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玉泉嗣法門人印正等編

書問

與雪灘陳太史

壬申冬,初寓白下極,談「向上一著,如空合空,似水投水」,甚適貧道披百結衣、喫瓔珞粥之苦心意,欲與閣下再打者鼓笛,方辦故園行腳,不期機緣,偶就俶裝。即行後,靜菴拈出閣下所惠扇頭,上布施佳詠兼承秘集並盛貺,未伸致謝為歉。然靜菴歸院機緣不果,總之,靜菴有要建吾祖之棒喝,而無緣費荊南之水土。貧道有費荊南之水土,而無意施吾祖之棒喝。是二者欠福,非閣下嬰重之心不悉也。貧道癸酉春抵川東梁邑,結茅於萬峰,承馮善長、朱維豐二孝廉就此搆數椽千指,遂成叢席。舊額太平禪寺,經今無跡,請閣下筆尖頭題幾字,作東川最上乘法施。何如?

復華仲李孝廉

來諭,欲病僧與門下通嗣書上天童者。不覺動病僧悲喜一番也。何則?吾佛為法降生皇宮,亦未見有行染度人者。《傳燈》所載宰官達士,亦未見有遞代相承者。據此則動病僧一番悲也。邇來法門寥落,多見道俗力行此事未能盡善,但是口口談空、步步著有、少見一箇半箇具些血性者,據此則動病僧一番喜也。然而悲喜的荷大法之職任,非同小事之勉強,門下與我老和尚築拳轟掌,痛快數番處,非從法印,安有自肯耶?既自肯處便是休歇處,如別有法印、別有肯路,則病僧鼻孔不代門下出氣。此復。

復伯井馮銓部

憶昔龐居士云:「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此語正合門下未動腳跟選佛場中,先有及第之兆,若任萬峰法社同貧道打者鼓笛,將見楊大年、張無盡輩又起於今日也,且喜且幸。大約彼何人也?我何人也?貧道未若昔時之宗匠,門下望風趨遠,腳跟下未獲倒斷,是貧道咎。然今人易說而不易行,昔人易行而不易說,最難在如說而行也。為來諭言:「何以教之?」只得狐涎直吐,莫被沿途瓦礫荊棘重為門下註腳耳。

谿山雖異,雲月是同,門下可就中分曉。如擲劍揮空,勿論及之不及,貴承當而不貴推托也。如是,則世、出世事泮然無疑、不疑,曷容了當、不了當而二其說哉?來諭云:「及身履其地,日夕百冗,那得半刻閒功?」者是必不本而說焉,莫是為不本者說也。論忙,莫忙於醉名醉利之輩,尚經塵劫而易可挽;閒,莫閒於耽空耽寂者流,稍歷片刻而莫可化。誠哉,所見未嘗異,而所造未嘗同耳。龐居士道:「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亦炙此病,諒門下患是病,待貧道誤加艾丸也。

舊歲新春,曾奉艸柬二次,不知可到否?緬想門下德體清寧,化風舒泰,語道日有益也,是以覺民惺世不亦確細哉。令年家得一快事,不以自私攀貧道,荷昔囑咐耑候門下拂袖歸來,究竟末後一著,不識以為何如?因鴻便附幾字上聞,未有逼生蛇化龍耳,須仗雲片片、雨霏霏,助新中慶現躍飛騰一上,何如?

復訥夫程居士

病僧終日沉痾,但不知塵勞中有如是猛士,肯於忙閒裏、生死上著得隻眼,窺天鑑地、識人好惡者,想居士夙熟此機,方具如是氣岸也。幸甚,幸甚!來扎起起倒倒,似乎未經大作者在,不無在方冊上左穿右鑿覺些影響的,未到大歇大休與古人同一鼻孔。只如所拈「狗子無佛性」話,於「看」字作敵迫,到身心無躲避處,一息一是外物者,正未見古人下落處也。何則?因僧問趙州「狗子佛性有無」話,趙州亦向有無處出身吐氣,活鱍鱍地露盡本地風光,無絲毫關攔阻滯,正我臨濟下行棒行喝亦爾,那有許多動動靜靜、惺惺寂寂而二其間哉?如是領略、如是究竟,必不作鬼窟裏活計,亦不慮無出頭日子,自然頭頭合道、事事如理,則會有異路語、會無異路語,及至千七百則淆訛更淆訛處,更不疑佛、疑祖、疑生、疑死,至矣盡矣,無以加矣。遂喝一喝,云:「更見葛藤遍野。」

