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大藏经 山西柏山楷禅师语录

柏山楷禅师语录卷之四

继住龙山华严院嗣法门人行悟等编次

普说

因事普说。人身难得,此生莫要空回。果能制心一处,则无事不办矣。若论此事极是现成。所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古人恁么说话,所以棒打石人头,嚗嚗论实事。诸兄弟若向此等说话里留心,将去多少省力。何劳昼三夜三,费许多老力。诸兄你自己狂心不歇,屡求山僧普说开示。且道教山僧说个甚么?我又不会禅道佛法,我又不会文字经史,是个干巴巴长老。近来善知识如麻似粟,何不参去求去学去问去。苦哉苦哉。休说北方宗风不振,南方佛法亦扫地矣。非是宗风不振,近日遍地多是野狐精魅。龙山在南方亲近十数员善知识,内有多少同参,工夫也晓不得做,今被诸方瞎秃奴尽情付了也。何以故?瞎长老见个学者生得几分人品,写得几个文字,说得几句话儿。也不管他悟不悟,就与他一柄如意,写与他一首偈子,付了他。他时后日,少不得是我家儿孙。苍天苍天。正是甜瓜彻蒂甜,苦瓜连根苦。又有一般没因缘底长老,前生不曾修下福报,今生又受不得淡薄。遇着个不识羞的学者,或拏三十两五十两,设斋办供,求和尚付了我罢。瞎长老也不管他脚跟下了不了,即便将错就错。只图眼前富贵,不顾万世骂名。真地狱种造地狱因,万劫千生无有出期。又有一般长老,不善守祖庭,不肯住茅蓬。拖一条棒,东走西游。遇着个有缘底住持,见他住底好兰若,家里好器皿。结交几个好施主,你来我往,烘烘烈烈。就起谋心,口称上座。满面春风,便言,山僧付了你罢。贪也洪养,坑陷高人。若是有筋骨底汉子,终不上此等野狐精底圈套。若是无主宰底,听得付法,满口承当。心生踊跃,便言,谢和尚慈悲。苦哉苦哉。且道唤甚么作佛法?付又付个甚么?与者受者同造无间地狱。又有一等有因缘底长老,集得一千五百众,内有不辞劳苦,深为丛林十年二十年,百两千两化得来供养十方龙象,大有功于常住。长老见他一片好心,便言,山僧不孤负你,与你一首偈子,住山去,好受人天供养。学人得了偈子,如得虎头金牌一面。不识羞丑,便言,我是付法。上座自去称扬称郑,面南背北。口称老僧,受人天礼拜。向古人册子上念一肚皮机锋,心意识边想几句转语,明窗造几句法语。说得攒花簇锦,四六成文。集一群瞎汉,见施主来设斋办供,便去擂鼓敲钟,上堂升座,打一场葛藤。学者出众问几句闲话,法座上答几句机锋。哄骗在家檀越,只图热闹门庭。正是一盲引众盲,相牵入火坑。未得言得,未证言证,妄谈般若,败坏宗风。此等称善知识,吃他施主一粒米,穿他施主一缕纱。他时后日,眼光落地,四大分张,定要为牛作马,拽耙牵犁。偿他宿债,千佛出世也救他不得。以上恁么付法,尽成魔家眷属。更有一等不可说不可说如恒河沙数魔种,自称其德,说有谈空。故此龙蛇混杂,玉石难分。糊昧学者,欺瞒后昆。古人传衣付法,以心印心,单传直指。不立语言文字,只论明心见性,方可传持大教,续佛心灯。昔日如来住世说法四十九年,末后鹫岭拈花,迦叶微笑。佛云,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付嘱摩诃迦叶。并不曾说付语言文字智慧聪明,并不说付功劳财帛转语机锋。故古德曰,见与师齐,减师半德。智过于师,方堪传授。今人付法,单以功劳文字财帛入情,贵图牢笼学者撑持他底门庭。所以宗风不振者,皆因以上一伙野狐精。出头来,称善知识,各霸一方,兴妖捏怪,坑陷人家男女,退了无限高人信心。诸昆仲若要亲近师家,必须要具择法眼。若不具择法眼,孤负一生参学,虚丧百岁光阴。不如向深山穷窟里,饥挑野菜连根煮,渴饮清泉水几钟。早晚念句弥陀佛,不枉空门活一生。今时又有一般禅和子,未行脚时,未入丛林时,未参禅学道时,只知饥来吃饭,倦来打眠,到是一个好人。及至出门参方,出一丛林,入一保社,亲近几个知识,学几句机锋,念几篇法语,想几个问头,作几联诗句。逢人便胡说道,我是禅师。轻慢圣贤,空腹高心,搅群乱众,败坏丛林。若人肯伊,便欢喜。若不肯伊,便起嗔心。嗟乎!此等唤作参学造下无边业因,千佛出世也忏悔不得。又有一般瞎长老,见一个好学者,不教他下死心做工夫,求个真正悟处。终日与他商量公案,卜度机锋,▆描画样,妄解先宗。者一语是,那一语非。向明窗下学做法语,拈弄古今,终日在心意识边作活计。正是眼中重着楔,脑后更添钉。岂不见古人道,此事决定不在言句上。又道,离心意识参,绝凡圣路学。若不求个真正悟门,临命终时,眼光落地,四大分张,生前狂心未歇,死后泉路茫茫。转驴胎,闯马窍。莫言龙山不道,山僧今日苦劝。诸兄今后休学此等焦芽败种,孤负先宗。尔等既到龙山这里,必须放下身心。也不要你会禅会道,也不要你说古谈今,也不要你精通三教,也不要你广博经文。直饶你将三藏十二部一切修多罗,念在肚皮里,如瓶泻水。古人道,只名运粪入,不名运粪出。只要你将无始以来全心尽情死尽,无名除尽,烦恼断尽,是非扫尽,名利忘尽。一切妄想攀缘,尽情舍尽,舍到无可舍处。心如太虚,空无一法可当情。向这里正好看个话头,如何是佛?乾矢橛。大慧杲曰,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不得有语,不得无语。速道速道。才开口便打。若将此等公案,昼三夜三。在兹念兹,行住坐卧,吃饭穿衣,念念不舍。疑将去,参将去。参到不参而自参,不疑而自疑。将三百六十骨节,八万四千毛窍,并做一个疑团。吃茶不知茶味,吃饭不知饭味。参得没捞摸,没滋味,心死路绝,无处下手。正是好底消息,切忌不可放过。工夫若到这里,譬如万仞崖前,舍得身,拚得命。一扑扑到底,扑得通身粉碎。可谓绝后再苏,欺君不得。自然归家稳坐。方可说行亦禅,坐亦禅,动静语默体安然。若到这个境界,一任你搅长河为酥酪,变大地作黄金。自是权衡佛祖,号令人天。诸兄若到与么田地,真乃名为出家儿。若也未到如此,且就三条椽下,七尺单前,高挂钵囊,紧峭草鞋。朝参暮请。何故?直向今生须了却,莫待累劫受余殃。久立。珍重。

