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文艺界之创作

中国的文艺作品,是各时代各有其特色的。如西汉人的散文,唐朝人的诗,宋朝人的词都是。在元明时代,最有特色的,则为戏曲和小说。

中国古代的优伶,是以打诨和取笑为主的。扮作古人,只有百戏中偶有其事,算不得戏剧。歌舞亦另系一事。南北朝时,才有以歌舞而兼扮演的,如《兰陵王》、《破阵曲》之类。[1]然而所唱的词句,并不入所扮的人的口气,也还不是近代的戏剧。近代的戏剧,是导源于宋,而大成于元的。元朝的南北曲,都合着音乐,可以扮演;表情和动作,都合着所演的事的情节;所唱的词句,即作为所扮的人的语言。歌舞扮演,合为一事。把时间和空间的艺术,联结起来,在美术上,自有相当的价值。元朝的戏剧,存于现在的,就是昆曲。昆曲的词句,渐偏于雅驯了,不是人人可以懂得的。就是那音乐,在社会上,亦不甚普遍;并有词句不能协律,布置不合排场,不能表演,而只成为一种纸上的作品的。这是后来的变化,初起时并非如此。所以初期的戏剧,也算是平民文学的一种。至于平话,就是现在的说书。后来将其脚本,渐渐增饰,专以供人阅看为目的。如现在的《三国演义》、《水游传》之类都是。尤为平民读物的大宗。

元明之学术思想

理学虽兴起于北,然自宋朝南渡以后,反而盛行于南。北人不大知道。元兵下湖北时,得到中国的儒者赵复,北人都奉以为师。自此理学在北方,才渐渐盛行。此时所行的,南北都是程朱一派。到15世纪末年,王守仁出,而风气才一变。王守仁之说,是远绍陆九渊的。他以人心的灵明为“知”。这种知,是人人所固有,不待学而成的,所以谓之“良知”。良知自能知是知非,我们只要遵照着他行就够了。所怕的,是人为物欲所蔽,良知不能做主。然而良知只有昏蔽,决不会丧失的。一朝把他提醒来,又是完全具足。我们做人的工夫,只要时时刻刻,提醒这良知,不要给他昏蔽就是了。这个便唤做“致良知”。这是何等简易直截的方法?

一种学问,发达到极盛时,就要生出流弊来。理学家注重于检点身心,对于学问,自然要空疏些;对于应事,也就不免迂阔。程朱之学盛行时,已是如此,王学专注重一心,自然其弊更甚了。而且还有不拘形迹,猖狂妄行的。所以到17世纪初年,顾炎武黄宗羲等大儒辈出,而风气又一变。顾、黄等大儒,对于理学,是并不反对的。但他们读书都极博,考据都极精,所以能救理学末流空疏浅陋之弊。他们又都是想做事的。当明清兴亡之际,都抱着百折不回的志气,要想图谋恢复。实在事无可为,才专发之于著述。他们的著述,也是极有精义的。如顾先生在他所著的《日知录》里说:“有亡国,有亡天下。国之兴亡,肉食者谋之;天下兴亡,匹夫之贱,与有责焉。”他所谓国,就是现在所谓王朝;所谓天下,就是现在所谓国家。这是给民族主义,国家主义以何等的一个刺激?黄先生的《明夷待访录》,对于君主专制政体,痛加攻击,尤其是从前的人,所不能说,不敢说的。此外他们对于国家社会,涉及根本问题的地方还很多。清朝人专讲考据,只算承受得明末学风的末节。其真正价值,倒是革命思想兴起以后,才渐渐有人认识的。

