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庚申(360)晋穆帝升平四年,尽甲申(384)晋孝武帝太元九年。凡二十五年。

庚申(360) 升平四年秦甘露二年,燕幽帝暐建熙元年。

春正月,燕主雋卒,太子立。

初,燕主雋寝疾,谓太原王恪曰:“今二方未平,景茂冲幼,社稷属汝,何如?”恪曰:“太子虽幼,胜残致治之主也。臣何敢干正统?”雋怒曰:“兄弟之间,岂虚饰邪!”恪曰:“陛下若以臣能荷天下之任者,岂不能辅少主乎?”雋喜曰:“汝能为周公,吾复何忧!李绩清方忠亮,汝善遇之。”召吴王垂还邺。至是疾笃,召恪及司空阳骛、司徒评、将军慕舆根受遗诏辅政,乃卒。太子即位,年十一。

二月,燕以慕容恪为太宰,专录朝政。太师慕舆根伏诛。

燕人以太原王恪为太宰,专录朝政;上庸王评为太傅,阳骛为太保,慕舆根为太师,参辅朝政。

根自恃勋旧,心不服恪,欲为乱,乃言于恪曰:“主上幼冲,母后干政,俟毕山陵,殿下宜自取之。”恪曰:“公醉邪!何言之悖也!吾与公受遗诏云何,而遽有此议?”根愧谢而退。恪以告吴王垂,垂劝恪诛之。恪曰:“今新遭大丧,二

庚申(360) 晋穆帝升平四年前秦甘露二年,前燕幽帝暐建熙元年。

春正月,前燕主慕容雋去世,太子慕容即皇帝位。

当初,前燕主慕容雋患病,对太原王慕容恪说:“现在秦、晋两方尚未平定,景茂年幼,我想把国家托付给你,怎么样?”慕容恪说:“太子虽小,却是能够战胜残暴、使天下得到治理的君主。臣哪里敢扰乱皇家正统?”慕容雋生气地说:“兄弟之间,难道还要虚言伪饰!”慕容恪说:“陛下如果认为臣能够担负统治天下的重任,难道不能以此来辅佐少主吗?”慕容雋转怒为喜,说:“你能做周公,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李绩这个人清廉正直、忠心诚信,你要好好对待他。”征召吴王慕容垂返回邺城。慕容雋到这时病重,召慕容恪及司空阳骛、司徒慕容评、将军慕舆根受遗诏辅佐朝政,随即去世。太子慕容暐即皇帝位,时年十一岁。

二月,前燕任命慕容恪为太宰,总领朝政。太师慕舆根被处死。

前燕人任命太原王慕容恪为太宰,总领朝政;任命上庸王慕容评为太傅,阳骛为太保,慕舆根为太师,参辅朝政。

慕舆根仗恃着自己是先朝的功勋旧臣,心中不服气慕容恪,想要作乱,于是向慕容恪进言说:“主上年幼,太后干预政事,等到先帝的丧事完毕之后,殿下应当取代他自己登极称帝。”慕容恪说:“您喝醉了吗?怎么说出这样悖逆的话来!我与您同受先帝遗诏时说什么来着?而您突然有这样的建议!”慕舆根面带愧色,谢罪而退。慕容恪将这件事告诉了吴王慕容垂,慕容垂劝说慕容恪杀掉慕舆根。慕容恪说:“理在新遭先帝大丧,秦、晋两个

邻观衅,而宰辅自相诛夷,恐乖远近之望,且可忍之。”

根又言于可足浑后及燕主曰:“太宰、太傅将谋不轨,臣请率禁兵诛之。”后将从之,曰:“二公,国之亲贤,先帝托以孤嫠,必不肯尔。安知非太师欲为乱也!”乃止。根又思恋旧土,谋欲还东。恪乃密奏根罪状,诛根,并其党与。时新遭大丧,诛夷狼藉,内外恟惧。恪举止如常,人不见其有忧色,每出入,一人步从。或说以宜自严备,恪曰:“人情方惧,当安重以镇之,奈何复自惊扰!”

恪虽综大任,而朝廷之礼兢兢严谨,每事必与司徒评议之。虚心待士,谘询善道,量才授任,人不逾位。朝臣或有过失,不显其状,随宜他叙。时人以为大愧,莫敢犯者。或有小过,自相责曰:“尔复欲望宰公迁官邪?”朝廷初闻雋卒,皆以为中原可图。桓温曰:“慕容恪尚在,忧方大耳!”

三月,燕遣慕容垂守蠡台。

燕所征郡国兵去冬集邺,欲遣伐晋,以燕主雋病,大阅而罢。至是,以燕朝多难,互相惊动,擅自散归,自邺以南,道路断塞。太宰恪以吴王垂为征南将军,镇蠡台,孙希、傅

邻国都在注意观察我方是否有机可乘,而我们执政大臣之间如果互相残杀,这恐怕会违背远近人士的期望,我们可以暂且忍耐一下。”

慕舆根又向可足浑太后及前燕主慕容暐进言说:“太宰慕容恪、太傅慕容评将要图谋不轨,臣请求率领禁兵去消灭他们。”太后准备答应他的请求,慕容暐说:“太宰、太傅两位先生是国家的亲支贤明,先帝将我们孤儿寡母托付给他们,他们一定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怎么知道这不是太师慕舆根想要作乱呢?”慕舆根的请求这才没被批准。慕舆根又思恋故土,谋划东返龙城。慕容恪这才向上密奏慕舆根的罪状,杀掉慕舆根及其党羽。当时前燕新遭皇帝大丧,又诛杀累累,朝廷内外,人心恐惧不安。慕容恪举止如常,人们见不到他有忧虑的神色,每每出入宫廷、府邸,身边仅有一人步行相随。有人劝说他应当自己严加戒备,慕容恪说:“现在正是人心恐惧不安的时候,应该以平静稳重来镇抚安定他们,怎么能再自相惊扰!”

慕容恪虽然总领朝廷大权,但他对于朝廷的礼仪法度谨慎小心地严格遵守,凡事一定与司徒慕容评商议之后实行。平时虚心对待士人,注意谘询征求治国的良途善策,根据才能授任官职,使每个人都在恰当的位置任职。朝臣中如果有人出现过失,他从不公开宣扬其事,而只是在恰当的时候将这人调任他职。当时人都以这种处置为莫大羞愧,没有人敢轻犯过失。有人出现小的过失,便会自己互相责备说:“你又想让太宰调动你的官职吗?”东晋朝廷最初听到慕容雋去世的消息,都以为中原将可以收复。桓温说:“慕容恪还在,我方的忧患正大呢!”

