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已」咸丰七年,公四十七岁

正月,公在南昌。

初五日,吴公坤修克奉新县城,毕刚毅公金科由饶州率军剿贼于景德镇,遇伏阵亡。

十七日,奏报吴坤修一军迭获胜仗,克奉新县城。随折奏保吴坤修请以道员用,并保杜霖、孔广晋二员,阵亡勇弁陈有才、余瑞林请恤。又奏报江西官军克建昌、武宁二县,湖北援军收复瑞昌、德安,湖南军收复新喻、永宁等县城。附片奏:九江南北两岸水陆至二万余人之多,臣即日拟由瑞州前往九江料理联络,惟现患目疾,请赏假一月,即在军营调理。是日拜折后,出至奉新,督带吴坤修一军赴瑞州。扼扎府城东面,始合长围,掘堑周三十里,以断贼之接济。

西安将军福兴奉旨领兵千人,由浙江赴江西会剿,于是月抵南昌。二月初四日,公由瑞州回至南昌,会商军务。初九日,仍还瑞州营。

竹亭公以初四日薨于里第。十一日讣至瑞州,公大恸,仆地欲绝。次日赴告南昌及湘军各营,设次成服。十六日,驰折奏报丁忧开缺,奏称:微臣服官以来,二十余年未得一日侍养亲闱。前此母丧未周,墨绖襄事,今兹父丧,未视含殓。而军营数载,又功寡而过多,在国为一毫无补之人,在家有百身莫赎之罪。瑞州去臣家不过十日程途,即日奔丧回籍。查臣经手事件,以水师为一大端。提督杨载福、道员彭玉麟,外江。内湖,所统战船五百余号,炮位至二千余尊之多。此非臣一人所能为力,合数省之物力,各督抚之经营,杨载福等数年之战功,乃克成此一枝水军。请旨特派杨载福总统外江、内湖水师事务,彭玉麟协理水师事务,该二人必能了肃清江面之局,并请饬湖北抚臣、江西抚臣每月筹银五万,解交水营,以免饥溃。仍恳天恩准臣在籍守制,稍尽人子之心,合家感戴皇仁,实无既极!抑或赏假数月,仍赴军营效力之处,听候谕旨遵行。

江西巡抚文俊公派委督粮道李桓至瑞州营,李公续宾之弟续宜,自九江驰赴瑞州唁公。

二十一日,公与公弟国华自营启行。二十九日,抵里门。越数日,公弟国荃自吉安营奔丧回籍。

湖南巡抚骆公秉章奏报公丁父忧一折。奉上谕:“该侍郎现在江西督师,军务正当吃紧。古人墨绖从戎,原可夺情,不令回籍。惟念该侍郎素性拘谨,前因母丧未终,授以官职,具折力辞。今丁父忧,若不令其奔丧回籍,非所以遂其孝思。曾国藩著赏假三个月,回籍治丧,并赏银四百两,由湖南藩库给发,俾经理丧事。俟假满后,再赴江西督办军务,以示体恤。钦此。”

三十日,具呈骆公请代奏报奔丧到籍日期。

三月初一日,奉上谕:“曾国藩奏丁忧回籍请派员督办军务一折,业经降旨赏假三个月,回籍治丧。所有曾国藩前带水师兵勇,着派提督衔湖北郧阳镇总兵杨载福就近统带,广东惠潮嘉道彭玉麟协同调度。所需兵饷,并着官文、胡林翼、文俊源源接济,毋使缺乏。该侍郎假满后,着仍遵前旨,即赴江西督办军务,以资统率。钦此。”

安徽官军溃于桐城,皖北之贼大炽。官文公檄调李孟群督军援皖。

二十六日,公具呈骆公,请代奏谢恩赏假并银两。

四月,贼酋陈玉成由安徽纠党犯鄂境,蕲、黄以北各州县城皆扰陷。李公续宜由瑞州分军回鄂以击贼。江西吉安、临江、瑞州等府城,久攻未克,贼酋石达开率贼党往来江、楚境,为城贼之援。骆公秉章檄调王錱老湘营三千人赴江西,为雕剿游击之师。五月,石逆大股援吉安,王公錱驰往奋击,大破之。

