子试之,七日而病。是则禅家参竹篦之法,元非朱子格物之说,阳明自误会耳。盖阳明少时,实尝从事于禅宗,而正学工夫尚寡。初官京师,虽与甘泉讲道,非有深造。南中三载,始觉有得,而才气过高,遽为致良知之说,自树一帜,是后毕生鞅掌军旅之中,虽到处讲学,然终属聪明用事,而少时之熟处难忘,亦不免逗漏出来,是则阳明之定论也。要之,致良知固可入圣,然切莫打破敬字。乃是坏良知也,其致之亦岂能废穷理读书?然阳明之意,主于简易直捷以救支离之失,故聪明者喜从之。而一闻简易直捷之说,则每厌穷理读书之繁,动云“一切放下”、“直下承当”。心粗胆大,只为断送一敬字,不知即此简易直捷之一念,便已放松脚跟也。故阳明在圣门,狂者之流,门人昧其苦心以负之耳。同上

此外论各家的话很多,大率皆极公平极中肯。所以桴亭可以说是一位最好的学术批评家——倘使他做一部《明儒学案》,价值只怕还在梨洲之上。因为梨洲主观的意见,到底免不掉,桴亭真算得毫无成心的一面镜子了。桴亭常说:“世有大儒,决不别立宗旨。譬之国手,无科不精,无方不备,无药不用,岂有执一海上方而沾沾语人曰‘舍此更无科无方无药’也?近之谈宗旨者,皆海上方也。”这话与梨洲所谓“凡学须有宗旨,是其人得力处,亦即学者用力处”者,正相反了。由此言之,后此程朱派学者,硬拉桴亭为程朱宗旨底下一个人,其实不对。他不过不宗陆王罢了,也不见得专宗程朱。程朱将“性”分为二,说:“义理之性善,气质之性恶。”此说他便不赞同。他论性却有点和颜习斋同调。他教学者止须习学六艺,谓“天文、地理、河渠、兵法之类,皆切于世用,亟当讲求”,也和习斋学风有点相类。他又不喜欢讲学,尝说:“天下无讲学之人,此世道之衰;天下皆讲学之人,亦世道之衰也。”又说:“近世讲学,多似晋人清谈。清谈甚害事。孔门无一语不教人就实处做。”他自述存养工夫,对于程朱所谓“静中验喜怒哀乐未发气象”者,亦有怀疑。他说:“尝于夜间闭目危坐,屏除万虑以求其所谓‘中’。究之念虑不可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间或一时强制得定,嗒然若忘,以为此似之矣,然此境有何佳处,而先儒教人为之?……故除却‘戒慎恐惧’,别寻‘未发’,不是槁木死灰,便是空虚寂灭。”据此看来,桴亭和程朱门庭不尽相同,显然可见了。

他的《思辨录》,颜习斋、李恕谷都很推重,我未得见原本。《正谊堂丛书》里头的《思辨录辑要》,系马肇易负图所辑,张孝先伯行又删订一番,必须与程朱相合的话始行录入,已经不是桴亭真面了。

陆稼书,名陇其,浙江平湖人,生明崇祯三年,卒清康熙三十一年(1630-1692),年63。他是康熙间进士出身,曾任嘉定、灵寿两县知县,很有惠政,人民极爱戴他,后来行取御史,很上过几篇好奏疏。他是鲠直而恬淡的人,所以做官做得不得意,自己也难进易退。清朝讲理学的人,共推他为正统。清儒从祀孔庙的头一位便是他。他为什么独占这样高的位置呢?因为他门户之见最深最严,他说:“今之论学者无他,亦宗朱子而已。宗朱子为正学,不宗朱子即非正学。董子云:‘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今有不宗朱子者,亦当绝其道勿使并进。”质而言之,他是要把朱子做成思想界的专制君主,凡和朱学稍持异同的都认为叛逆。他不惟攻击陆王,乃至高景逸、顾泾阳学风介在朱王之间者,他不肯饶恕。所以程朱派的人极颂他卫道之功,比于孟子距杨、墨。平心而论,稼书人格极高洁,践履极笃实,我们对于他不能不表相当的敬意。但因为天分不高,性情又失之狷狭,或者也因王学末流猖狂太甚,有激而发,所以日以尊朱黜王为事。在他自己原没有什么别的作用,然而那些戴假道学面具的八股先生们,跟着这条路走,既可以掩饰自己的空疏不学,还可以唱高调骂人,于是相争捧他捧上天去,不独清代学界之不幸,也算稼书之不幸哩。稼书办事是肯认真肯用力的,但能力真平常,——程朱派学者大率如此,也难专怪他。李恕谷尝记他一段轶事道:“陆稼书任灵寿,邵子昆任清苑,并有清名,而稼书以子昆宗陆王,遂不相合,刊张武承所著《王学质疑》相诟厉。及征嗄尔旦,抚院将命稼书运饷塞外。稼书不知所措,使人问计子昆。子昆答书云:‘些须小事,便尔张皇,若遇宸濠大变,何以处之?速将《王学质疑》付之丙丁,则仆之荒计出矣。’……”恕谷著《中庸传注问》我们对于稼书这个人的评价,这种小事,也是该参考的资料哩。

