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法比丘性沖編

入關示眾:「三十餘年參禮請益十方宗匠,問法皆云無說,問佛皆云無相。幸得無相無說,不覺頓空伎倆。追昔腳跟,失卻便宜;今喜眉毛,端在眼上。從斯丟去草鞋,即便拗折拄杖,拍雙空手入玄關,坐看陰陽消長。」偈曰:「窮子還歸長者宅,善財參遍雜華林;大千收拾毫端內,推出虛空掩上門。」

雲臺陸居士問曰:「和尚入關為個甚麼?」師云:「入關且止,汝何處見老僧聻?」臺云:「見在。」師云:「瞌睡漢。」

啟關示眾:「自結玄關自活埋,自吾閉也自吾開;一拳打破玄關竅,放出從前這漢來。」

新正示眾:「今日新年第一日,大明普照恒沙國;群靈咸在此光中,皆得如來三昧力。汝等還會如來力麼?」以兩手作掇石勢云:「遏拙來。」一僧云:「重多少?」師云:「這飯袋子,輕重也不知。」

示眾:舉杜順大師〈法身偈〉云:「『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天下覓醫人,炙豬左膊上。』大眾作麼生會?」眾無對。師示以偈曰:「大士說偈,掉天相地;有韻有拈,無文無義。粉碎囫圇,囫圇粉碎;一句直言,為傾骨髓。恁麼會得,海面生塵;若也不會,山頭浪起。總不恁麼時,如何頌取順師原偈?」

佛誕日示眾:「釋迦纔降生,周行七步目顧四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上天下惟吾獨尊。』且問汝等諸人:纔生下地血氣未乾,何故便作許多伎倆?」偈曰:「纔出娘胎解老郎,率陀習氣不能忘;通身示現大人相,不顧勞煩使者忙。」

性沖參,師問曰:「老漢昨日在天寧寺前行過,觀見蹴氣毬底通身是光,雖在鬧市中,人人皆不見,惟老漢得見。汝作麼生會?」沖行一步。師云:「破也。」

端陽示眾:「年年五月五,準準是端陽;只要信得及,何必預商量?百草信得及,都作藥中良;諸人信得及,此身即道場。復舉古德云:終日拈香撥火,不知身是道場。大眾且道:身是道場,佛在那裡?」拈起拂子云:「容顏甚奇妙。」

示眾:搜窮三際元無我,偪塞虛空更有誰?祖佛相傳無法付,拈華微笑只因渠。召大眾曰:「世尊拈華則不問,且道迦葉作麼生笑?」眾無對。師云:「苦哉!佛陀耶。」

師行腳,時至杭城,參封自然。值然補衲次,師問曰:「和尚補這箇遮寒遮熱?」封仰視,師禮拜。封曰:「點茶來。」師作舞而出。

杭城歸,示眾云:「予在湖山境中作篇佛法,且是平直切當簡易明白,渴欲歸來舉示大眾,及乎今日相見,忘卻了也。」遂豎起拂子云:「記得麼?」

僧參,師問:「參禪來?學道來?」僧云:「不打這鼓笛。」師云:「是即是,只怕前人先道去了也。」僧無對。師云:「元來元來。」

師一日告眾云:「五蘊山中有個英俊孟八郎,四大部洲為家,八面開門出入,一切群生盡挾他勢力,作為十方諸佛不能討他腳冊手本,一向露影藏形東出西沒。昨夜三更時分,在諸人濃睡之中,卻被盲龜跛鱉扭結在此。」豎起拂子云:「是這個。」便下座。

示眾:舉巖頭奯談《圓覺經》云:「以思惟心測度如來圓覺境界,如取螢火燒須彌山。」師云:「我且問你諸人,如來境界既是測度不得底,畢竟作麼生合殺?」喝一喝云:「還見巖頭麼?」便下座。

五臺陸居士至,問:「夾山和尚上堂,有僧出問:『承和尚有言:「我二十年住此山,未曾舉著宗門中事。」是否?』山云:『是。』僧便掀倒禪床,山休去。至明日普請掘一坑,令侍者請昨日問話僧來。僧至,山云:『老僧二十年,只說無義話。今請上座打殺老漢埋此坑中,便請便請。上座若不打殺老僧,上座自著打殺埋此坑中始得。』其僧歸堂,裝束潛去。」臺云:「此僧前日掀床,後日潛去,一言無措,和尚可代一轉語得麼?」師云:「這兩個有頭無尾漢。夾山當此僧問時,即曰:『我向來不曾道著。』喚侍者擯出此僧。不失乎有前無後,賊過張弓。這僧次日當夾山舉話處,即向空打兩拳,推一推『埋了也。』亦免陣敗逃回。」臺云:「是。」師云:「且道這僧埋自己?埋夾山?」臺云:「俱埋了也。」師云:「仔細!切莫累我。」臺大笑。師云:「出也。」臺云:「妙妙!」師示以頌:「今日掘坑,昨日著賊,謀略不無,勝他不得。致使白拈不再來,這場露布已自出。」