普说。山僧今日落堂,诸兄请山僧普说。且道教山僧开示个甚么?若说禅道佛法,山僧不知。若要拈古提今,山僧不会。彼既丈夫我亦尔,求人作么?求人不如求己,求己不如求心。若要成佛作祖,须是佛祖心肠始得。要作大圣大贤,须是圣贤心肠始得。岂有众生心而作佛祖者哉。岂有凡夫心而作圣贤者哉。诸兄既来亲近山僧,龙山也不要你拈今弄古,也不要你答对吟诗,也不要你机锋转语,也不要你多知多解。只要你将无始以来底偷心尽情死尽,无明习气妄想攀缘尽情放下。放到无可放处,死到无可死处。心若大虚空不作虚空之量,自然虚而灵空而妙。若三二十年把得定,做得主,行得去,祖师门下自有少分相应。若是泛泛之流,这里经冬,那边过夏。柴不搬一束,菜不择一茎。穿长裙子,戴高帽子。大摇大摆,无惭无愧。不下死心做工夫,只图向善知识,口里学几句,文书上看几句,心意识边想几句。逢人便乱说道,我是禅师。轻慢圣贤,空腹高心。真地狱种造地狱因,千生万劫无有出期。苍天苍天!正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禅和子莫莽卤,割爱辞亲,抛父离母,剃发染衣。东走西走,出一丛林,入一宝所,亲近知识。图个甚么?莫不是为吃为穿么?莫不是为名为利么?既不为吃为穿,又不为名为利,终朝走作甚么?莫不是为禅为道么?莫不是为玄为妙么?若道你会禅,被禅障。会道,被道障。说玄被玄障说妙被妙障通宗被宗障通教被教障知今被今障,识古被古障。颇通三教九流,会尽诸子百家,却被三教九流诸子百家障。直饶你向祖师门下,三十年五十年,造得事事无碍,法法皆真。拈来便用,处处无心。超出三界,做个物外闲人。便言,我是无心道人,物外闲人。早已障却道眼了也。何故?不见古人道,知之一字,众祸之门。又古人道,无为无事人,犹是金锁难。又古人道,毫厘系念,三途业因,瞥尔情生,万劫羁锁。诸仁者还会么?咄!五湖四海浪滔滔,万岭千山云朵朵。