二十二日,公以假期将满,具折奏沥陈下情,恳请终制:臣在京十四年,在军五年,祖父母、父母先后见背。生前未伸一日之养,没后又不克守三年之制,寸心愧负,实为难安。臣恭阅邸抄,大学士贾桢丁忧,皇上赏假六个月,旋因贾桢奏请终制,奉旨允其所请。臣葬事未毕,恳照贾桢之例,在籍终制。闰五月,奉上谕:“曾国藩奏沥情恳请终制一折。曾国藩在江西军营闻丁父忧,前经降旨赏假三个月,回籍治丧。俟假满时,再赴江西办农军务,以示体恤。兹据该侍郎奏称,假期将满,葬事未毕,吁准在籍终制。曾国藩本以母忧守制在籍,奉谕帮办团练。当贼氛肆扰皖、鄂,即能统带湖南船勇,墨绖从戎。数载以来。战功懋著,忠诚耿耿,朝野皆知。伊父曾麟书因闻水师偶挫,又令伊子曾国华带勇远来援应,尤属一门忠义,朕心实深嘉尚。今该侍郎以假期将满,陈请终制,并援上年贾桢奏请终制蒙允之例。览其情词恳切,原属人子不得已之苦心。惟现在江西军务未竣,该侍郎所带楚勇,素听指挥,当兹剿贼吃紧,亟应假满回营,力图报效。曾国藩身膺督兵重任,更非贾桢可比。着仍遵前旨,假满后即赴江西督办军务,并署理兵部侍郎,以资统率。俟九江克复,江面肃清,朕必赏假,令其回籍营葬,俾得忠孝两全,毫无余憾。该侍郎殚心事主,即以善承伊父教忠报国之诚,当为天下后世所共谅也。钦此。”

初三日,奉行亭公葬于湘乡二十四都周壁冲山内,丙山壬向为茔。

李元度军驻贵溪御贼,屡有功,专弁诸公函商军事。公复书谓:江西军务,刻不去怀。所以奏请终制者,实以夺情两次,乃有百世莫改之愆。至其所自愧憾者,上无以报圣主优容器使之恩,下无以答诸君子患难相从之义。常念足下与雪芹皆有极不忘者。前年困守江西,贼氛环逼,雪芹之芒鞋徒步,千里赴援;足下之力支东路,隐然巨镇。鄙人自读礼家居,回首往事,眷眷于辛苦久从之将士,尤眷眷于足下与雪芹二人。雪芹,彭公玉麟字也。

王公錱击贼于宁都州永丰县境,皆大破之。

六月初六日,公具折恭谢天恩,请开兵部侍郎署缺。又具折沥陈历年办事艰难竭蹙情形:臣处一军,概系募勇,虽能奏保官阶,不能挑补实缺。将领之在军中,权位不足以相辖,大小不足以相维。臣居兵部堂官之位,而事权反不如提镇。此其一端也。筹饷之事,如地丁漕折,劝捐抽厘,均须经地方官之手,臣职在军旅,与督抚势分主客,难以呼应灵通。此又一端也。臣办团练之始,仿照通例,刻木质关防,文曰:“钦命帮办团防查匪事务,前任礼部右侍郎之关防。”四年八月,剿贼出境,湖南巡抚咨送木印一颗,文曰:“钦命办理军务前任礼部侍郎关防。”五月正月换刻,文曰:“钦命办理军务前任礼部侍郎关防。”秋间又换刻,文曰:“钦差兵部右侍郎之关防。”臣前后所奉寄谕,援鄂援皖,筹备船炮,肃清江面,外面皆未彰奉谕旨,时有讥议。关防更换既多,往往疑为伪造。如李成谋已保至参将,周凤山已保至副将,出臣印札,以示地方官而不见信,反被诘责。甚至捐生领臣处实收,每为州县猜疑。号令所出,难以取信。此又一端也。三者其端甚微,关系甚大。臣处客寄虚县之位,又无圆通济变之才,恐终不免诒误大局。目下江西军势无意外之虞,无所容其规避,若果贼氛逼迫,当专折驰奏,请赴军营,不敢避难。若犹是平安之状,则由将军福兴、巡抚耆龄两臣会办。事权较专,提挈较捷。臣在籍守制,多数月尽数月之心;多一年,尽一年之心。疏入,奉上谕:“曾国藩以督兵大员,正当江西吃紧之际,原不应遽请息肩。惟据一再陈请,情词恳切。朕素知该侍郎并非畏难苟安之人,着照所请,准其先开兵部侍郎之缺,暂行在籍守制。江西如有缓急,即行前赴军营,以资督率。此外,各路军营,设有需才之处,经朕特旨派出,该侍郎不得再行渎请,致辜委任。钦此。”

