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广东方面电报往还之后,我便决定亲赴广州策动北伐。当广西各界知道我此项意图时,南宁、梧州等地均举行盛大的欢送会,情况极为热烈,令人感动。但是广西内部,此时对北伐计划的反应极不一致。大部分民众团体,乃至少数党政军机关负责人对我策动北伐的努力,都持保守的态度。他们认为广西统一不久,疮痍满目,百废待兴,我们应当与民休息。待生聚教训有相当成绩时,再图北伐,为时未晚。我则以为不然,因北伐与否,实受两种因素所支配,我们两广本身的生聚教训固属重要,北方时局的变化尤为要紧。现在我们如不趁北方军阀自行分裂向我乞援之时北伐,等待北方变乱解决,局势恢复安定,到那时再行北伐,则以彼之逸,待我之劳,绝无侥幸成功的希望。再有,广东为富庶之区,军队久驻该地未有不腐化的,我们如不趁时用兵,旷日持久,必至师老兵疲,不堪再用。因此我于5月初自南宁东下,沿途都以此义遍晓大众,然言者谆谆,而听者仍难免将信将疑。

我行抵梧州,广州方面乃派专舰来接,我遂改乘该舰东驶,于5月10日下午2时抵达广州长堤天字码头。码头上欢迎的群众,人山人海。国民政府以及党政各机关首长如谭延闿、张人杰等和各民众团体代表等都到码头之上伫立欢迎,军乐悠扬,人声鼎沸。在这欢迎行列中首先上船的便是第四军军长李济深(任潮)和广西驻穗代表白崇禧、陈雄等人。任潮和我是老友,相见甚欢。他为我一一介绍各欢迎人士。还有黄埔军校蒋校长所派的代表、时任该校教育长的方鼎英。方告诉我说,蒋校长今天太忙,未能亲自来欢迎,明日当专程来拜访云云。

在码头应酬一番之后,遂由李任潮陪同到第四军军部休息。第四军军部设在新广西会馆之内,这会馆是莫荣新督粤时所建,十分富丽堂皇。当晚便由任潮设宴洗尘,由该军各高级长官作陪。餐后我曾和任潮谈北伐大计,他极同情我的主张。只以其时国民党内部明争暗斗尚未完全平息,北伐恐一时难于实现。因广州于3月20日曾发生中山舰事变,蒋、汪为争夺党的领导权,斗争已至白热化。加以党内左右派系之争,复有共产党依违其间,推波助澜,情势甚为恶劣。汪兆铭因自觉对党政无力控制,一怒之下,称病不视事。方从苏联回国的胡汉民,以环境恶劣,无法立足。两位均在我到穗前夕,秘密赴港。党内人心惶惶,大有不可终日之势。我专程来粤策动北伐,显非其时。这些党内纠纷,我在抵穗之前,都不知其详。到此才知广州党政军各首脑部都像“泥马渡江,自身难保”,何能奢言北伐?我一旦目睹此种情况,真冷了半截。然既来之,则安之,仍须尽我最大的努力,促成此一盛举;何况我军已入湘作战,骑虎难下,欲罢不能呢。

翌日上午,蒋先生自黄埔专程来看我。他原来在党内地位并不重要,在粤军中的位置也不过是粤军总司令许崇智的参谋长。1923年秋季,奉中山之命赴苏俄报聘考察。1924年春,苏俄派顾问协助蒋氏筹办黄埔军校,遂受任为校长。在校内励精图治,气象一新。其后得苏联军事顾问的支持,获大批械弹的接济,先后成立第一、第二教导团,并以参谋长的地位,从事整顿粤军。那时粤军总司令许崇智生活浪漫,办事因循,整军大计一任蒋氏所为,于是大部分粤军的领导权,遂渐入蒋氏之手。渠乃以黄埔军校学生和教导团为基础,将所掌握的粤军彻底改造,成为其个人的军队。蒋氏并于1925年,得各友军的协助,两次东征,击破陈炯明残部。在第一次东征克复汕头时,回师消灭盘踞广州城郊勾结唐继尧的刘(震寰)、杨(希闵)反动军队。这些都使我们远道得闻,深致敬佩。1925年9月20日晨,蒋氏凭借苏联顾问的声势,突率卫士数十人,包围其长官许崇智的住宅,逼许氏立刻离开广州。申言许氏不去,渠便无法整顿部队,待渠将部队整理就绪,三个月后再请许氏回粤主持大政云云。当时我们在广西,便闻蒋氏向许氏挟持迫害而颇不以为然。不过我们都知道许总司令处在革命高潮之下,生活还这样腐化,故对蒋氏此一行动,也颇谅解他的苦衷。