酬示法语

绕空禅人请示。参禅是世间第一件大事因缘,不得草草参,须真参,悟须实悟。不得向心意识边作活计,将无始以来底偷心尽情死尽。却不可认作昭昭灵灵,动转施为便是我自家活计。临命终时一些也用不着。古人尚几十年打成一片,始肯点胸自许。直至末后被明眼人点破,去其闺阁中物。然悟之一字岂易言哉。上座既为生死出家,来这里亲近山僧。将你向来学得底,文书上看得底,心意识边想得底,尽情抛向东洋大海里,抛到无可抛处。心如虚空,无一法可当情。方可提个话头,昼三夜三。茶里饭里,发大勇猛,起大疑情。做将去,休管悟不悟。直做到水穷山尽,虚空粉碎,大地平沉,无下手处,没滋味处。切忌不可放过,正是好底消息。工夫做到这里,忽然 地一声,呀,佛法原来不用问人。则抚掌一笑。

宋居士请示。若论此事,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无心会,不可以寂默通,不可以言语道。若以有心求,则头上安头。若以无心会,则斩头觅活。若以寂默通,则担雪填井。若以语言道,则证龟成鳖。正恁么时,毕竟作么生?山僧不惜眉毛,为你下个注脚。昔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曰,无。若于无字会得,许你开一只眼。若要双眼圆明,待案山点头,却向你道。

玉泉居士看楞严经,身心不安,请示。人生百岁七十稀,况老居士已近八旬。早晚看经持咒或看话头,不得十分太过。若用心太过,心反不安。从今以后,放下万缘,一味做个无心道人。只知饥来吃饭,倦来打眠,行住坐卧,一味平常。所以古人道,平常心是道。老居士若会得平常心是道,尽大地是个极乐世界。则身心晏然,法法宁怗,更有何物与汝为冤为对者也。

印月书记请示。两口无一舌,此是我宗旨。又曰,我宗无语句,实无一法与人。又曰,大统刚宗先须识句。若不识句,难作个话会。言句不透,事理不通,唤作无孔铁锤,流俗阿师。古人恁么彻困,为人后学不能向此等言句里,直下便了。终日只向心意识边,起模画样,求玄觅妙。殊不知愈求愈远,转觅转疏。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向这里直下,知归从上。此等说话是甚么破草鞋?皆是方便语。耳且尽情拈向一边,将自己胸襟中一段盖天盖地底光明用出来,方可转三世诸佛。向背后双手叉立,历代祖师唤来洗脚,有甚罪过。若也未得与么地,且将无量劫来底偷心尽情死尽,有生以来学问尽情去尽。去到无可去处,舍到无可舍处。正好看个话头。如何是佛?乾矢橛。将此话头顿在面前,如猫捕鼠,一时不可放过。疑将去,参将来。参得没滋味,没捞摸,无处下手,通身是个疑团,切切不可放过。忽然洗脸摸着鼻孔。呀!原来舌头不出口,脚脚地上走。直饶恁么悟去。龙山拄杖子未肯点头在。何故?不见道,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机缘

问,如何是龙山家风?师曰,当面锣,对面鼓。曰,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曰,逢桥须下马,有路莫登舟。曰,谢师答话。师便打。

问,如何是函盖乾坤句?师曰,天清地浊。如何是截断众流句?师曰,禹力不到。如何是随波逐浪句?师曰,日往月来。

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家贫未是贫。曰,见后如何?师曰,路贫愁杀人。曰,见与不见时如何?师曰,五里一墩,十里一铺。

问,如何是法身边事?师曰,念珠一百八。曰,如何是法身向上事?师曰,昼夜转千回。

僧参。师曰,那里来?曰,五台来。师曰,今年文殊在那一台受供?曰,台台俱有文殊。师曰,不因上座,怎见文殊?曰,某甲不省和尚说话。师曰,不因文殊,怎见上座?僧礼拜,师曰,文殊文殊。曰,切忌眼花。师曰,可惜错过文殊。

一僧入室请益,值师写字,便作礼,师曰,何为曰请益。师举笔示之,僧礼拜。师曰,不妨。伶俐僧拟议,师喝出。又一僧入,师亦举笔示之曰,会么?僧喝。师曰,不妨。伶俐僧亦拟议,师亦喝出。师顾侍僧曰,这两个师僧,一人解放不解收,一人解收不解放,你还知么?侍无语。师曰,山僧今日失利。