復開縣諸檀越

病臥雲窩,莫知天外更有奇人物也,切為生死輩善能內秘外現,共貧道撾塗毒鼓聲徹遐邇不?亦靈山一會,儼來盛山臨水間也。諸君子!掩耳知音不下昔人一箇、半箇。大約今冬未得如命,稍待薄雪驚梅、輕煙弄柳,走諸君子前飫領咳唾也。

復新寧眾檀越

虎口橫身,佛頭著糞,乃沒性命人行履。承眾檀越遠念山緇一場,特地敢以顧性命而後為乎!只得將牛山句子勉強道出,向來與未來、似而不似處好與三十棒。何以故?山僧本分艸料不可放過,呵呵。

復猗蘭李文學

來翰總為開眼尿床、夢中說夢,若是真徹證者,安有比擬引據而著其間哉?只如門下眼中更容何物?金屑雖貴,落眼成翳,況生死心未破?且不擬未破之心何狀,反去爭空華之濃淡、較兔角之短長,可謂不曾實落一番耳。既向教中見「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者,即此豁然,不可謂頭頭物物上之不能也,而門下終不出山野開眼尿床之句點著,餘不多布。

復宕渠流長蘇縉紳

山野別無他緣所緣者,人人之有所正者、不正者,然正者載道之器也,不正者禍道之根也,且不惟自禍而禍人,終不如初未見未聞時全然不染者,始有學道分。胡不聞己眼本正,因師故邪?向為門下志存格外,故施腦後一槌,莫罪。

復檇李眾縉紳

病質庸才,寧得赴緣趨世,焦芽敗種,止可塞壑填溝,是山緇素分,豈強言哉?恭惟諸檀越,不忘靈山付囑,遠念山緇欲振像季之頹綱,克紹古時之正體。玉帶鎮山門機隨時變,衣缽傳俗士事在人為,豈謂天地有古今、法道有僧俗耶?承教有言「美酒不妨深巷,唱歌本在帝鄉」者,誠然與山緇一劑清涼散也。大約此舉自合有主、興廢自合有時,山緇才力曷堪任此?因竺微禪人回聊寄寸楮,奉復不宣。

上天童密雲老和尚

時荒世亂,津路難通,物顯貨名,人心易變,是以寸敬無伸,一來有愧也。恭惟老和尚婆心不歇,作將來眼,駁辯若懸河,闢妄如瓶瀉,邪謬之風既盡,公直之旨重揮,致令野狐涎三千里外吐亦沒交涉,獅子乳震旦國內滴亦盡承當。不肖海明,劣志丘壑、病骨弱倫,逢吞雲吐霧之士匪可加額點胸、遇捕風捉影之流寧教放身捨命,以此之益用報深恩,恐罪戾於法門,陳情悃於座右,乞師寬涵,不勝惶悚之至。

復海鹽子穀蔡居士

世治、世亂,則名利皆禍根也。喜門下不以名利為活計,清貧自守、安逸自居、道德自盡,真可謂吾不如老農老圃也。門下竟不謂山野作如是觀,反欲山野入廛、出廛,得非名利而禍根哉?且江南法匠莫可枚數,豈少我者腐物?尚容秋間往天童省覲,面悉謝謝。

得見舊知手教,如隔世忽甦,味金章扇頭,真肝膽不相離也。令郎高中,榮任江西,喜甚喜甚。然老僧江西曾建一叢林百福寺,幸有賴矣,想大劫運後,爾我音信相聞,萬福萬幸。只緣不得縮地術,一時難面,俟五丁再臨三峽,始復團話,未可料也。

復嘉興眾孝廉

接手教知諸公以鄉情話拔我、以文字禪益我、以師資禮盡我,誠然是靈山佛口所生之子也,我何敢辭?自媿一腐物,正不堪與諸公把臂,而諸公尚不屑此腐物擲向何地,則彼此縣念,幾欲速就,恨萬峰造工未畢,俟秋買舟往天童省覲,過訪再商。