王公錱破贼于广昌,又破贼于乐安。贼回窜吉安,周凤山等军败溃。

胡公林翼督军于黄州击贼,连破之。王刚介公国才阵亡于黄梅。

七月,楚军攻克瑞州府城,刘武烈公腾鸿阵亡。耆龄公檄调普承尧等移师会攻临江府。

八月初四日,王壮武公錱卒于乐安营次,其老湘营一军,以张运兰、王开化分领之。

十四日,奉上谕:“昨据给事中李鹤年奏曾国藩自丁父忧后,迭蒙赐金给假,褒奖慰留。此后墨绖从戎,宜为天下所共谅,岂容以终制为守,经再三渎请,请饬仍赴江西,及时图报等语。军务夺情,原属不得已之举。朕非必欲该侍郎即入仕途,然如该给事中所奏,亦可见移孝作忠,经权并用,公论自在人心。现在江西军务,有杨载福统带,虽无须曾国藩前往,而湖南本籍逼近黔、粤,贼氛未息,团练筹防,均关紧要。该侍郎负一乡重望,自当极力图维,急思报称。所有李鹤年原折,着抄给阅看。钦此。”

李公续宜引军渡江,至黄州,会鄂军克蕲水、广济、黄梅、击小池口贼垒,破平之。湖北全境肃清。胡公林翼至小池口。督诸军合攻九江。

九月初八日,官军水陆齐举,克湖口县城,攻破梅家洲贼垒,内湖、外江水师始合。初九日,公具折复奏:臣两奉谕旨,现在江西军务办理得手,自可无庸前往。湖南目下全省肃清,臣仍当暂行守制。如果贼氛不靖,应须团练筹防之处,届时商之抚臣,奏明办理。臣自到籍以来,日夕惶悚,欲守制,则无以报九重之鸿恩;欲夺情,则无以谢万世之清议。惟盼各路军事日有起色,即微臣寸心亦得以稍安。附片奏称:此后不轻具胜奏事,前在江西经手未完事件,拟函致江西抚臣耆龄,请其代奏。疏入,奉朱批:“江西军务渐有起色,即楚南亦就肃清。汝可暂守礼庐,仍应候旨。大臣出处,以国事为重,抒忠即为全孝,所谓惧清议之訾,犹觉过于拘执也。钦此。”

十三日,杨公载福督水师破小姑山贼卡。二十一日,克彭泽县,拔其伪城,乘胜而下,连克望江、东流,直抵安庆城外。进克铜陵县,又拔其伪城二座,逐北千里,遂与定海镇之红单船相接。红单船见楚师旗帜大惊,以为神。杨公分银米火药以饷下游船兵,皆大感服,仍率水师回汩湖口。自公在衡州创立舟师,苦战四载,至是克奏奇功,肃清江面之势成矣。

胡公林翼以水面一军,本自公建立,杨公载福、彭公玉麟皆经公识拔于风尘之中,所统将弁,皆公旧部。遂于二十四日在九江营次,驰奏起复水师统将以一事权一折。奉上谕:“曾国藩丁忧后,奏派杨载福总统内湖、外江水师,彭玉麟协同办理。业经明降谕旨,允其所请。朕因该侍郎恳请终制,情词恳切,且江西军务渐有起色,是以令其暂守礼庐等因。钦此。”

湘军之攻吉安也,公弟国荃所部湘勇曰吉字营。夏间周凤山之败,公弟国荃方在籍,而吉字营独全军而退,保守安福。于是江西巡抚耆龄公奏请起复曾国荃治吉安,旋令总统吉安各军。公居礼庐,眷念江西援军连失刘腾鸿、王錱二劲将。于国荃之行也,反复训诫,以和辑营伍、联络官绅与夫攻战之法,至数千言,并令辞总统之任。十月,公弟国荃抵安福,约会各军,并集吉安城外。十一月,石达开纠贼党由皖入江犯湖口。李公续宜击破之。贼由饶、抚疾趋吉安,官军合力迎击,破贼于吉水县之三曲滩,城围逐合。

