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法門人行浚等編

偈贊

古林寺募糧

世界未成,此寺先興,歲序既行,不動此林,中有偉人,勞構軒楹,頓空我相,善接雲朋,百事皆具,一切現成,十方歸望,若故居亭,駢肩接踵,絡繹如雲,日給不敷,用告檀那,儘力施來,泥多佛大。

十二時

夜半子,昨日纔完今日始,唯有無為學道人,終日凝然貓捕鼠。

雞鳴丑,一覺翻身便抖擻,無端豎起銕脊梁,驚得泥牛銜月走。

平旦寅,披起衲衣開大門,踢醒巖前睡菸菟,佛祖都來一口吞。

日出卯,萬仞山頭先已炤,入廛垂手沒疏親,兔兒不食窠邊草。

食時辰,一眾都餐不溼羹,偃鼠飲河非吾種,大鵬劈海取龍吞。

禺中巳,萬行花敷普賢智,豈做尋常鱉鼻蛇?養長頭角興雲雨。

日南午,分明打出三更鼓,金毛獅子忽翻身,木馬嘶風叫冤苦。

日昳未,大白牛車平等賜,雖有小根小莖來,不效瞿曇羊鹿濟。

晡時申,打得獼猴箇箇惺,直教不外攀花手,便是如來清淨身。

日入酉,窗禽也解尋窠走,須臾大地黑漫漫,千聖從來不知有。

黃昏戌,我家獵犬當門立,管你千賢萬聖來,劈面一口要見骨。

人定亥,野豬帶箭攻人稼,震威一喝豁然惺,一輪明月當空掛。

山中四威儀

山中行,楖栗橫擔破白雲。上層巒,遠眺愈精神。

山中住,卓立懸崖無所繫。者一層,那個人敢履?

山中坐,爐焚柏子香易過。峭巍巍,冷眼俱覷破。

山中臥,月移松影穿窗過。蝶夢斷,不識人間路。

示鑒可禪人

屈指參隨已十年,鵬程尤滯半途邊,直教展翅南溟候,得座披衣事事全。

觀音大士

稽首大悲王,能拔諸有苦,一手援一道,六道悉安妥。欲與一切樂,是樂等於我,若有一不肖,罪自心未普。眾生何所之?但向染邊趣,捨自尊貴身,說法示同類。日月掌中擎,晝夜永立佇,引入聞思修,共證圓通智。

眾生好染不知非,大士隨機現白衣,瓶瀉柳頭甘露水,得霑一滴世間稀。

鬚髮青疏,慈容滿月,跏趺端坐,度諸苦厄。將錢買餅人盡知,拈出瓦瓶誰測識?要測識,問取嘉禾孫和石。

誰家籃裏無金鯉?賣弄人前努著嘴,不辭提得臂兒酸,要使人人暗相委。暗相委,一段風流徹骨髓。

渺渺洪波不易尋,多年撈摸始相親,今朝豈是閒提出?要使閻浮人見真。咄!

普門大士示多身,遍歷塵間六道行,逆順強良慈一體,故將多手接多情。

普門大士狀千般,隨相生情被孰瞞?昨日入廛今出海,何曾異卻半毫端?

不向街頭賣,冷坐待人來,問著籃中物,言魚口錯開。

達磨

一函經,一拄杖,一箇缽盂隨身放。梁皇殿上聖亦無,少室峰前法豈剩?默然趺坐語如雷,九十六種俱膽喪,接得神光一個兒,斷臂安心作榜樣。

杖頭經,腳下葦,褰裳濡足誰相委?不因走入驚人浪,那得竿頭稱意魚?

採寶須憑識寶人,陽春雪曲孰曾聞?不是祖師來太早,要留樣子曉兒孫。

壽亭侯

協力匡先主,全憑偃月刀,七軍謀已決,三足鼎時操。破壁光炎漢,封金壓魏曹,書中明底事,儘可悟英豪。

天童密和尚像贊

一條白棒,不離宴坐,是聖、是凡,毫無放過,打斷命根猶未歇手,直待再蘇有出身路。出身路,未舉棒前都蹉過。

世壽七十七,說法二十五,萬指常繞圍,半字何曾吐?牽出楊岐三腳驢,便教認取玄沙虎。

邵先生遺真

心宇邵先生,余生未相識,所以睹尊容,是非莫能決。或曰是先生,余乃未敢諾;或曰非先生,余亦未敢別。不諾不別間,恰與先生合。先生達生理,故曰帶不來;先生達死理,故曰帶不去。不來與不去,此是無生訣。無生、無不生,生生繼不絕,臨行三囑言,子孫遵未歇。於此見先生,先生奚生滅。

冶堂孫居士小像

童子倚杖而立,冶翁執拂而坐,余欲發其高誼,未敢輕意露布。不露布,午夜正明,天曉不露。

一空禪師小像

秦山曾結社,東塔共參隨,破家散宅後,天涯各自趨。愧我多飄泊,羨君獨掩扉,兀坐三十載,陶然如一日。生平不露頭角,臨終稍吐風規。咄!莫待夜行剛把火,直須當道與人知。

湘南居士乞題行樂

長松下,怪石旁,揮羽扇,坐琴床,一段天機,急須自薦。討盡世間便宜,不落思筭徬徨,待伊轉得身時,方好喫余痛棒。

明湛法師像

聽出聲,見超色,一點孤明,湛然不息。有時陞座談經,有時跏趺靜默,欲識阿師行履,不落聖凡階級。

俞秋來小像

是僧非僧、是俗非俗,三教精通,百氏咸熟。突出烏珠仔細看,展開兩手是什麼?非但淨名杜口,鼻祖也道不識。

白齋律師像

四大本空,人人著相;五蘊非有,念念攀緣。著相故,莫肯捨其一毛;攀緣故,誰能空於一念?一念若空捨,全身不吝、四相不著,燃諸體何難?顧爾白齋,其見是歟?兩手秪存五指,一身備及萬行。古之藥王善見即今白齋、今之白齋即古藥王善見,分實不分,相原無相,渾古今為一體,濟五濁而無方。