一日师进堂曰,凡参禅须离心意识参,绝凡圣路学。一僧出问,只如离了心意识,向那里下手参?师以竹篦地上画一○相曰,拣来呈似山僧看。僧拟议,师打曰,这个尚且不能下手,说什离心意识参。

一僧才礼拜,师下禅床,向僧背后立。僧才起,师唤阇黎。僧便转身,师以竹篦指禅床曰,何不向这里会?僧拟开口,师急以手掩其口曰,住住,切忌向这边着倒。问,如何是未生底消息?师曰,破草鞋。曰,不会。师曰,宁可赤脚,不着最好。

问,乾矢橛意旨如何?师曰,昨夜三更失却舌,天明起来失却口。其僧有省。

问,如何是父母未生时本来面目?师曰,待山僧死了,烧了即向你道。曰,既死了烧了,还道个甚么?师曰,山僧住院二十年来不合错,为人下个注脚。便打。

问,如何是佛师曰不在东土即居西天曰毕竟在甚么处师曰明明向你道尚且不会何况盖覆将来便打。

问不思善,不思恶,如何是学人本来面目?师曰,龟毛索子系清风。

问,不思善,不思恶,正恁么时,语未竟,师急以手掩僧口曰,住住,只消念到这里。曰,毕竟如何是学人本来面目?师曰,剑去久矣,徒劳刻舟。

问,如何是未生前底消息?师展两手示之。旁有居士闻举有省,士曰,我会也。师曰,向父母未生前道将一句来。士曰,脑后眉毛拖着地。师曰,乾矢橛又作么生会?士曰,我到这里只得口哑。师举起竹篦曰,你还识得这个么?士拟议,师打曰,非惟口哑,亦在半途。

问,乾矢橛意旨如何?师连顿足大叫曰,气急煞我。便掀倒禅床,其僧有省。

居士问,弟子要塑一尊无相佛,乞师下手。师唤居士,士应诺。师曰,塑佛已竟。

问,古镜未磨时如何?师曰,古镜。曰,磨后如何?师曰,古镜。曰,磨与未磨相去多少?师曰,磨与未磨即且置,你唤甚么作古镜?僧无语。师打曰,瑕生也。

问,狮子哮吼时如何?师曰,不哮吼。曰,为甚么不哮吼?师曰,狮若哮吼,丧你命根。僧无语。师唤行者拖出这死尸去。

问,麻三斤意旨如何?师曰,石女驾铁船,浪里使风帆。旁僧闻举大悟,乃笑曰,我会也。师曰,来来。僧近前,师曰,唤着竹篦则触,不唤着竹篦则背。你作么生会?曰,带角猛虎出荒草。师曰,不得有语,不得无语。速道速道。僧夺竹篦抛向地上,拂袖便行。师曰,直饶恁么,更吃三十竹篦。

问,如何是父母未生时底意旨?师曰,露柱轮拳歌雪曲。僧有省,拂袖便行,曰,这回瞒我不得。师曰,你作么生会?曰,父母未生更少甚么?师曰,露柱轮拳歌雪曲聻。僧掀倒禅床,师曰,山僧招得。

问,文殊是七佛之师,因甚出女子定不得。师曰,桑树猪擦背。曰,罔明乃下方菩萨,为甚么出得女子定。师曰,池塘鸭洗头。

问,如何是禅?师曰,合取狗口。曰,如何是道?师曰,一去二三里。曰,如何是向上事?师曰,向上问将来。僧拟开口,师曰,错。曰,语也未曾。问,错个甚么?师曰,你适来问向上事那?曰,是。师便打趁去。

问,你也死,我也死,烧做一堆灰,向甚处相见?师曰,赵州东壁挂葫芦。

问,如何是道?师曰,蓦直去。曰,如何是道中人?师曰,切忌回头转脑。

一日师与慈光论最初末后句,慈曰,如何是最初句?师曰,开门先要七件事。慈曰,如何是末后句?师曰,福建荔枝青州饼。

问,猫儿为甚爱捉老鼠?师曰,芭蕉闻雷开。曰,板鸣因甚犬吠?师曰,葵花向日转。曰,蚯蚓为甚化为百合?师曰,尺长寸短。

一僧参拜。师曰,开口即错,动念即乖。去此二途,速道速道。曰,错。师曰,将谓胡须赤,更有赤须胡。僧作礼,师曰,放过即不可。便打。

师在台山万缘庵度夏,殿上经行。僧问,即今殿倒也,和尚向甚处经行?师曰,吓煞我。曰,和尚还有怖畏心么?师曰,有。曰,如何得无去?师就地拈一木片,示之僧。曰,和尚在此过冬么?师曰,不过冬。曰,那里去?师曰,我要朝峨嵋去。曰,朝峨嵋图甚么?师曰,不图甚么。曰,不图甚么何用去朝。师曰,只要踏破草鞋。