那时白崇禧时常往来粤桂间,对蒋校长和黄埔军校的革命作风颇多好评,更增加我们对蒋氏的钦佩。到1926年3月20日中山舰事变时,我们也不知党中内争的底蕴,只觉当时广州有崇俄的风气,一般党人对俄国顾问敬若神明,蒋氏竟敢公然将俄顾问逮捕,遣送出境。这种行为虽迹近越权乱纪,但和阿谀外籍顾问的风气相对照,自获得我们乃至多数国人的同情心。

所以我们此次到广州,对蒋先生极具好感,加以当时党政中枢的领导人汪兆铭已离职去国,蒋氏成为广州的中心人物,促成北伐大计,第一须说服蒋氏才行。

蒋先生于上午来访,下午我即往黄埔回拜,并参观军校一切设备。当我自黄埔码头上岸时,全校教职员、学生数千人在校门前列队欢迎。该校高级官长、教员都由蒋校长一一介绍握手。何应钦、周恩来、邓演达等,那时都是第一次和我见面,但人数太多,未能一一记忆。

黄埔军校的校址原为前清广东虎门陆军速成学堂所在地,清末时此地也曾办过海军学堂。校舍经历年扩充,现在已能容纳数千人。校内井然有序,到处贴满了革命标语,革命的空气,十分浓厚。唯就技术观点说,军事教育的水准却不甚理想。因为学生入学程度既不齐(有许多系老同志保送,未经考试而入学的),而受训时期也太短。第一、二、三各期连入伍期在内,为时只有六个月;加以政治和党务课程又占据时间很多,所以军事教育在这短时期中,实学不出什么来。

蒋先生亲自导我参观全校。这时第三期已结业,第四期学生正在上课。我每到一处,蒋先生都为我略事介绍,不论在操场或讲堂,值日官都喊“立正”致敬。

参观完后,蒋先生留我在校晚餐。进膳时,只有我和蒋氏两人,所以可以畅谈。首先,我便向蒋氏陈述我策动唐生智加入革命的经过。我认为北伐时机稍纵即逝,故力主从速敦促中央决定大计。我向蒋氏陈述的内容有三点:

第一,我分析北方各军阀的形势。我说当今盘踞黄河、长江两流域实力最强的,首推曹锟、吴佩孚的直系军阀。然自1925年直奉第二次战争,由于冯玉祥倒戈,曹锟贿选总统的政府跟着倒台,吴佩孚仓皇由海道逃回汉皋以后,直系已一蹶不振;加以长江下游的孙传芳已企图独树一帜,对吴氏阳奉阴违,直系内部貌合神离,已有解体之势。唯近来吴佩孚趁张作霖、冯玉祥互争于天津一带,遂东山再起,自称“讨贼联军总司令”,整训所部,又成劲旅,虎踞武汉,正联络奉系张作霖,挥军北上进击冯玉祥的国民军。国民军一旦瓦解,吴的势力也必复振。既振之后,必趁胜战的余威,增兵入湘扫荡唐生智所部,从而南窥两粤。我们现在如不趁国民军尚在南口抵抗,吴军主力尚在华北,首尾不能相顾之时,予以雷霆万钧的一击,到吴氏坐大,在南北两战场获得全胜,巩固三湘之后,孙传芳也不敢不和吴氏一致行动,那我们北伐的时机,将一去永不复返,以后只有坐困两粤,以待吴、孙的南征了。