先老和尚贊

銅棺山頂大徹,禹門堂上親傳。一條白棒,振起濟北將墜之綱宗;六坐道場,直指積劫沉埋之故寶。若貧兒遇王父,受用無窮;似病子得良醫,了生脫死。慈悲莫及,恩大難酬。當年不遇提攜,今日何從得識?寤寐尋思無可酬,舍己從人堪報德。

若言是我師,我師已去世;若言非我師,面目渾不異。是與不是總皆虛,我師之真紅冶知。

老漢從來沒樣,丹青妄描其狀。若還是我本師,那有閒功坐上忙?忙六道,拯迷流,度盡眾生方了願。

描也描不成、畫也畫不就,通身一條棒,棒下令人透,果能透體露,堂堂無別有。咄!

巖芝師小像

纔出龍池門,開闢罄山去,今將四十年,撐天并拄地。有耳誰不聞?有眼誰不見?露柱掛燈籠,山門朝佛殿,一生參學事已成,兩手相扶猶不放。

護法鎮府楊公像贊

堂堂楊公,維周之虎,世出名胄,在夫子所。爰及公身,繼光乃祖,不煩一矢,定茲南土。吳民艾安,辭祿養素,德望信人,功烈遠播。晚歸法王,作法金湯,追美大年,為紀為綱,物外世間,並濟休光。眉宇豐隆,實維楊公,南山有松,媲美斯容。

侍者純素為師祖洞然請題像贊

欲識洞然師,從來未常晤,忽見紙上的,怳然如會過。者個即洞然,只恐成差誤,者個非洞然,眉目誰遮護?直須掇轉太虛看,萬象光中全體露,亭亭兮玉樹丰標,凜凜兮冰壺襟度。琅玕山裏建叢林,玅泉堂上真慈父,輪珠靜坐默無言,從教海底旋烏兔。咄!懸向高堂,松蒼石古。

雲停耿居士像

身居濁世,意尚清閒,屠刀放下,與佛齊肩。參禮多方知識,唯求一著機先,誠為法門弟子,世儒拱手推賢。仁廉義廉,青草卓卓白雲邊;道弘德弘,綠水涓涓碧澗中。踏翻大海,踢倒孤峰。咄!這裏識得,不枉覿面相逢。

見月律師像

持戒但束身,非身何所束?當頭能坐斷,是名真見月。

雲山居士像贊

雲山自古兩相依,雲作山裳山作居,脫去遍空籠宇宙,收來小塢可藏伊。花開碧軸家常畫,水瀉清泉供客炊,彼此互為誠自得,天然一種不思議。

自贊

孤卓首座請

行也然、坐也然,語也然、默也然,行坐語默體安然,從來本體難描畫,畫出誰知失本然?欲本然,卓卓孤峰獨頂天。

範圍首座請

者漢本來沒樣,丹青怎生描狀?認取者個便是,摘花碓杵頭上,不假摩醯隻眼,洞徹元初意況。總然畫得成渠,也是範圍模樣。

無奇西堂請

自他有異,形影還同,兩沒交涉,吞吐虛空。隨緣不變兮,突出難辨;不變隨緣兮,觸處皆逢。咄!正恁麼時,隨緣耶?不變耶?今日斬新翻舊案,曹谿無底水無痕。

均實監院請

先天不生,後天不滅,正恁麼時,丰姿越格。握臨濟之吹毛,截野狐之窠窟,乘慈明之巨舟,拯苦海之沉溺。慣將一喝驗來機,耳聾三日求人識。

拳石都監請

者老漢,禪不明、教不諳、律不持、佛不念,脫體無依,道方一貫。噫!到底還他肌骨好,不搽紅粉也風流。

山衣書記請

不譚玄、不說玅,三拜得髓,鼻祖已道。整衣就座又如何?千古萬古令人造。

古余書記請

咄哉!者漢全沒思筭,聖亦不希、凡亦不厭,好不自誇、歹常自見,輕輕拈出口頭句,落草求人續正傳。

祖田知客請

前三三,後三三,一領袈裟搭半肩,剛然洞徹其中旨,天上人間事不凡。

碧岑禪人請

手持麈尾默無言,一領袈裟搭半肩,直視兩傍筵下眾,箇中誰不占機先?

玉田知客請

諸佛出世,唯為一事,脫珍御服,著弊垢衣,隱勝現劣,捨淨入穢。者漢無端走入群隊,被人問著一事,料你開不得嘴。

雪屏知客請

智者不自贊,自贊即是愚,除卻愚與智,於中作麼題?欲題題極處,惟有自家知。

白菴維那請

咄哉!者漢無一可羨,自幼家貧失學,未老氣血先弱,不貴門庭熱鬧,秪圖賢衲數人,各各冰霜節操,永繼太白傳燈。

楚雲西堂請

天童一會人,惟汝不唧溜,祖師向上事,晝夜苦參究,鈍置二十年,方識自家醜。欲作他家兒,莫效伊做就,徹底盡掀翻,斬新成活計,針眼裡𨁝跳,剎竿頭遊戲,始可入廛垂手,定然出類拔萃。

孤巖副寺請

太白峰前事,分明舉似伊,手中拈白拂,腳下謾針錐。那邊別有真消息?只許渾家父子知。

古天知藏請

影從形生、形從心生,心若不生,形影皆空。空原不空,玅化無窮,無窮妙化,背覺合塵。一條白棒,天下縱橫,啟迷為悟,點銕成金。能所不立,物我互融,上行下效,永繼祖燈。

松源書記請

手拈白麈尾,用處不思議,未具超方眼,誰人識得你?