一日有兵马过关次,一僧向师曰,有八万四千兵马来拏和尚,作么生躲避?师曰,不躲避。曰,还怕么?师曰,不怕。曰,恁么被他拏去。师引颈向前曰,请请。僧拟议。师呵呵大笑曰,直须我拏你始得。便掌。

问僧那里来,曰,六安来。师曰,六安出好茶,是否?曰,是。师曰,何不将出供养老僧?僧喝,师曰,舍不得便休,乱叫作么?曰,错会不少。师曰,途中达摩大师向你道甚么?僧拟议,师曰,果然错会不少。

问,如何是接初机底句?师曰,徒劳跋涉山川,须识旧时这个。如何是辨衲僧底句?师曰,木马嘶风去不向,铁牛吸尽西江水。如何是行正令底句?师曰,八替对十三,髑髅血淋淋。如何是立乾坤底句?师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

问,如何是佛?师曰,泪出痛肠。

五台山有一尊宿,设十二问,请师着语。龙泉把断牢关,不通凡圣,为甚公然出入?师曰,官不容针,私通车马。

清凉山一草一木,无非文殊大智境界,为甚此中人,愚者多,智者少?师曰,炉鞴之所多钝铁。

插箭岭事传千古,岭即不问箭在甚么处?师曰,苍天,苍天。

清凉石神用难测,为甚么不包罗五顶,反居五顶之内?师曰,多少人向者里着倒。

狮子窝不容异兽,为甚此问虎豹成群?师曰,可惜许澡浴池。凡夫尘垢理宜洗涤,彼圣童子本无净垢,为甚随例入浴?师曰,快赠他一匣肥皂。

狮子返踯奋迅绝尘,为何遗迹于石?师曰,与天下做榜样。

龙蟠树既是龙蟠,风雨雷电时,为甚不脱然飞去?师曰,飞去即祸生。

金刚窟凡圣交参,为甚石门常闭?师曰,理合如是。

既是清凉圣境,心净即土净,为甚容宰杀沟?师曰,明眼人难瞒。

菩萨每念众生等心济运,喇嘛具何地修行而为菩萨顶戴?师曰,将谓胡须赤,更有赤须胡。

不成佛,不化石,许说牛心,今牛成佛而心化石。何谓牛心?师曰,瓮里何曾走却鳖。

一日师与丘居士论道,次士曰,大道本无言,无言不显道。师曰,如何是道?士便喝。师曰,这是喝如何是道?士默然,师曰,何不问老僧?士曰,如何是道?师曰,家家有路透长安。士又问,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师曰,铁蛇钻入金刚眼。士复求颂,师述曰,万法归一,二五成十。更问如何西方日出?士又问,青州布衫重七斤意旨如何?师曰, 陀耶娑诃。士曰,请和尚再示一遍。师曰,忘却了也。

居士问,如何是弟子本分事?师曰,穿衣吃饭。士曰,不穿衣不吃饭时如何?师曰,白冻自饿谁怜你?

一日二居士齐出问话,师便打。士无语,师曰,一箭落双雕。

问,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毕竟唤作甚么?师曰,山僧不辞向你道,只恐你错会。曰,不得有语,不得无语又作么生师曰今日被你问得口哑曰速道速道师和声便打。

梁居士问红炉飞片雪意旨如何师曰有眼者见士请师示偈乃述偈曰红炉片雪要见便见拟议思量堕坑落堑又曰红炉片雪飞午夜木鸡啼会得个中意眼上两朵眉。

印月书记十问请师着语贵莫贵乎轮王髻中珠除却此珠还有高过者么师曰一有多种二无两般。

皇天无二道圣人无两心因甚如来会底迦叶会不得师曰若不同床睡焉知被底穿。

东土宗旨建自达磨达磨未来东土以前还有成佛人也无师曰破驴脊上足苍蝇。

常啼菩萨呼卖心肝设若无心肝又卖个甚么师曰河里无鱼市上有。

大鉴一字不识因甚大庾岭亲书老卢到此师曰专为流通。

沩山拨火悟道今人全身在火里因甚不悟师曰只为全身在火里。

有人有影人行影随既然相随因甚踏不着师曰踏着▆祸生。

我宗无语句诸上公案是有语是无语师曰野狐见解。

凿破心中心生灭两俱亡不知此外还有进步也无师曰死水不藏龙。

这一着子三世诸佛历代祖师满口道不出既道不出将甚么唤作这一着子师曰老僧却疑曰学人疑此事未明和尚乃了事之人还疑个甚么师曰老僧不疑端的向你道了也。

师一日下堂值止静次乃巡香一匝有灯九盏一齐吹灭八盏至佛前高声叫曰大众连这一盏也不消得便吹灭归方丈。

师下堂乃喝一喝顾左右曰山僧这一喝落在甚么处一众无语师才坐一僧出师便展两手曰咦僧无语师便打退又一僧出师曰如何是你本分事曰脚底两茎眉师曰杜撰禅和如麻似粟曰老老大大话头也不识师曰老僧不如你。

