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

李世民(599—649),高祖李渊次子。祖籍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西北),徙居长安(今陕西西安)。隋末助李渊起兵反隋,多所建树。武德元年(618),为尚书令,进封秦王。后以玄武门兵变,太子建成、齐王元吉被杀,因立为太子,不久即帝位。贞观二十三年卒,谥文皇帝,庙号太宗。天宝十三载(754),追尊为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世民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善于纳谏,经济发展,国力强盛,形成了历史上有名的“贞观之治”。理政之馀,常游息文艺,曾先后开设文学馆、弘文馆,招延文学之士,与之讨论经义,纂辑类书,杂以文咏唱和。能诗文,善书法,尤笃爱《兰亭集序》。原有《唐太宗集》三十卷,又曾撰《帝苑》四卷,《凌烟阁功臣赞》一卷,俱已佚。《全唐文》编其文七卷,《唐文拾遗》辑补其文三十六篇。今人有整理本《唐太宗集》,陕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出版。

王羲之论[1]

书契之兴[2],肇乎中古[3],绳文鸟迹[4],不足可观。末代去朴归华,舒笺点翰[5],争相夸尚,竞其工拙。伯英临池之妙,无复馀踪[6];师宜悬帐之奇,罕有遗迹[7]。逮乎钟、王以降[8],略可言焉。钟虽擅美一时,亦为迥绝,论其尽善,或有所疑。至于布纤浓,分疏密,霞舒云卷,无所间然[9]。但其体则古而不今,字则长而逾制,语其大量,以此为瑕[10]。献之虽有父风[11],殊非新巧。观其字势疏瘦,如隆冬之枯树;览其笔踪拘束,若严家之饿隶[12]。其枯树也,虽槎枿而无曲伸[13];其饿隶也,则羁羸而不放纵。兼斯二者,故翰墨之病欤!子云近出[14],擅名江表[15],然仅得成书,无丈夫之气,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卧王濛于纸中[16],坐徐偃于笔下[17];虽秃千兔之翰[18],聚无一毫之筋,穷万榖之皮[19],敛无半分之骨;以兹播美,非其滥名邪!此数子者,皆誉过其实。所以详察古今,研精篆素[20],尽善尽美,其惟王逸少乎!观其点曳之工[21],裁成之妙,烟霏露结,状若断而还连;凤翥龙蟠[22],势如斜而反直。玩之不觉为倦,览之莫识其端,心慕手追,此人而已。其馀区区之类[23],何足论哉!

晋书》卷八〇

虞世南上《圣德论》手诏[24]

卿所论太美,但朕德甚寡薄,恐有识者窥卿[25],为后人所笑。卿引古昔无为而治,朕未敢拟伦[26],比之近代,乍逾之耳[27]。卿睹朕之始,未见朕之终,宜付秘书[28],若朕能慎终如初,则可为也。如违此道,不用后代笑卿焉。

《全唐文》卷五

魏徵手诏[29]

省频抗表,诚极忠款,言穷切至[30]。披览忘倦,每达宵分[31]。非公体国情深,匪躬义重[32],岂能示以良图,救其不及。朕在衡门[33],尚惟童幼,未渐师保之训,罕闻先达之言[34]。值隋祚分离[35],万邦涂炭,惵惵黔黎[36],庇身无所。朕自二九之年,有怀拯溺,发愤投袂,便提干戈,蒙犯霜露,东西征伐,日不暇给,居无宁岁[37]。降苍昊之灵,禀庙堂之略,义旗所指,触向平夷[38]。弱水流沙,并通轩之使;被发左衽,化为冠盖之域[39]。正朔所颁[40],无远弗届[41]。及恭承宝历[42],寅奉帝国[43],垂拱无为,氛埃静息,于兹十有一载矣。盖股肱罄帷幄之谋,爪牙竭熊罴之力[44],协德同心,以致于此。自惟寡薄[45],厚享斯休[46],每以大宝神器[47],忧深责重,尝惧万几多旷[48],四聪不达,何尝不战战兢兢,坐以待旦。询于公卿,以至隶皂[49],推以赤心,庶几刑措[50]。但顷年以来,祸衅既极[51],又缺嘉偶[52],荼毒未几,悲伤继及[53]。凡在生灵,孰胜哀痛,岁序屡迁,触目摧感[54]。自尔以来,心虑恍惚,当食忘味,中宵废寝。是以三思万虑,或失毫厘,刑赏之乖[55],实繇于此[56]。昔者,徇齐睿知,资风牧以致隆平;翼善钦明,赖稷契以康至道[57]。然后文德武功,载勒于钟石[58];淳风至德,永传于竹素[59]。克播鸿名[60],永为称首[61]。朕以虚薄,多惭往代。若不任舟楫,岂能济彼巨川[62];非藉盐梅,安得调夫鼎味[63]。朕闻晋武帝自平吴以后[64],务在骄奢,不复留心治政。何曾退朝[65],谓其子劭曰:“吾每见主上,不论经国远图,但说平生常语,此非贻厥子孙者也。尔身犹可以免。”[66]指诸孙曰:“此等必遇乱。”及孙绥,果为淫刑所戮。前史美之,以为明于先见。朕意不然,谓曾之不忠,其罪大矣。夫为人臣,当进思竭诚,退思补过,将顺其美,规救其恶,所以为治也。曾位极台司[67],名器隆重[68]。当直词正谏,论道佐时,今乃退有后言[69],进无廷谏,以为明智,不亦谬乎?颠而不扶,安用彼相[70]?公之所谏,朕闻过矣。当置之几案,事等弦韦[71],必望收彼桑榆[72],期之岁暮,不亦康哉良哉!独惭于往日,若鱼若水[73];遂爽于当今[74],迟复嘉谋。犯而无隐,朕将虚衿靖志,敬伫德音[75]。

《全唐文》卷六

长孙无忌请诛段志冲手诏[76]

朕闻以德下人者昌,以贵高人者亡[77]。是以五岳凌霄,四海亘地[78],纳污藏疾,无损高深。志冲欲以匹夫解位天子[79],朕若有罪,是其直也;若当无罪,是其狂也。譬尺雾障天,不亏于大,寸云遮日,何损于明。今卿等皆欲致以极刑,意所不忍。可更详议,任流远方[80]。

《全唐文》卷八

* * *

[1] 本文是李世民为《晋书·王羲之传》所写的传论。王羲之(303—361),字逸少,琅邪临沂(今属山东)人,居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因曾官右军将军,故世又称王右军。工诗文,而以书法著称,后世推为“书圣”。文中作者对书法史上几位著名书家之优长与缺陷作了评析,高度赞扬王羲之的书法造诣与特点,并表达了对其由衷地倾慕之情。文章虽以骈句行文,却文气贯通,没有雕琢滞涩之感。