蠱門書記請

眼裡無觔,皮下沒血,原來似箇傀儡,抽牽便露醜拙。咄!誰知正法眼,向者瞎驢滅?

白嶠西堂請

者漢幼愚拙,文義全不識,老大自知非,心常懷映雪。半點不相瞞,盡情為伊說,春風原不在花枝,至體從來無簡擇。

育焉知客請

者漢為人,別無指示,一條白棒,令人悟去。悟與不悟,有何憑據?獅子解翻身,韓盧唯逐塊,一一檢點分明,豈肯懡㦬放去?放與不放自家知,珍重兒曹莫效伊。

佛階書記請

本來無面目,特地五十七,半點不相瞞,渾身皆露出。江南去復來,刺腦入膠漆,若再打之遶,何日是休日?今欲作退藏,佛階代我劃。

雪岑書記請

像像像,者裏寫得著,方顯真見量,非但出人頭地,千聖無不遜讓。

法喜長老請

十九出家,三十見道,正眼看來,堪發一笑。且道笑箇甚麼?一片白雲橫谷口,幾多歸鳥自迷巢。

演教退長老請

咄哉!者漢無一可羨,禪未經參,道豈預諳?唯喜恬退,善推過量,榮辱不形、毀譽莫辨,不掩他長、不遮己短,一切時中,二空為觀。若真吾嗣,理當一貫。

鈍斧禪人請

者漢從來不住相,妍妍醜醜非其狀,蓋色騎聲絕見聞,塵塵剎剎自呈樣。功德天、黑暗女、癩狗、泥豬咸共體,只為初時一念迷,直至於今立彼此。巧施爐鞴▆情襟,大舉鉗鎚鎔固執,縱逢錯節事難分,自有人間鈍斧子。

雪衣知客請

道為率性之源,身為載道之器。器潔則形端影直,源淨則響順聲和。影直故,皈從者眾;響順故,感化者深。凡為化導之師、荷擔法門之任,莫不從修身養性始,惟閒居慎獨乃為得之。且道如何是慎獨底事?一領布衣光似雪,雒陽歸後不曾緇。

靈常書記請

雖坐鬘徑峰,實在國山院,彼此沒囊藏,拈出與人薦。直下識得渠,真假俱是幻,緇素若分明,堪為我法眷。撮土作香焚,是名真供養。

五空侍者請

無道可尊,無法可說,得座披衣,應箇時節。眾中雖有玅吉祥,擬欲白椎遭點額。

大圓書記請

這老漢,沒崖岸,法界以為身,虛空是其量,五湖衲子孰知蹤?四海高人咸罔測,惟有丹青顧周望,妙筆輕輕能寫出。拈條白棒按來機,打得心空及第歸,更有一般相為處,入門頻喚點茶來。

了幻知客請

老漢從來據實,不會無端捏出,蕩除佛祖玄妙,掃空魔外妖孽,手拈白拂按來機,覿體為伊渾莫測,唯有禪人字了幻,多載相隨方始諳。冷地思量無可酬,權請丹青寫模樣,他年懸向草堂前,管取野狐自潛狀。

法音侍者請

麤眉細目,髮白齒落,老老大大,何勞做作?不若放下,身心隨處,逍遙快樂。

寄菴首座請

描不成、畫不就,這個阿師,從何逗漏?三尺麈尾信手拈,七尺烏藤豎背後,識得伊家親做處,方堪踞坐獨稱尊。

佛杲後堂請

最甘清淡絕攀緣,一種平懷樂性天,高據猊床提正令,橫拈麈尾驗來賢。燈傳太白堂中焰,花吐祇園樹裏顏,見徹老僧真面目,滿林綠葉蔭春巔。

其生書記請

咄哉!者賊有甚奇特?指鹿為馬、喚龜作鱉,禪不用參、法無可說,慣將三日耳曨案,要使衲僧當下徹。

梵點知藏請

老僧無面目,從緣示幻蹤,夢中瞠笑眼,筆底現慈容。悟真元無體,了相亦非身,身體兩無處,分身遍剎塵。

慎獨監院請

者漢從來無相,恰被丹青描狀,處已唯好謙和,待人專於敬讓,說法不通文義,治家一味小樣,元是沒搭煞的阿師,何用焚香供養?

竺堂後堂請

者箇阿師,不立規則,鬧市裡安身、深山裡作活,慣用烏豆法,擒取白拈賊,佛魔俱掃,鬼神莫測,今朝圖出在人前,一生醜拙難埋沒。

石丰維那請

你若是我,有文無質;我若是你,有質無文;你我不二,文質彬彬。非學就,是天生,一團錦繡,五彩粧成,乾坤有改,至體常存。信手拈來無剩法,明明一道古猶今。

大育知事請

幻寓七十翁,潦倒渾無用,強應別山招,始見慈悲重,頗有濟眾心,奈無法可剩,若更打葛藤,豈有休歇分?