王白田,名懋(mào)竑(hóng),字予中,江苏宝应人,生康熙八年,卒乾隆六年(1668-1741),年74。他是康熙间进士出身,改授教官,雍正间以特荐召见授翰林院编修,不久便辞官而归。他是一位极谨严方正的人。王安国念孙父说他:“自处闺门里巷,一言一行,以至平生出处大节,举无愧于典型。”《王文肃公集?李子年谱序》他生平只有一部著作,曰《朱子年谱》,四卷,附《考异》四卷。这部书经二十多年,四易稿然后做成,是他一生精力所聚,也是研究朱学惟一的好书。要知道这部书的价值,先要知道明清以来朱王两派交涉的形势。

朱子和陆子是同时讲学的朋友,但他们做学问的方法根本不同。两位见面和通信时已经有不少的辩论。后来两家门生,越发闹成门户水火,这是公然的事实,毋庸为讳的。王阳明是主张陆学的人,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做了一部书,叫做《朱子晚年定论》。这部书大意说,朱子到了晚年,也觉得自己学问支离,渐渐悔悟,走到陆象山同一条路上去了。朱子学问是否免得了支离两个字,朱陆两家学问谁比谁好,另一问题。但他们俩的出发点根本不同,这是人人共见的。阳明是一位豪杰之士,他既卓然有所自信,又何必依傍古人?《晚年定论》这部书,明明是援朱入陆,有高攀朱子、借重朱子的意思。既失朱子面目,也失自己身份,这是我们不能不替阳明可惜的。这部书出来之后,自然引起各方面反动。晚明时候,有一位广东人陈清澜建著一部《学蔀通辨》专驳他,朱王两派交换炮火自此始。后来顾亭林的《日知录》也有一条驳《晚年定论》,驳得很中要害。而黄梨洲一派大率左袒阳明,内中彭定求的《阳明释毁录》最为激烈。争辩日烈,调停派当然发生。但调停派却并非第三者,乃出于两派之自身,一边是王派出身的孙夏峰,一边是朱派出身的陆桴亭,都是努力想把学派学说异中求同,省却无谓的门户口舌。但这时候,王学正值盛极而衰的末运;朱学则皇帝喜欢他,大臣恭维他,一种烘烘热热的气势。朱派乘盛穷追,王派的炮火渐渐衰熄了。这场战争里头,依我看,朱派态度很有点不对。陈清澜是最初出马的人,他的书纯然破口谩骂,如何能服人?陆稼书比较稳健些,但太褊狭了,一定要将朱派造成专制的学阀,对于他派要应用韩昌黎“人其人火其书”的手段,如何行得去呢?尤可恨的,许多随声附和的人,对于朱陆两派学说内容并未尝理会过,一味跟着人呐喊瞎骂,结果当然引起一般人讨厌,两派同归于尽。乾嘉以后,“汉学家”这面招牌出来,将所有宋明学一齐打倒,就是为此。在这个时候,朱陆两派各有一个人将自己本派学说平心静气忠忠实实的说明真相,既不作模棱的调和,也不作意气的攻击。其人为谁?陆派方面是李穆堂,朱派方面是王白田。而白田的成绩,就在一部《朱子年谱》。

《朱子年谱》,从前有三个人做过:一,李果斋晦,朱子门人,其书三卷,魏了翁为之序。二,李古冲默,明嘉靖间人。三,洪去芜璟,清康熙间人。果斋本今不存,因为古冲本以果斋本作底本而改窜一番,后者行而前者废了。洪本则将古冲本增删,无甚特识。古冲生王学正盛之时,脑子里装满了《朱子晚年定论》一派话,援朱入陆之嫌疑,实是无可解免。白田著这部新年谱的主要动机,自然是要矫正这一点。但白田和陈清澜一派的态度截然不同。清澜好用主观的批评。虽然客观方面也有些白田则尽力搜罗客观事实,把年月日调查得清清楚楚,令敌派更无强辩的余地,所以他不用说闲话争闲气,自然壁垒森严,颠扑不破。我常说王白田真是“科学的研究朱子”。朱子著作注释纂辑之书无虑数百卷,他钻在里头寝馈几十年,没有一个字不经过一番心,而且连字缝间也不放过。此外别派的著作,如张南轩、吕伯恭、陆梭山、象山、陈同甫、陈止斋……等,凡和朱子有交涉的,一律忠实研究,把他们的交情关系和学术异同,都照原样介绍过来。他于《年谱》之外,又附一部《年谱考异》,凡事实有须考证的都严密鉴定一番,令读者知道他的根据何在;又附一部《朱子论学切要语》,把朱子主要学说都提挈出来。我们要知道朱子是怎样一个人,我以为非读这部书不可,而且读这部书也足够了。