復昭覺惟一上人

吾儕忝圓悟老人後裔,而老人道場聞兵燹廢,致令不勝凄楚,幾欲走訪遺標,竟不晤昭覺一人。忽扎教遠頒,兼辱珠璣種種,始知價重連城,而諸家自減寶色也。大約近代學人鼻孔少正,逐臭聞香蹉過香臭來處,宛如瞎驢趁隊亂隨其影響耳。若是真正道流,必審其源、正其鼻,則源遠不替,安有隨影響逐香臭為哉?且足下固非此中種草,第恐日深日厚,亦偶從之,不得不直言說破,諒足下非不具者隻眼也。

與雙峰寶座上人

枉駕萬峰,慢慢山野雖未向座下吐超佛越祖之談,畢竟沿途瓦礫荊棘也放不過。第不知曾覺悟否?如是悟,則追智而自亦智也;其或未然,不可終日癡癡蹉過,觸著絆著好消息耳。

復字水上座

客歲承汝書來,因清虛與石蒲取衣缽故,附幾字奉復,亦非吾儕多事,好逞詞鋒與人敵勝負也。雖名汝到萬峰捨取鼻孔之句,是憐兒不覺醜也,孰料反引汝之如許議論,誠然吾之罪過,反令汝未夢見此鼻孔也。何則?吾之鼻孔固是人人有之,怎奈塵埋習染,若不到過來人前拾取,終落天然外道。而過來人者,則佛祖、天下老和尚也,若不有此人,安有此法悟?此法則同此人,同此人則同此鼻孔也,寧是以有無來見此鼻孔哉?以汝有無來測此鼻孔是肉鼻孔,且謾遼天也。若是多鼻孔而成多人,尚莫笑吾,只可自笑。不見馬祖座下出一百八十餘員善知識,得非多鼻孔人耶?亮座主隱遯西山竟不出世,得非沒鼻孔漢耶?汝之議論好笑,吾悉知之,一任將大地作紙寫來,亦只不理也。

復破雪關主

接紙目過,中有數言一味自作主張,更不從人求解會,似則也是,是則未似。何也?先代雖有一二做自了漢者,殊非以隻目視天下,或時語、或時默、或時歌、或時舞,綽綽然有吞雲吐霧之氣,豈如汝之乎者也如是溷用?謂之是,自釋其根方纔不解而自解也;謂之是,若有所作則禍事生也;謂之是,饑則餐兮困則眠也;謂之是,倦則行兮樂則吟也;謂之是,鼻孔浮面上,更不用躊躕之驚人句也。羞哉,誠恐是邯鄲學唐步,癡人效浮水。然而唐步、浮水固非朝夕之志,務先久而久之,慣而靈、熟而妙,步舞於畫堂之下、游躍於滄溟之中,則不受辱溺之患也。而邯鄲癡人見唐步、浮水之善,亦起學效之勢,欺言我且更善,忙於走、急於游,卻喪命於滄溟之中,出醜於畫堂之下,得不是自欺自詐者乎?汝之病根深結甘草、人參之毒,烏可更用人參、甘草解耶?復云非人解也、非藥解也,要在自釋其根。試問汝:根作何自釋?若以自主張處是自釋,又同人藥解耳。何則?自釋者誰?根復何物?以自釋根翻成對治,非人藥而何?思之。

與瀑崖高居士(諱射斗)

白兔亭邊一別,耳耳時布德音,蟠龍洞口雙趺,念念日拈宗旨。矧夫佛日西沉、祖燈夜寂,伏希大檀越傲出煙郊雪野,忽地七華八裂,驚開老樹新枝,瞥爾千紅萬紫,則此日穿天下人鼻孔,其誰也歟?山緇仰慕,為起已墜之光,再燄西沉之日,重東天魔、地魔拱擾,王道、佛道並行耳。