第二,我再分析两粤的政情。我说我们两广近十年来都处在龙济光、陆荣廷等军阀统治之下,革命势力终未真正抬头。其后总理正将残局收拾,又遭陈炯明的叛变,各小军阀的割据,地方狐鼠横行,一片糜烂。近两年来,总算天兴汉室,两广统一。现在我们如不趁时北伐,难免师老兵疲,不堪再用。尤其广东是纸醉金迷的富庶之区,往日军队驻粤,不数年间便会堕落腐化,兵骄将惰,必至天然淘汰、失败消灭而后已。龙济光、莫荣新,乃至陈炯明、杨希闵、刘震寰、许崇智各军的瓦解,前后如出一辙。现在我们若不趁两广统一之后,民心士气极盛之时,另找目标发展,以避免偷安腐化,则若辈前车不远,足为殷鉴。

第三,我又分析湘局和我们的第七军已成骑虎难下的形势。我说我虽已策动唐生智起义,驱逐赵恒惕,唯唐氏态度颇不坚定,他一面电请广西派“一旅之众”到湘桂边境声援,一面又派代表见吴佩孚,陈明去赵的苦衷,祈求吴氏谅解。其志只在做湖南的主人翁,已甚明显。至于吴氏则久已蓄意确实掌握三湘,作为侵略两粤的基地,如今师出有名,以援赵为口实,驱军南下,协助赵部叶开鑫等击破唐部于湘北。唐氏见事态严重,才请我第七军越界入湘赴援。现在我们如不借援唐之名实行北伐,唐氏一败,后患岂堪设想?更有一点,设吴氏一旦警觉,变更政略,去赵恒惕而容纳唐生智的请求,则我革命军以后欲取道湖南,问鼎中原,实非易事。所以我告诉蒋先生说,根据上述三点理由,我们非即时北伐不可。我更强调,当湘乱初起之时,唐氏乞援,我之所以未向中央征求同意,便毅然决然出师援湘,就因时机稍纵即逝,不容我们蹉跎之故。语云:“畏首畏尾,身其余几。”所幸时机未失,战事在湘南涟水两岸进入相持状态,所以我火速来穗,请求中央早定北伐大计。希望他能同情我的主张,促其早日实现。

当我滔滔不绝陈述北伐利害之时,蒋先生在一旁静听,未多发言。我反复地说了很久之后,他才说:“你初到广州,不知道广州的情形太复杂……现在如何能谈到北伐呢?”

蒋氏说时,似有无限的感慨,但是他这回答,却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泼了我一头的冷水。

那时我到广州尚不足两天,的确不知广东中央方面党政军内部的情形。汪、蒋、胡之间的暗斗,国共两党之间的摩擦等,也确实是很复杂,不像我们广西方面的单纯和团结。这时汪兆铭方负气而去,中枢无主。鲍罗廷为中山舰的事,新自海参崴赶回广州。中央党政军内部,都在酝酿新危机,他们哪里有心绪去谈北伐呢?经过这一段的观察和谈话,我才知道广州方面对北伐毫无准备。所谓北伐,在广州真连影子也看不到。而我军却早已入湘,在衡阳一带打得炮火连天。我们广西全省军民都勒缰以待,只等中央一声号令,而中央方面对我们请求的反应,却太使我伤心了。

因此,我继续向蒋先生辩白说:“正因为我们内部问题复杂,大家情绪不稳,才应该北伐,好让大家有一个新目标,一致去奋斗,以减少内部的摩擦。”

我和蒋先生反复辩论很久,蒋先生的态度仍是十分踌躇,说起话来唯唯诺诺。他同意我的见解,但是却强调事实上的困难。最后他执拗我不过,才说:“你和他们说说看。”他的意思是要我向中央方面其他同志解释一下北伐的计划再说。

我和蒋先生详谈了数小时,终于未得要领而返。这是1926年5月11日,我和蒋先生第一次的会面。我对他的印象是“严肃”、“劲气内敛”和“狠”。其后我在广州珠江的颐养园和白崇禧聊天,白氏问我对蒋先生的印象。我说:“古人有句话,叫作‘共患难易,共安乐难’,像蒋先生这样的人,恐怕共患难也不易!”白氏对我这评语也有同感。