十二月初八日,楚军克临江府城。刘公长佑因病回籍,其所部勇,并归萧公启江总统,而之刘公坤一分领之,进攻抚州。张公运兰等进军建昌府。于时江西西路仅吉安、九江两城未复而已。

公治军五载,粮台无定处。经涉三省,头绪繁多。公于读礼之次,酌拟报销大概规模,于是月具折咨江西巡抚附奏。奏称:臣处一军,未经奏派大员综理粮台,亦无专司之员,始终其事。越境剿贼,用银渐多。历时既久,散漫难清。拟将水陆各军分为数大款,在臣处领饷之月日截清起讫,归臣处报销。至若经手人员,如同知陶寿玉、知府李瀚章、道员裕麟、厉云官、礼部员外郎胡大任、廿晋等,经臣前后派委,分处江、楚各省,俟江西军务将毕,即饬该员等为臣办理报销事件,造册送部。如有款目不符,著赔追缴之处,皆臣一身承认,不与该员等相干。请旨饬部核议施行。附奏报邓辅纶捐造战船请叙一片,注销李新华捐案一片。

是岁,安徽之贼,与河南之捻匪相结,党众炽盛。安徽巡抚福济罢职,以李孟群署理巡抚。钦差大臣都统胜保与副都御史袁甲三,均驻皖、豫之交,督办军务。又以翁同书为安徽巡抚。

十一月,德兴阿公克瓜洲,张公国梁克镇江府。

「戊午」咸丰八年,公四十八岁

正月,公在里第卜宅兆,将谋迁葬。公过罗忠节公家、刘武烈公家,慰其老亲,抚其孤子。又至刘公蓉家小住二日,畅谈忘倦。江西巡抚耆龄公奏委公弟国荃总理吉安攻剿事务。

二月,行小祥礼,公弟国华除服。公与弟国华议立家庙,祀曾祖以下,置祭由四十六亩,庙中庋藏御赐衣物若干事,诰命十一轴,祖考遗念衣履、儿砚、宗器、祭器若干件,书籍数千卷,分条记注于簿。公之为学,雅重礼典,国朝尚书徐公乾学《读礼通考》,秦文恭公蕙田更为《五礼通考》,二书皆公素所服膺。自上年奉讳家居以来,日取二书,昕夕研校,读之数反。凡几筵奠祭,必参考古今,衷于至是而后已。

三月,公弟国华出,从军于九江,李公续宾留之军中,遇事谘之。

户部议复东征一军,水陆各营报销规模,如公前疏中所拟,奉旨依议。公初行军,粮台设于水次,总属于内银钱所。公之回里也,彭公玉麟兼综理之。公致书胡公林翼商立报销局,又致书彭公玉麟筹拨恤银数千两,给内湖、外江水师殉难员弁及陆军平江营殉难员弁之家。如褚汝航、夏鉴、林源恩、唐得升、白人虎、伍宏銮六人,尤公所加意。又如毕金科之在饶州,力战死绥,李元度之驻贵溪,坚忍扼守屡悍巨股,均以公不在军中,赏与恤为之缺然。公恒自谓负之。李元度军驻贵溪两年,贼酋石达开由江西窜入浙江之境,连陷城邑。胡公林翼奏保李元度,请旨饬令率所部平江勇前赴浙江,择要扼守,以遏贼锋,并由鄂省筹银一万两以资之,从公所请也。

四月初七日,水陆两军合攻九江府城,克之,屠戮无遗。二十日,萧公启江、刘公坤一等克复抚州府城。

二十四日,张公运兰、王公开化等克复建昌府城。贼悉窜入浙江境。将军福兴驻军广信,奉旨切责,以总兵周天受督办浙江防剿事宜。寻诏和春兼督江浙军务。

李公续宾补授浙江布政史,既克浔城,军威大振,浙人官都中者奏请其移军援浙,浙中官绅争催其督师赴任。适逆酋陈玉成窜扰皖、鄂之交,城邑多陷,势方大炽。李公续宾率师回援。五月,击败于黄安、麻城,克之,楚境以清。官文公、胡公林翼会奏统筹东征大局:先剿皖北,次及皖南,节节扫荡,请以陆路军事专属之李续宾,奉旨奖嘉。寻复奉旨:“李续宾加巡抚衔,军入皖境后,得专折奏事。而调湘军之在江西东路者,悉移师以援浙。”

