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拔可先生以《硕果亭诗》见贻,都二卷,附《墨巢词》。拔翁诗入宋人堂奥,评者以为似后山。其《荔枝》一绝云:

蜀道何曾听子规,归心自与水争驰。

三更失去乌尤寺,却向渝州见荔支。

隽永清雅,唐人风格。又有《赠汤颐琐》云:

细书摩眼送残年,皮骨绳床坐欲穿。

自笑众中能着我,不逢佳处亦参禅。

劳生已付磨人砚,世故犹撑逆水船。

上下云龙吾岂敢,相看乌可待谁怜。

颐琐为余父执,汤伯繁丈荣宝别号。丈为汤雨生先生侄曾孙,幼有慧性,才华卓越,与费圮怀念慈、江建霞标同学。费、江皆捷南宫,入翰苑,且载时誉,而丈阒然里,教书游幕,终身不得志,屈蠖叱咤,而性复难谐于俗。常居上海,为小型日报如《采风报》、《游戏报》之类,日撰谐嬉之言数则,以此资生。及入商务印书馆,司文墨,生活始得安定。居馆近二十年,得积资三千银圆,乃失于兵,遂仍以穷死,年七十七矣。夫人史氏,溧阳故相之裔女,丈之孟光也。晚岁伤明,亦以穷死,后丈四年,年八十一。丈工诗,颇似其乡先生黄仲则,其集晚始梓行。余父与丈契似金兰,然无谱系之联。夫人则与余母结盟,内外之交皆无间也。余父殁前,欲托孤于丈。及卒后一年,丈自苏州至杭会葬,挈余归苏州,延刘先生题为余授课。盖有延陵挂剑之意,风谊为余所感佩,终身矢之者也。丈虽工于文,而顾拙于簿书,在商务印书馆时,治文墨每不当张菊生先生意,辄令重草,有时复草至再三,丈不耐也,则每更而愈失。时陈叔通师丈与共事,辄代为治,而拔翁亦调护之,故久于位。读此诗知翁于丈之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