[2] 书契:指文字。书,文字。契,刻。古以刀刻字于龟甲、竹木等,故称。

[3] 中古:古人关于中古时代,说法不一,这里指尧舜之际。

[4] 绳文鸟迹:绳文,上古用以记时的绳结。人类在创造文字前,以结绳来记事。《易·系辞下》:“上古结绳而治。”鸟迹,传说仓颉所创造的文字。汉许慎《说文解字·序》:“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蹏迒之迹……初造书契。”

[5] 舒笺点翰:谓以毛笔在纸上书写。笺,本指用来写信、诗等的小幅精美纸张,此代纸。翰,毛笔。其意本为鸟的羽毛,因古以羽毛为笔,后遂以为毛笔的代称。

[6] “伯英”句:谓张芝精妙的书法现在却未见流传下来。伯英,东汉张芝(?—192?)字。张芝敦煌酒泉(今属甘肃)人,善草书,后脱去旧习,省减章草点划波磔,创为“今草”,三国时韦诞誉其为“草圣”,晋王羲之亦对之颇推崇,父子二人(羲之、献之)草书都深受其影响。临池,张芝学书用功甚勤,晋卫恒四体书势》谓其“凡家之衣帛,必书而后练之。临池学书,池水尽黑”。后以临池指学习书法,又为书法的代称。

[7] “师宜”句:谓师宜官受人喜爱的书法,也很少见到踪迹。师宜,即师宜官,东汉南阳(今属河南)人。灵帝好书法,时多能者,而师宜官为最,其书大则一字径丈,小则方寸千言。悬帐,相传师宜官不欲人学其书法,书后辄灭其迹,而梁鹄窃学之。梁曾得罪曹操,后曹破荆州,梁自缚诣曹,在秘书勤书自效,曹操将其手迹悬诸帐中,或钉壁上玩赏之,以为胜过师宜官。事见《晋书·卫恒传》。

[8] 钟、王:指钟繇、王羲之。钟繇(151—230),字元长,颍川长社(今河南长葛东)人。三国魏大臣,书法家。其书师法曹喜、蔡邕、刘德昇,博取众长,兼善各体,尤精隶、楷,与王羲之并称“钟王”。

[9] “至于”句:指钟繇的书法在笔画、结构与布局上所呈现的舒展收拢变化之态,极尽自然之妙。无所间然,谓没有可非议批评的。

[10] 瑕:小缺点。

[11] 献之:即王献之(344—386)。字子敬,王羲之第七子。善丹青,工书,尤长草隶,与其父齐名,世称“二王”。时人以为其书骨力不及乃父,而逸气媚趣过之。

[12] 严家之饿隶:形容书法风格拘谨乏力。严家,家规严厉的人家。饿隶,困乏的奴仆。《淮南子·说山训》:“宁一月饥,无一月饿。”高诱注:“饥,食不足。饿,困乏也。”

[13] 槎枿(chá niè 查聂):老株经砍伐后新生的枝条。《文选张衡《东京赋》:“山无槎枿,畋不胎,草木蕃庑,鸟兽阜滋。”薛综注:“斜砍曰槎,斩而复生曰枿。”

[14] 子云:即萧子云(487—549)。字景乔,南朝梁诗人、书法家。书善草隶,时人多称誉之。

[15] 江表:指长江以南地区。自中原人来看,其地在长江之外,故称。

[16] 王濛:濛(309—347),字仲祖,东晋书法家,晋阳(今山西太原)人。少放诞不羁,不为乡曲所齿,晚节克己励行,有风流美誉。善隶书,美姿容,与刘惔齐名,时称风流者,以二人为宗。

[17] 徐偃:即徐偃王。相传为周穆王时徐国国君,《尸子》卷下及《荀子·非相》杨倞注谓其有筋而无骨,偃仰而不能俯,故称偃王。

[18] 千兔之翰:谓数量众多之毛笔。古时毛笔多以兔毫制成,故毛笔又称兔毫、兔翰。

[19] 万榖(ɡǔ 谷)之皮:指大量纸张。榖树皮纤维坚韧,可作造纸原料,以榖树皮所造的纸,称榖皮纸。三国吴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其下维榖》:“榖,幽州人谓之榖桑,或曰楮桑,荆扬交广谓之榖……今江南人续其皮以为布,又捣以为纸,谓之榖皮纸。”

[20] 研精篆素:谓精心钻研书法。篆素,本指写篆书于素帛,此代指书法。《文选》左思《吴都赋》:“鸟策篆素,玉牒石记。”李善注:“篆素,篆书于素也。”

[21] 点曳(yè 业):此指书法上点划运笔之法。

[22] 凤翥(zhù著)龙蟠:形容书法体势飞扬健举、变化多姿,犹如凤凰之飞舞,蛟龙之盘曲。翥,飞举的样子。

[23] 区区:凡庸。

[24] 贞观六年(632)闰八月,秘书少监虞世南向李世民上《圣德论》,此为李世民答虞世南的手诏。大约《圣德论》对李世民的功德多有颂赞,将之与上古无为而治的帝王相提并论,故李世民在答诏中表示愧不敢当,并以慎终如初、始终如一自期。虞世南(558—638),字伯施,越州馀姚(今属浙江)人。历仕陈、隋、唐三朝。入唐后累历太子舍人、著作郎兼弘文馆学士、秘书少监、秘书监等职,封永兴县公,为太宗朝著名文士。李世民对之颇礼敬,曾谓其德行、忠直、博学、文辞、书翰为五绝。其书法亦名重一时,与欧阳询、褚遂良、薛稷并称唐初四大家。

[25] 窥:此处意为猜测。

[26] 拟伦:比拟,伦比。

[27] 乍逾之耳:谓略有超越。乍,初,刚刚。

[28] 秘书:此指秘书省。唐秘书省领太史、著作二局。

[29] 据《资治通鉴·唐纪一一》载,贞观十一年(637)七月,魏徵上疏希望太宗用人以信,指出“诚能慎选君子,以礼信用之,何忧不治!不然,危亡之期,未可保也”,太宗手诏褒美,并节引本文“昔晋武帝平吴之后”数语,知此文乃李世民为魏徵此次上疏谏言所作答诏。文中李世民在肯定魏徵忠贞直言的同时,对自己早年以天下为己任、征讨四方的戎马生涯,即位后兢兢业业、竭诚求治的愿望,近年屡遭不幸、身心交瘁的内心痛苦以及由此导致的刑罚乖措之失,作了回顾与检讨,最后希望魏徵竭尽其诚,直言以谏,同时亦表示了自己恭以待之的态度。