示眾:「言前薦得已天涯,句下承當路轉賒;一擊鐵圍如粉碎,海天空闊雁行斜。」

性沖至,師向火次,遂舉溈山撥火句問曰:「汝作麼生會?」沖將火爐掇向右邊。師厲聲曰:「汝不欲我向火耶?」沖無對。師云:「沒量大人。」沖有省,作禮而出。

僧問:「某甲初發心,不會佛法大意,乞和尚指示?」師云:「會取不會的。」

示眾:舉高峰示眾云:「此事如人負重擔過急流,行至中間忽遇黑風暴雨,其水愈急愈深,進亦不能退亦不及,擬議之間喪身失命,正恁麼時合作麼生?汝等諸人若透得此喻,親見高峰,和尚把手共行;若也未然,參!」

臘月八日示眾,舉《法華》云:「是諸世界,若著微塵及不著者,盡抹為塵,一塵一劫,我成佛以來復過是數。何得文云『方始成道』?這釋迦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嘉禾不免說破去也。」良久云:「貪他一粒米,失卻半年糧。」

除夜小參:「時窮何似日窮好?月若窮來歲亦然!三十六旬窮過了,東村王老夜燒錢。老漢並無一物,應個時節因緣。」拈起拄杖云:「秪有這個無窮無盡,歷劫經年,今夜隨時送去,免教涉蔓相牽。」遂擲下云:「歷劫得來今斷送,拍雙空手接新年。」

元日云:「年新日新時又新,梅華枝上春又新;東風打從花裏過,穿破諸人鼻孔門。」遂吸鼻云:「諸人還知麼?」拈起拂子云:「汝等還見麼?即今鼻裡眼裡知得見得,便見山河大地徹底斬新,百草頭邊處處陽春。」以拂子擊禪床云:「千門萬戶同斯日,打鼓鳴金轉法輪。」

示眾:「佛是眾生屋裡了事人,眾生是佛屋裡不了事漢。若要一樣,但佛與眾生一齊放卻,則無了不了。」卓拄杖云:「但於事上通無事,見色聞聲不用聾。」

元宵示眾:「畫角聲中薦得,觀音未是作家;彩燈影裡知歸,室利漫誇好手。恁麼告報與諸人,也須笑破虛空口;禪流若也未瞥然,再看鰲山顛倒走。參!」

眾集,師分餈餅次,問眾云:「老漢有一問,各要帶圓意說一則佛法,道得者得餅喫。」眾皆下語不契。沖曰:「若恁麼某甲決定不得餅。」師云:「汝道甚麼?」沖云:「把將一枚來。」師笑曰:「不得不與。」

師舉古德上堂示眾曰:「若論此事,參須實參,悟須實悟,動轉施為,輝今耀古;若是操心不正,悟處不真,粧粧點點,餖餖飣飣,被人輕輕拶著,未免喚燈籠作露柱。且道如何是實參實悟底消息?」良久云:「南山起雲,北山下雨。敢問諸人,古德恁麼說?意在於何?此事是何物輝今耀古?因何一處起雲一處下雨?若檢點得出,許你具一隻眼。」良久,擲拄杖下座。

性沖至,師舉古德上堂,僧出問:「如何是正法眼德?」云:「有誓不撒沙。」傍觀曰:「不可更撒,汝何處見他撒沙?」沖曰:「有誓不撒沙。」師曰:「不可更撒又作麼生?」沖便出。師曰:「瞎漢瞎漢!」

示眾:「鴻蒙未判,天地未分,先有一物,時人呼為正法眼藏;亦名涅槃妙心。今在諸人六根門頭顯現,四威儀內昭彰。」拈起拂子云:「見麼?若見通箇消息;其或未然,不得不疑。」

小參:「老漢做人全無算計,有不省儉、無時浪費,前後不顧、當下弗濟,精空亮空窮得無底,抖觔抖骨沒一毫許,秪有半隻破草鞋,無底無根亦無對。參!」

講師至,師問曰:「經前一句偪塞虛空,經後一句充滿大地,包括一句函蓋乾坤。正恁麼時,法師向甚麼處下口講?」無對,師良久曰:「善來法師。」

沖補帳次,師掃地至,問曰:「做甚麼?」沖曰:「補帳。」師云:「誰帳要汝補?」沖曰:「和尚得恁麼惱亂人?」師便打,沖作掃地勢,師持帚而去。

端陽示眾:「佳節端陽何曾訂約?五月五日年年撞著。風搖蒲劍碧楞楞;日照榴花紅灼灼。道在時節因緣,豈在正法末法?向來著意尋求,通身是草;今日信手拈來,無非是藥。」豎拂子,召大眾云:「此藥治甚麼病?」擊拂子云:「不但老維摩,藥王、藥上也喫一帖。」

新晴示眾:「久雨初晴,人皆喜悅。綠柳舞薰風,黃鶯啼不輟;萬古祖師機,一時都漏泄。直下會得來,依舊沒交涉。何以故?一朝樹倒鶯不來,莫把烏龜喚做鱉。」

梅雨小參:「梅風拂拂,梅雨霏霏,須彌山頭,爛額香水,海面皺眉,池塘蛙鼓嚮如雷,諸人會取西來意,於斯薦得,方知人人是五祖,處處是黃梅。大解脫門元無關鑰,實際理地本自平夷。若也未明,任爾百煉熏修,徒自辛苦。何故?秪為他眼邊耳畔覓黃梅,依然拋卻祖翁田地。」

