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名责实是多困难的一桩工作。

“有名无实”,将幻影替代了事物的本质,其结果成为“名实俱非。”凡举某名,必予人以形式与内容的认识:矿泉水与血水的差异,定于名而生于质,别其形色,亦异其应用。一名之下,有其外延,有其内包,必如是,举其名而实以立,认其用遂明其体。古代哲人,讲学论事必先正名,既有定着,不能他假,“名”居宾位,“实”是主人,“实”既不存,“名”于何有?

但无论任何一种的主义,一派的思想,一类的政制、典章,小而至于一器、一物,初创成时,名实既立,发于本身,不待外假。历时久远,纷纭,变异,或惟“名”空存,“实”已亡散。或“名”是“实”非,另成假象。人事差违,弊害遂多。人智愈进,伪术愈歧,“名实”眩乱,是非不明。一般人为“名”所束,不敢自破,背负华耀的空壳,受痛苦损伤的实在。否则群众负其“名”,狡毒的野心者攫其“实”。此类悲剧弥漫世界,可怜的人群,有能超然自拔力行其“实”的,实居少数。

譬如“民族主义”、“生命线”一类的名,有其由来,有其涵义,但落在“英雄”们的炫示手法里,就是“名”也变成涂捏的,虚饰的外壳。而且抹上毒汁,涂上群众的血泪。“实”质完全不是本来的面目。

原始时代人民还以各种图腾作一族的表现时,为卫护一族的生存与食物的掠取,与异族争斗,以及部落间的纠纷,多属于民族性的彼此争战,不过这与后来确定“民族主义”的“名”时,自不是一回事。自从欧洲有“自由主义”的勃兴,最重要的民约思想盛行后,对于贵族专制,暴君恶行的反抗,遂出生被压迫群的要求“人权”与“自由”的热望。于是有法兰西的大革命,有意大利建国的复兴,有美国的独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