履冰知客請

老僧真面目,原非有相狀,迥出於言思,亦超於限量,卻在筆尖頭,露出者模樣。若道是我真,眚見空花像;若道非我真,覓波離水上。忽被無舌人,喚作浮和尚。

用中知客請

不落有無,中間突出,拋鉤撒網,不徒自得。在頃刻間坐七處道場,於剎那際了我為僧事,今朝收起絲綸,方可逍遙自適。

文瑞侍者請

昔緣不昧今還覲,侍奉多年若最初,願子時時頻返炤,有朝忽悟趙州無。

曉宗侍者請

人我相空,是非莫論,善應來機,說法無吝。七坐道場,宛如一眴,此是阿誰?福城老漢。

陳羽翀居士——法名行岑——請

見月休觀指,歸家罷問程,空堂唯獨坐,對面孰知音?噫!指天指地沒人會,七尺藤條兩手扶。

疊山西堂請

鏡裡花,水中月,看去則有,拈來是無。明眼漢向未落有無之際見得徹去,便自拍掌呵呵大笑,云:「元來老和尚在者裡。」

頑衲知藏請

天庭髮短,地角鬚長,上下勿稱,笑倒傍觀。言中有深意,笑裡露吹毛,一句括人天,幾曾容眹跡?

純素教授請

撥轉上頭關,佛眼覷不見,惟許過量人,可通者一線。氣類自相投,風神全體現,拈起一莖草,便作吹毛劍。

蹈先侍者請

瘦有精神,老無倦態,鼓兩片皮,說法無礙。掃不空習、驅自欺怪,世、出世間人重事,老僧看去總成獃。

慧曉知藏請

渠不是我,眼裏無觔;我不是渠,未到無心。從來自家斷,何用他人評?多少阿師聞是說,端然趺坐學無心,莫謂無心便是道,無心猶隔兩三重,識得隔,頓超出,者點機須透徹。

周公魯居士請

渠無我不立,我無渠不尊,渠我原無異,法界示分身。四生等一子,三界視同人,故拈者條棒,棒棒啟迷津。

若雷知藏請

尸陀林案閱知歸,聞舉薰風永絕疑,不是兩番霜雪冷,怎教五葉競芳菲?

梵音禪人請

日中陽焰,火裡晶冰,從無而有,隨處現身。有既不有,無豈真無?手持一柄拂,終日嘴盧都。

默化禪人請

咄!者裡、那個,落得一點墨、著得一毫色,卻向皮毛上寫幾筆,也道像者老賊。若要像者老賊,須向三日耳聾中透徹始得。

天籟禪人請

手拈玉麈面朝南,正坐當軒孰敢攀?縱有佛魔難近傍,天然氣概出人間。

恒悟禪人請

默時說,說時默,大施門開無壅塞,者裡分明見得親,便是渠儂真面目。

雪苔副寺請

者老漢,真自在,世、出世間法,看得總平懷。唯拈箇拂子,要人明主宰,劫石可移動,此心寧變改。咄!

石門維那請

天庭無剩髮,地閣有長鬚,少小不勤學,老大徒傷悲。一片疑情,時難撒手,十七年來未嘗解帶,不透諸佛出身處,直至如今安慶快,原來是箇鈍根阿師,石門何用焚香拜?

佛事

報恩,結制,掛板。師呈板云:「此乃百丈之遺規,祖庭之號令。懸之,則天長地久,為紀為綱;鳴之,則應時識候,有收有放。等古今於一致,齊寡眾於一儀,正當恁麼時一句作麼生道?一陣薰風吹古殿,五葉優曇開報恩。」

廣慧,結制,掛板。「叢林始建,法席初開,凡聖交參,龍蛇共聚,若無規矩,難正方圓。是以丈祖置此,為僧堂之號令,一眾之紀綱,嚴整威儀,肅恭齋法,推窮諦理,以悟為期。諸佛因此以圓成,列祖藉此以了徹,天龍欽此以護持,魔外仰此以歸從,誠萬世之良規、千塗之妙轍,亙古亙今,永無移易者。」舉板,云:「大眾!直下了得,奚假繁詞;脫或未能,再通一線。」遂擊一下,云:「祖令既行於此日,五葉千燈事轉新。」

天童本師密和尚忌日,拈香。「生無親、死無間,千里同風,我道一貫。人人盡道今日是天童先和尚三週,不肖徒未免隨世倒見,雖然菜羹糲飯不成奠,唯願吾師展笑顏。」

雪嶠和尚訃音至,拈香。「語風居千指庵,長年快活,懶下人間,一管筆壓倒五湖騷客,半肩髮濫同三界愚凡。纔見灑灑落落,已上凌霄峰頂;俄然痴痴憨憨,又在五老峰前。也不管佛殿荒蕪、也不惜祖庭秋晚,六合藏於胸次、靈符懸於肘間,有人問著西來意,怒目睜睛痛詈言。末後受黃公三請,幡然辭卻徑山,法幢豎於四處,法語播於塵寰,非唱導之日促,乃世壽之年高,家離久而應歸,轉鶴髮而童顏。如是,則當以奠為慶、以悲為歡,惟冀常寂光中瞠開笑眼。」

本師密和尚十週,掃塔,拈香。「十載親而不到,一朝到而不親。從來別館池塘內,一對鴛鴦畫不成。象王回旋,獅子嚬呻,出頭外望,為覓知音。幸入吾師鑒,恩深莫可論。」插香,云:「權焚一撮土,聊爾塞人睛。大眾且道:因甚如此?不捐世俗常情見,誰敢當堂面至尊?」