復大石長老

來諭云「性雖不二而相不容泯」者,致令山野可發一笑。何也?人人本具之性要之不出兩種,則善性、惡性是也。廣之,則有無量,難可具說。然「性」之一字猶是強名耳,何謂之不二,獨存乎一耶?既堅之是一,而相復何相?是性外之相耶?是相外之性耶?若是相外之性,則相存性亦存矣;若是性外之相,則性空相亦空矣。夫二者互存互沒,本自活物,烏用捺之?不二不容泯者,誠恐是葛藤窩裏藏頭縮尾漢,卻中六祖道「亦是知解宗徒」耳。故山野不得不直速拈出,倘異日面座下仍此不悛,一棒打折驢腰,莫言不道。

復觀止法師

不慧數年內痛慨吾蜀儘有英靈輩,卻不逢時走入毒海,自謂便宜,以毒毒人而不覺害之甚、甘赴死門者,難以枚舉。如公之一面便肯快意鉤頭,則亦入毒海之未深也,且喜且幸。及讀和偈,稍可相信不遠,第其中意句聯絡還再斟酌,急莫與人露面。近來人聰慧者多而泛識,不取意而取文取句,殊非合局,則是以言廢人。古之所謂「語不驚人,誓莫開口」良有以也。公苦欲不慧作碑文,恨未博學,欲辭之,恐煩復索,只得寄數語塞責,祈目遇擲之以焚,則他日別,不謂亦是毒海中之一滴耳。

復竹陽太乙王兵馬(諱錫燦)

貧道垂髫時視鄉黨中人多脂粉氣,今幸門下高出一頭地者,想是鵝王擇乳素非鴨類耳。承念,謝謝。

復竹陽鳳山李居士

廿三日回山,開手教讀之,恨不鼓翅到剎竿頭,奈住持事繁,則錯過莫大因緣也,憾甚。然吾邑中多沙門、廣精舍,只以溫飽為活計,但提此事怖為毒害,寧喜山野向佛頭著糞哉?承居士雅愛,痛法門落魄,欲山野唱還鄉曲,待秋後再商可也。此復。

復林文學送字畫

驀劄相逢,傾湫倒嶽,居士夜明珠錯撒紫羅帳裏,令貧道不識好惡,向文不加點處走漏消息也。呵呵。

復湛清俗諱黃至道

初入蜀時,聞汝名喧宇宙,第不知伎倆何若?未幾落塵,亦未窺汝是真俗漢子也。昨因華扎吹來,欲吾儕分星,撥兩板齒生毛下一轉語,卻致吾儕呵呵大笑,始知是真俗漢子,莫道吾儕未向汝荅轉語也。

復歐道人

山野問汝本字何說,正欲要就中分曉,勿使染淨不本。汝謂「孩心無物染則是有物染」則非,大都秖認一邊是本,殊非染淨一致也。何則?且孩心時所見所聞與老大時見聞何異?所異是習,不異是本。達本,則法法頭頭皆本也,烏認性初為本哉。又謂荅「我只覺天高,何有雲高」者,致令山野發一笑。何也?胡不聞前代有詩云:「廬山高萬丈,如何不接天?一朝雲霧起,天與地相連據。」此天亦非高、雲亦非低,而揚天高、抑雲低,且覺也未圓,則知水、知月、知字,與覺字不待辯而明矣。又謂「若還和尚本然高,請君吸盡天河水」者,敢保十二等老先生曾占三科榜首者淹得沒著落處。何也?山野卻占地步天,河水是山野吸盡,有時把住則渴殺魚龍,有時放行則淹殺狐兔。試問足下:還是把住好?放行好?速道,速道。

與東川呂相國

向慕不凡器骨,未獲覿面,幸彈丸地上相逢,此奇緣也。勢不可不斗膽以符素心,令漆桶子快,不然老僧與閣下咫尺天涯矣。承命敝檀張公堅留三教寺,再話兔角杖挑潭底月、龜毛繩縛樹頭風。因山中人接欲歸,聊具偈拂以悉鄙衷。

復侍佇黃居士

覿面歸來讀佳章,知為破山泥水不少也。若將我破山如是而見,足徵平日用工多因依倚作解,自障悟門,終不是到家消息耳。閒言且置,但將山野對居士唾地云:「試道看。」則居士佇思進語,尚未恰此,其數所看破皆虛語,然而一涕唾忙無所知,則三藏五宗先人涕唾,誠恐脹破居士肚皮也。