五月二十一日,奉上谕:“前因江西贼匪窜入浙江,恐周天受资望较浅,未能统率众军,复谕和春前往督办。兹据和春奏现在患病未痊,刻难就道。东南大局攸关,必须声威素著之大员督率各军,方能措置裕如。曾国藩开缺回籍,计将服阕。现在江西抚、建均经克复,止余吉安一府,有曾国荃、刘腾鹤等兵勇,足敷剿办。前谕耆龄饬令萧启江、张运兰、王开化等驰援浙江。该员等皆系曾国藩旧部,所带勇丁,得曾国藩调遣,可期得力。本日已明降谕旨,令曾国藩驰驿前往浙江办理军务。着骆秉章即传旨,令该侍郎迅赴江西,督率萧启江等星驰赴援浙境,与周天受等各军,力图扫荡。该侍郎前此墨绖从戎,不辞劳瘁,朕所深悉。现当浙省军务吃紧之时,谅能仰体朕意,毋负委任。何日足程,并着迅速奏闻,以慰廑念。钦此。”

二十五日,骆公秉章具疏奏称:现在援江各军将领,均前侍郎曾国藩所深知之人,非其同乡,即其旧部,若令其统带赴浙,则将士一心,于大局必有所济。且江、浙本属泽国,利用舟师,杨载福、彭玉麟两军皆系曾国藩旧部。曾国藩统陆师赴浙,或从常山更造战船,顺流而下;或派船由长江入太湖,溯流而上。江南大军既免后顾之虞,援浙陆军亦得戈船之助。其勇饷一项,拟由湖南每月筹解饷银二万两。请旨饬下湖北抚臣胡林翼每月筹解银二万两,专供曾国藩军之用。六月,奉上谕:“骆秉章奏分拨楚军援浙,并请饬曾国藩统率前往,与前降谕旨适相符合。每月筹解银二万两,作为援浙勇饷,实能统筹大局,不分畛域,着即照办。该侍郎兵力既精,饷需又足,必当迅奏肤功也。钦此。”

初三日,接奉谕旨。初七日,公治装由家启行。初九日,过湘乡县城。十二日,抵长沙,与骆公秉章、左公宗棠会商军事。刻木质关防,其文曰:“钦命办理浙江军务前任兵部侍郎关防。”具札调派萧启江、张运兰、王开化等湘军由江西抚、建一路,拔营进驻铅山县之河口镇。公拟由水路东下,过九江登陆,会军于河口,督师以赴浙。骆公派委主薄吴国佐管带练勇千二百人,隶公麾下。公札令由陆路先赴江西。

十七日,具折恭报起程日期,并陈明进兵援浙之道。奉朱批:“汝此次奉命即行,足证关心大局,忠勇可尚。俟抵营后,迅将如何布置进剿机宜,由驿驰奏可也。钦此。”是日又会奏萧启江请假两月回籍一片。

十九日,由长沙登舟。

二十四日,行抵武昌,与胡公林翼会商进兵之路、筹饷之数、大营转运粮台报销各事。留署中旬日。鄂省协饷二万两,亦奉旨允准饬拨。公素称胡公才大心细,事无巨细,虚衷商度。胡公亦悉心力代为之谋,谈议每至夜分不息。

七月初三日,由武昌解缆。初四日,泊巴河。公弟国华、李公续宾、续宜、彭公玉麟等先后谒见于巴河,筹商陆营统领营官哨长及随营委员章程、兵勇行军止营出队之法。李公续宾派拨湘勇二营,以副将朱品隆、唐义训领之,隶公麾下,以为亲兵营。公与李公议改修湘乡忠义祠。李公捐银二千两,公捐银一千两,以为之倡。

十一日,行抵九江府,致祭塔忠武公祠。杨公载福来见公。

十二日,舟次湖口。彭公玉麟修建水师昭忠祠于石钟山,祀楚军水师之死事者萧公捷三以上弁动夫役等凡数千人。十五日,公至昭忠祠致祭,遍赏外江、内湖水勇,为钱二千二百余贯,札调朱品涤、唐义训率所部勇先行赴河口镇。