性沖至,師問曰:「子一向在甚麼處?」沖曰:「徑山。」師曰:「做得甚麼事來?」沖曰:「性沖買得一段田,收得原本契書,請和尚僉押。」即將偈本呈上。師接得便展看,問曰:「這箇是我底、汝底聻?」沖曰:「和尚莫搶奪行市。」師擲下偈本,沖便出。

沖侍師坐次,師云:「汝看偈抄錄,有些利益否?」沖曰:「沖錄和尚偈有感,亦作四偈。」師曰:「汝舉來看。」沖乃舉法偈不多句等。偈畢,師曰:「非語言文字也,是汝作底麼?」沖曰:「性沖鼓粥飯氣,若謂有所得,辜負和尚不少。」師點首,沖禮拜。

鵲噪客至,小參:「鵲噪不知客來,客來不知鵲噪,彼彼不知,偶爾恰好,若會兩箇,不知頭頭,自然合道。」驀拈拄杖云:「鵲噪客來無別意。」擲拄杖云:「水流花謝兩無情。」

示眾:「豁開頂門眼,照徹大千界;既作法中王,於法得自在。」下座。

七夕示眾:「今朝七月七,處處開筵席,天街牛女暗相期,世人盡不知消息。大眾且道,有箇甚麼消息?」遂展臂作摟抱勢云:「這箇老婆心切。」

師同金居士步月於范蠡湖邊,沖適至。師曰:「明月與清風,水天同一色;人人在箇中,秪是出不得。」沖曰:「打草驚蛇做甚麼?」師曰:「汝又作麼生?」沖曰:「看腳下。」師呵呵大笑曰:「將謂赤胡鬚,更有胡鬚赤。」

俞居真至,師問云:「老漢聞居士在天心書院悟得些子氣息,是否?」真曰:「是。」師云:「氣息聻?」真曰:「在和尚開口處。」師曰:「非干汝事」。真上前抉手,師曰:「這箇是書院裡學來底?」真退後就位。師曰:「乃見一斑。」真曰:「某甲日用不忘這箇如何?」師曰:「且得途中受用。」真作「滿空雲水是生涯」句呈師,師曰:「雲散水枯時,生涯在甚麼處?」真擬議,師即彈指曰:「在這裡。」真有省作禮。師示以頌云:「儒林一豪傑,書讀萬卷徹;時來參我禪,我禪離言說。秪有一把鋸,念起當頭截;截到意根枯,秤鎚流出血。若不流出血,持來與你打做鐵。」

客送藕至,師云:「悟得塵中心,恰是池底藕;通身在污泥,瑕玷何曾有?天生渠不生,劫朽渠不朽;這般奇特物,人還肯信否?若是信不及,問取趙州狗。」

硯山居士書至,示眾云:「方一數之始,不二數即止。」遂拈起書云:「秪有這一箇,能為萬象主。」放下書云:「即這方一是。」

師與沖經行次,聞風撼槎槤樹聲。師曰:「此樹風來獅子吼,風寂便涅槃。」沖曰:「樹倒風息時,獅子在甚麼處吼?」師良久。沖曰:「大好,吼即不是獅子。」師便掌,沖禮拜。

除夜眾集,偶聞爆竹聲,師問眾曰:「是甚麼?」眾曰:「爆竹聲。」師曰:「破了也!」眾乃有省。

元旦示眾:「今日是三十六旬第一日,家家戶戶慶新年;皇皇春令行天下,合國群臣祝聖延。大明九重殿上,八方司府堂前,錦袍簇簇、玉珮便便,恭前鞠後,俯仰周旋,揚塵舞蹈,萬歲聲喧,威儀三百,禮儀三千,一時頓現。若作國禮商量,不唯背了如來,此外更無佛法;若作佛法領會,不唯背了天子,此外更無國禮。畢竟作麼生,始得禮法併致一道流通?」遂舉拂子鞠躬云:「皇圖鞏固,帝道遐昌。」以拂子打一圓相云:「佛日增輝,仁風永扇。」

佛涅槃日示眾:「釋迦老漢做了一生好漢,末後對眾寐語:『若謂我滅度,非吾弟子;若謂我不滅度,亦非吾弟子。』汝等諸人作麼生?道得一轉語,便見雙林樹二、枯木生枝,敬畏庵前冰消瓦解。」有僧出,曰:「和尚亦寐語。」師轉耳作聽勢,僧無▆。師曰:「這漆桶。」

二月十九日示眾:「三月春光一半過,園林花發鳥賡歌;分明遍界觀音現,試問禪流會也麼?」豎起拂子召大眾云:「菩薩降生了,也還見麼?」又擊拂子云:「家家觀世音,汝等上來下去何不會取?」擲下拂子云:「不是普陀巖下客,徒使潮聲撼海門。」

示眾:舉徑山在雲居作首座,一僧來參禮曰:「某甲看首座女子出定頌,有箇省悟處,特來證據。」座曰:「不是。去!」僧曰:「某甲未說,何得便道不是?」座再三搖手云:「不是,不是。」僧懡㦬而退。老漢敢問諸人:「徑山見甚麼便道不是?這僧因甚麼便懡㦬而退?若是檢點得出,許你具隻眼;要見徑山麼?三十年後。」