一空師起龕,師以杖敲,云:「敲開龕板便見舊人,指出衣珠方知故寶。知也、見也,如人飲水,冷煖自知。敲兮、指兮,信手拈來,和盤托出。吾兄雖則二俱坐斷、一亦不居,簡點將來未為盡善。何則?不見道:『枯木巖前端坐易,夜明簾外轉身難。』且道如何是轉身一句?」又敲龕,云:「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多。」

舉火。「性火真空、性空真火,既為一體,無處可躲。所以道:人人常光現前,箇箇壁立萬仞。吾兄留心此道三十餘年。」以火炬打圓相,云:「還知有者箇消息麼?如或未然,不妨更下箇註腳。」擲下,云:「烈燄光中親透過,從今撒手坦然行。」

徹空禪人火。「徹空!徹空!快便難逢,風行草偃,水到渠成,不假半點安排力,自然露出本來珍。」以火炬作圓相,云:「更向者裡透徹,涅槃生死俱空。」

德行典座起龕。「當陽坐斷,未是到家;平坦游行,猶然錯路。直須向荊棘林中透出,方名勇猛丈夫。且道荊棘林中作麼生透出?」以杖畫地,云:「何勞滄海變?當下與君通。」遂引龕而行。

十方禪人火。「十方!十方!無可比量,縱橫自在,洞達無疆。處生死流,驪珠獨耀於滄海;踞涅槃岸,桂輪孤朗于碧天。你我聖凡盡是虛聲,生死涅槃同於昨夢。」擲火炬,云:「若向者裡薦得,便能獨步大方。」

息塵茶頭火。「息塵!息塵!塵息名空,空雖不住,住亦非塵。然雖如是,非為究竟。且道如何是究竟處?頻燒鍋底湯纔熱,灶若停煙水自涼。果能諦信其中旨,觸處光明遍界香。」

純覺禪人火。以火炬敲空,云:「敲空作響,擊木無聲,於茲薦得,純覺遺身。其生也,春枝發萼;其死也,秋葉歸根。不入榮枯之相,安知己力乃充?」擲火炬,云:「咄!」

隱凡靜主火。「諸行無常,示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於寂滅中,無聖可成、無凡可隱,一味平懷,泯然自盡。其生也,春萌夏茂;其死也,秋收冬藏。天有四時而成一歲,人有四相而成一生,還知不隨四時之榮枯、不被四相之生滅者麼?」舉火炬,云:「佛殿階前石獅子,大洋海底鐵崑崙。」擲下火炬。

得心火頭火。「寒是火、熱是冰。者裏會得,是真得心;若還不會。」以火把打圓相,云:「難逃者裏安身。噫!泥牛昨夜遭漂泊,直至如今不見蹤。」

南天竺國僧羅漢揜龕。「弗住西乾入大唐,驅驅萬里為參方,腳跟未動身先到,四座名山掌上看,不避寒暄尋古跡,但隨信施結良緣,我今雖把龕門揜,正體何曾有間然?」

起龕。「當陽曉示,同道方知,覿體提持,全資識者。」卓拄杖,云:「若向者裏透得,便可以撒明月珠、噴旃檀氣;如或未然,更通一線。」拽拄杖引云:「隨我來也。」

舉火。打圓相,云:「括盡乾坤,包藏萬有,任爾十聖三賢,儘力跳他不出。茲者亡過羅漢,托生西域,圓寂中華,兩土勝緣資生頗足,雖不能光揚佛日、接物利生,一片仁慈、十方修德,蒲團午夜淨念堅持,正好百年聚首,誰料一旦告終?如今既然到此,可謂世緣畢備,末後殷勤,截斷路頭,一堆猛燄,且道畢竟向什麼處去?劫火洞然毫末盡,青山依舊白雲中。」

淨如禪人火。「憶汝曾參金粟禪,灶紅眼豁識生緣,而今老大都忘卻,天上人間快活仙。纔聚首,已三年,箇事須知一著先,脫體本無元字腳,生來死生總脩然。」攛下火。「今朝撇下娘生褲,一道紅光燼目前。」

映山禪人火。「纔入空門未幾年,便招此疾日長眠,行學兩途難已已,無奈多生業力牽,不逢點出金剛體,奚識輪迴沒變遷?」以炬打圓相,中點云:「咦!汝能諦信其中旨,臘月梅花到處鮮。」

了幻上座起龕。師以杖敲云:「寸板藏身未是長,直須赤體露堂堂,藏露兩途俱坐斷,翻身便是法中王。隨我去,莫遲延。」復敲云:「只將者點真消息,永作人間脫苦方。」

舉火。「了幻幻緣何必了?緣生生處即無生,劫火洞然毫末盡,青山端在白雲中。今日為汝重註破,人間天上任縱橫。」復打圓相,云:「須記取,莫朦朧,自從撥出寒爐火,世世將來續祖燈。」

靈虛禪友封龕。師詣龕前,以杖擊三下,云:「葉落林空霜滿天,西風吹沒渡人船,今朝撇下娘生褲,收拾龕中假我關。」復擊云:「假我關靈虛,當下絕塵凡。」喝一喝,拽杖便行。