[30] “省频”三句:据《资治通鉴·唐纪一一》载,贞观十一年,魏徵曾数次上疏谏诤时事。抗表,向皇帝上奏章。忠款,忠诚。

[31] 宵分:夜半。

[32] 匪躬:忠心耿耿,不顾自身。《易·蹇》:“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孔颖达疏:“尽忠于君,匪以私身之故而不往济君,故曰:匪躬之顾。”

[33] 衡门:简陋的房屋,为贫者所居。此代指李氏父子建立唐王朝前之居所。

[34] “未渐”二句:谓未得到过老师的训诲,也很少听到明达之人的议论。渐,滋润。师保,师与保之合称,均为古代教导王室子弟的官。

[35] 隋祚分离:隋朝的统治分崩离析。祚,指君位、国统。

[36] 惵(dié喋)惵黔黎:恐惧不安的百姓。惵惵,恐惧貌。黔黎,平民百姓。

[37] “朕自”数句:谓其自十八岁起,即有拯救百姓于水火、干一番大事业的志向。后来即手执兵器,不避风霜,东征西讨,每天都感到时间不够用,一年中难得有安宁。二九之年,即十八岁。《旧唐书·太宗本纪》载,李渊守太原时,李世民十八岁,即潜图义举,折节下士,推财养客。有怀拯溺,谓拯救黎民于水深火热的怀抱。发愤投袂,此谓情绪激动。投袂,甩袖。袂,衣袖。

[38] “降苍昊”数句:谓凭借上天神灵之助与祖宗所赐予的谋略,起义大军的旗帜所向,一触即平。降、禀,此处均为赐予、赋予之意。

[39] “弱水”二句:言李唐开拓疆域,文治所及,达于极远之地。弱水、流沙,古时所指不一,此泛指西部极远的地方。《后汉书·西域列传》:“或云其国(大秦国)西有弱水、流沙,近西王母所居处,几于日所入也。”轩之使,古代使臣的代称。《文选》张协《七命》:“语不传于轩,地不被乎正朔。”李善注引《风俗通》:“秦周常以八月轩使采异代方言,藏之秘府。”被发左衽,头发披散不束,衣襟掩向左边。这是古时中原地区以外少数民族的装束打扮。此指边远的少数民族地区。冠盖之域,指使者来往的地区。冠盖,此处与轩之使同义,指使者。

[40] 正朔所颁:指李唐王朝统治所达之区域。正朔,帝王新颁布的历法。古代帝王易姓换代,必改正朔。《礼记·大传》:“立权度量,考文章,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异器械,别衣服,此其所得与民变革者也。”孔颖达疏:“改正朔者,正,谓年始;朔,谓月初,言王者得政示从我始,改故用新,随寅丑子所损也。周子、殷丑、夏寅,是改正也;周半夜,殷鸡鸣、夏平旦,是易朔也。”

[41] 届:至,到。《尚书·大禹谟》:“惟德动天,无远弗届。”孔安国传:“届,至也。”

[42] 宝历:指皇位。

[43] 寅:恭敬。

[44] “盖股肱”二句:谓文臣竭忠谋划于内,武将尽力用命于外。股肱,本指大腿与胳膊,后以之指辅佐大臣。《尚书·益稷》:“臣作朕股肱耳目。”孔颖达疏:“君为元首,臣为股肱耳目,大体如一身也。足行、手取、耳听、目视,身虽百体,四者为大,故举以为言。”爪牙、熊罴,代指武将。熊罴,两种猛兽,后常用以比喻勇士或雄师劲旅。《尚书·康王之诰》:“则亦有熊罴之士,不二心之臣,保乂王家。”孔安国传:“言文武既圣,则亦有勇猛如熊罴之士,忠一不二心之臣,共治安王家。”

[45] 自惟寡薄:言自思自己才德薄弱。惟,句中助词,无实义。

[46] 休:美,福禄。

[47] 大宝神器:本指代表国家政权的实物,如玉玺、宝鼎等,后用以指帝位、皇权。

[48] 万几多旷:谓政务多有阙失。万几,指帝王日常所处理的纷繁复杂的政务。旷,荒废。

[49] 隶皂:官衙里的下级差役。

[50] 刑措:不用刑罚。措,置、不用之意。

[51] 祸衅既极:谓灾害、祸乱接连不断。极,通“亟”,急速。

[52] 又缺嘉偶:嘉偶,佳妻。按,太宗皇后长孙氏以贤德称,贞观十年六月去世,故有此叹。

[53] “荼毒”二句:谓遭受残害不久,又接以悲伤之事。荼毒,毒害、残害。此指上文所云的“祸衅”。悲伤继及,指长孙皇后去世事。

[54] 摧感:极为感伤。摧,极,至。

[55] 乖:错失、谬误。

[56] 繇:通“由”。

[57] “徇齐”二句:意谓黄帝敏慧睿智,凭借风后、力牧达到了兴隆治平的盛世,虞舜敬肃明察,依靠稷、契来推行其治天下的至道。徇齐,《史记·五帝本纪》:“黄帝者,少典之子……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裴骃集解:“徇,疾;齐,速也。言圣德幼而疾速也。”引申为敏慧。风牧,风后、力牧。二人为黄帝时名臣。《史记·五帝本纪》:“(黄帝)举风后、力牧、常先、大鸿以治民。”张守节正义:“四人皆帝臣也。”钦明,本谓敬肃明察,后用为对帝王之颂词。稷契,舜时两位贤臣。稷为农事之官,教民播种五谷;契为司徒,掌民之教化。

[58] 载勒于钟石:谓载录功业于钟鼎及山石。勒,刻。钟,钟鼎一类的器皿。商、周时钟鼎多铸有文字。石,山石。古人常刻石以纪功。

[59] 竹素:竹简、丝帛。二者为纸张发明前的书写材料,此以之代史书。

[60] 鸿名:大名、盛名。

[61] 称首:犹言第一。

[62] 济:渡过。

[63] “非藉”二句:盐咸梅酸,是两种重要的调味品。后以盐梅喻贤才,盐梅之调代指大臣协助帝王治理天下。

[64] 晋武帝:即司马炎(236—290)。炎字安世,河内温县(今属河南)人,司马昭之子。魏咸熙二年(265)继司马昭为相国、晋王,不久代魏称帝,建立晋朝,泰始元年至太熙元年(265—290)在位。

[65] 何曾:字颖考,陈国阳夏(今河南太康)人。曹魏时官司徒。司马懿与曹爽争权,曾与司马懿共进退。司马炎代魏,曾亦预其谋。晋初任丞相、太傅等职。性豪奢,穷极奢靡,饮馔滋味,过于王者,至日食万钱,尤曰无下箸处。其子邵尤过之。《晋书》有传。

[66] “谓其子”数句:按,据《晋书·何曾传》所附《何遵传》,此语乃对其子何遵所说。作者为此诏时,《晋书》尚未修成(《晋书》修成于贞观十八至二十年间),此处作何邵,与《晋书》不同。何遵,何邵庶兄。