小參眾集,師良久,喝一喝云:「禍出私門。」便歸方丈。

沖至,師曰:「性沖來也!」沖作展具勢,師厲聲曰:「如法禮拜著。」沖作收具勢而出。師曰:「莫道無事好。」

四月八日小參:「呱聲未絕便橫行,手指乾坤眼四瞠;赤骨小兒開巨口,通身現出大人形。」

初秋示眾:「夏末秋新,即佛即心;秋新夏末,即心即佛。」擲下拄杖云:「會麼?不知寒暑催人老。」

僧古林參,師問曰:「大德何來?」僧曰:「某甲初機,乞示修行門路?」師豎起拂子云:「會麼?」僧云:「不會。」師示以頌曰:「若問門路,須明這箇;這箇不明,舉足便錯。」僧云:「如何是這箇?」師云:「你問我荅。」

師問沖曰:「徑山頌三玄三要云:『徹骨徹髓道一句,三要三玄絕遮護。』此二句中我欲取一句為法,汝便道取那一句好?」沖曰:「和尚適來道那一句?」師瞋目叱曰:「汝得恁麼無記性?」沖曰:「秪為和尚徹骨徹髓。」師笑曰:「不然,為子一人即得,爭柰大眾何?」沖曰:「取即不辭孤負先代、喪我後人。」師曰:「如是如是!」

始祖像前示眾:「廓然無聖,知音未在;直言不識,猶欠投機。從此大梁殿上,折了兩遭老本;少林室中,受了九載清灰。末後要做好漢,不顧骨肉髓皮;通身分付與人,杖擔隻履西歸。熊耳峰前了些宿債;蔥嶺頭上弄箇大奇。卻被宋雲覷破,踏步不知高低。要識造佛造祖之宗匠,即此儱侗顢頇之鬍鬚。盡道祖師昔年去了。」以拂子指像云:「現今這箇聻且道是誰?」乃說偈曰:「廓然無聖顯真機,不識重將正令提;兩度赤心功不奏,秋江踏葦去悽悽。」

示眾:「今日佳節七月七,通身收拾巧來喫;絕妙奇能一併吞,淨盡勿留些影跡。向來弄巧喪天真,從今抱拙守愚直;騰雲駕霧總成空,百巧不如一老實。如何是老實?一句二便二、一便一。」豎拂子云:「這箇不曾花巧。」

示眾:「今日七月十五,家家齋佛享祖,且道佛與祖還來麼?若來,經云『無所從來』;若不來,空勞設供。」豎拂子云:「無所從來亦無所去。」

颂古

世尊降生指天指地

嬰兒纔出阿娘胎,賣弄家風逞本懷;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

世尊說法文殊白槌

伯牙方擬解琴囊,鍾子連忙便卷藏;早是半條弦不動,遺音猶是遍諸方。

世尊拈花迦葉微笑

靈嶽峰頭一大事,承言著相已傳差;破顏皺臉何曾笑?拈出分明不是花。

世尊臨滅摩胸示眾

摩胸運手口喃喃,無縫金襴在此傳;四十九年成浪藉,慇懃末後又重宣。

世尊睹明星悟道

未出胎胞成佛了,指天指地已重過;六年雪嶺緣何事?猶道觀星意若何?

傅大士講《金剛經》揮案一下

三十二分義無涯,一揮案上沒些些;誌公只為梁天子,也是重添眼裏沙。

城東老母見佛來,以兩手掩面,見指指中皆佛。

婆婆家裡獨稱尊,但見如來亦是塵;兩手欲遮遮不得,始知十指盡連心。

帝釋被七賢女索三寶

莫謂根無樹便無,黃鶯聲裡綠陰多;撥開枝葉舒高眼,偪塞虛空見也麼(無根樹一株)?

博厚無彊祖代留,群生分有莫馳求;平平坦坦四時外,號段分明在口頭(無陰陽地一片)。

山谷何曾喚得聽,自呼元是自家應;上天無臭無聲理,但向人間聲臭明(叫不嚮山谷一所)。

女子出定

神力運窮開不得,輕輕一擊便通行;箇中奇特無多子,只在文殊與罔明。

馬祖離四句絕百非

笙歌雜沓陰陽調,吹落曇花香滿林;欲與同筵共歡賞,那知當席少知音。

馬祖荅院主日面佛月面佛

尊候如何問處親,面如日月荅猶真;今時劫外同相會,雪調陽春一曲琴。

百丈野狐

一字牢關實嶮巇,千賢到此盡攢眉;野狐百丈爭名相,惱亂叢林鼓是非。

三墮

閒來撞入皮毛隊,頭角崢嶸不覆藏;一任青郊芳草際,洒然何處不風光(披毛帶角隨類自在)。

後夜鶴聲和月淚,上林花朵帶春開;重重紫陌紅塵裡,物物頭頭自偶諧(聞聲見色隨處自在)。

琉璃殿上主賓忘,密運威音宴八荒;白玉階前人影斷,垂衣終日坐堂堂(禮絕百僚尊貴自在)。

昨日高峰乘駿馬,今朝平陸駕籃輿;大千覽遍無餘剩,一步何曾得動移(總結)?