聖恒知客火。「一生參學事將成,長夜昏沉忽爾侵,了得此身原是幻,誰生誰死絕諸塵。虛明自炤非心力,脫體無依孰聖恒?轉身句子親相示,月掛秋空分外明。」

慧覺火。「慧覺兄!慧覺兄!春風吹暖柳垂青,景德堂前曾覿面,歸家自不涉途程。所以道:只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我今更助一把火,管取通身手眼明。」遂攛下火炬。

古余維那父、母、姊靈骨入塔。「一子出家,九族生天,古人垂語,話不虛傳。」舉靈骨,云:「大眾會麼?不因樵父指,怎到葛洪家?」

彌勒慈氏開光。「法身無相,法眼無涯。無相故,端居兜率;無涯故,普現人間。本有常光爍太虛,從來不受塵遮掩,只因隱實施權,一任有開有閉,不妨錦上更鋪花,有意氣時添意氣,隨身布袋沒些些,等施所求無不遂,十字街頭等個人,自笑至今猶未遇。大眾且道:還有遇底時節麼?」豎拂子,云:「時時示時人,時人自不識。」

慧津上座火。師舉火炬,云:「來無所從,去無所至,巍巍不動,分明舉似。所以道:處處真,處處真,塵塵盡是本來人,真實說時聲不現,正體堂堂沒卻身。慧上座向這裏薦得,自然上無攀仰、下絕己躬,生死涅槃同於昨夢,一切蕩然無罣礙,便是逍遙出世人;其或未能,老僧贈汝一把火,留取人間作慧津。」

法孫等即掩龕。「半生參學事方周,正欲陞堂啟後眸,不把音聲為佛事,便將身教示同流。老僧為汝將龕掩,惟恐令人錯較量。」以杖三卓,云:「關。」

龍池萬如和尚入塔。云:「無生而生者,法性之隨緣;生實無生者,隨緣之不變。隨緣不變故,山光水色,頭頭彰古佛真機;不變隨緣故,鳥韻松聲,法法演圓常妙偈。所謂性相平等,體用一元,從來無我、無人,畢竟誰生?誰滅?惟我法兄萬翁大和尚以淨法界為身,本無出沒,大悲願力示現受生,既受生已,作人天之模範、為末世之津梁。由是三坐道場,說法二十餘載,所化弟子得一知半見者不可枚舉,親承印可續佛慧命者五十餘座,可謂光前裕後、越古超今者矣。私謂說法既久,化導日長,所化之機不生難遭之想,懈與進脩,反荒道業。是以上年十月二十九日身示微恙,忽爾告終。嗚呼!頓令山花失彩、松檜生愁、白雲低影、黃鳥哀鳴,致使七眾無依如失怙恃,欲求耳提面命之誨安可復得?凡有心者,莫不追悔而進修,正見我兄去留得所、順逆皆權。」以杖指塔,云:「大眾看看:還有這個光明幢在,高不可攀、堅莫能動,生凡育聖之胚胎、袪邪怖惡之標幟,天龍擁護、神鬼欽崇。正恁麼時,我兄全身奉重石室安居一句作麼生道?地靈出人傑,源遠定流長。」卓拄杖,起座。

五空徒封龕。師以杖指龕云:「生從這裏出,死從這裏入,生死本來空,焉有真出入?故經云:『性真常中求於去來,迷悟生死了不可得。』真常之性則不問,且道這裏是甚麼所在?還會麼?鄉村四月閒人少,採了蠶桑又插田,且喜吾徒撥轉生機,別行一路,世、出世間俱坐斷,管教凡聖不相通。」

仲濂汪居士封龕。師以杖擊龕,云:「一生為眾太忙生,累得身心兩不寧,予昔有書曾已勸,今朝欲作豈能行?人天福果雖勤辦,佛祖單傳荷未能。」以手掩龕,云:「老僧親手將龕掩,待汝抽身喝下明。」

雜著

報恩齋單引

赤烏始創,無三寶處建立三寶;石佛浮來,可思議中不可思議。嚴淨莫先於毘尼,宏範孰過於禪道?欲使法雲常聚、戒月恒輝,大開香積、廣接雲臨,須憑善信竭力施來,一任衲子橫咬豎嚼,助我飽參,報君多福。

禪智齋單引

夫叢林者,乃聚眾之所也。草聚而有靈芝、木聚而有巨材、水聚而有鯤鯨、僧聚而有聖賢,草孤則偃、木孤則斜、水孤則臭、僧孤則野,未見少法不仗相資相助而成也。草木以雨露為資、鯤鯨以水深為資、僧眾以信施為資,一缺所資,道無可辦、福無可求。是以僧仗信施而辦道,俗仗眾僧而求福,所以財、法二施等無差別。

題十八羅漢圖

余聞十八大士曾領旨於靈山,俱登四果,權現形於苦海,迥絕諸緣,廣度有情,入深無漏,化導他方此土,應供天上人間,妙用難思、神通莫比,平履於波紋之上、橫身於峭壁之間。虎錫振時,鎔寒冰為煖地;龍盂灑處,解熱惱作清涼。跨鱉附蝦,騰雲駕霧,遨遊龍宮,海藏步武。南嶽天台隱顯以時、去來無定,忽無心而觸目,擬有意而難窺。驗仰山於集雲峰巔,拋圓相而全機頓契;偕黃檗於瀑漲渡口,擲篷笠而伎倆全施。如今落在山僧手頭,也要借渠鼻孔出氣。偈曰:聖賢不落有無邊,恰被丹青畫得全,擬是擬非俱未在,春風吹出樹頭鮮。