三月,前燕派遣慕容垂镇守蠡台。

前燕所征发的郡国士卒,已于去年冬季集中于邺城,准备派遣他们进攻东晋,后因前燕主慕容雋去世,大检阅后就中止了进兵计划。这时因为前燕国内变乱不断,这些士卒相互惊扰骚动,擅自散去回乡,造成自邺城以南的道路断塞不通。于是太宰慕容恪任命吴王慕容垂为征南将军,镇守蠡台,并派遣孙希、傅

颜帅骑二万,观兵河南,临淮而还,境内乃安。

匈奴刘卫辰降秦。

刘卫辰遣使降秦,请田内地,春来秋返,秦王坚许之。夏,云中护军贾雍帅骑袭之,大获而还。坚怒曰:“朕方以恩信怀戎狄,而汝贪小利以败之,何也!”黜雍以白衣领职,遣使还其所获,慰抚之。卫辰于是入居塞内,贡献相寻。

秋八月朔,日食,既。 桓温以谢安为征西司马。

安少有重名,前后征辟皆不就,寓居会稽,以山水、文籍自娱。虽为布衣,时人皆以公辅期之,士大夫至相谓曰:“安石不出,当如苍生何!”安每游东山,常以妓女自随。会稽王昱闻之,曰:“安石既与人同乐,必不得不与人同忧,召之必至。”安妻,刘惔之妹也。见家门贵盛,而安独静退,谓丈夫不如此也。安掩鼻曰:“恐不免耳。”及弟万废黜,安始有仁进之志,时已年四十余。桓温请为司马,安乃赴召。温深礼重之。

冬十月,乌桓独孤部、鲜卑没弈干降秦。

独孤部及没弈干各帅众数万降秦,秦王坚处之塞内。阳平公融谏曰:“戎狄人面兽心,不知仁义。其稽颡内附,实贪地利,非怀德也;不敢犯边,实惮兵威,非感恩也。今与民杂居,彼窥郡县虚实,必为边患,不如徙之塞外。”坚

颜率骑兵二万到河南炫耀武力,进至淮水之后返回,前燕境内于是安定下来。

匈奴刘卫辰投降前秦。

刘卫辰派使者向前秦请降,请求入塞内耕种田地,春天南来,秋天北返,前秦王苻坚答应了他们。夏季,云中护军贾雍率领骑兵袭击刘卫辰,俘获大量人口财物而还。苻坚生气地说:“朕正以恩德诚信安抚戎狄,而你去贪图小利来败坏我的大事,这是为什么?”贬去贾雍的名位,让他以平民百姓的身份暂领职务,派遣使臣将他掳掠的人口财物还给刘卫辰,并对他加以慰问安抚。刘卫辰于是入塞内居住,进贡不断。

秋八月初一,出现日全食。 桓温以谢安为征西司马。

谢安自小就有很大的名声,朝廷前后多次征召辟举,他都不肯就任,寄居在会稽,以山水风景、文章书籍自娱自乐。他虽然身为平民百姓,当时人却都期望他能出任宰相,士大夫甚至于互相议论说:“谢安如果不出来做官,叫天下的百姓怎么办?”谢安每次到东山游玩,常常带着歌舞女子。会稽王司马昱听说后说:“谢安石既然同别人一起享乐,就一定不得不与人共担忧患,征召他,他一定会来。”谢安之妻是刘惔的妹妹。她见谢氏一门尊贵显盛,但谢安却自居寂寞退避不仕,认为大丈夫不应该这样。谢安手捂鼻子说道:“我就怕也不能免于入仕任官这样的事。”等到弟弟谢万被免职后,谢安才有了进身仕途之心,这时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桓温延请他出任司马,谢安于是应召赴任。桓温对他极为器重,礼敬有加。

冬十月,乌桓的独孤部、鲜卑的没弈干投降前秦。

独孤部和没弈干各率部众数万人归降前秦,前秦王苻坚将他们安置在塞内。阳平公苻融劝谏苻坚说:“戎狄是人面兽心,不懂仁义。他们叩首归降,实际上是贪图土地之利,而不是感念我方的仁德;他们不敢侵扰边境,实际上是惧怕兵威,而不是感怀我方的恩惠。现在安排他们与百姓杂居一处,他们窥得郡县的虚实后,一定会成为边地的祸患,不如将他们迁至塞外。”苻坚

从之。

燕李绩卒。

太宰恪欲以绩为右仆射,燕主不许。恪屡以为请,曰:“万机之事,皆委之叔父,伯阳一人,请独裁之。”出为章武太守,以忧卒。

辛酉(361) 五年秦甘露三年,燕建熙二年。是岁,凉奉升平之号。

春正月,刘卫辰叛秦降代。 燕河内太守吕护遣使来降,燕人围之。

吕护遣使来降,拜冀州刺史。护欲引晋兵以袭邺。燕太宰恪将兵讨之,护婴城自守。将军傅颜请急攻之,恪曰:“老贼经变多矣,观其守备,未易猝攻。然内无蓄积,外无救援,我深沟高垒,坐而守之,休兵养士,离间其党,于我不劳,而贼势日蹙,不过十旬,取之必矣,何为多杀士卒以求旦夕之功乎?”乃筑长围守之。

夏四月,凉宋混卒。

混疾甚,张玄靓及其祖母马氏往省之,曰:“将军万一不幸,寡妇孤儿将何所托?”混曰:“臣弟澄政事愈于臣,但恐其儒缓,机事不称耳。殿下策励而使之,可也。”混戒澄曰:“吾受国大恩,当以死报,无恃势位以骄人。”又见朝臣,皆戒之以忠贞。及卒,行路为之挥涕。玄靓以澄为领军将军,辅政。

五月,帝崩。琅邪王丕即位。

采纳了这一建议。

前燕李绩去世。

太宰慕容恪想任命李绩为尚书右仆射,前燕主慕容暐不批准。慕容恪屡次为李绩请求,慕容暐说:“国家诸多政务,全都委托叔父裁决,只李伯阳一个人,慕容暐我请求独自决定。”随即将李绩调出京师,任为章武太守,李绩忧郁而终。