我和蒋先生谈后,便连日分访中央各要人,酬酢几无虚日。唯其对中央党派暗讧余波未息,更无人对北伐发生兴趣。3月20日中山舰事变后,国共两党裂痕亦渐暴露。苏联顾问对北伐问题的态度极为谨慎,既不赞成,也不公然反对。中国共产党虽未公开反对北伐,但陈独秀所办的机关报《向导》周刊社论却说北伐的时机尚未成熟。所以我在广州,颇有吾道甚孤之感。

我第二个拜会的中央要人便是张人杰,张氏于汪兆铭离国后任中央政治会议的代理主席。身材瘦弱,并患瘫痪病,不能行动,平时总坐在扶手椅上,由佣人提挈以行。张氏口吃,并带浓厚的浙江口音。他既是党国元老,我对他自然十分尊敬,而张氏对我则更是恭维备至。他说:“总理去世之后,唐继尧居然用两省兵力,想来广州篡位,要不是你们在广西把他挡住,中央就糟了。”我说:“现在回想起来也很觉可怕,以我们区区不足万人的基本部队来抵抗唐继尧号称十万之师,并有沈鸿英做内应,实在是以卵击石,想不到竟凭一股革命精神把他打退了,但也是中央领导有方!”张说那时他还在上海,所有同志均为我们此一战役担忧,想不到最后居然击退唐军。这种战役不特现代所无,历史上也很少见。他又继续称赞我们以少击众,统一广西,然不自居功,愿受中央领导,使两广统一,一扫旧式军人私心自用的习气,尤为难得云云。张氏的态度极为诚恳,真使我有受宠若惊之感。

接着,我便向张氏力陈北伐的重要。张也和蒋先生一样,态度模棱两可。他说汪先生已出国,中枢政情极为复杂,出师北伐问题,宜从长考虑。我乃把我向蒋先生所说的北伐三大理由反复分析、陈述,务必请中央速定大计,否则恐有缓不济急之虞。张氏倾听良久,仍不愿表示他的主张。最后,他要我“再去和介石说说看”。张氏嗣后曾回拜我两次,但那只是礼貌上的往还,对北伐并无表示。

拜访张氏之后,我便去看谭延闿和程潜。谭、程二人都是湖南军政界的老前辈,后因和赵恒惕发生内讧,被逐出湘,率师来粤就食。所以他们对湖南的将领,尤其是唐生智衔恨极深。我向谭氏陈述我策动唐生智加入革命的经过。我说:“唐氏现受吴佩孚部的进攻,我已履行诺言出兵援助,唯恐独力难支,故有前电恳请中央诸公速定北伐大计,此番东下,志在促其实现。”可是谭氏对北伐并不起劲。他不是翰林出身,久历官场,为人极端圆滑。他听我提到唐生智,只微微一笑,说:“你要唐生智加入革命?他恐怕靠不住吧!”言谈之间,他显然是反对援唐北伐的。

程潜却没有谭氏那样含蓄和浑厚。他的个性直爽,有话即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大有恃才傲物之概。他说:“你想唐生智那小子能加入革命?他以前倚靠北洋军阀打我们;现在吴佩孚打他,你要我们去救他?且让吴佩孚把他打败了,我们好去收编他的部队。然后,我们再定计北伐不迟。”程潜说时悻悻然,似乎对唐生智余怒犹存。

总之,这两位湘籍的军事首领都反对援唐北伐,他二人都不相信唐生智真能诚心诚意参加国民革命。他们是唯恐湘局不糟,唐生智不败。但是我说,我的第七军已在湘作战,而且胜利可期。我们革命军人应以革命前途为念,捐弃前嫌,予唐以加入革命自新的机会。同时,我又把北伐的重要性和时机的不可失,详详细细地分析给他们听。我一再强调,千载良机,稍纵即逝。我希望两位先生同情我的主张,促成此事。他二人虽也同意我的分析,但是始终吞吞吐吐,对北伐不表示兴趣。

嗣后,我又去访苏联顾问鲍罗廷,鲍氏方自华北赶回广东。此时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正在筹备开会,蒋、鲍二人都忙于弥补国共之间因中山舰事件引起的裂痕,便无暇讨论北伐。