南泉斬貓二首

爭非爭是口嗷嗷,平地無風起浪濤;不是願師獅子吼,至今天下滿堂貓。

拈起分明告眾知,兩堂僧眾失躊躕;趙州頂履雖能道,要救貓兒已是遲。

陸大夫問南泉甕裏鵝

譬喻拈來問祖翁,祖翁劈面便施功;直呼直要親相見,出得依前在甕中。

國師三喚侍者

頻頻呼喚探如何?應口聲聲欲甚麼?縱是國師心用切,也從平地起風波。

趙州喫茶去

曾到未到喫茶去,院主來參也一甌;雨前香味無多子,管取人情箇箇周。

趙州參二庵主

江北江南總帝畿,一輪化日照華夷;胡笳曲調東風外,石女聽來笑滿眉。

趙州四佛

言言撤去莊嚴幻,句句披陳本體真;風送落花隨水去,分明流出洞中春。

庭前柏子

西來祖意庭前柏,親手栽來恰對門;重指示人人不見,依然階外翠成林。

東司喚侍者

呼一聲而應一聲,東司佛法甚分明;更云不得與君說,韻腳聲明在八庚。

青州布衫

七觔衫子出青州,信口拈來當話詶;較短量長穿不得,提來提去幾時休?

趙州勘臺山婆子

驀直去兮曲太多,為伊勘破轉糢糊;無端平地相饒舌,惱亂行人失坦途。

趙州問投子:「大死底人,卻活時如何?」子云:「不許夜行,投明須到。」

千年枯木忽春回,觸目曇花㘞地開;十步不移閨閤內,遍遊南嶽與天台。

魯祖面壁

纔見人來便轉身,婆心一片十分真;劫前有段風流事,不惜眉毛付與人。

盤山上堂:向上一路千聖不傳。

遲遲簾影日偏長,無限春光一坐忘;樹底流鶯啼徹處,更無餘法可商量。

德山托缽

華擁籬根春已深,密垂簾幙晝沉沉;三家村裏風流漢,酒醉胡言惱亂人。

德山因疾不起。僧問:「還有不病者麼?」山曰:「有。」僧云:「如何是不病者?」山曰:「阿耶阿耶!」

常年臥病老維摩,諸佛多從這裏過;大地眾生皆有病,其中唯有阿耶無。

僧問德山:「古人斬貓,意旨如何?」山以拄杖趁卻,喚云:「會麼?」僧曰:「不會。」山曰:「我恁麼老婆,還不會?」

斬貓只為切心過,以杖祛之太老婆;再四喚歸歸不得,這般漆桶待如何?

德山上堂:「問即有過,不問即乖。」有僧禮拜,山便打,僧云:「某甲纔拜,為甚麼便打?」山曰:「待汝開口,堪作什麼?」

一毛頭上禹門開,挾海金鱗戲水來;三級浪高回首去,已知不是化龍才。

德山臨終告眾云:「捫空追嚮,勞汝心神;夢覺元非,覺有何物?」言訖而化。

紙燈滅處眼睛開,爍破虛空絕點埃;焚鈔那時遷化了,于今重復出頭來。

溈山水牯牛

道是僧兮又是牛,葛藤打動幾時休;一真實際離名相,但向溈山問處詶。

溈山問僧:「汝會什麼?」僧云:「會卜。」山拈起拂子云:「這箇六十四卦那卦收?」僧無對。山曰:「適來大壯,今是明夷。」

這箇元來卦卦收,擲錢拈拂一根由;若非擲處分爻象,縱是文王難起頭。

石頭示眾云:「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汝作麼生會?」

宗師手段出諸方,明白推人入鑊湯;皮肉一時都脫落,秪留精骨奉爺娘。

睦州如喪考妣

睡去眉毛排八字,覺來八字擺眉毛;本來面目恒如是,也著親須見一遭。

大覺住天寧,上堂云:「是法平等無有高下,因甚麼晝明夜暗?若道得一句倜儻分明,天寧拄杖子兩手分付。」

本來佛法無高下,晝夜何曾有暗明?一句明明該萬象,莫言拄杖在天寧。

大覺上堂舉古德云:「真正辦道人,無費剪爪之功。」天寧道:「真正辦道人,一覺到天明。」拍禪床云:「相逢不下馬,各自奔前程。」

兩箇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湖萬里船。

興化酬寶價

君家日用無非寶,何特生端指襆頭;老衲眼中難著屑,一聲誰敢價高酬?

興化打克賓

說箇說得是,打箇打不差。雖為師弟,兩箇作家,只為要人徹底,不知捏目生華。

三聖云:「我逢人即出,出即不為人。」興化云:「我逢人即不出,出即便為人。」

鴛鴦兩兩逞風飛,高不高兮低不低;縱是傾心而吐膽,何如緘口惜毛衣!