辛酉(361) 晋穆帝升平五年前秦甘露三年,前燕建熙二年。是岁,前凉奉升平之号。

春正月,刘卫辰背叛前秦,投降代国。 前燕河内太守吕护派遣使者投降东晋,前燕军队围攻吕护。

吕护派遣使者前来归降,东晋任命他为冀州刺史。吕护准备带领东晋军队袭击前燕邺城。前燕太宰慕容恪率领军队讨伐吕护,吕护环城坚守。前燕将军傅颜请求急攻吕护,慕容恪说:“这个老贼经历的变故太多了,看他的守备情形,急攻很难一举而克。然而他内无物资储备,外无救兵援助,我方只要深挖战壕、高筑营垒,坚守阵地不动,休养战士,同时离间吕护同党,这样一来,我方毫不劳累,而敌人形势却日益危急,不过一百天,我方一定可以攻克它,为什么要牺牲大量战士的生命去求取一时之功呢?”于是修筑长围坚守。

夏四月,前凉宋混去世。

宋混病重,张玄靓与其祖母马氏前去探视,对宋混说:“将军万一不幸,我们寡妇孤儿将依靠谁呢?”宋混说:“臣的弟弟宋澄处理政事的能力胜过臣,但只怕他舒缓迟钝,不能随机应变。殿下对他加以鞭策鼓励而任用他,那就可以了。”宋混又告诫宋澄说:“我们蒙受国家的大恩,应当以死相报,不要仗恃权势地位对人自傲自大。”他又会见朝中大臣,都告诫他们要忠贞报国。等到宋混去世之后,路人都为他悲哀落泪。张玄靓任命宋澄为领军将军,辅理朝政。

五月,东晋穆帝去世。琅邪王司马丕即皇帝位。

帝崩,无嗣。皇太后令曰:“琅邪王丕,中兴正统,义望情地,莫与为比,其以王奉大统。”于是百官备法驾迎入即位。

秋七月,葬永平陵。 燕拔野王,吕护奔荥阳。 九月,立皇后王氏为皇后。

后,濛之女也。

尊何皇后为穆皇后。 凉张邕杀宋澄。冬十月,张天锡诛之。诏以张玄靓为凉州刺史、西平公。

张邕既杀宋澄,与玄靓叔父天锡同辅政。骄淫专权,多所刑杀,天锡杀之,尽灭其族。玄靓以天锡为大将军辅政,始奉升平年号,故有是命。

秦灭张平。 秦举四科。

秦王坚命牧伯守宰各举孝悌、廉直、文学、政事,察其所举,得人者赏之,非其人者罪之。由是人莫敢妄举,而请托不行,士皆自励,虽宗室外戚,无才能者皆弃不用。当是之时,内外之官率皆称职,田畴修辟,仓库充实,盗贼屏息。

吕护复奔燕。

壬戌(362) 晋哀皇帝隆和元年秦甘露四年,燕建熙三年。

春正月,减田租,亩收二升。 二月,以庾希为徐、兖刺史,袁真监豫、司等州军事。

希镇下邳,真镇汝南。

拜母贵人周氏为皇太妃。 燕吕护攻洛阳,桓温遣兵

东晋穆帝去世,没有子嗣。皇太后下令说:“琅邪王司马丕,是中兴以来的皇家正统,道义名望和宗亲地位,没有人能和他相比,以琅邪王承继帝位。”于是朝中百官备办皇帝所用的车驾奉迎琅邪王司马丕入朝即皇帝位。

秋七月,东晋安葬穆帝于永平陵。 前燕攻克野王,吕护逃奔荥阳。 九月,东晋哀帝司马丕立琅邪王妃王氏为皇后。

王皇后是王濛的女儿。

尊穆帝何皇后为穆皇后。 前凉张邕杀掉宋澄。冬十月,张天锡杀掉张邕。东晋朝廷下诏任命张玄靓为凉州刺史、西平公。

张邕杀掉宋澄后,与张玄靓的叔父张天锡共辅朝政。张邕骄横放荡、专擅朝政,滥施刑罚,任意杀戮,张天锡将他杀掉,并诛灭其一族。张玄靓任命张天锡为大将军,让他辅佐朝政,开始奉行东晋的升平年号,所以东晋有任命张玄靓的诏令。

前秦消灭张平。 前秦以四种科目选举人才。

前秦王苻坚命令州刺史和郡太守各自依照孝悌、廉直、文学、政事四个科目举荐人才,并对他们所举荐的人才进行考察,举荐得其人的给以奖赏,举荐不能名副其实的予以责罚。因此,人人都不敢胡乱举荐,请托私求的现象也没有出现,士人都自勉自励,即使宗室外戚,没有才能的也都摒弃不用。这个时候,朝廷内外各级官吏大都人称其职,农田得到修治,荒田得到开垦,仓库充盈,盗贼息声不敢作恶。

吕护又投归前燕。

晋哀帝

壬戌(362) 晋哀皇帝隆和元年前秦甘露四年,前燕建熙三年。

春正月,东晋减免田租,每亩收租米二升。 二月,东晋任命庾希为徐、兖二州刺史,命袁真监豫、司等州军事。

庾希镇守下邳,袁真镇守汝南。

尊帝母贵人周氏为皇太妃。 前燕吕护攻洛阳,桓温派兵

救之。秋七月,燕师引还。

吕护攻洛阳,守将陈祐告急,桓温遣庾希、竟陵太守邓遐帅舟师三千人助祐守之。因上疏请迁都洛阳,自永嘉之乱播流江表者,一切北徙,以实河南。朝廷畏温,不敢为异。著作郎孙绰上疏曰:“昔中宗龙飞,非惟信顺协于天人,实赖万里长江,画而守之耳。丧乱已来,六十余年,河、洛丘墟,函夏萧条。士民播流江表已经数世,存者老子长孙,亡者丘陇成行,虽北风之思感其素心,目前之哀,实为交切。温今此举,诚为远图,而百姓震骇,岂不以反旧之乐赊,而趋死之忧促哉?臣愚以为宜遣将帅有威名资实者,先镇洛阳,扫平梁、许,清壹河南。运漕之路既通,开垦之积已丰,豺狼远窜,中夏小康,然后可徐议迁徙耳。奈何舍百胜之长理,举天下而一掷哉!”绰少慕高尚,尝著《遂初赋》以见志。温见绰表,不悦,曰:“致意兴公:‘何不寻君《遂初赋》,而知人家国事邪?’”