題成岵吟尊慈王宜人節孝

節孝撫孤幼,先賢未易全。海門岵公母,賢中之最賢,教子已成名,奉姑樂有年,尤勝柏舟誓,報夫非一端,子亦固無負,天理之循環,予知成氏門,忠孝永綿延。

題錢聖月所居𠁼丆

德不孤,必有鄰,𠁼丆從此得題名。未舉筆時先覷破,聖凡無地可容身,好男不看春、好女不看燈,擬向明中坐,還輸暗裡行,丈夫須具超方眼,莫被時人換卻睛。

題崔曰可家藏東洲先生墨蹟

東洲先生乃先朝砥柱、明代才翁,文壓歐蘇、詩凌李杜、字邁右軍,忠烈貫於杲日、仁孝著於海邦。予生也晚,聞而慕之,每抱不得識荊之嘆。茲寓三仙,得晤曰可居士,為先生之曾孫,出先生墨蹟詩章見示,為之摹寫其筆外之意、吟詠其句外之趣,直使白雲低影,黃鳥添聲,湖山拱秀,翰海停波,黯然而思、惕然而會,令人神清目朗,垂老益壯,怳如面對尊顏,親聞謦欬,可以釋我曩時不得識荊之嘆矣,因題數語歸曰可居士。

和勝因禪師拄杖子

惺惺寂寂者條杖,情與無情沒兩樣,死死生生涉險夷,一念知歸心膽壯。壓塵泥,透荊棘,卓卓孤標為眾格,冒雨衝風不記年,歷盡冰霜成就力。別同儔,離巉岳,隨流得妙忘驚愕,聊把尋常鄙見施,偶值英資方許摸。欲埋頭,推領眾,縱橫與奪儘拈弄,殺活擒拏向上機,狸奴白牯咸知痛。策上下,點疏親,榮辱無拘為利生,將此深心奉剎塵,癩狗泥豬共一身。或時喜、或時嗔,大施常開折攝門,輕輕撥轉無為化,聖見凡情總不存。

牧牛

牧牛兒,好著力,牛不馴兮誓不息,從來烈性恣咆哮,權把繩兮緊緊執。按春秋,調歲月,牛始淳兮繩始撇,雖然卓卓在伊前,不侵苗稼方端的。淨裸裸,赤灑灑,體露堂堂忘管帶,直入千峰與萬峰,白雲堆裏真瀟灑。水也足,草也足,隨意餐兮隨意宿,閒將頭角向人施,露出本來真面目。脫簑衣,解箬笠,悠悠芳草閒吹笛,笛聲吹出舊宮商,分明洩漏者消息。得恁麼,且休歇,好箇牛兒待時節,忽然大地一聲雷,耕遍乾坤在掌握。童牛兒,何所立?人自空兮牛泯跡,一段孤光亙古今,都盧只是無孔笛。阿呵呵!會也麼?眨得眼來滿眼花,若還透過者些子,不妨隨處作生涯。

善權寺齋單

世尊遺教,命持缽以資身,檀度修因,施齋糧而祈福。身失資,則慧命無依;福不祈,則樂果無由。是以祈樂果者,應施糧以齋眾;續慧命者,當持缽以受施。內外交需,彼此努力。

叢林復建,衲子雲臨,常住必仗施主之齋糧成就衲子之修行,施主必仗衲子之修行成就施主之福果,交相成就,如鳥之二翼、車之二輪,缺一則不能行矣。

掛鐘板

師執板,云:「敲空作響,重整百丈老祖之儀規;擊木無聲,始契波離尊者之軌範。斯乃入聖超凡之正路,斷情截集之良方,諸佛因之而得證,列祖藉此以悟真,今之學者必也仗此而參修。是以天龍擁護、魔外歸從,某也謹遵遺命。」呈板云:「將此高懸。」擊板云:「大眾聞之,各宜珍重。」

行實

師戊子誕日,大眾袖香請說行實。師固辭,眾固請不已,師不獲辭,乃云:「若論此事,本自現成,在俗、出家原無二致,秖因未得入頭要了本分,若非出俗求師,何由洞了?因是背親投師,其間歷盡苦辛不及枚舉,然亦不必舉,今因大眾固請,略舉大概。

「予乃趙氏子,父文,母李氏,世居虎林,移徙當湖。父年向老,艱於嗣息,禱神得生,生後家業漸凋。六歲破學,學名重光,家益寒。七歲遂經營度日。十三歲,不茹葷,屢欲辭親出家,顧鮮兄弟,不忍遽離,因習課誦,晨昏不輟。十九歲,父母欲為我完娶,嘆曰:『此時不行,他日難脫矣。』于是背親至南海普陀禮紹宗禪師,薙髮。將三月,即歸省親,親泣絕而甦者幾幾,遂不忍相離,便育髮以慰母心,日閱《楞嚴》兼持大悲神咒。一日在母前講因果,言:『出家有如此之益,在俗有如此之累。』母笑曰:『汝既決志出家,終難苦留,但不遠去,我心即安矣。』由是得行己志,復禮武原普淨庵乘白法師剃度,受雲棲蓮大師沙彌戒,從明、耶二法師習教,上鶯窠山禮一初禪師。是師慈悲踰等,因發心親侍三載。時值枯淡,日餐糲粥,箸蘸生鹽,致染腸瘋,不果所願。適值湛和尚開講鹽官天寧,遂往天寧,乞圓具足大戒。