白田其他的著述,还有一部《白田草堂存稿》,内中也是研究朱子的最多。他考定许多伪托朱子的书或朱子未成之书由后人续纂者,如《文公家礼》《通鉴纲目》《名臣言行录》及《易本义》前面的九个图和筮仪等等,都足以廓清障雾,为朱子功臣。此外许多杂考证也有发明,如考汉初甲子因《三统历》窜乱错了四年,也是前人没有留意到的事。

清初因王学反动的结果,许多学者走到程朱一路,即如亭林、船山、舜水诸大师,都可以说是朱学者流。自余如应潜斋撝谦、刁蒙吉包、徐俟斋枋、朱柏庐用纯……等气节品格能自异于流俗者不下数十辈,大抵皆治朱学别详附表。故当晚明心学已衰之后,盛清考证学未盛以前,朱学不能不说是中间极有力的枢纽。然而依草附木者流亦出乎其间,故清代初期朱派人独多而流品亦最杂。

清初依草附木的,为什么多跑朱学那条路去呢?原来满洲初建国时候,文化极朴陋。他们向慕汉化,想找些汉人供奔走,看见科第出身的人便认为有学问。其实这些八股先生,除了《四书大全》《五经大全》外,还懂什么呢?入关之后,稍为有点志节学术的人,或举义反抗,或抗节高蹈。其望风迎降及应新朝科举的,又是那群极不堪的八股先生,除了《四书集注》外,更无学问。清初那几位皇帝,所看见的都是这些人,当然认这种学问便是汉族文化的代表。程朱学派变成当时宫廷信仰的中心,其原因在此。古语说:“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专制国皇帝的好尚,自然影响到全国。靠程朱做阔官的人越发多,程朱旗下的喽罗也越发多。况且挂着这个招牌,可以不消读书,只要口头上讲几句“格物穷理”,便够了。那种谬为恭谨的样子,又可以不得罪人。恰当社会人心厌倦王学的时候,趁势打死老虎,还可以博卫道的美名。有这许多便宜勾当,谁又不会干呢?所以那时候的程朱学家,其间伏处岩穴暗然自修者,虽未尝没有可以令我们佩服的人;至于那些“以名臣兼名儒”的大人先生们,内中如汤斌,如魏裔介,如魏象枢等,风骨尚可钦,但他们都是孙夏峰门生,半带王学色彩,汤斌并且很受排挤不得志。其余如熊赐履、张玉书张伯行……等辈,不过一群“非之无举,刺之无刺”的“乡愿”。此外越爱出风头的人,品格越不可问。诚有如王昆绳所谓“朝乞食墦间,暮杀越人于货,而摭拾程朱唾余狺狺焉言阳明于四达之衢”者,今试举数人为例。

孙承泽:他是明朝一位阔官,李闯破北京投降李闯,满洲入关投降满洲,他却著了许多理学书,摆出一副道貌岩岩的面孔。据全谢山说,清初排陆王的人,他还是头一个领袖哩。看《鲒埼亭集?陈汝成墓志》

李光地:他号称康熙朝“主持正学”的中坚人物,一双眼睛常常钉在两庑的几块冷猪肉上头,他的官却是卖了一位老朋友陈梦雷换来的。他的老子死了,他却贪做官不肯奔丧,他临死却有一位外妇所生的儿子来承受家产。看全祖望《鲒埼亭集?李文贞遗事》、钱林《文献徵存录》李光地条

方苞:他是一位“大理学家”,又是一位“大文豪”,他曾替戴南山做了一篇文集的序。南山着了文字狱,他硬赖说那篇序是南山冒他名的。他和李恕谷号称生死之交,恕谷死了,他作一篇墓志铭说恕谷因他的忠告背叛颜习斋了。看刘辰纂的《恕谷年谱》他口口声声说安贫乐道,晚年却专以殖财为事,和乡人争乌龙潭鱼利打官司。看萧奭龄著《永宪录》

此外像这一类的程朱学派还不少,我不屑多污我的笔墨,只举几位负盛名的为例罢了。我是最尊崇先辈,万分不愿意说人坏话的人。但对于这群假道学先生实在痛恨不过,破口说那么几句,望读者恕我。

总而言之,程朱学派价值如何,另一问题。清初程朱之盛,只怕不但是学术界的不幸,还是程朱的不幸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