时朝廷忧惧,将遣侍中止温。王述曰:“温欲以虚声威朝廷耳,非事实也。但从之,自无所至。”诏从其计。温果不行。

温又议移洛阳钟虡,述曰:“永嘉不兢,暂都江左,方当荡平区宇,旋轸旧京。若其不尔,宜改迁园陵,不应先事钟虡。”温乃止。

救援。秋七月,前燕军队退回。

吕护进攻洛阳,东晋洛阳守将陈祐告急求救,桓温派遣庾希、竟陵太守邓遐率水军三千人帮助陈祐守卫洛阳。桓温于是上疏请求迁都洛阳,并请凡自永嘉之乱以来流落江南的人,全部北迁,以充实河南地区。东晋朝廷畏惧桓温,不敢表示不同意见。著作郎孙绰上疏说:“从前中宗登基即位,不仅仅是在于他的诚信和顺应天意人愿,实在是依靠万里长江,划地而守。自从灾祸大乱以来,已经六十余年,黄河、洛水一带已成废墟,中原地区零落萧条。士人百姓流离江南已经有几代了,活着的人,儿子已年老,孙儿已年长,死去的人则已是坟丘成行,虽然对北方故土之思一直在他们心中萦绕,但眼前的哀痛,对他们实在是更为现实急切。桓温现在这个举动,确实是宏远的谋划,然而百姓却因此震惊恐惧,这难道不是因为返回故园的快乐尚为遥远,而走向死亡的忧患却已在眼前的缘故吗?臣愚意认为应当派遣素有威名声望而又有实际才能的将帅,先去镇守洛阳,扫平梁、许一带,肃清黄河以南地区。运送粮草的水路打通以后,开垦耕种的积蓄也已丰富,异族敌人远远逃窜,中原地区出现小康局面,达到这种形势以后才可以慢慢商量迁徙之事。为什么要舍弃万无一失的常理,而去拿整个天下孤注一掷呢!”孙绰少时仰慕名士的清高,曾经撰著《遂初赋》以表达自己的志向。桓温见到孙绰的表章,很不高兴,说:“告诉孙兴公:‘为什么不去探求您的《遂初赋》,而却要过问别人的家国大事呢?’”

当时朝廷忧虑害怕,准备派遣侍中去劝止桓温迁都。王述说:“桓温是想虚张声势威胁朝廷,并非真的想要迁都。尽管依从他,他自然不会去了。”于是朝廷下诏批准桓温迁都之计。桓温果然没有照计而行。

桓温又建议迁移洛阳宫殿的巨钟和钟架,王述说:“永嘉之乱,国势不振,暂时建都于江南,现在正应当荡平海内,回转旧都。如果做不到,则应当改迁先帝的陵墓,不应该先考虑钟和钟架。”桓温于是罢止此议。

七月,护退,希等亦还。

秦王坚临太学。

秦王坚亲临太学,考第诸生经义,与博士讲论,自是每月一至焉。

冬十二月朔,日食。 庾希退屯山阳,袁真退屯寿阳。

癸亥(363) 兴宁元年秦甘露五年,燕建熙四年。

春三月,皇太妃周氏薨。

太妃薨于琅邪第。帝就第治丧,诏会稽王昱总内外众务。帝欲为太妃服三年,仆射江虨启:“于礼,应服缌麻。”帝犹欲服期,虨曰:“厌屈私情,所以上严祖考。”乃服缌麻。

夏五月,加桓温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温以王坦之为长史。坦之,述之子也。又以郗超为参军,王珣为主簿,每事必与二人谋之。府中为之语曰:“髯参军,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温气概高迈,罕有所推,与超言,常自谓不能测,倾身待之。超亦深自结纳。珣,导之孙也。与谢玄皆为温掾,温俱重之,曰:“谢掾年四十必拥旄杖节,王掾当作黑头公,皆未易才也。”玄,安兄弈之子也。

秋八月,有星孛于角、亢。 凉张天锡弑其君玄靓而自立。

张玄靓庶母郭氏以张天锡专政,与大臣谋诛之。事泄,天锡皆杀之,遂弑玄靓,自称凉州牧、西平公,时年十八。遣司马奉章诣建康请命。

七月,吕护退兵,庾希等人也率军返回。

前秦王苻坚亲临太学。

前秦王苻坚亲临太学,考试众学生的儒家经义,与博士一起讲习讨论儒经,从此每月亲临太学一次。

冬十二月初一,出现日食。 庾希退驻山阳,袁真退驻寿阳。

癸亥(363) 晋哀皇帝兴宁元年前秦甘露五年,前燕建熙四年。

春三月,东晋皇太妃周氏去世。

周太妃在琅邪王府第中去世。东晋哀帝前往琅邪王府第办理丧事,诏令会稽王司马昱总理朝廷内外事务。哀帝想为周太妃服丧三年,尚书仆射江虨启奏说:“依照礼法,应该服丧三个月。”哀帝仍想服丧一年,江虨说:“克制和委屈自己的私情,这正是为了尊敬祖先。”哀帝于是服丧三个月。

夏五月,东晋朝廷加任桓温为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

桓温任命王坦之为长史。王坦之是王述的儿子。桓温又任命郗超为参军,王珣为主簿,每件事情一定要与他们二人商量。桓温府中的人为他们作俗语说:“长髯参军,矮个主簿,能让桓公高兴,能让桓公生气。”桓温气派超逸,见解超群,很少有他看重的人,但他和郗超谈话时,常常说自己不能测度郗超,而虚心敬待他。郗超也倾心与桓温交结。王珣是王导的孙子。他和谢玄都是桓温的掾属,桓温对他们二人都很看重,说:“谢玄四十岁时一定会拥旄杖节统领雄兵,王珣将会在年纪轻轻时登上三公高位,二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谢玄是谢安之兄谢弈的儿子。

秋八月,角宿、亢宿之旁出现彗星。 前凉张天锡杀掉前凉主张玄靓,自立为国主。

张玄靓的庶母郭氏因为张天锡专擅朝政,与大臣谋划想杀掉他。事情泄露,张天锡将他们全部杀掉。张天锡于是杀死张玄靓,自称凉州牧、西平公,时年十八岁。张天锡派遣司马携带奏章到建康向东晋请求命令。