公之初出也,以肃清江面为期。公自驻水营,设粮台于水次。至是楚、皖江面以渐廊清。下游虽有贼踪,势不得复逞。贼酋石达开由江西窜扰浙、闽边界,所陷郡县,不复踞守,渐成流寇之势。公督师援浙,舍舟而登陆。治兵转饷,均改前规。设立报销总局于湖口,札调李瀚章来江总理报销局,清厘东征水陆各毕饷糈收发之数,分款核销。设陆路随营粮台,派委喻吉三、彭山屺,带勇数百以护之。武昌、九江、贵溪皆设转运局,南昌省城设支应局,札委道员李元度、知府王勋综理营务处,札委陆营管理银钱所、军械所、发审所、公牍案卷各员弁十有余人。

二十一日,舟抵南昌,与巡抚耆龄公会商军饷。札撤前年江省所较楚军支应炮位子药三局,以所余硝磺水器之属归于陆军支领。撤遣李大雄、腾加洪两营。其上年在江西差委员弁,分别撤留。是时楚军在江西者,张运兰、萧启江所领两军,已集于河口镇,合以朱品隆等军,共万余人。共刘公长佑一军,经江西巡抚派委,由抚州移防杉关;李元度一军,亦奏派由贵溪拔营援浙。贼既解浙江衢州之围,由处州窜入福建,分股由浦城窜出二度关,围攻广丰、玉山二县。广信戒严。李元度力守二城,击贼却之。寻接公札委办营务处,以所部平江勇属沈公葆桢权领之。

二十四日,公由南昌解缆,泊瑞洪。江西水师道员刘干浔来见公。途次奉上谕:“前因浙江军务紧急,谕令曾国藩赴浙剿办,现在衢州业已解围,处州等府县亦相继克复,境内颇匪,不难克日肃清。惟闽省浦城、崇安、建阳、松溪、政和等处,贼势蔓延,亟应赶紧剿办。和春等现饬总兵周天培于浙浙兵勇内,挑选精锐三千数百名,由龙泉一带进剿;饶廷选带漳州兵勇,亦驰往浦城;曾国藩业已奏报起程,着即以援师之师,由江西铅山直捣崇安,相机进剿。迅将闽省各匪一律扫除,毋少延误。钦此。”又奉上谕:“总兵李定泰,前令帮办和春军务,此时周天受等会剿窜闽各匪,着总归曾国藩调度。钦此。”又奉上谕:“署福建漳州镇总兵周天受,着加恩赏还提督衔,即着驰往福建,与周天培、饶廷选、张腾蛟等分路进剿、俟前任侍郎曾国藩到后,即归曾国藩调度。钦此。”

是月胡公林翼丁母忧,解任回籍。谕官文兼署巡抚事。

八月初八日,公抵河口营。沈葆桢、李元度来见。

札各营营官支发勇粮,每日每名领银一钱四分,夫粮每名一钱,画一定制。楚军在江西境内者,迭被乡团截杀,多至数十百人。公出示晓谕各兵勇,严禁骚扰。又出示晓谕团练,禁毋得妄杀人。委员提各案证讯鞫得实,按法处办。

十二日,驰奏遵旨援闽拟即日由崇安进剿、并陈明现在贼情军势一折。又奏报闽贼窜扑广丰、玉山两县,官军力战获胜,两城解围一折。奏称:李元度自从军以来,备尝艰险,百折不回。臣丁忧回籍,该员以孤军支拄东路,屡能以少胜众。此次力保两城,有裨大局。请赏加按察使衔,并给勇号。阵亡弁勇易金榜、李传纶、龚茂发、张应龙、龚拱纶、李家纯、黄查七名请恤。附片奏调游击喻吉三随营差遣。又奏:此次由江入闽,应于广信府城、铅山县城设立粮台,转运米粮军火等件已札委驻防广信之九江道沈葆桢兼理。臣军粮台,并委在藩道员雷维翰经理铅山水陆转运。又札调李元度带所部平江勇一营,随臣赴闽办理营务处。余勇并交沈葆桢接管,留防广信。札调王勋来营会办营务处。又会奏九江府城建立提督塔齐布祠,湖口建立水师昭忠祠。臣在途次,经历两处,见其祠宇将次工竣,请敕下地方官春秋致祭。又奏湘乡县城捐建忠义祠汇祀阵亡员弁勇丁一折。附片奏:湖南补用知府李瀚章,在臣军粮台经手最久,该员现回庐州原籍,应令迅来湖口水营办理报销。所请皆奉旨允之。公弟国荃督各营攻克吉安府城。江西全省肃清。江西、湖南巡抚会奏。保曾国荃以知府遇缺即选,并加道衔。贼由福建邵武分股窜出铁牛关,刘公长佑击贼失利。泸溪、金豁皆失守。贼窜陷安仁县。十五日,公率军移驻弋阳县,调张运兰回军截剿。十九日,克复安仁县,贼由万年窜入饶州境,屯踞景德镇。公调吴国佐会剿安仁之贼。吴国佐追贼于万年,小挫,帮办营官刘本杰阵亡。