问唤作拳头则触不唤作拳头则背唤作甚么师曰盏子扑落地碟子成七片僧礼拜师曰盏子扑落地为甚碟子成七片曰不会师曰可惜许。

一僧参南泉斩猫公案上方丈呈见解语未竟被师痛骂僧出复入作礼曰南泉斩猫意旨如何师曰王令已行天下遍将军塞外绝烟尘僧便出师随下堂唤适上方丈问话僧来僧出师曰道得即放过你道不得痛与一顿僧拟进语师便打僧无语师乱棒打退僧桩立复示颂曰南泉斩猫朝打三千赵州救猫暮打八百东西两堂首座可为人天眼目此语有负门具眼者一笑一哭又曰把定乾坤皆失色放开瓦砾也生辉直饶救得猫儿活平地无端起骨堆。

一日有医士跪师前涕泣师曰何为士曰求道师曰诸佛无上妙道愈求愈远转觅转疏士曰若不苦求弟子不知师曰道不属知不属不知士曰毕竟如何是道师曰道无毕竟道无如何士曰如师之指示越发摸索不着师曰你是大医么士曰不敢师曰甘草甜黄连苦士曰这个弟子岂有不知师曰你特煞伶俐道自远矣。

一居士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石头土块士曰此意如何师曰长江水上波士曰如何是长江水上波师曰险士无语师曰者俗汉没头浸煞了也。

一居士问倩女离魂那个是真师曰河里失钱河里捷。

一日师下堂曰参禅须要大死一番始得若要大死捏起拳头挺起脊梁看个话头看到没滋味没捞摸无天无地无人无我虚空粉碎大地平沉无一法可当情语未竟一居士出拈起苕帚曰和尚怎奈这个何师曰这个是甚么士便放下苕帚师曰拈起放下则且置只如念佛底是谁士以手作摩顶势师曰死了烧了向甚处安身立命士便绕一匝归位师笑曰情知你弄精魂。

雷居士问金刚科仪曰世尊未举以前荐得犹且不堪开口以后承当自救不了请问和尚此意如何师曰待绵山点头即向你道曰工夫如何做师曰但饥来吃饭困来打眠曰如何是见性明心之旨师曰快煎茶来与雷居士吃曰这莫便是么师曰冷水要人挑热水要人烧。

一日众居士送亡归礼谢师曰正恁么时且道亡灵向甚么处去也士便喝师曰快点茶来士无语师曰伏惟尚飨师别问一居士你试道看士曰不向和尚道师曰为甚么不向山僧道士曰弟子吃茶忙师曰何得向茶盏里躲跟。

一日师与客僧吃茶次曰某甲住底是个小道场莫好供养送和尚反来叨扰李居士曰道场无小大须要识得真道场始得僧无语师问李居士曰如何是你底真道场士便拈箸竖起师曰这个犹是假道场如何是真道场士曰弟子到这里不敢妄通消息师曰大似持钵不得诈道不饥。

梁中斗居士问云门三句还许弟子请益也无师曰一任一任曰如何是随波逐浪句师曰金乌赶玉兔如何是截断众流句师曰下却斗门通底闸更无一滴到黄河如何是函盖乾坤句师曰头顶天脚踏地士曰作家宗师天然犹在师曰是何言欤士曰世人有病向医王求医医王有病向甚么人求医师曰确士曰未在更道师笑曰你不肯老僧那士亦笑。

有一居士参三不是久未契偶于五月望日有省冲口作偈呈师求证昨日十四今朝十五云散水流石女起舞师阅竟随示一偈曰昨日十四今朝十五露柱怀胎灯笼起舞天明生个白头翁 地一声丧却母咦甜瓜彻蒂甜苦瓜连根苦。