汝南太守朱斌袭燕许昌,克之。

甲子(364) 二年秦甘露六年,燕建熙五年。凉西平悼公张天锡一年。

春二月,燕慕容评略地河南。 三月,大阅户口,令所在土断。

谓之庚戌制。

帝寝疾,皇太后临朝摄政。

帝信方士言,断谷饵药以求长生。侍中高崧谏,不听。寻以药发,不能亲万机,太后复摄政。

夏四月,燕陷许昌、汝南、陈郡。

李洪败晋兵于悬瓠,汝南太守朱斌奔寿春,陈郡太守朱辅退保彭城。大司马温遣袁真等御之,温帅舟师屯合肥。燕人遂拔许昌、汝南、陈郡,遣将军慕容尘屯许昌。

五月,以王述为尚书令。

述每受职,不为虚让,其所辞必于不受。及为尚书令,子坦之白述:“故事当让。”述曰:“汝谓我不堪邪?”曰:“非也,但克让自美事耳。”述曰:“既谓堪之,何为复让!人言汝胜我,定不及也。”

加大司马温扬州牧。

时召温入参朝政,辞不至。

六月,秦以张天锡为西平公。 秋七月,大司马温城赭圻。

诏复征温入朝。温至赭圻,诏止之,温遂城赭圻居之。固让内录,遥领扬州牧。

东晋汝南太守朱斌袭击前燕许昌,攻占该城。

甲子(364) 晋哀皇帝兴宁二年前秦甘露六年,前燕建熙五年。前凉西平悼公张天锡一年。

春二月,前燕慕容评进军黄河以南地区,攻城略地。 三月,东晋大规模核查户籍人口,命令人们在所居住之地土断。

土断的规制法令称为庚戌制。

东晋哀帝患病卧床,皇太后临朝摄政。

哀帝听信方术之士的话,不吃饭,服药以求长生。侍中高崧劝谏,哀帝不听。不久,哀帝因药性发作不能亲理朝政,皇太后再度临朝摄政。

夏四月,前燕攻占许昌、汝南、陈郡等地。

前燕李洪在悬瓠击败东晋军,东晋汝南太守朱斌逃奔寿春,陈郡太守朱辅退保彭城。大司马桓温派遣袁真等人抵御前燕军队,桓温自率水军驻屯合肥。前燕攻克许昌、汝南、陈郡,派遣将军慕容尘驻屯许昌。

五月,东晋朝廷任命王述为尚书令。

王述每次接受新的任命,都不假意辞让,然而他每当有所辞让,便一定不肯受命。等到他被任命为尚书令时,其子王坦之对他说:“按照惯例应当辞让一番。”王述说:“你认为我不能胜任吗?”王坦之说:“不是,但能谦让当然是件好事。”王述说:“既然认为能够胜任,为什么还要辞让!人们说你能强于我,我看你一定不如我。”

东晋朝廷命桓温加任扬州牧。

当时朝廷征召桓温入朝参理政事,桓温推辞不至。

六月,前秦任命张天锡为西平公。 秋七月,大司马桓温在赭圻筑城。

东晋朝廷再次下诏征桓温入朝。桓温进至赭圻,朝廷又下诏劝止他入朝,桓温便在赭圻筑城居住下来。桓温坚决辞掉朝廷任命的录尚书事一职,只同意在赭圻遥兼扬州牧一职。

秦苻腾谋反,伏诛。

秦汝南公腾,秦主生之弟也,以谋反诛。时生弟犹有五人,王猛曰:“不去五公,终必为患。”坚不从。

燕徙其宗庙、百官于邺。 燕陷河南诸城。

太宰恪将取洛阳,先遣人招纳士民,远近诸坞皆归之,乃使悦希军盟津,孙兴军成皋。

初,沈充之子劲以其父死于逆乱,志欲立功以雪旧恥,年三十余,以刑家不得仕。及燕人逼洛阳,陈祐守之,兵不过二千。劲自表求配祐效力,诏补长史,令自募壮士。得千余人以行,屡以少击众,摧破燕军。而洛阳粮尽援绝,祐自度不能守,乃以救许昌为名,留劲以五百人守之。劲喜曰:“吾志欲致命,今得之矣。”悦希引兵略河南诸城,尽取之。

秦平阳公融等降爵为侯。

秦王坚命公国各置三卿,并余官皆听自采辟,独为置郎中令。富商赵掇等车服僭侈,诸公竞引以为卿。坚乃诏:“有司推捡辟召非其人者,自今国官皆委之铨衡。非命士不得乘马,工商皂隶不得服金银、锦绣,犯者弃市。”于是五公降爵为侯。

前秦苻腾谋反,被杀。

前秦汝南公苻腾,是故前秦王苻生的弟弟,因为谋反被杀。当时苻生的弟弟还有五个,王猛说:“不除掉这五个公爵,他们最终一定会作乱。”苻坚不肯听从。

前燕将其宗庙、百官迁移至邺城。 前燕攻占黄河以南诸城。

前燕太宰慕容恪准备攻占洛阳,先派人招纳当地士民百姓,于是远近众多坞堡都归附前燕,慕容恪便命悦希驻军于盟津,孙兴驻军于成皋。

当初,东晋沈充之子沈劲因为其父死于反叛作乱,立志要为国立功以洗掉旧时的耻辱,他年纪已三十出头,但因是刑罚之家不能入仕。及至前燕军队进逼洛阳,陈祐守卫洛阳,将士不足二千人。沈劲自上表章,请求到陈祐麾下效力,朝廷下诏任命他为长史,令他自己招募勇士。沈充招募到一千余人后前往洛阳,屡次以少击众,挫败前燕军队。但洛阳不久便粮草用尽,援救断绝,陈祐自己估量洛阳已无法守住,便以援救许昌为名率军撤离,留下沈劲以五百人的兵力守卫洛阳。沈劲高兴地说:“我的志向就是要为国捐躯,现在得到机会了。”悦希率军攻略黄河以南诸城,全部攻克了。