與石砫司素真秦總戎

傳聞道況殊佳,寒暑乘隙,覺主宰不勝於平日矣?人謂之苦,我謂之樂。何也?百骸調,適靡所不為,恨不如佛、如仙,飛身拔宅,正眼看來猶是眼中金屑。胡不聞病為良導?上古聖賢三日無病,祈禱求病,無非要人覺此有限身心,不作千年計耳。身世尚幻,況其他為?此是老僧淺識,諒賢臺過量處定不如是見也。

復秉素牟銓部

金僊氏有言:「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此箇關頭人多忽略,始知今日又當何如?來諭云「陳蒲鞋靈隱輩皆以伎倆卻賊,使不入境」者,間或偶取一時,非實有此伎倆也。若可以卻,烏用操戈演武耶?此實是人之迷甚,癡心作業使然,的非天地有災禍人者。山緇數數經此,秖負其物,不負其命。幸竄石砫得諷教愛,真如隔世忽甦,無奈杖履甚艱,卒難如命,儻雞足緣熟,自有團話時也不盡。

復培之李總制

傳聞大金湯遙舒一臂來攜朽人之手,而朽人尚未識面,恐觸覺亦非也。忽轉盼間,得譚首四書,稍知影響,未敢諦信其確,欲書隻字片言冒驚臺側,不獨觸覺是妄,則無因亦妄也。今貴差官至,道及諄諄,只得附幾句俚語書之扇頭,一則賀千秋、一則以雪前咎,非敘寒溫故套也。乞叱留俟異日團話何地?此則一重公案耳。

雀舌將開,龍牙欲出,懽頌趙州新句子,解渴止消七碗,正堪峨岫舊家風,得飽還須一片。恭惟大金湯綸屬川陝,百萬妖氛退于黑山鬼窟,勇健東南八千子弟收于虎帳龍旗,指日凱旋,共朽人話沙裏米、米裏沙,肉邊菜、菜邊肉也。便鴻附候,不勝翹企。

復士心譚慕義侯

久不晤,宛如食頃,覺檀越政事之暇尚不屑溝壑,抱病山緇誠然是恩被泉石也。來論云「令即挂法名山緇處」,山緇卻謂不然。何則?來生豪貴家者,非淺淺根器,乃久植德本福分所致,自是壽長,加以佛門保佑,是山緇輩權設故套,烏辱智人之耳耶?又不得不如所命,從故套中與老檀越露箇消息也。呵呵。

與西崑譚涪侯

老僧曾聚首家菴,對王雲山說法云:「有佛處不可住,無佛處急走過。」幸老檀越代語云:「落華流水卻救取王雲山一半符。」今日老檀越對黃坐營說法,可恨傍觀者不解代一轉語也。勞煩雷霆之怒,總是揚聲止響到,莫令人勘破容面,以悉不盡。

復達州王刺史

榮任達州是達州人福,想老檀越不負夙心曾教化過,是熟因熟果也。老僧耳其口碑,不勝雀躍,幸貴治一班太平人物,今日復得良晤者,信知老檀越不在做官,乃在做佛也。承分示來者,欲老僧數語,媿不識一丁,但拈官佛之語,試問是一?是二?

復嘉興眾縉紳

自壬申歸蜀,不覺廿七年矣。忽得華扎下頒,知素相與者仍復如故,喜天相吉人,自是出格。然老僧備歷諸苦,人影不到處一一親攖,況國難家亡,華華世界盡成瓦礫荒郊,想江南一帶別是一天,憾不疾插翅也。總因兩地烽煙,卒難輕舉。吾徒丈雪幸諸檀越納在愛中,刊老僧語錄行世,即如請老僧登曲彔木,鼓兩片皮,說法已竟,又烏用老僧覿面為耶?吾師道場況在貴地,終不免活一日在貴地一日想也。

復𨍏轢嚴居士

將謂𨍏轢鑽,出自秦時,豈料兩易國朝,至今尚在,此真𨍏轢鑽利害猶甚也。老僧讀來扎,覺當時見與今日見天淵之殊矣,老僧恐不復面。吾徒丈雪稍通口氣,借重栽培,即見老僧也,餘言不贅。