[67] 台司:指中央官署。何曾在晋曾先后任丞相、太尉、司徒、太傅等职,故云。后世则以台司指御史台职司。

[68] 名器:本指用以别等级贵贱的名号与车服仪制,此指官阶职衔。

[69] 退有后言:谓(当面顺从)退后又非议之。语出《尚书·益稷》:“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孔颖达疏:“我有违道,汝当以义辅成我,汝无得知我违非而对面从我,退而后更有言,云我不可辅也。”

[70] “颠而不扶”二句:意谓将要摔倒了而(助手)不去搀扶,那又何必用助手呢。《论语·季氏》:“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语本此。

[71] 弦韦:《韩非子·观行》:“西门豹之性急,故佩韦以自缓;董安于之性缓,故佩弦以自急。故以有馀补不足,以长续短之谓明主。”后以“弦韦”喻警戒与规劝。

[72] 桑榆:指日暮。因日落时光照桑榆树端,故有此喻。后也用以指事之后期阶段。

[73] 若鱼若水:比喻君臣之相得无间。《三国志·诸葛亮传》:“于是(先主)与亮情好日密。关羽、张飞等不悦,先主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愿诸君勿复言。’”

[74] 爽:差失。

[75] 敬伫德音:恭敬的等待着你的有益的言辞。德音,犹善言。对别人言辞的敬称。

[76] 《册府元龟》卷一五○载,贞观二十二年(648)九月(《资治通鉴·唐纪一四》作贞观二十一年八月),齐州人段志冲上封事,请太宗致政于太子,太子闻之,忧形于色,发言流涕。长孙无忌等上疏请诛段志冲,太宗手诏云云,下即节引此文,则此文之作,当在贞观二十二年(或二十一年)。段志冲封事所议,事涉太宗父子权力转移,极为敏感,故太子闻言忧虑流涕。此诏中,李世民不同意长孙无忌等人诛杀段志冲的意见,并以五岳四海纳污藏疾为喻,显示了其博大能容的胸襟气量。不过自文末请“更详议,任流远方”看,李世民对段志冲仍是有所忌恨不满的。长孙无忌(?—659),字辅机,一字辅几,河南洛阳(今属河南)人,太宗长孙皇后之兄。该博文史,性通悟,有筹略。贞观中,累历显要,官至太子太师、同中书门下三品。高宗即位,进拜太尉,仍同中书门下三品。因反对高宗立武则天为后,被诬流黔州,自缢而死。段志冲,事迹不详,据《册府元龟》及《资治通鉴》所叙,当为齐州人。

[77] “以德下人”二句:意谓以谦卑之德待人就会兴旺,以骄贵之态凌人就会导致败亡。

[78] 亘:萦绕。

[79] 解位天子:使天子解除其权位。

[80] 任流远方:听凭将其流放到边远之地。流,将犯人放逐的一种刑罚,又称流刑,为古代五刑之一。

魏徵

魏徵(580—643),字玄成,馆陶(今属河北)人。少孤贫,落拓有大志,好读书,多所通涉。隋末李密起兵,召为典书记。密败归唐,自请安辑山东,复为窦建德所获,署为起居舍人。建德败,西入关,太子建成引为洗马。太宗即位,擢为谏议大夫,封巨鹿县男,拜尚书右丞。后进侍中,加左光禄大夫,进封郑国公,世因称魏郑公。卒赠司空、相州都督,谥文贞。徵辅佐太宗,每犯颜直谏,多所匡益,有“诤臣”之誉。贞观中诏修前代史,徵领其事,《隋书》之“序论”及《梁书》、《陈书》、《齐书》之“总论”皆出其手。于文学反对齐梁浮靡文风,倡融合南北文学之长,开初唐文学改革先声。文以谏议政论文见长,有雄直之气,多剀切之词,骈中带散,对后世奏议文颇有影响。两《唐书》有传。

遗表稿[1]

天下之事,有善有恶。任善人则国安,用恶人则国乱。公卿之内,情有爱憎,憎者惟见其恶,爱者惟见其善[2]。爱憎之间,所宜详审。若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去邪勿疑,任贤勿贰[3],可以兴矣[4]。

《全唐文》卷一三九

论时政第二疏[5]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6];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望国之治,虽在下愚[7],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8],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9]。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者也。凡百元首[10],承天景命[11],莫不殷忧而道著[12],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13],岂其取之易而守之难乎!昔取之而有馀,今守之而不足,何也[14]?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15]。虽董之以严刑[16],震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17]。怨不在大[18],可畏惟人[19]。载舟覆舟[20],所宜深慎。奔车朽索,其可忽乎[21]?

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22];将有作[23],则思知止以安人[24];念高危,则思谦冲以自牧[25];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26];乐盘游[27],则思三驱以为度[28];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29];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30];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31]。总此十思,宏兹九德[32],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33],可以养松乔之寿[34]。鸣琴垂拱,不言而化[35],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36],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全唐文》卷一三九

十渐疏[37]

臣观自古帝王,受图定鼎[38],皆欲传之万代,贻厥孙谋[39]。故其垂拱岩廊[40],布政天下,其语道也,必先淳朴而抑浮华;其论人也,必贵忠良而鄙邪佞[41];言制度也,则绝奢靡而崇俭约;谈物产也,则重谷帛而贱珍奇。然受命之初,皆遵之以成治,稍安之后,多反之而败俗。其故何哉?岂不以居万乘之尊[42],有四海之富,出言而莫己逆,所为而人必从,公道溺於私情,礼节亏于嗜欲故也!语曰:“非知之难,行之惟难;非行之难,终之斯难。”[43]斯言信矣!伏惟陛下年甫弱冠[44],大拯横流[45],削平区宇[46],肇开帝业[47]。贞观之初,时方克壮[48],抑损嗜欲,躬行节俭,内外康宁,遂臻至治[49]。论功则汤、武不足方,语德则尧、舜未为远[50]。臣自擢居左右,十有馀年,每侍帷幄[51],屡奉明旨,常许仁义之道守之而不失;俭约之志终始而不渝。一言兴邦,斯之谓也[52]。德音在耳,敢忘之乎?而顷年已来[53],稍乖曩志[54]。敦朴之理,渐不克终[55]。谨以所闻,列之如左[56]:

陛下贞观之初,无为无欲。清静之化,远被遐荒[57]。考之于今,其风渐堕,听言则远超于上圣,论事则未逾于中主[58]。何以言之?汉文晋武[59],俱非上哲。汉文辞千里之马[60],晋武焚雉头之裘[61]。今则求骏马于万里,市珍奇于域外,取怪于道路,见轻于戎狄。此其渐不克终一也。