前秦平阳公苻融等降爵位为侯。

前秦王苻坚命令诸公爵封国各设置郎中令、中尉、大农三卿,连同其他官吏都允许各公卿自行征召选用,只郎中令一职由国家任命。富商赵掇等人车马服饰奢侈,超逾规定,各公爵竞相荐举他们任三卿。苻坚于是下诏命令:“有关部门追究检查荐举不当的人选,从此以后,封国的官吏都由吏部尚书选举派任。不是朝廷命官不许乘马,从事工、商及低级差役的人不许穿戴饰有金银、锦绣的衣服,有违犯者斩首示众。”于是平阳公苻融等五位公爵降爵为侯。

乙丑(365) 三年秦建元元年,燕建熙六年。

春正月,皇后王氏崩。 刘卫辰复叛代,代王什翼犍击走之。

代王什翼犍性宽厚,郎中令许谦盗绢二匹,知而匿之,谓左长史燕凤曰:“吾不忍视谦之面,卿慎勿泄,若谦惭而自杀,是吾以财杀士也。”尝讨西部叛者,流矢中目,既而获射者,群臣欲脔割之,什翼犍曰:“彼各为其主斗耳,何罪!”遂释之。

大司马温移镇姑孰,以弟豁监荆、扬等州军事。 三月,帝崩,琅邪王奕即位。

帝崩,无嗣。皇太后诏以奕承大统。

燕陷洛阳,将军沈劲死之。

燕太宰恪及吴王垂共攻洛阳,恪谓诸将曰:“卿等常患吾不攻,今洛阳城高而兵弱,勿畏也。”乃攻克之,执沈劲。劲神气自若,恪将宥之,将军慕舆虔曰:“劲虽奇士,观其志度,终不为人用。”遂杀之。

恪略地至崤、渑,关中大震,秦王坚自将屯陕城以备之。

燕以慕容筑镇金墉,吴王垂镇鲁阳。

恪还邺,谓僚属曰:“吾前平广固,不能济辟闾蔚,今定洛阳,使沈劲为戮,虽皆非本情,实有愧于四海。”朝廷嘉劲之忠,赠东阳太守。

恪为将不事威严,专用恩信。抚士卒务综大要,不为苛令,使人人得便安。平时营中宽纵,似若可犯,然警备严密,敌至莫能近,故未尝败。

乙丑(365) 晋哀皇帝兴宁三年前秦建元元年,前燕建熙六年。

春正月,皇后王氏去世。 刘卫辰又背叛代国,代王拓跋什翼犍进击刘卫辰,将他赶跑。

代王拓跋什翼犍性情宽厚,代国郎中令许谦盗窃丝绢两匹,拓跋什翼犍知道后替他隐瞒下来,对左长史燕凤说:“我不忍看许谦之面,你要谨慎不可泄漏,假若许谦惭愧而自杀,这就是我因为财物而杀士人了。”拓跋什翼犍曾率兵讨伐西部叛乱部落,被流矢射中眼睛,不久捉到了射箭的人,群臣想将他碎刀割死,拓跋什翼犍说:“他这是各为其主而战罢了,有什么罪呢!”于是将射箭人免罪释放。

东晋大司马桓温移镇姑孰,任命他的弟弟桓豁为监荆、扬等州诸军事。 三月,东晋哀帝去世,琅邪王司马奕即皇帝位。

哀帝去世,没有子嗣。皇太后下诏命司马奕承继皇位。

前燕攻占洛阳,东晋将军沈劲死于国事。

前燕太宰慕容恪及吴王慕容垂合兵进攻洛阳,慕容恪对众将说:“各位常常担心我不发动进攻,现在洛阳虽城高而兵弱,各位进攻不要胆怯。”于是前燕军攻占洛阳,生擒沈劲。沈劲神态自若,慕容恪准备赦免他,将军慕舆虔说:“沈劲虽是一位奇士,但观察他的志向气度,终归不会被人所用。”前燕于是将沈劲杀掉。

慕容恪攻城略地直至崤谷、渑池一带,关中大震,前秦王苻坚亲自率军驻屯陕城,以防备前燕军。

前燕使慕容筑镇守金墉城,吴王慕容垂镇守鲁阳。

慕容恪返回邺城,对僚属说:“我前次平定广固,没能救助辟闾蔚,现在平定洛阳,又使沈劲被杀,尽管都不是出于本意,但实在有愧于天下。”东晋朝廷嘉勉沈劲的忠诚,追赠他东阳太守。

慕容恪任大将统兵,不着意树立自己的威严,专用恩德信义。安抚士卒只注意大局关键,不发布苛刻细碎的命令,因而使军中人人都安好便当。平时军营之中宽和随便,好像可以被人所进犯,但实际上却是戒备严密,敌兵来了也不能接近,所以从来没有打过败仗。

葬安平陵。 夏四月,燕以阳骛为太尉。

骛历事四朝,年耆望重,自太宰恪以下皆拜之。而骛谦恭谨厚,过于少时,戒束子孙,虽朱紫罗列,无敢违犯其法度者。

六月,益州刺史周抚卒。

抚在益州三十余年,甚有威惠,诏以其子楚代之。

秋七月,徙会稽王昱为琅邪王。

昱固让,卒自称会稽王。

立皇后庾氏。

后,冰之女也。

匈奴曹毂、刘卫辰叛秦,秦击降之。 冬十一月,梁州刺史司马勋反,围成都,大司马温遣江夏相朱序救之。

勋为政暴酷,治中、别驾言语忤意,即于坐斩之。常有据蜀之志,惮周抚不敢发。及抚卒,遂举兵反,自号成都王,引兵入剑阁,围成都。温表序为征讨都护以救之。

以王彪之为仆射。

丙寅(366) 晋帝奕太和元年秦建元二年,燕建熙七年。

夏五月,皇后庾氏崩。 朱序及益州刺史周楚击司马勋,斩之。 代王什翼犍遣使入贡于秦。 秋七月,葬孝皇后。 秦寇荆州,掠万余户而还。 冬十月,以会稽王昱为丞相、录尚书事,加殊礼。

东晋安葬哀帝于安平陵。 夏四月,前燕任命阳骛为太尉。

阳骛前后奉事前燕四代君主,年高望重,从太宰慕容恪以下,朝廷百官见他都要下拜。然而阳骛谦恭谨慎,宽厚待人,胜过年轻之时,平时对子孙严加管教约束,因而子孙中虽然高官罗列,却没有敢违犯他法度的人。