一僧参问那里来曰这里来师打僧便喝师曰这里是甚么所在容你撒泼僧又喝师复打曰知而故犯情理难容。

问离却见闻觉知请师道师下禅床把住曰离却见闻觉知速道速道僧拟议师托开曰云有出山势水无投涧声。

问僧甚处来曰五台来师曰曾见文殊么曰曾见文殊师曰文殊向你道甚么曰教某甲向和尚说逢人不得乱统师低头归方丈诘旦师唤侍者请昨日问话僧来僧到礼拜师曰昨日公案未圆山僧休去今日又作么生僧无语师直打出方丈。

问大道本无二又道念佛底是谁且道是一是二师曰横拖铁牛耕石地曰赵州狗子因甚无佛性师曰倒骑水马下汾阳。

问如何是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师曰绣花针削铁十两曰意旨如何师曰鹭鸶腿割肉三斤。

问偷心死尽时如何师曰大地草漫漫曰偷心不死时如何师曰大地草漫漫曰和尚者两语有阶级无阶级师曰有阶级无阶级。

问天不能盖地不能载且道是个甚么师曰是个孟八郎汉曰和尚也只如此师曰莫将闲学解埋没祖师心。

问心如木石时与道相去几何师曰湖之南潭之北曰毕竟唤甚么作禅道佛法师曰烂木头曰一切总不得请和尚直指师以手搔头曰发长虽省帽风屑痒难熬僧礼拜师曰会么曰不会师曰不会更亲切问如何是父母未生前意旨师曰石女拭琴月下弹问粗言及细语皆归第一义如何是第一义师曰粗盐颗颗大细雨点点微曰学人问第一义师曰彭祖年高八百岁。

师下堂值众经行次以竹篦约曰住住众乃住师曰为甚达磨入你眼睛释迦钻你鼻孔你知么一众无语师曰若到诸方不得道龙山拖泥带水为人好拽竹篦归方丈。

问心生则种种法生且道心从何处生师曰鱼行水浊曰心灭则种种法灭且道此心灭向何处去师曰鸟飞毛落曰只如心未生时是何境界师曰马蹄囫囵牛蹄破曰毕竟唤甚么作心师曰终不敢头上安头。

问如何是阴阳主师曰管笔能书片舌能语。

问南泉斩猫意旨如何师曰风行草偃曰既为大善知识因何杀心不除师曰非公境界。

一日祥瑞禅人举憨山大师住狮子庵时因送朱太史至三门见犬绳系踞地太史指犬谓大师曰为甚金毛狮子变作狗大师曰只为多开口师曰我当时若在不恁么道梁居士曰请和尚道看师曰虽然是狗善能咬人梁拊掌称善。

问如何是本来面目师曰土块好打刀曰念佛底是谁师曰一双不是两个。

一日师闻爆竹声曰好个西来意可惜无人会一僧曰少卖弄师曰苍天中更加冤苦。

问如何是句师曰风吹雨洒曰如何是意师曰日晒火烧曰如何是句到意不到师曰水淹螃蟹曰如何是意句俱到师曰日出家家晓曰如何是意句俱不到师曰朽木盖华堂。

问无梦无想正睡着时主人公在甚么处师震威一喝僧罔措师打曰开眼说梦汉。

问如何是佛师曰西风过耳如刀割曰不会师曰来朝定有霜如雪。

问文殊是七佛之师为甚出女子定不得师曰穷不舍命曰罔明菩萨为甚出得师曰富不舍财。

一日师下堂值众经行次乃以竹篦约曰住住众齐住师曰山僧欲与诸人道一句子又恐画蛇添足遂掷下竹篦便出堂。

师过汾阳游甘露泉问住持乞水尝住持曰此水苦吃不得师曰既是甘露泉为甚反苦住持无语。

问百尺竿头如何进步师曰刹竿头上煎 子曰进后如何师擒住曰道道僧拟议师托开曰原来赚我问离心意识作么生参师曰苏嚧苏嚧 唎 唎曰不会师曰大悲咒也不会便打。

问如何是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师曰不萌枝结无花果次日僧问曰昨蒙和尚答某甲语曰不萌枝结无花果此意如何师曰昨日无此语莫谤山僧好。

一僧呈麻三斤颂师不肯僧请师颂乃曰问在答处答在问处并产完公大凭大据且道唤甚么作大凭据恐后无凭以此存照。

中斗梁居士屡至山问道师特过榆杨奉谒士因呈数十年用心之苦方有所得师曰且将居士从前所见所得尽情拈向一边只如睡醒还得一如否士愕然曰和尚正爬着我底痒处到这里却去不得师曰睡醒既不得一如生死又焉得一如生死既不得一如至如逆顺境缘到来自然被他转换不得自由自在也向来于心意识边暂时所得底于生死头边还用得着么士曰自今而后为门下弟子终不敢自欺自瞒也。