復弘覺木陳和尚

遣丈雪與先師掃塔,第不知天童法道是何人主持,尚未脩候,罪多如髮。適得賢弟佳音,知我先師靈骨猶在也,喜甚喜甚。大約愚兄年邁,只可填溝塞壑,海內玷聲每盈其耳,何如賢弟佳聲播揚海外?吾師道脈誠不虛印,想江南逸老未卜何如?若俟烽煙稍靜,可與賢弟良晤也。不盡。

復祭酒譚埽菴

屢承翰教,珍重法門,筆舌難盡。吾徒丈雪多賴培植,老僧醜態佳序揄揚,刊之甚善。東塔叢林全仗覆護,已成大觀,是貴境福。老僧恨不如命,困于關津,勢不能鼓翅也。奈何,奈何。吾蜀高梁是老僧鄰邦,得馮、朱二君子併士紳留住,經今不覺三十載矣,廢而復興,發人來貴地請書本藏,借重鼎力吹噓,早發歸來。若可苟延,再得與大金湯覿面,話吾門冬瓜瓠子禪,遍地曲直也。呵呵。

復江南眾文學

適接手教,宛如覿面,快得斗轉星移、逃天縮地,想諸檀福人自是福庇。老僧經浮沉者七,幸得脫難,復聞諸檀金聲玉振,與吾蜀大不相同,真咫尺天涯,欲晤竟不得也。且吾師道場幸在貴地,倘苟安,自是圖晤有期,恐時之不待,覺辜諸檀積念也。承遠念,謝謝。吾徒丈雪借重披目,即同老僧再來左右也。祝祝。

復東塔住持清白長老

老僧別來不覺廿七載矣,得聞一音尚不可得,況睹華扎?怪未曾有,喜吾廢才,又得賢士力量輔就,煥然一新,真應身菩薩人也。即欲策杖,想兩地不能疏通,且老軀誠難行履。況吾徒丈雪在彼,即如老僧在,何殊爾我耶?眾房老宿曾與老僧晤者,一一致意,恕不另候。堂中料理仍舊如初,料老僧不來,恐江道得通,來亦未可卜。石雲先發,併稿是老僧斟酌過,可照原稿刊行,俟緣熟何時,則人情物理自當盡也。

復丈雪上座

金城行日,前途不知何若?今得來書,知與老僧代勞,上天童掃塔過費儀物、并刊行語錄,真克家之子也,謝謝。然而刪語錄,因重繁國忌則可,老僧分中無一字,甚快。大都後人眼目,又不可不慎,其廣略在人之裁度,大以成大、小以成小。故如來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者是也。原稿並新錄俱是老僧斟酌過,可付梓亦善,餘不悉。

復嘉興吳孝廉(諱泰來)

老僧自壬申離貴省歸川,不覺三十餘年矣。值此劫運,經浮沉者七,幸免無患。及今何緣得此良教,如隔世忽甦,快暢不已。來諭中數萬言,盡是門下疑處,覺得自起自倒,理障何多?種種不能備悉倒斷。況老僧者鼓笛久未遇知音,且江南諸大老曾中他毒,竟不能以楔出楔返令毒氣發者,誠然迷顛之甚,自棄家珍甘落貧里也。此箇事尚無形段,亦無抵止,言論不足以辯、名字不足以載,惟證者方知。即如門下默識心通之說,雖不中,不遠矣。何在諄諄?若貴省與人打鄉談,秖是貴省人知,餘處人雖聞亦不知。然而老僧此說亦是對門下講書,即門下對老僧談禪也,何必、不必,任門下裁之。

復檇李古新菴清白長老

屢承繫念,竟不能遂此願也。江道雖稍通,烽煙尚未息,則往復猶懷驚恐。且東塔道場既脫,一任在處瀟灑,可行可止,隨方樂道。意欲老僧匾對,以誌不朽。老僧病甚,但題「逸居」二字,對聯云「客不到幽深境界,蜂也來熱鬧門庭。」請善書者書之,併謝。

寄覺城禪人

客歲聞有恙,第不知害著主人公否?可體取否?日間浩浩作得主否?夢裏作得主否?竟無一消息,擲吾儕拄杖頭,想病中有不病者,汝得之矣。吾儕近日住箇破院子,亦未夥人打口鼓子,倘偷閒得一那步,何如?