二十四日,驰奏闽贼窜入江西,官军克复安仁一折。随折奏保道员张运兰、知府王文瑞二员,阵亡千总周玉田请恤。附片奏阵亡知县刘本杰请恤。又片奏请旨敕四川督臣每月筹银二万两,由湖北转解行营。又片奏同知胡兼善在营病故,请恤。

二十七日,公拔营赴云际关。二十九日,行抵双港,闻警驻营。闽中之贼,分大股回窜新城县。吉安余匪窜陷崇仁、宜黄两县。抚州、建昌两郡戒严。公调张运兰一军进剿新城。公改道南趋建昌。

九月初二日,李元度请假回籍。

刘公长佑击贼于新城,大破之。贼退回闽境,崇仁、宜黄股匪亦窜入闽境。

初七日,公行抵金谿,闻新城大捷。初九日,抵建昌府,驻军城外。刘公长佑来见公。

公登麻姑山,周览建昌形势,高下远近攻守之途,浚濠坚垒,委弁勇严守垒门,每夜亲巡查之。委员弁专司更鼓,晨昏漏刻,毋得参差。委员分巡营垒附近数里之地,严禁赌博及吸食鸦片之馆。出示晓谕弁勇,严禁强索夫役,抑勒货物。每日传见哨长三人,察其材力能否,密为记注。

十三日,驰折奏移师建昌,商筹抚、建各府防剿事宜,拟从杉关入闽剿贼。附片请给捐生纪以凤等执照。

萧公启江假满还江西,抵建昌大营。公调张运兰一军,由杉关进剿,萧启江一军由广昌进剿,派吴国佐一军为后路策应。时闽中贼氛方炽,官绅函牍迭至,催公赴援。而岭路崎岖难行,天雨不止,疾疫大作,不能速进。

公弟国荃克吉安后,撤遣所部之勇回湘。所统湖南援军各营,亦先后遗回湖南境。自率所部勇千人,从公于建昌。二十六日,抵大营。公留其勇为亲兵,谓之护卫军。其营官、哨长,亦每日传见数人,视其能者,奖拔之。公弟国荃留营十余日。李公瀚章由庐州应调来营。公核定在营委员夫役等薪水口粮章程,查核火器大小,炮位、抬枪、鸟枪等项,所食子药多少轻重之数,为表以记之。

十月十一日,公弟国荃回湘,公送之行,以课子读书为属。

十六日,具折秦保玉山、广丰守城案内出力员弁,开单请奖。又驰奏调派官军分道入闽,并陈现在办理情形一折。附片奏报:疾疫盛行,从前所未见。张运兰、萧启江、吴佐国等军,报病多者千数百人,少或数百人,臣亦不忍亟催其进。刘长佑一军,积劳过深,患病尤众,请移驻抚州调理。奉上谕:“曾国藩奏办理情形,朕亦不为遥制。该侍郎惟当督饬将士,相机剿办。探知何处有贼,即由何处进剿,以期迅歼丑类。至建昌等属疾疫流行,各营兵勇现多染病,着该侍郎妥为拊循,俾得迅速调治,无误军行。钦此。”