梁居士临辞相约师回南之楚士固留山庵过夏每日与师论从上公案师曰未在士曰我所见者于本分中并没有甚么奇特只是一味平常为甚和尚不肯我者何也师曰汝但无事纷扰心中甚平怗才有事来便不平怗也凡有一则淆讹公案到汝面前使去不得也有说得着底也有说不着底安得谓之无事谓之平怗者乎乃以无梦无想话深锥痛拶士说道理师曰只如牛过窗棂猫儿捉老鼠试下语看皆不契士从此大起疑情念念不去寝食俱忘一日与师言及大随以履覆龟话大段大随作怪换人眼珠乞师颂师随述曰天下众生皮包骨此个乌龟骨裹皮老婆原是女人做说与禅人更莫疑士恍然谓师曰无梦无想无见无闻正睡着时原来是这个道理至于正睡着时主人公在甚么处安身立命弟子到这里却过去不得无处下手师曰汝到这里过去不得无下手时是何道理士拟议师震威一喝便归方丈士当下有省即呈偈曰一喝分明拂袖归无心用处早成非欲知个里真消息石女生儿木马嘶师阅偈笑曰山僧今日为汝助喜乃设六问验之士曰面目虽殊其旨则一从今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头也师述偈赞曰善哉梁公离情绝见三十年来打成一片绝后再苏冷灰发焰一念万年万年一念咦橄榄叶放夜叉头芍药花开菩萨面。

问文殊七佛之师为甚出女子定不得师曰东瓜直儱侗曰罔明菩萨因甚出得师曰瓠子曲弯弯。

问唤作竹篦则触时如何师曰左眼八两曰不唤作竹篦则背时如何师曰右眼半觔曰不得有语时如何师曰三斤四十八两曰不得无语时如何师曰九九八十一僧拟进语师直打退。

问麻三斤意旨如何师曰八角磨盘空里走僧作礼师曰会得礼拜不会礼拜僧拟议师曰将谓我孤负汝却是汝孤负我便打。

问承师有言离心意识参绝凡圣路学只如心意识凡圣二路作么生离师曰金香炉下铁昆仑。

问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语未竟师曰住住只消念到这里僧拟议师打曰抛却甜桃子沿山摘醋梨。

师随众吃放参竟师唤僧来僧出侍立师即吹灭一灯僧曰此意如何师曰莫向那边会僧曰欲向那边会时如何师打曰不快漆桶。

问澄潭月朗为甚么不彻底掀翻师曰你试掀翻看僧便喝师作此相僧拟议师曰莫妄想。

一僧才出师进前曰三个孩儿打花鼓好大哥休来拦我毬门路僧拟议师便打。

一僧字如兰问如何是学人本来面目师曰荆棘远无刺芝兰近有香。

问无梦无想无见无闻主人公在甚么处师曰枕子扑落地打破常住砖僧作礼起曰某甲不会师打曰瞌睡犹未醒在。

师下堂茶罢乃唤行茶僧僧近前师覆却茶钟僧礼拜师曰不得作佛法会你作么生会僧忙然师曰却是山僧罪过。

师因病次偶出方丈遇一老宿宿曰和尚安否师曰安宿曰和尚不要动烦恼常要欢喜贵恙就好了师曰我也不欢喜也不烦恼宿曰这是大和尚底境界师厉色曰你来为甚偷常住果子吃老宿踧踖而退师大笑归方丈。

新到僧参问文殊为甚出女子定不得师曰兵来将挡曰罔明因甚出得师曰水来土掩曰某甲不会师示一颂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罗刹夜叉神头鬼脸问如何是海底泥牛衔月走师曰石压笋斜出如何是崖前石虎抱儿眠师曰悬崖花倒生如何是铁蛇钻入金刚眼师曰云开日出如何是昆仑骑象鹭鸶牵师曰雨过苔青曰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为甚狗子无师曰石人抚掌笑呵呵。

本空问去却即今言句乞指本来性空师曰你迷源来得多少时曰即今蒙和尚指示师曰若指示你我即迷源曰如何是空师曰你问我觅曰乞师垂示师示偈曰心是性体性是心用心性一如谁别谁其妄外迷源只者难洞古今凡圣如幻如梦又曰心不自心性不自性心性齐彰谁体谁用是源源迷非源谁洞老倒本空梦中说梦。

问文殊为甚出女子定不得师曰巢知风师曰罔明因甚出得师曰穴知雨乃示颂曰巢知风穴知雨直下荐得未可相许既然荐得为甚么不相许咄若到诸方但恁么举。

柏山楷禅师语录卷之四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