六月,东晋益州刺史周抚去世。

周抚在益州任职三十余年,很有威信恩德,东晋朝廷诏令其子周楚接任益州刺史。

秋七月,东晋会稽王司马昱被尊为琅邪王。

司马昱坚决辞让琅邪王爵,最终还是自称会稽王。

东晋立原琅邪王妃庾氏为皇后。

庾皇后是庾冰的女儿。

匈奴曹毂、刘卫辰背叛前秦,前秦派军进攻,逼迫其投降。冬十一月,东晋梁州刺史司马勋反叛,围攻成都,大司马桓温派遣江夏相朱序救援成都。

司马勋在梁州为政残酷暴虐,治中、别驾等高级掾属言语不合他的心意,便在座位上将他们斩首。他一直有割据蜀地的心思,因为惧怕周抚而未敢动手。等到周抚去世,司马勋便起兵反叛,自称成都王,率兵入剑阁,围攻成都。桓温表奏朱序为征讨都护以救援成都。

东晋朝廷任命王彪之为尚书仆射。

晋海西公

丙寅(366) 晋帝奕太和元年前秦建元二年,前燕建熙七年。

夏五月,皇后庾氏去世。 朱序和益州刺史周楚进攻司马勋,将他斩杀。 代王拓跋什翼犍派遣使者向前秦进贡。 秋七月,东晋安葬庾孝皇后。 前秦进犯东晋荆州,掳掠百姓万余户而回。 冬十月,任命会稽王司马昱为丞相、录尚书事,并加予他特殊的礼遇。

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燕寇兖州,陷鲁、高平数郡。 南阳督护赵億以宛城叛,燕遣赵盘戍之。

丁卯(367) 二年秦建元三年,燕建熙八年。

春二月,燕太宰慕容恪卒。

恪疾病,燕主亲视之,问以后事。恪曰:“吴王垂文武兼资,管、萧之亚,若任以政,国家可安,不然,秦、晋必有窥窬之计。”言终而卒。

匈奴曹毂遣使如燕。

秦王坚闻慕容恪卒,阴有图燕之计,命毂发使如燕,以西戎主簿郭辩为之副。燕司空皇甫真兄腆及从子奋、覆皆仕秦。辩至燕,谓真曰:“仆本秦人,家为秦所诛,故寄命曹王,贵兄常侍及奋、覆兄弟并相知有素。”真怒曰:“臣无境外之交,此言何以及我!君似奸人,得无因缘假托乎?”白,请穷治之,太傅评不许。辩还,为坚言:“燕政无纲可图,鉴机识变唯皇甫真耳。”坚曰:“以六州之众,岂得不使有智士一人哉!”

毂寻卒,秦分其部落为二,使其二子分统之,号东、西曹。

桓豁攻宛,拔之,获赵盘。 秋九月,以郗愔都督徐、兖等州军事。 冬十月,秦苻柳、双、庾、武举兵反,秦遣兵讨之。

东晋朝廷加予会稽王司马昱的特殊礼遇是入朝晋见皇帝不用小步趋行,唱拜不直呼姓名,上殿时可以佩剑着鞋。

前燕进犯兖州,攻占鲁、高平等数郡。 东晋南阳督护赵億据宛城反叛,前燕派遣赵盘戍守宛城。

丁卯(367) 晋帝奕太和二年前秦建元三年,前燕建熙八年。

春二月,前燕太宰慕容恪去世。

慕容恪病重,前燕主慕容暐亲自前去探望,并询问他身后之事。慕容恪说:“吴王慕容垂文武兼备,是仅次于前代管仲、萧何等名相的人才,圣上如果将朝政委托给他,国家可以安定无事,否则的话,秦、晋二国一定会有谋算我方的阴谋。”说完之后便去世了。

匈奴曹毂派遣使者到前燕。

前秦王苻坚闻知慕容恪去世,暗中准备谋划前燕之计,命曹毂派遣使者到前燕,命西戎主簿郭辩为其副使。前燕司空皇甫真的兄长皇甫腆及其侄儿皇甫奋、皇甫覆都在前秦做官。郭辩到前燕,对皇甫真说:“我本是秦人,因家人被秦王诛杀,所以将生命寄托于曹王,您的兄长散骑常侍皇甫腆和皇甫奋、皇甫覆兄弟与我都是多年的相知好友。”皇甫真发怒说:“作为臣子,没有国境之外的交往,您这番话为什么要对我说!您好像是奸佞之人,该不会是借此来假托吧?”将郭辩这番话报告慕容暐,请求穷究细查以治其罪,太傅慕容评不许。郭辩返回后,替苻坚分析说:“燕国的朝政混乱没有纲纪,可以图谋。知机识变的只皇甫真一人而已。”苻坚说:“燕拥有六个州的人口,怎么能不让它有一个智能之士呢!”

曹毂不久去世,前秦将他的部落分为两部,使他的两个儿子各统一部,号称东、西曹。

东晋桓豁进攻宛城,攻克,生擒赵盘。 秋九月,东晋朝廷任命郗愔为都督徐、兖等州诸军事。 冬十月,前秦苻柳、苻双、苻庾、苻武起兵反叛,前秦派遣军队讨伐。

秦晋公柳、赵公双与魏公庾、燕公武谋作乱,坚闻之,征诣长安。柳据蒲坂,双据上邽,庾据陕城,武据安定,反。坚遣使谕以罢兵安位,各啮梨以为信,皆不从。

代王什翼犍击匈奴刘卫辰,走之。

什翼犍击卫辰,河冰未合,命以苇约流澌,俄而冰合,然犹未坚,乃散苇于其上,冰草相结,有如浮梁,兵乘以渡。卫辰不意兵猝至,遂西走,什翼犍收其部落什六七而还。卫辰奔秦,秦送还朔方,遣兵戍之。

戊辰(368) 三年秦建元四年,燕建熙九年。

春二月,燕以慕容冲为大司马。

初,燕太宰恪有疾,以燕主幼弱,政不在己,太傅评多猜忌,谓兄乐安王臧曰:“今南有遗晋,西有强秦,常蓄进取之志,大司马总统六军,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后,以亲疏言之,当在汝及冲。汝曹虽才识明敏,然年少未堪多难,吴王天资英杰,智略超世,汝曹若推以授之,必能混壹四海,况外寇乎!慎无冒利而忘害。”又以语评。及恪卒,评不能用。