昔子贡问理人于孔子,孔子曰:“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子贡曰:“何其畏哉?”子曰:“不以道遵之,则吾雠也。若何其无畏?”[62]故《尚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为人上者,奈何不敬?”[63]陛下贞观之始,视人如伤[64]。恤其勤劳,爱民犹子。每存简约,无所营为。顷年已来,意在奢纵,忽忘卑俭,轻用人力。乃云百姓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自古已来,未有由百姓逸乐而致倾败者也。何有逆畏其骄逸而故欲劳役者哉!恐非兴邦之至言,岂安人之长算[65]?此其渐不克终二也。

陛下贞观之初,损己以利物。至于今日,纵欲以劳人。卑俭之迹岁改,骄奢之情日异[66]。虽忧人之言不绝于口,而乐身之事实切于心。或时欲有所营,虑人致谏,乃云若不为此不便我身。人臣之情,何可复争?此直意在杜谏者之口,岂曰择善而行者乎?此其渐不克终三也。

立身成败,在于所染[67]。兰芷鲍鱼,与之俱化[68]。慎乎所习,不可不思。陛下贞观之初,砥砺名节[69],不私于物,唯善是与。亲爱君子,疏斥小人。今则不然,轻亵小人,礼重君子。重君子也,敬而远之;轻小人也,狎而近之。近之则不见其非,远之则莫知其是。莫知其是,则不间而自疏[70];不见其非,则有时而自昵[71]。昵近小人,非致理之道;疏远君子,岂兴邦之义?此其渐不克终四也。

《尚书》曰:“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人乃足。犬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奇兽,弗育于国。”[72]陛下贞观之初,动遵尧、舜,捐金抵璧[73],反朴还淳。顷年已来,好尚奇异。难得之货无远不臻,珍玩之作无时能止。上好奢靡而望下敦朴,未之有也。末作滋兴而求丰实[74],其不可得亦已明矣。此其渐不克终五也。

贞观之初,求贤如渴。善人所举,信而任之。取其所长,恒恐不及[75]。近岁已来,由心好恶。或众善举而用之,或一人毁而弃之;或积年任而用之,或一朝疑而远之。夫行有素履,事有成迹。所毁之人,未必可信于所举;积年之行,不应顿失于一朝。君子之怀,蹈仁义而宏大德;小人之性,好谗佞以为身谋。陛下不审察其根源,而轻为之臧否[76],是使守道者日疏,干求者日进。所以人思苟免,莫能尽力。此其渐不克终六也。

陛下初登大位,高居深视。事惟清静,心无嗜欲。内除毕弋之物[77],外绝畋猎之源。数载之后,不能固志。虽无十旬之逸,或过三驱之礼[78]。遂使盘游之娱见讥于百姓;鹰犬之贡远及于四夷。或时教习之处,道路遥远,侵晨而出[79],入夜方还。以驰骋为欢,莫虑不虞之变。事之不测,其可救乎?此其渐不终七也。

孔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80]然则君之待臣,义不可薄。陛下初践大位,敬以接下。君恩下流,臣情上达,咸思竭力,心无所隐。顷年已来,多所忽略。或外官充使,奏事入朝,思睹阙庭[81],将陈所见。欲言则颜色不接[82],欲请又恩礼不加。间因所短,诘其细过[83],虽有聪辩之略,莫能申其忠款。而望上下同心,君臣交泰,不亦难乎?此其渐不克终八也。

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84]。四者前王所以致福[85],通贤以为深诫。陛下贞观之初,孜孜不怠。屈已从人,恒若不足。顷年已来,微有矜放[86]。恃功业之大,意蔑前王[87];负圣智之明,心轻当代。此傲之长也。欲有所为,皆取遂意[88]。纵或抑情从谏,终是不能忘怀。此欲之纵也。志在嬉游,情无厌倦。虽未全妨政事,不复专心治道。此乐将极也。率土乂安[89],四夷款服[90],仍远劳士马,问罪遐裔[91]。此志将满也。亲狎者阿旨而不肯言,疏远者畏威而莫敢谏,积而不已,将亏圣德。此其渐不克终九也。

昔陶唐、成汤之时,非无灾患[92],称其圣德者,以其有始有终,无为无欲,遇灾则极其忧勤,时安则不骄不逸故也。贞观之初,频年霜旱。畿内户口,并就关外。携负老幼,来往数千,曾无一户逃亡,一人怨苦[93]。此诚由识陛下矜育之怀[94],所以至死无携贰[95]。顷年已来,疲于徭役,关中之人[96],劳弊尤甚。杂匠之徒,下日悉留和雇[97]。正兵之辈,上番多别驱使[98]。和市之物[99],不绝于乡闾;递送之夫,相继于道路。既有所弊,易为惊扰,脱因水旱[100],谷麦不收,恐百姓之心,不能如前日之宁帖[101]。此其渐不克终十也。

臣闻祸福无门,唯人所召[102]。人无衅焉,妖不妄作[103]。伏惟陛下统天御[104],十有三年。道洽寰中[105],威加海外。年谷丰稔[106],礼教聿兴[107]。比屋逾于可封,菽粟同于水火[108]。暨乎今岁[109],天灾流行。炎气致旱,乃远被于郡国;凶丑作孽[110],忽近起于毂下[111]。夫天何言哉?垂象示诫[112]。斯诚陛下惊惧之辰,忧勤之日也。若见诫而惧,择善而从,同周文之小心,追殷汤之罪己[113],前王所以致理者勤而行之,今时所以败德者思而改之,与物更新,易人视听,则宝祚无疆[114],普天幸甚。何祸败之有乎?然则社稷安危,国家理乱,在于一人而已。当今太平之基,既崇极天之峻;九仞之积,犹亏一篑之功[115]。千载休期,时难再得。明王可为而不为,微臣所以郁结而长叹者也。臣诚愚鄙,不达事机,略举所见十条,辄以上闻圣听。伏愿陛下采臣狂瞽之言,参以刍荛之议[116],冀千虑一得,衮职有补[117],则死日生年,甘从斧钺[118]。

《全唐文》卷一四〇

* * *

[1] 本文题下原有“谨按:《魏郑公谏录》:‘徵亡,太宗遣人至宅,就求其书,得遗表一纸,始立稿草,字皆难识,惟有数行,乃稍可分辨’云云”数句,或为清《全唐文》馆臣所加。又,“徵亡,太宗遣人至宅”数句亦见于两《唐书·魏徵传》,则此文当是魏徵贞观十七年正月临终前遗表的草稿。魏徵向以直言敢谏称,临终上表,犹不忘告诫太宗离却爱憎、任贤去邪,以安国兴邦。虽寥寥数语,而一代名臣忠耿风范可见。