鲍氏给我的印象是精明强干,口若悬河。我们见面寒暄之后,他便向我谈一套革命的大道理,什么无产阶级革命,工农运动等,大体都能言之成理。接着,他又解释苏联的对华政策,说苏联如何地以平等的原则扶助弱小民族,废弃不平等条约。苏联帮助中国革命,完全是站在反对帝国主义的立场,是发乎道义的、真理的等一套理论,都很动听。

我即以他所说的话恭维他一番,同时向他陈述北伐时机的重要性,并反复申述以前我和蒋氏所说的三大理由。鲍氏闻言默然,只说兹事体大,应从长考虑。其实,苏联顾问和中国共产党此时都不赞成北伐,其原因,在我猜测,可能有两种:善意的,他们可能认为我们力量太少,此时不能和北洋军阀抗衡于战场之上,应多多休养生息,到有把握时而后动;恶意的,他们可能因为中共在国民党内部发展的力量还不够,在军政两方面,他们渗透的根基尚薄弱,民众运动除广州外,尚未普遍,一旦国民党势力大张,奄有全国,对彼等的工作,自属不利。所以鲍罗廷此时对北伐的态度非常冷淡。

我此次东下广州,系专为策动北伐而来,除民众团体热心同情外,各友军乃至党政首脑、苏联顾问的反应,实是我意料所不及。几乎使我有乘兴而来、败兴而返的感觉。幸好李任潮对我的呼吁表示十二万分的赞成和热心,使我感到无限的安慰,故仍竭诚奔走疏通,最后卒使北伐成为事实。此一内幕,错综复杂,其中重大关键及转折点,实为当时全国人民甚至国民党一般同志所未能洞悉的。

李济深原是在他到梧州以后我才认识的朋友,也是我入党的介绍人。他原籍苍梧县,陆大毕业。初入北京陆军部服务,后参加革命,到粤工作,任职于粤军第一师,原师长便是忠于孙中山被奸人狙击而殉职的邓铿将军。该师干部多系保定军校出身,军纪严肃,训练装备俱佳,为粤军中的劲旅。

沈鸿英在西江被击溃后,中山遂委李氏(时任第一师师长)为西江善后督办。驻节肇庆,设行署于梧州。李氏豁达大度,忠实淳朴,和黄绍竑合作,二人颇能相得益彰。粤桂两方赖以融洽无间,奠定后来两广统一的基础。

此次我来广州,和李氏朝夕过从,都能开诚相见,所以无话不谈。我既觉中央尤其是多数军事首脑,对于出师北伐反应冷淡,颇为失望。而李氏则一再鼓励,劝我再接再厉,不可功亏一篑。他这种忠诚热情,使我感激涕零。

某一晚,我和他促膝掬诚作竟夕之谈,偶尔触动灵机,半正经半玩笑地向他建议道:“你第四军可否自告奋勇,抽调两个师先行北上,待稳定湘南、湘东防线之后,我们便可有充裕时间,催促中央决定北伐大计。按照常理及当时地方习惯,第四军乃广东的主人翁,主人且自告奋勇,出省效命疆场,驻粤其他友军系属客人地位,实无不参加北伐而在广东恋栈的道理。因就好的方面看,如第四军出师胜利,他们固可乐观其成,即使不幸失败消灭,他们也可瓜分第四军的地盘。鼓励四军北伐,何乐而不为呢?不过我相信以四、七两军的能征惯战,一定可以把敌人打败,甚至可以收复长沙,造成有利形势,使中央不得不赞成我们的主张。”他听完我分析之后,毅然不加考虑,脱口而出,连声说赞成此一办法。我继续说:“明天中央政治会议开会,我已接得通知书请我列席。届时我当重新提出北伐时机成熟的重要性,你即起立发言,附和我的主张,并请政治会议决议,准许第四军先派部队两师,立刻动员北上入湘,截击南下敌人。但是第四军主力远戍西江、高州、雷州、琼崖等处,集中需时,而叶挺独立团驻防广州,朝发命令,夕可开拔,应使叶团先行,以壮前方士气(此即叶独立团先到安仁、禄田拒敌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