李忠武公续宾、公弟愍烈公国华于巴河相见,别后督军入皖。八月,克太湖、潜山。九月,克桐城、舒城。兵势甚锐。时庐州复陷,贼屯聚三河镇,李公续宾督军攻三河贼垒。是月,贼酋陈玉成纠合大股援贼,连营围之。官军全覆,李公赴敌阵亡,公弟国华及在军员弁兵勇从殉难者六千人。湘军精锐歼焉!舒城、桐城后路之军,相率溃退,楚、皖之间大震!都兴阿公由宿、太进攻安庆之师,亦退屯鄂境。李公续宜抚定溃卒,屯于黄州。官文公奏请公移师援皖。奉寄谕以江西援闽之军疾疫方盛,难以跋涉长途。诏起复胡林翼署理湖北巡抚,督办军务,以援皖北。

是月,公编记江、浙、皖、闽各省府州县,所属山川厄塞,逐日记注,以为常课。出示晓谕被贼州县流亡户口,招集复业。

十一月,公闻三河之警,悲恸填膺,减食数日,作《母弟温甫哀词》。专遣弁勇,间行入皖北,收觅骸骨。

公核定大营阅视操练之期。每月逢三日,阅步箭刀矛之属,逢八日阅马箭火器之属。其时江西乡团犹有截杀楚勇之案。公作《爱民歌》一篇,令军中习诵之。张公运兰进军福建邵武府,贼已悉数南窜,由汀州窜扰江西赣州,南安之境。萧公启江军至石城县,值潮勇为匪,扰乱县境萧公捕讨平之。皖北军覆后,贼之在景德镇者,乘势益张,江西之兵进剿失利。公乃调萧启江剿江西南路之贼,调张运兰回军建昌,移剿景德镇,与刘于浔水师会剿。

二十六日,驰奏分调官军追剿闽省窜贼,移剿景德镇股匪一折,附片奏萧启江军过石城讨捕潮匪一案。又奏探明贼踪大略一片。

胡公林翼营葬甫毕,驰至湖北接受关防,进驻黄州,拊循士卒,人心稍安。刘公长佑因军中多病,由抚州撤遣楚勇回籍。

骆公秉章奏陈军情缓急,请公由江援皖。奉上谕:“皖北贼势鸱张,楚省边防吃紧,谅曾国藩亦必有探报。此时闽省之贼已南趋漳、泉,距江西渐远,若照骆秉章所请,令该侍郎移师赴皖,而留萧启江所部四千余人防守江西,亦未始非权衡缓急之计。惟曾国藩所部各军多染疾疫,前奏尚须休息。且景德镇尚有大股逆匪,随剿随进,亦非计日可到。着曾国藩豫为筹度。如果闽省兵勇足资剿办,而江西边境防剿有人,自以赴援皖省尤为紧要。不独庐州省城可收南北夹攻之效,即上窜湖北之路,亦可藉资堵扼。倘因汀州等处尚须兵力,一时不能移军,或须俟景镇股匪歼除,再回楚北,亦着斟酌具奏。钦此。”

十二月十一日,公具折复奏:近日贼势,以皖江南北两岸为最重。皖南太山绵亘,自山以北,久为粤匪出没之区;自山以南,现惟婺源县、景德镇两处有贼。皖北贼势浩大,实倍甚于皖南。论大局之轻重,则宜并力江北,以图清中原;论目前之缓急,则宜先攻景镇,保全湖口。臣已札张运兰一军驰剿景镇。至福建之贼,为数无多,其回窜江西者,已饬萧启江一军迅速追剿。奉朱批:“所拟尚属妥协。钦此。”公又附片奏目疾请假一月,在营调理。

李公鸿章来谒于建昌,因留幕中。

十五日,李元度假满来营,王勋请假回籍。

十七日,张公运兰等军至景德镇,吴国佐遇贼军败,公批饬责之,令其撤营回湘。

贼陷南安府城,萧公启江进军攻之。张公运兰击贼于景德镇,破之。

是岁二月,和春公、张公国梁克秣陵关,复进攻金陵。诏授何桂清为两江总督。前江西巡抚张芾督办皖南军务,驻徽州。七月,江南大营筑长围于金陵以困贼。九月,德兴阿军大溃于浦口,贼复陷扬州府城及仪征、天长、六合等县,温壮勇公绍原死于六合。张公国梁引兵渡江,克扬州。十月,捻匪李兆受以天长归顺,更名世忠。十二月,戴武烈公文英、邓忠武公绍良剿贼于宁国府之黄池湾沚,先后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