[2] “公卿之内”数句:意谓国君对于公卿大臣,往往由于个人感情因素而产生主观上的爱憎,对所憎者,只看到其不好的一面,对所爱者只看到其好的一面。

[3] “去邪”二句:《尚书·大禹谟》:“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贰,不信任,怀疑。

[4] 兴:兴旺,昌盛。

[5] 贞观十一年(637)正月至七月,魏徵连上四疏,指陈时政得失。本文为第二疏,约作于本年四月。文从维护唐王朝长治久安出发,告诫李世民应居安思危,深所戒惧,修德推诚,简能择善,使群臣各尽所能,以期垂拱无为而天下大治。

[6] 浚:疏通。

[7] 下愚:极愚蠢的人。《论语·阳货》:“唯上智与下愚不移。”

[8] “人君”二句:神器,见前李世民《答魏徵手诏》注〔19〕。域中之大,指寰宇中至大者,语出《老子》二十五章:“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四大,而王居其一。”

[9] 无疆:无穷,永远。

[10] 凡百元首:所有的君主。凡百,一切,所有。《诗·小雅·雨无正》:“凡百君子,各敬尔身。”郑玄笺:“凡百君子,谓众在位者。”元首,国君,君主。

[11] 承天景命:禀受上天所付的帝王之命。景命,大命。《诗·大雅·既醉》:“君子万年,景命有仆。”郑玄笺:“成王女(汝)既有万年之寿,天之大命又附著于女(汝)。”

[12] 殷忧:深切之忧。《文选》陆机《叹逝赋》:“在殷忧而弗违,夫何云乎失道。”李善注:“殷,深也。”

[13] “有善始”二句:语本《诗·大雅·荡》:“天生烝民,其命匪谌,弥不有初,鲜克有终。”意谓有良好开始的很多,能够贯彻到底的却很少。

[14] “昔取”二句:谓当初夺取天下时,积德行义而有馀,现在守天下却表现的很不够,这是为什么呢?

[15] “竭诚”二句:竭诚待人,那么像吴、越(这样的仇国)也会团结得如一人一样,以居傲的态度待人,即使骨肉之亲也会变得形同路人。吴、越,春秋时两个诸侯国,曾因战争而结为仇雠。

[16] 董之以严刑:以严厉的刑罚去纠正。董,正。纠正、修正。

[17] “终苟免”二句:最终也不过是侥幸免于刑罚而不会心怀仁义,表面上显得恭顺而内心却不会服气。

[18] 怨不在大:《尚书·康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孔颖达疏:“人之怨不在大事,或由小事而起。虽小事而起,亦不恒在小事,因小至大。”

[19] 惟人:《尚书·君奭》:“惟人,在后嗣子孙。”孔颖达疏:“惟今天下众人,共诚心存我后嗣子孙。”人,指众人。

[20] 载舟覆舟:《荀子·王制》:“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语本之。

[21] “奔车”二句:意谓对于危险应该保持警惕。奔车朽索,倾覆的车子、腐朽的绳子,喻应当戒惧的危险之事。奔,通“偾”、“贲”,覆败。忽,轻视,怠慢。

[22] 知足:《老子》四十四章:“知足不辱。”

[23] 作:谓兴造宫室等。

[24] 知止:《老子》四十四章:“知止不殆。”

[25] 谦冲以自牧:以谦恭冲和修养自己的品德。谦冲,谦虚。冲,虚。自牧,自我修养。《易·谦》:“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孔颖达疏:“恒以谦卑自养其德也。”

[26] 江海下百川:《老子》六十六章:“江海所以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下百川,居百川之下。

[27] 盘游:游乐。《尚书·五子之歌》:“(太康)乃盘游无度,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孔传:“盘乐游逸无法度。”

[28] 三驱以为度:古王者田猎之制,谓田猎时须让开一面,三面驱赶,以示好生之德。语本《易·比》“九五显比,王用三驱”。此谓狩猎活动当有所节制。

[29] 黜恶:斥退邪恶之人。

[30] 无因喜以谬赏:不因个人的喜好而错加褒赏。

[31] 无因怒而滥刑:不因个人的愤怒而滥施刑罚。

[32] 九德:古所谓贤人所具备的九种品德。九德所指,说法不一。《尚书·皋陶谟》以“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彊而义”为九德。《左传·昭公二十八年》以“心能制义曰度,德正应和曰莫,照临四方曰明,勤施无私曰类,教诲不倦曰长,赏庆刑威曰君,慈和遍服曰顺,择善而从之曰比,经天纬地曰文”称为九德。《逸周书·常训》则云“九德:忠、信、敬、刚、柔、和、固、贞、顺。”

[33] 豫游:游乐。

[34] 松乔:指赤松子、王乔。俱为传说中的仙人。

[35] “鸣琴”二句:谓不须亲理政务而天下得以教化,也即无为而治。鸣琴,《吕氏春秋·察贤》:“宓子贱治单父,弹鸣琴,身不下堂而单父治。”后以之喻地方官政简刑轻,善于施治。垂拱,垂衣拱手,不亲理事务。《尚书·武成》:“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孔颖达疏:“谓所任得人,人皆称职,手无所营,下垂其拱。”

[36] 代下司职:代替下属行其职责。百司,百官。

[37] 《贞观政要》卷一〇载:“贞观十三年,魏徵恐太宗不能克终俭约,近岁颇好骄纵,上疏谏曰”云云,其疏即此文。这是魏徵最有影响的一篇疏奏。文中作者从十个方面对李世民为政未能做到慎终如初,提出了直言不讳的批评。作者用心良苦,一片至诚,言辞剀切,气势雄骏,虽用偶句,却无雕琢卑弱之弊。

[38] 受图定鼎:《尚书中侯》载:河伯曾以河图授大禹。又,《左传·宣公三年》有“成王定鼎于郏鄏”语。后因以受图、定鼎代指受命登上帝位建立王朝。

[39] 贻厥孙谋:《诗·大雅·文王有声》:“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武王烝哉!”郑玄笺:“诒,犹传也。孙,顺也。丰水犹以其润泽生草,武王岂不以其功业为事乎?以之为事,故传其所以顺天下之谋,以安其敬事之子孙,谓使行之也。”后以之指为后代子孙的将来作好安排。诒、贻义同。

[40] 岩廊:高峻的廊庑。《汉书·董仲舒传》:“盖闻虞舜时,游于岩郎之上,垂拱无为,而天下太平。”后因以借指朝廷。

[41] 鄙:轻视,蔑视。

[42] 万乘:即天子。周制,天子地方千里,能出兵车万乘,因以“万乘”为天子的代称。《孟子·梁惠王上》:“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赵岐注:“万乘,兵车万乘,谓天子也。”

[43] “非知之难”四句:《尚书·说命中》:“说拜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语本之。