「次參聞谷老宿于靈祐,示我參父母未生前面目。是夏結制,秦山逼拶太過,得勞力傷寒。纔痊,又值湛和尚于嘉禾東塔開堂,復往求單。進堂,身甚尪羸,眾拒不得入,予曰:『得死禪席是大幸也。』眾皆嘆服,因而得入。由是隨眾二旬,身體輕安,精神復舊,入定一日如寸香頃。後往鶯窠山結制,與法林禪友矢志夜不放參。一夕昏重難遣,因同堂禪侶閱《五燈會元》,值七賢女觀尸陀林因緣有省,遂說偈曰:『一池蛙鼓夜喧喧,歷歷明明道口邊,通報五湖林下客,從今不必更加參。』

「下山,急欲遍參知識以求印可,因父母年耄無倚,借繆居士書院養親。纔一年,母去世。次年,父亦相繼告終。喪葬事畢,復參湛和尚于天寧,入門便問:『達磨一宗只者是?還別有?』湛云:『還別有。』予便喝云:『還別有麼?』湛云:『還別有。』予即退身三步,合掌,云:『還別有麼?』湛云:『還別有。』予曰:『某即如此,還別有,請和尚道。』湛云:『我要去拜客,待我轉來向汝道。』予時不諳,作實語會。私計:果若別有,予之見處未為徹法源底,待其說破,不值半文矣,必須自己參透,方為真得。重理前工,冬上雲門,結制,進方丈求單,湛問:『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予云:『老老大大,還問者箇話。』湛休去,命余為參頭。予一日領眾入室,湛問:『古人有三句,如何是第一句?』予曰:『帶累某不少。』湛云:『如何是老僧帶累處?』予曰:『落二落三。』湛又休去。

「次參本師密雲和尚於金粟,予問:『如何是即此用?』尚打一拂子。予曰:『如何是離此用?』尚亦打一拂子。予曰:『恁麼則儱侗不少。』尚云:『難道有兩箇?』予禮而出。明日進方丈,求侍者單,尚允之。一日,侍立次,尚云:『古人問:「如何是諸佛出身處?」荅:「薰風自南來,殿角生微涼。」汝作麼生會?』予不能荅。尚曰:『快還我下落。』予瞢然力參三晝夜,連呈數偈,尚俱言未在,予亦自慚。後果有箇會處,便入臥室,禮云:『某會也。』尚云:『如何是汝會處?』予曰:『鷂子過新羅。』尚云:『未在,還我偈來。』予即書云:『薰風自南來,殿角生微涼,我今看破處,也只是尋常。』尚然之,予禮而出。從此自知前來悟處一一無差,因錯會湛和尚一言『還別有』,又苦數年,始信古人云:『早知燈是火,飯熟幾多時?』

「自此金粟常住,有不周者,予出外募,時或少有所補;發心供眾,為浴主一年,維那三年,隨師赴閩而旋尚赴育王請,予辭,掩關普淨菴。又因受業師得恙甚重,破關侍奉,不久過世。尚復至金粟結夏,予禮覲,尚留予領眾為教授。尚應天童請,金粟乏主,尚意屬于予,隨命朱柏臺、費孝廉等堅請三次,余皆不諾。後子穀蔡居士痛哭堅請,余領之交。過三日,忽發眼疾,力辭去,上秦山住靜。越三載,赴嘉禾和石孫居士請,住東塔。進院日,眾請上堂,予力辭,秪為眾說小參。

「三稔畢,謝院事,復上天童省覲,尚仍命為侍者。一日天雪,尚問:『好雪因甚不落別處?』予曰:『秪為大地無寸土。』尚曰:『既無寸土,畢竟落在甚麼處?』予曰:『前山與後山。』師亦然之。後命知客一年,冬辭,出山掩關。尚出二題,一曰:『靈苗秀巧,動止俱妙。』二曰:『根本庸麤,舉措乃孚。』授予曰:『能作義理禪二篇,許汝閉關。』予蘊之旬日莫能下筆。一日隨眾出坡,因冒風疾,熟睡單次忽得題意,即起搆燈,信筆而成。明日呈尚,尚閱畢云:『太明白了。』予曰:『猶恐其晦也。』尚曰:『存之。』次日,辭出山,請題頂相,尚曰:『汝自題罷。』予曰:『某題是某底。』尚即索筆親書。是夜三更,尚同侍僧玄玄扣予寮門,予啟戶,尚入坐,曰:『汝年四十七,三年關滿恰是五旬,老僧許汝隨處開堂。』予曰:『和尚雖是慈悲相許,某自量力可出,福緣不足則不出也,福緣頗足、量力未充亦不出也,必候兩可方出。』尚笑然之,遂拜,辭往武原陳仲修家菴閉關。

「明年秋,尚因事出山至蘇,寧波海道持書請尚還,瑞屏顧居士親送入山,路轉嘉禾,尚患腹疾,履素黃居士請留家園調治。予聞,特破關,至黃園,值尚齋次,命侍僧曰:『教大家莫散,咸集花廳上。』眾集,尚執拂而出,整座而坐,舉拂,曰:『浮石!我用不了底,付汝為眾去。』予曰:『某何人也,敢當斯任?』尚曰:『知汝持重,不必過謙。』予拜而受之。履素對尚曰:『弟子昨夜夢見小園池中開五色金蓮,不知何瑞,乃應今日在此付浮大師,豈不異哉?』眾皆聞而驚喜。是冬即應當湖青蓮寺請,次遷普度,今往報恩。此予一生之醜拙也,本當自掩,因爾眾懇,不能諱卻,用是忉怛,至此惟願大眾莫效予之狼狽也。」眾皆忻躍嘆服,禮謝而退。

浮石禪師語錄卷九(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