復南充羅西谿居士

數年來空負溝壑,將期此時,勢不及見也,豈料一朝人物更勝一朝?遠望張無盡、楊大年,尚不及肆口如是道耶,老檀越更出前輩一頭地也。何也?先輩肆口肆志,只知說禪說道,未及老檀越劈頭道箇東瓜印子者,誠然具過量見,深識老僧也耶。欲言不悉,併謝。

復語嵩法孫

承繫念,屢次復書,第不知到否?適接語錄目過,其中意句精確明悉,但尚有幾箇錯字,想是錄語者之訛。當機處務要諦當,或絕、或遲,另有開發。何云「了」之一字處處太多,宜刪卻?所謂「宗門無肯語,不放出頭人」者,此也。老僧年邁,法門重任,寄在後昆。珍重。

復忠南雲鳳胡長陽侯

老僧牧得一頭牛,惡辣鞭繩經幾秋,隨分納些收不住,走來天際問胡侯。吾人之頑性,牛也;加以鞭繩,工夫也:如是牧之,久則頑而自化為淳也。請問老居士:頑乎?淳乎?試為老僧道將一句來,一併書上,謝謝。

復離指上座

吾儕不德數年,惡名播世,藏拙是吾儕本分事也,禍患亦吾儕本分事也,返惹賢徒議論,可作將來眼耶?可作自了漢耶?思之。

復體宗上座

老僧數次書止賢徒之行,未知到否?忽聞離瀘州至渝城,不能至前,雖是以老憐老,亦當安分也,何當遠勞賢徒登涉?老僧矢念,久欲往天童掃塔,因三峽木鵝不及速鼓翅,諒雙桂有人接手,想秖在來春買棹江干,一帆到岸也。

與蓮月上座

從上來弟受師業、子承父業,理之常也。聞賢徒既遠遵義到渝城,幾處不甚相可,致令老僧一番惆悵。且雙桂堂色色整齊、般般具足,當來接手,以代一臂之勞,令老僧往天童掃塔,報師恩德,不忘遞代相承,亦見賢徒之孝順逾過老僧,誠然法門之瑞器也。艸勒耑致,萬望垂憐,至祝至祝。

復本源上座

法門雖寥落,幸一犬吠虛、萬蚩號實也。此風倡外,五丁之力莫挽,聞賢徒講經說禪,恐不出六祖道知解宗徒耳。法門重任,當竭力為人,寧可口上𤾣,莫魔魅人家男女。老僧目語錄稿固然超脫,于中引據教乘大非了義,雖先代引經作證,如蟲禦木也。嗣後當珍重行之,益老僧望耳。

復清溪首座

老僧抱病多時,恐風燭不測,況別離之情?以言句相勘,經一載矣始得徹尾徹頭,則不負中他毒氣,且喜且幸。山中消遣,日益玄奧,亦不辜負從上來事。此任甚重,非比小小,待時節因緣到來,出語吐辭,自合機用也。囑囑。

復天峰法孫

又,七月十日接賢孫書併佳刻,目過始知語句落騷人套矣。若是吾家種草,單拈向上猶落今時,恐異日諸方檢點在,何辭鋒尖利為快耶?老僧智識暗短,就本分中徹頭徹尾,只要切當,不在攢華簇錦也。囑囑。

復壁觀上座

年來雖苦老病,不敢辜負一箇半箇,分布行道,日所呈語錄且喜精確,但麼字甚繁,宜斟酌。災木專繼竹與黃道葵同伴齎衣一頂,惠汝代勞。

復雲嶠禪人

自鳳城之別,想近日工夫愈有深進。二六時中,有放不過處,慎勿因循。胡不聞粗中有細、細中有微、微中有密?最在微細處著力覷破始得。

破山禪師語錄卷第十二

(三世孫蜀梁州石笏山性容 南浦烏龍山清亮 後池埧崇聖菴發聖 楚武攸雲山合賢 荊門圭山燈毓 宜都紫芝山發香同刻

破山和尚語錄第十二卷 堆藍弘禮禪人對 秀水謝文英書 倪君亮子天章刊)

(康熙庚申年仲春月吉旦,禾郡楞嚴般若坊藏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