靈雲見桃花

落花滿地人皆見,偏與靈雲作悟門;不是玄沙親勘的,行人難免眼中塵。

香嚴上樹

樹裏藏身欲白拈,逞窮伎倆語喃喃;傍觀一拶呵呵笑,做賊心虛難自瞞。

芭蕉拄杖子

這條楖栗沒親疏,與奪縱橫徹有無;拈出當陽定今古,太平時到也曾多。

二僧參清涼,涼指簾,二僧同去捲簾。涼云:「一得一失。」

鞭影纔彰便轉身,那期良馬未知音;翩翩共捲堂前箔,同負清涼一指恩。

法眼轉則監寺青峰丙丁童子話

這句何曾有舊新?一番提起一番親;從來善話能依泊,今日胡揮妙入神。

仰山住東平溈山送鏡因緣

潦倒溈山懶畫眉,東平提起便搽抷;眾皆擬照即撲破,免得兒孫影內迷。

仰山負柴上山路,僧曰:「山上自有。」仰放下柴攤開云:「是甚麼?」僧無語。仰曰:「我自要燒。」收朿而去。

放下攤開明指與,我自要燒不瞞他;可憐不遇知音者,狼藉旃檀作野柴。

洞山參興平禮非老朽

渠非老朽,不禮不受;威音那邊,毘盧頂後。把住壺中日月長,觸著匣裏青龍吼。良醫叮囑病人,服藥不如忌口。

僧問慶延:「蚯蚓斬為兩段,兩頭俱動,佛性在那一頭?」延展兩手。洞山別云:「你問在那一頭?」

蚓分兩段兩頭動,月印千江千處明;兩手展開何所事?不知因甚問端生?

僧問浮石:「如何觀其音聲而得解脫?」石將火箸打柴頭云:「還聞麼?」曰:「聞。」石曰:「誰不解脫?」

二物相交發妙音,一聲入耳便通神;莫於聲裏分緇素,眼處聞來始得真。

慈明李附馬二喝

山前山後水泠泠,流出溪來一樣清;謂是謂非皆是水,野干師子自相爭。

黄龙三关

生緣佛手驢腳去,咄咄攀花踏著歸;一鏃三關言外駿,石郎掉臂過須彌。

龍牙云:「此事如無手人行拳。」

一喻宛然明白了,十乘具足舉難呈;卻如暗內人書字,字不成兮文已成。

天寧上堂舉五祖演云:「釋迦彌勒已是他奴。且道:他是阿誰?」曰:「寧可截舌,不犯國諱。」下座。

釋迦彌勒是他奴,更有何人髏得他?演祖要拈拈不得,天寧欲轉轉糢糊。

黃龍選勝首座黃蘗住持

鍾樓念讚非干己,床腳種菜但憑他;猛虎從教當路坐,住持黃蘗選無差。

徑山竹篦子

探竿在手任施為,那管人間是與非;總使這僧能脫略,好生認取不饒伊。

《法華經》云:「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不現前,不得成佛道。」

道場十劫坐經過,爭柰春光漏泄多;佛未成時猶智勝,不知成後事如何?

魯論四句

仰之彌高,聳漢沖霄;無上頂相,佛祖難超。

鑽之彌堅,密密綿綿;甚深甚厚,無底無邊。

瞻之在前,參天地先;無名無相,千聖不傳。

忽焉在後,活潑希有;難畫難描,打箇觔斗。

偈颂

參禪三首

參禪不知要,奔馳言語道;衣底牟尼珠,紙上去尋討。心地鬧喧喧,塵緣忙擾擾;終日打葛藤,生死何時了?

參禪不即坐,工夫隨處做;運水與搬柴,供茶并送果。黃梅嘗負舂,東山曾執磨;作用盡真機,頭頭皆可悟。

參禪無妙訣,唯在信心徹;話頭舉頻頻,疑情怕切切。頻舉愈頻疑,疑做一團鐵;鐵團忽然破,輥出寒江月。

念佛三首

念佛要依教,彌陀莫外討;念念內回光,聲聲中返照。十萬八千程,只在一心了;了得東土心,西方即時到。

念佛須專一,綿綿又密密;一句阿彌陀,萬緣皆頓息。閒忙不曾離,頃刻無間隙;怕作如是心,蓮胎生有日。

念佛須見性,見性念即正;諸邪見不生,一念常相應。聲聲佛念佛,念念鏡照鏡;佛鏡兩相融,方聽彌陀令。

省身

秪為一箇身,百計思量到;生死渾不顧,便宜只管要。苟得恣爾貪,天真都昧了;迷心著相人,忙殺知多少?

心與身語

我有為爾有,爾無我本無;有無端在爾,生死干涉吾?有爾有生死,爾無生死無;不是吾多爾,累我處也多。

漫成二首

白雲愛我懶,我愛白雲閒;我懶不出戶,雲閒常在山。懶非躲懶懶,閒不等閒閒;斯閒與斯懶,相期出世間。

戲水蜻蜓舞,穿花蛺蝶飛;蜘蛛絲結網,螻蟻地營居。白鷺沙邊立,黃鶯枝上啼;皆弘無上道,吾不會何如?

山居四首

寒巖破衲草團瓢,寂滅身心樂有饒;芋火深煨香透谷,茶煙輕颺篆沖霄。小池引水邀空月,鈍钁開雲種荳苗;生意無多傳代遠,威音那畔到今朝。

抱鈍深山一不諳,隨緣參得及時禪;寒來向火饑來食,喜則歌吟倦則眠。自信了無心外法,從他說有妙中玄;堂堂古路如弦直,何得崎嶇自著瞞?