[44] 年甫弱冠:年方二十。甫,方,刚刚。弱冠,二十岁。古时男子二十加冠以示成年,称弱冠。《礼记·曲礼上》:“二十曰弱,冠。”

[45] 大拯横流:谓拯救天下之祸乱。横流,喻动乱、灾祸。《春秋穀梁传序》:“孔子睹沧海之横流,乃喟然而叹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杨士勋疏:“沧海是水之大者,沧海横流喻害万物之大,犹言在上残虐之深也。”

[46] 区宇:天下。

[47] 肇开帝业:开创帝王基业。肇,始。

[48] 时方克壮:谓刚满三十岁。《贞观政要》卷一〇:“太宗曰:朕年十八便举兵,年二十四定天下,年二十九升为天子。”武德九年,李世民二十九岁,贞观元年正三十岁。壮,三十岁。《礼记·曲礼上》:“三十曰壮,有室。”

[49] 臻:达到。

[50] “论功”二句:谓其功业商汤、周武不能相比,盛德则与尧、舜不相上下。汤,商朝的开国之君。武,周武王,名发,文王之子,起兵伐纣,建立周朝。尧、舜,上古两个圣明之君,是后来儒家所推崇的理想君王。

[51] 帷幄:指帝王。以天子居处必设帷幄,故称。

[52] “一言兴邦”二句:《论语·子路》:“定公问:一言可以兴邦,有诸?”又,《贞观政要》卷六:“贞观四年,太宗谓侍臣曰:崇饰宫宇,游赏池台,帝王之所欲,百姓之所不欲。帝王所欲者放逸,百姓所不欲者劳弊。孔子云: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劳弊之事诚不可施于百姓。朕尊为帝王,富有四海,每事由己,诚能自节,若百姓不欲,必能顺其情也。”魏徵所云,或即指此。

[53] 顷年:近年。

[54] 稍乖曩志:谓稍稍背离了往日的志向。乖,背离。曩,往昔、从前。

[55] 渐不克终:谓逐渐不能坚持始终如一。克,能。

[56] 列之如左:古人书写习惯为自右而左,故云。

[57] 遐荒:边远荒僻之地。遐,远,荒远,边陲。

[58] “听言”二句:谓太宗言行不一致。听其议论之言,远远超越前代之圣君,论其行事,则未能超过中才之国主。上圣,指前代之圣贤。

[59] 汉文晋武:汉文帝与晋武帝。汉文帝刘恒(前202—前157),高祖刘邦子,在位二十三年,崇尚简朴,提倡农耕,与民休息,清静无为,汉朝经济因得恢复,政治稳定,与其子景帝刘启两代齐名,号“文景之治”。晋武帝,见前《答魏徵手诏》注〔36〕。

[60] “汉文”句:事见《汉书·贾捐之传》。文帝时有献千里马者,“诏曰:‘鸾旗在前,属车在后,吉行日五十里,师行三十里,朕千里之马,独先安之?’于是还马,与道里费,而下诏曰:‘朕不受献也,其令四方毋求来献。’”

[61] “晋武”句:事见《晋书·武帝纪》。武帝咸宁四年,“十一月辛巳,太医司马程据献雉头裘,帝以奇技异服典礼所禁,焚之于殿前。甲申,敕内外敢有犯者罪之。”

[62] “昔子贡”数句:刘向说苑·政理篇》:“子贡问治民于孔子,孔子曰:懔懔焉如以腐索御奔马。子贡曰:何其畏也?孔子曰:夫通达之国皆人也,以道导之则吾畜也,不以道导之则吾雠也。若何而毋畏?”语本之。

[63] “民惟邦本”四句:《尚书·五子之歌》:“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语本此。

[64] 视人如伤:形容帝王、官吏极为体恤百姓之疾苦。《左传·哀公元年》:“臣闻国之兴也,视民如伤,是其福也。”人,即“民”,以避太宗讳改。

[65] 长算:长远计策。

[66] “卑俭”二句:《贞观政要》卷二载,贞观四年,诏发卒修洛阳之乾元殿,时给事中张玄素上书谏云:臣闻阿房成,秦人散;章华就,楚众离;乾元毕工,隋人解体。且陛下今时功力,何如隋日?承凋残之后,役疮痍之人,费亿万之功,袭百王之弊。以此言之,恐甚于炀帝远矣。愿陛下深思之,无为由余所笑,则天下幸甚。太宗谓:卿以我不如炀帝,何如桀、纣?对曰:若此殿卒兴,所谓同归于乱。太宗叹曰:我不思量,遂至于此。因对房玄龄说,今玄素上表,洛阳实亦未宜修造,后必事理须行,露坐亦复何苦?遂停所役,并赐玄素绢五百匹。又,《资治通鉴》卷一九四载,贞观八年,中牟丞皇甫德参上言:修洛阳宫劳人,收地租厚敛,俗好高髻,盖宫中所化。上怒谓玄龄等曰:德参欲国家不役一人,不收斗租,宫人皆无发,乃可其意邪?欲治其讪谤之罪。因魏徵谏之,乃赐绢二十匹。魏徵此处所言,可与之参看。

[67] “立身”二句:谓人立身与处世的成败,与所受习染影响有极重要的关系。《墨子·所染》:“舜染于许由、伯阳,禹染于皋陶、伯益,汤染于伊尹、仲虺,武王染于太公、周公,此四者所染当,故王天下,立为天子,功名蔽天地。夏桀染于干辛、推哆,殷纣染于崇侯、恶来,厉王染于厉公长父、荣夷终,幽王染于傅公夷、蔡公榖,此四王者,所染不当,故国残身死,为天下僇。”二句本此。

[68] “兰芷”句:言人之善恶随其所受外界习染而变化。《大戴礼记·曾子疾病》:“与君子游,苾乎如入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则与之化矣;与小人游,贷乎如入鲍鱼之次,久而不闻,则与之化矣。”兰芷,兰草与白芷,为两种香草。鲍鱼,盐渍鱼,其味腥臭。此以兰芷、鲍鱼分别喻两种不同的外界影响。

[69] 砥砺名节:谓激励劝勉以立名节。

[70] 不间而自疏:不必有人离间而自然疏远。间,离间。

[71] 昵:亲近。

[72] “不作”数语:见《尚书·旅獒》。

[73] 捐金抵璧:谓不重视财物。葛洪抱朴子·外篇·安贫》:“上智不贵难得之财,故唐、虞捐金而抵璧。”

[74] 末作滋兴:指商贾浸兴。《史记·平准书》:“诸贾人末作贳贷卖买,居邑稽诸物,及商以取利者,虽无市籍,各以其物自占,率缗钱二千而一算。”