王守仁像

元明之风尚

当异族入据之时,总不免有许多恶风习。譬如元朝时候,中国剃发易服的很多;并有学作胡语,改变姓名的。这是何等痛心的事?直到明太祖即位后,才把他禁绝了。[2]可是表面的弊窦易改,实际的弊窦难除。当元时,人民因被俘虏而沦为奴婢的很多,明朝还不免此弊。其时江南士大夫之家,卖身投靠的,往往多至千百人。恃势横行,乡里都不得安枕;连主人亦为其所制。而明代绅士居乡,亦很多暴横的。这都是异族入据,留下来的污点。明初的政治,是颇想振作士气,培养人才的。譬如太祖,很注意于学校。曾于一日之中,擢用国子监生60余人,做布按两司的官。又极注重荐举。被荐举而来的人,又叫他各举所知,亦都加以任用。其时的学风,亦本来是讲究气节,重视致用的。所以一代的士气,颇为发皇。能慷慨言事的人很多,虽屡受暴君和阉宦的摧残而不悔。但是争名誉,闹意气的毛病,自亦在所不免。末年的党祸,也是明代的风气使然,势所必至的。[3]

元明之农工商业

明朝的农民,也是很为困苦的。因为其时的役法,分为“力差”“银差”。中国历代的田赋,征收都有定额;役法则是量出为入的,国用不足,就要随意“加派”,所以人民很苦于负担。直到中叶后,推行“一条鞭”之法,把一年需用之数,均摊之于人民,并作一次征收,此外不再诛求。力差亦由官雇募。人民才稍获苏息。但是从宋朝相沿下来的地权不平均之弊,则历元明两代,始终没有铲除,而且还变本加厉。大家都知道:近代江浙的田赋,是独重的,你道这事是怎样起源的?原来起于明太祖平张士诚后,对于江南一带,即以私家所收的租,定为公家的税额。后来虽屡经减免,到现在,江浙的田赋,还是独重于全国。这也可见得地权不平均的流弊了。农业在元明时代,最可纪念的,是木棉之利,普及于全国。前此木棉只限于交广;宋元之间,其种才流入江南。有一个黄道婆,从崖州到松江来,教人以纺织之法。自此棉花和棉布,就渐渐通行;取暖的不专靠裘褐;衣服的原料,也不限于麻丝了。

工业在元明时代,也颇有可观。元朝是个野蛮人,最喜欢奇异的物品。所以当时工部,设官很多。官营的工业,极有可观。不过此等奢侈品,和普通社会,无甚关系,所以易代之后,也就失传了。明朝时候,却有几种著名的物品,到现在还流传着。那就是景德镇的瓷器,宣宗时的香炉,景帝时的景泰蓝。

元明时代对外的商业,已略见第二十和二十二章。明代尤可纪念的,是开中盐和茶马之法。开中盐,就是宋朝入边之法,[4]国家提出定额的盐,专卖给在沿边交纳食粮的人。商人因运费贵,就有自出资本,招人到边地去屯垦的。为此,边方的粮食,既然充足,连土地也渐渐的开辟了。这真是移民实边的好法子。惜乎到后来,官卖盐改收银两,“商屯”就渐渐的撤废了。茶马是用中国的茶,和西番的马交易。即可充实中国的军备,又含有制驭西番的意思。惜乎后来,亦因管理官吏的腐败,而其法渐坏。

【小结】

(一)元明时代文艺界的创作是什么?

(二)讲理学的,为什么以陆王并称?

(三)理学的流弊如何?

(四)明末诸大儒,学问的特色何在?为什么说考据只是他们的末节?

(五)明太祖得天下后,对于当时媚外的风习,有何矫正?

(六)元明时代,社会的等级制度如何?

(七)何谓一条鞭?

(八)今日江浙田赋独重的起源如何?

(九)木棉之利,何时普及于全国?

(十)为什么历代的官营工业,传于后世的很少?

(十一)试略述明代开中盐和茶马之法。

* * *

【注释】

[1] 北齐兰陵王长恭,尝着假面对敌,齐人作此曲,亦着假面,并效其指麾击刺的形状。见《旧唐书·音乐志》。

[2] 此事见《明太祖实录》,现据日本稻叶君山《清朝全史》转引,但焘译,中华书局出版。

[3] 见第三编“近世史”第二章。

[4] 入边刍粟的简称,参看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