數椽矮屋著深林,妙意玄機不假尋;聲色千般山境界,分明一片祖師心。泉披瀑布彈長舌,風鼓松濤奏梵音;幽鳥也能諳此意,每來簾外和玄吟。

禪跡幽潛寄嶺巔,埋頭自得此身安;破蒲團上生涯活,漏草庵中法界寬。一指頭禪供日用,七觔衫子禦冬寒;家私盡向諸方道,秪剩眉毛在眼邊。

廛居三首

無心希聖不嫌凡,幻跡隨緣寄市間;一著分明如杲日,數椽安息即精藍。無心於事動常寂,於事無心忙亦閒;莫謂鬧中無隱者,從來城市有青山。

居山無措買山錢,結箇茆茨亦偶然;守分住家生意穩,倚門就市所需便。連家接巷俱玄路,鼓吹絃歌悉指南;試問有誰如是會,好來同了化城緣。

那事明明已決疑,罷參方外就廛居;不離當處禪無間,常在其中靜有餘。言外同參玄士少,門風冷落客來稀;寥寥終日簾垂地,獨對罏熏坐夕暉。

省幻四首

鳥飛兔走促炎涼,迅速流光真可傷;萬事空花無一實,百年春夢幾多長。四緣假合浮漚聚,眾象排成傀儡場;今古一棚燈下戲,諸人何事不思量?

勞生擾擾不思惟,幻化之中豈久居;那箇不懷千載計,阿誰滿得百年期?奔趨利欲忙如鑽,不覺流光去若飛;口內忽無三寸氣,塚頭添得一堆泥。

剎那生滅定期難,白日明明是夢間;倏忽年華如電拂,虛浮世態若蓬翻。人當得意須知退,鳥倦飛時尚覺還;欲返故鄉須早計,勸君莫待鬢毛斑。

人生何事不歸山?斷送身心醉夢間;念念自憐真見昧,時時徒把幻緣攀。一朝錯認鏡中影,百計難偷忙裏閒;可惜妙明心本佛,隨流逐浪竟忘還。

寄同門三首

欲悟真機覿體參,揚眉瞬目辯來源;印心摩頂由師肯,徹骨窮源得自甘。諸見盡時開正眼,覓心無處是真傳;本無一物曹溪旨,千古宗風播嶺南。

禪心非放亦非收,日用居常順應酬;隨處住來無所住,任緣流去不隨流。無為不作頑空伴,有法終非執法儔;自有一條玄活路,古今千聖悉同遊。

了修了證復還源,物物彌陀事事禪;不動法身周百億,慧光常寂照無邊。堆堆塵裏堆堆佛,片片雲中片片天;法界純真唯一實,毫釐希冀自欺瞞。

行腳

一條竹杖半邊瓢,那管山高與水遙;隨處生涯瓢內做,諸方佛法杖頭挑。西來祖意和身轉,本地風光信步饒;百億須彌參訪遍,腳跟不動半纖毫。

歲盡

閒看夢中諸傀儡,打點賀年忙似蟻;幻事千般要整齊,正經一節誰提起?年來年去是尋常,何舊何新著甚鬼?漚華影裏競奔趨,紛紛盡把天機昧。

示禪人二首

禪非枯木守寒灰,死坐何曾悟活機?上古宗門尊棒喝,須知擊石火星飛。

擬學西來佛祖禪,宗門言句著深參;達摩不識親知的,佛法方能得現前。

法鼓

周遮嚴密不通風,包褁虛空在箇中;生急面皮誰敢觸?禾山解打振玄宗。

草鞋

曾陪禪客走東西,行遍乾坤步步隨;踏斷聖凡差別路,這回方始不沾泥。

鋸木

拽去推來妙意同,作家相見密施功;通身手眼能回互,盡在當陽一線中。

蛙鼓

夜半雲收月吐輝,池塘蛙鼓嚮如雷;子韶去後知音少,打破虛空那箇知?

即事二首

環山碧澗流明月,遶屋疏林挂白雲;禪客若將秋景會,等閑埋沒祖師心。

千林搖落天機露,萬象收回色界空;獨坐蘆花深處望,三三兩兩釣魚翁。

贈禪人太虛

太虛度量周沙界,豈肯名山秀水埋?三世佛心包不住,一條拄杖出雲來。

雜詠

指性歌二首

性超類,無物並,當空獨耀無臺鏡,塵緣堆裏露堂堂,萬象之中孤迥迥。也非凡,也非聖,當體如如絕修證道。人到此,細推詳,莫把識神來錯認。

性非性,佛非佛,說是一物眼中屑,千賢萬聖不能言,江月松風熾然說。參須透,悟須徹,要與虛空著箇橛木。人拍手,笑歸來,烹煆紅爐千點雪。

關中四威儀

關中行,不涉外途程,團團腔子內,無事漫騰騰,纔縱步,踏倒法王城。

關中住,寥寥遠塵世,悄然無客來,寂默忘賓主,沒生涯,不知那一事?

關中坐,那記蒲團破,一箇不惺惺,萬事何曾顧?瞌睡來,滾入破爐陏。

關中臥,枕子曲肱做,夢去任逍遙,不孰陰界墮,反側間,誰云是這箇?