[75] 恒:常,经常。

[76] 臧否:品评,褒贬。诸葛亮《前出师表》:“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

[77] 毕弋之物:射猎用具。毕为捕兽所用之网,弋为射鸟所用系绳之箭。《诗·齐风·卢令》“序”:“襄公好田猎毕弋,而不修民事,百姓苦之。”郑玄笺:“毕,噣也;弋,缴射也。”

[78] “虽无”二句:十旬之逸,夏太康在位,耽于逸豫,畋于有洛之表,十旬不返。见前《论时政第二疏》注〔23〕引《尚书·五子之歌》。三驱之理,见前《论时政第二疏》注〔24〕。

[79] 侵晨:拂晓,天快亮时。

[80] “君使臣”二句:语见《论语·八佾》。

[81] 阙庭:朝廷。此代指皇帝。

[82] 颜色不接:不假以颜色。也即没有好脸色。

[83] 细过:小过失。

[84] “傲不可长”四句:语见《礼记·曲礼上》,四句次序略有不同。

[85] 致福:得福。

[86] 矜放:顾惜宽容。此指放松宽纵。

[87] 意蔑前王:轻视前代贤君。蔑,轻视,侮慢。

[88] “欲有”二句:谓凡有作为,只取满足自己的心意者。遂意,遂心。

[89] 率土乂安:天下太平安定。

[90] 四夷款服:四方边远之地的少数民族诚心归顺。四夷,古时对四周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轻蔑称呼。款服,诚心归附。

[91] 问罪遐裔:指对边远地区发动战争。问罪,宣布对方罪状加以声讨。遐裔,边远之地。

[92] “昔陶唐”二句:陶唐,即唐尧。帝喾之子,姓伊祁,名放勋。初封于陶,后徙于唐。成汤,商开国之君,契的后代,子姓,名履,又称天乙。夏桀无道,汤伐之,遂有天下,号曰商。相传尧时有九年之水,汤时有七年之旱。

[93] “贞观之初”数句:《贞观政要》卷一:“太宗自即位之始,霜旱为灾,米谷踊贵,突厥侵扰,州县骚然。帝志在忧人,锐精为政,崇尚节俭,大布恩德。是时自京师及河东、河南、陇右,饥馑尤甚,一匹绢才得一斗米。百姓虽东西逐食,未尝嗟怨,莫不自安。至贞观三年,关中丰熟,咸自归乡,竟无一人逃散。”可参看。

[94] 矜育之怀:矜怜养育的情怀。

[95] 至死无携贰:至死没有二心。

[96] 关中:古时关中所指范围不一,或泛指函谷关以西战国末秦故地(有时包括秦岭以南的汉中、巴蜀,有时兼有陕北、陇西);或指四关之中。晋佚名《三辅故事》:“西以散关为界,东以函谷关为界,南以武关为界,北以萧关为界,四关之中谓之关中。”《史记·高祖本纪》:“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司马贞索隐引《三辅旧事》云:“西以散关为界,东以函谷为界,二关之中谓之关中。”今指陕西境内渭河流域一带。

[97] “杂匠”二句:谓杂匠服役期满当离去之时,又雇佣其服其他杂役。《新唐书·食货志》:“用人之力,岁二十日,闰加二日,不役者,日为绢三尺,谓之庸。有事而加役二十五日者免调,三十日者租调皆免,通正役不过五十日。”此为唐一般之力役规定。下日,谓满役当下者。和雇,指给其值而雇用。

[98] “正兵”二句:谓兵员轮番上值,多被驱使别作他用。《新唐书·兵志》:“凡民年二十为兵,六十而免。凡当宿卫者番上,兵部以远近给番,五百里为五番,千里七番,一千五百里八番,二千里十番,外为十二番,皆一月上。若简留直卫者,五百里为七番,千里八番,二千里十番,外为十二番,亦月上。”

[99] 和市:官府按价向民间购物。

[100] 脱因水旱:万一由于水旱灾害。脱,万一,假使。

[101] 宁帖:安定,平静。

[102] “祸福”二句:《左传·襄公二十三年》:“闵子马见之,曰:‘子无然!祸福无门,唯人所召。’”语本之。

[103] “人无”二句:《左传·庄公十四年》:“初,内蛇与外蛇斗于郑南门中,内蛇死。六年而厉公入。公闻之,问于申曰:‘犹有妖乎?’对曰:‘人之所忌,其气焰以取之,妖由人兴也。人无衅焉,妖不自作。人弃常则妖兴,故有妖。’”

[104] :同“宇”。

[105] 道洽寰中:谓其治道周遍于天下。洽,周遍。

[106] 丰稔:犹丰熟。稔,谷物成熟。

[107] 礼教聿兴:谓推行礼义教化。

[108] “比屋”二句:意谓天下风俗纯厚,人民生活丰足。比屋逾于可封,谓礼义教化已超越了尧舜时代。比屋,犹家家户户。可封,可受旌表。《汉书·王莽传上》:“莽乃上奏曰:‘明圣之世,国多贤人,故唐虞之时,可比屋而封。’”菽粟同于水火,谓菽粟丰饶,百姓施于别人而毫不吝啬。《孟子·尽心上》:“民非水火不生活,昏暮叩人之门户求水火,无弗与者,至足矣。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

[109] 暨:至,到。

[110] 凶丑作孽:凶恶不善之人制造灾难。《资治通鉴·唐纪一一》载:贞观十三年夏四月,突厥突利可汗之弟结社率随突利入朝,因怨突利斥之,乃诬告其谋反,并因此作乱。所谓凶丑作孽当即指此。

[111] 毂下:即辇毂之下,代指京城。

[112] 垂象示诫:谓上天通过各种征象来向统治者显示警戒。《易·系辞上》:“天垂象,示吉凶。”

[113] “同周文”二句:谓此同于周文王之小心及殷汤罪己事,语本《诗》与《左传》。《诗·大雅·大明》:“大任有身,生此文王。维此文王,小心翼翼。”《左传·庄公十一年》:“臧文仲曰:‘宋其兴乎。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

[114] 宝祚:皇位。

[115] 亏一篑之功:即功亏一篑,形容差一点而未得成功。篑,竹土筐。《尚书·旅獒》:“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116] “伏愿”二句:狂瞽之言,愚妄无知之言。刍荛之议,浅陋的议论。二者皆自谦之词。

[117] 衮职:帝王的职事,亦用以指帝王。《诗·大雅·生民》:“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郑玄笺:“衮职者,不敢斥王之言也。王之职有阙辄能补之者,仲山甫也。”孔颖达疏:“衮职,实王职也。”

[118] “则死日”二句:谓(只要谏言于国君有利)受刑而死之日,如同再生之年。死日生年:《文选》曹植《求自试表》:“虽身分蜀境,首悬吴阙,犹生之年。”李善注:“傅武仲《与荆文姜书》:‘虽死之日,犹生之年。”斧钺,两种兵器,也用来指刑罚、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