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物件不重要,只要人安全就好了。商务股票,我当嘱他们“挂失”。图章与折子都更不重要了。你不必担心。

——家书摘录

致江冬秀书

冬秀:

十二日我收到泽涵的电报,同时逵羽和祖望也到了。我很高兴,即发一电云:

暂留津待电,逵羽、祖望今日到京均安。

十三日上海战事爆发了。十四日我又发一电云:

沪路阻,可试胶济路转京,否则暂留津。可往访开滦总局陈廷均兄,请其指示。

十七日得你的电报说:

余等留津均安。冬。

我很高兴,因为南行实在太苦了。我因想到开滦总局的陈少云先生,所以十四日电报上要你去看他,又另打一电报给他,请他指导你。后来他也有回电来了,我才知道你住在朱继圣兄家,我更放心了。

周枚荪太太到了,陶孟和也到了,朱光潜也到了。杨今甫等六人今天(廿六)到了,他们都平安,路上都很辛苦。陶希圣太太带了六个孩子,走了九天才到,七个人都只各有一身衣服。希圣说,就像七个叫化子一样!他们的一岁半的孩子病倒了,至今未好。

周太太今天上庐山去了。光潜今天回安徽去了。

我本来住在教育部,共住了二十多天。祖望住在汪敬熙家,与小汪作伴。后来汪家搬走了,祖望与我同住北平路六十九号中英文化协会内。

从八月十五日起,南京天天有“空袭”,到昨夜(廿五)止,共总有了二十一次。都没有大损害。人口搬走了一半。朋友家的家眷都走了。

自从七月廿八日到京,快一个月了,我们全是寄食在朋友家。

现在想在寓所开饭,从明天起,可以有饭吃了。

我从廿一日起,肚子不大好,到中央医院来验看了几天,证明不是痢疾,我才放心,现在差不多全好了。

你最后的电报我也收到了。我托马幼渔先生的儿子马巽伯兄代发一电,告诉你祖望到了很久了。失去的物件不重要,只要人安全就好了。商务股票,我当嘱他们“挂失”。图章与折子都更不重要了。

你不必担心。

李固[国]钦事,我当设法请美国大使帮忙。因为他生在美国,是美国国民。

你们此时最好是安心暂住天津。我当托兴业设法随时寄钱给你们。请你谢谢秉璧、继圣、二小姐、陈少云兄等。

润生大姊未搬。仲牧家眷早搬了。

收到信后,可回一信。信寄南京北平路六十九号。

廿六,八,廿六下午

致江冬秀书

冬秀:

我廿六日有信给你,收到了吗?

前天儿子写信给你,想已知道了。

我日内就要出门,走万里路,辛苦自不用说,但比较国内安全多了。一切我自保重,你可放心。同行的伙计有端升、子 。

祖望,我要带到武汉去,想交与武汉大学的王抚五或陈通伯,等候二次招考,或作旁听生。他很能照管自己,你可放心。

小三,我只好交给你安排了。

此时山东尚无事,你若有妥伴,可以早点南来,到济南换车南下,到南京可先住旅馆,再打电话(三二四六○, 32460 )给周枚荪和傅孟真。他们一定能招呼你。你可以回徽州去住。

你若南行,须自己决定主意。泽涵、圭贞都是不能自己决定主意的,不如让他们住在天津。

你若决定住天津,也是一个法子。

固[国]钦是美国籍,我今天去见美国大使,请他告知天津美国领事,为他想想法子。他的伯父李得庸,住汉口德托美领事街廿二号。

( T . Y . Li , 23Road Dantremer , Hankow )(电报挂号中文“ 1661 ”西文“ TYLI ”)

他的叔父李兆南,住上海北京路国华大楼同昌公司(电报挂号 6115 )。

我托兴业送六百元给你,你可问天津兴业行长朱振之先生取。

我起身时,当另留一笔钱给你。一切事,请你自己作主,我完全放心。

我知道你是最能决断的。最要紧的是保重身体。

我在医院住了五天半,验得不是痢疾,只是小肠有点发炎,养了六天,就完全好了。廿八日出院,现在饮食如常了。

请你代我致意谢谢朱继圣兄嫂。

朋友之中,公超,实秋,岱孙,之迈都到了。他们都平安,并问泽涵、圭贞、性仁大家都好。

穈 廿六,九,六

子隽叔来信附上,可与泽涵看。

致江冬秀书

冬秀:

月亮快圆了,大概是十二三夜。我在旅馆的十四层楼上看月亮,心里想着你,所以写这信给你。

我到外国已是五十天了,什么事都没有做,只是忙来忙去,一天没得休息。

前天礼拜六,有一次大演说会,听的人有一千多人。那天早起,我觉得不大舒服,吃了早饭,全吐出了。午刻到了宴会上,全无胃口,所以没有吃中饭。到了两点钟,轮到我演说,我站起来,病也没有了,演说很有力量,也不觉吃力。说完了,又答复了许多问题。人多,外面大雨,窗不能开,所以屋子里很热。我出了力,出了一身大汗,里衣全湿了。回到旅馆里,我不敢脱衣服,也不敢洗澡。但这一身汗出来之后,我的小病全好了。到了五点钟,肚子觉得饿了,我才叫了点东西来吃。吃了之后,精神完全好了。

五点一刻李[国]钦的父母来接我下乡去,在他家里换礼服,八点到前任大总统罗斯福的大儿子家中去吃饭。席上有英国大文豪韦尔斯先生。饭后闲谈到十点半,回到李家过夜。

昨天星期,我躲在李家休息了一天。上午出去走路,走了三英里,约有十个中国里,走的一身大汗。下午又出去走了一点钟。

今早九点,我坐汽车回到纽约。中饭在哥伦比亚大学同一位老师吃饭。下午有人来吃茶,谈了两点钟。晚上又换了礼服,出去到一个朋友家吃饭。到十一点半才回家。写完这信,我也要睡了。

杜威先生上月二十日过生日,整七十八岁了,精神还是很好。

他常问起我家人口安否。

祝你们都好。祖望写了三封信来,他很平安。

穈 廿六,十一,十五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