山中四威儀

山中行,松風襯步輕,草鞋寬,難得上崚嶒。

山中住,藜杖惺惺拄,沒工夫,叉手當胸處。

山中坐,兀兀如泥塑,絕思量,不學泰首座。

山中臥,日月床頭過,白雲堆,何曾埋沒我?

十二时歌

夜半子,萬機止,睡如死而非是死,老鼠床頭叫一聲,赤膊條條跳出耳。

子末丑,睡未久,昏魔不散聲胡吼,雞啼穿耳忽翻身,摸著枕子不是手。

曉來寅,曙色分,一聲春鳥催起身,穿了衣裳著鞋襪,佛手驢腳何疏親?

日出卯,浴面了,摸著鼻孔無分曉;喫粥了,來洗缽盂,工夫做得正恰好。

食時辰,饑火侵,滿腹嘈嘈轉法輪,風遍雲堂一聲板,腳頭踢出無邊身。

飯後已,無賓主,亂攛經行不彼此,山童滿托幾盃茶,信手拈來只這是。

日直午,光滿戶,歷歷分明有甚麼?只此令人昧不得,倚墻靠壁誰能躲?

午末未,要瞌睡,鼻引燈心打箇啑,合堂大眾盡驚疑,莫謂此中有別意。

日晡申,漫沉吟,那事誰能薦得親?饒君轉得番身句,何似床頭鼠盜金?

酉時沒,天漸黑,衣底摩尼光逾白,琉璃影出兩頭蛇,這段清機人不識。

黃昏戌,黑如漆,腳跟點地方休息,點燈不用照如何,只是舊時黃十七。

亥人定,人皆靜,倔彊牛兒穿鼻竟,暗頭打入葛藤窠,天曉歸來孤迥迥。

退步歌三首

人到中年去後光陰少,如淺水魚漸漸乾來了;趁辦行資莫待臨頭懊,浮世無常退步回頭好。

地獄天堂輪轉隨業報,禍福無門善惡由心造;六道忙忙一性都迷了,苦海無邊退步回頭好。

老衲家風沒一些花巧,喫飯口開禮佛全身倒;那事難言纔見人便笑,問我修行退步回頭好。

贈見梅上人

見梅見處奇特,舉似人,信不及,花邊捉得眼睛歸,卻是衲僧巴鼻。密藏處大地全彰,拈出時不露蹤跡,十聖窺無縫罅,三賢討無消息。靈雲未徹非儔,玄沙無處點責,曾被天池密印來,象王不入金獅窟。

示禪者居山

會得西來祖意,一切世緣屏去;身如有氣死人,心似無情木塊。日餐淡飯黃虀,寄跡水邊林際;從教夏熱秋涼,那管春來冬去。獃獃似訥如愚,默默養成法器;時節因緣忽到來,春發少林香動地。

除夕夜

貧道人,無積蓄,過年人事難隨俗;但燒香,與點燭,不燔柴兮不爆竹。燒鍋湯,洗箇浴,秉盆火來烘被褥,世間錢財不浪費,庵中受用儘知足。齁齁一覺到天明,兩眼豁開春滿屋。

船子和尚讚

家園喪盡路頭絕,掩口難言㘞地瞥,著錐無地下漁船,棹破華亭江底月,釣得夾山頂上魚,腥風萬古播不輟。

古杭王半顛讚

天台打失一漢,古杭湧出半顛;會得死中活句,卻來鬧裏參禪。放下四楞塌地,挑起拄杖遼天;走漏劫前消息,傾翻大事因緣。東撒西拋狼藉,不惜爺娘本錢;笑舞虛空哮吼,惹得群兒推牽。滿口珍珠美玉,卻成瓦礫胡言。咄!劫稍雪調知音少,收取眉毛度晚年。

無趣老人語錄(終)

無趣老人行狀

師諱如空,號無趣,嘉禾秀水人,俗姓施。未出家時,號靜齋,娶生一子一女。性仁慈,留心內典,志慕祖道,同友濟法舟參訪八年,復歸家刻志參究。適野翁曉禪師寓東塔寺虎丘隆禪師之(十四)世孫,寶芳進之▆子,師往謁,每呈見解盡被掃闢,昔日所負至此索然。一日野翁謂師曰:「我有一言要與爾說。」師曰:「請教。」野翁但笑而不語。又問,又笑。師始具師資,禮懇求之,翁不得已乃曰:「達磨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唯在直下體取;子若信得及,可放下萬緣,參箇一歸何處。」師于是勇猛三載,聞雞鳴有省,往扣決擇,遂蒙翁印可,由是閉關,頂戴觀音,日夕趺坐。久而啟關,翁遂付衣缽并法偈曰:「非法非非法,非性非非性;非心非非心,付汝心法竟。」復記之曰:「汝有二子,一青一緇。」師剃染後,檀信   請居敬畏庵為法檀度。

萬曆己卯仲冬,付法于弟子性沖訖,且謂曰:「來歲中秋五六之間,吾欲行,子宜來。」次年庚辰八月六日,沖以前命而至,師示微恙,說偈而逝。

師生于弘治辛亥年十月十八日,世壽九十,臘 十。 入滅偈曰:

「生來死去空華,死去生來一夢;皮囊付與丙丁公,白骨斷橋隨眾。呵呵!明月清風吟弄。」

徒性虛稽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