秦苻廋以陕城降燕。

秦魏公廋以陕城降燕,请兵应接,秦人大惧。

前秦晋公苻柳、赵公苻双和魏公苻庾、燕公苻武密谋作乱,苻坚听说这件事,征召这几人到京师长安。于是苻柳占据蒲坂,苻双占据上邽,苻庾占据陕城,苻武占据安定,起兵反叛。苻坚派遣使者晓谕他们各自罢兵安其爵位,并分别给其咬过的梨子以为信物,他们都没有听从。

代王拓跋什翼犍进攻匈奴刘卫辰,将他赶跑。

拓跋什翼犍率军进攻刘卫辰,黄河尚未封冻,拓跋什翼犍命令将士以用苇草搓就的粗绳阻拦流动的冰块,不一会儿河水冻合,但仍不太坚固,于是又命将士在水上撒放苇草,冰草相结,如同浮桥一样,将士从这条冰草相连的道上渡过黄河。刘卫辰想不到代国大军猝然而至,仓皇西逃,拓跋什翼犍俘获其部落十之六七,胜利返回。刘卫辰逃奔前秦,前秦将他送回朔方,派遣军队戍守。

戊辰(368) 晋帝奕太和三年前秦建元四年,前燕建熙九年。

春二月,前燕任命慕容冲为大司马。

当初,前燕太宰慕容恪患病,因为前燕主慕容暐年幼,不能亲自主持政事,太傅慕容评又多疑猜忌,便对慕容暐之兄乐安王慕容臧说:“现在南有残存的晋国,西有强大的秦国,它们常怀有进取中原之志,大司马之职总管六军,不能由不恰当的人选担任。我死之后,依亲疏关系而言,大司马一职应当会由你或慕容冲来担任。你们虽然才识高明敏锐,但年纪尚轻,不能承担这种多灾多难的局面。吴王慕容垂天资英明,智谋才略超众,你们如果能推举他担任大司马一职,一定能够统一天下。何况这些外敌,还在话下吗!你们千万不要妄贪权力而忘掉祸患。”慕容恪又将这番话告诉了慕容评。等到慕容恪去世,慕容评没能采纳他的建议。

前秦苻廋以陕城投降前燕。

前秦魏公苻廋以陕城投降前燕,请求前燕派兵接应,前秦人十分恐惧。

燕范阳王德以为:“苻氏骨肉乖离,投诚请援,是天以秦赐燕也。天与不取,反受其殃,吴、越之事,足以观矣。宜命皇甫真引并、冀之众径趋蒲坂,吴王垂引许、洛之兵驰解廋围,太傅总京师虎旅为二军后继,传檄三辅,示以祸福,彼必望风响应。”太傅评曰:“秦大国也,今虽有难,未易可图,朝廷虽明,未如先帝,吾等智略又非太宰之比,但能闭关保境足矣。”

廋遗垂及真笺曰:“苻坚、王猛,皆人杰也,谋为燕患久矣。今不乘机取之,恐异日有甬东之悔矣。”垂谓真曰:“主上富于春秋,太傅识度岂能敌坚、猛乎?”

三月朔,日食。 秋七月,秦讨苻双、苻柳,皆斩之。冬,燕罢荫户。

燕王公贵戚多占民为荫户,国之户口少于私家,仓库空竭,用度不足。悦绾请罢荫户,尽还郡县。燕主从之,使绾专治其事。纠擿奸伏,无敢蔽匿,出户二十余万,举朝怨怒。

十二月,秦拔陕城,斩苻廋。

王猛等拔陕城,获魏公廋,送长安。秦王坚问之,对曰:“臣本无反心,但以兄弟屡谋逆乱,臣惧并死,故耳。”坚泣曰:“汝素长者,固知非汝心也,且高祖不可以无后。”乃赐廋死,原其七子,以长子袭魏公,余子嗣诸弟之无后者。

加大司马温殊礼。

位在诸侯王上。

前燕范阳王慕容德认为:“苻氏骨肉之间分崩离析,前来投诚请求援助,这是上天将秦国赐与大燕。上天赐与不去接受,就会反过来遭受其害,从前吴、越两国之间的事,足以看到这一点。应当命令皇甫真率领并、冀二州的军队直趋蒲坂,吴王慕容垂统带许昌、洛阳的军队火速去解苻廋之围,太傅慕容评总领京师禁卫雄兵以为皇甫真、慕容垂二军的后继,与此同时,传播檄文至三辅地区,向秦人昭示祸福利害,他们一定会望风响应。”太傅慕容评说:“秦是一个大国,现在虽然其国内有难,也并不容易谋取,主上虽然英明,但却比不上先帝,我们这些人的智谋才略又远不如太宰慕容恪,只要能闭关自守,保住国境就足够了。”

苻廋写信给慕容垂和皇甫真说:“苻坚、王猛都是人杰,图谋侵扰燕国已经很久了。现在如果不乘机消灭他们,恐怕日后燕国会有吴王夫差居于甬东一样的悔恨。”慕容垂对皇甫真说:“主上年轻,太傅的识见气度怎能与苻坚、王猛匹敌呢?”

三月初一,出现日食。 秋七月,前秦进讨苻双、苻柳,将二人都杀掉。 冬季,前燕罢除荫户。

前燕王公贵戚大多占有百姓作为自己的荫户,国家拥有的户数人口少于私家,这使得仓库空竭,国家费用不足。悦绾请求罢除荫户,使他们全部还至郡县登记入籍。前燕主慕容暐批准,命悦绾专门主持此事。悦绾纠举揭发隐藏的奸邪之人,没有人敢隐瞒藏匿,清出户口二十余万,朝廷上下的权贵一片怨怒之声。

十二月,前秦攻占陕城,斩杀苻廋。

王猛等人攻克陕城,生擒魏公苻廋,送往长安。前秦王苻坚问苻廋为何谋反,苻廋回答说:“臣本来没有反叛之心,只是因为兄弟们屡次谋划叛乱,臣惧怕一同被杀,所以才反叛。”苻坚落泪说:“你素来是个忠厚长者,我本来就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况且高祖不可以没有后代。”于是赐苻廋死,赦免他的七个儿子,以其长子袭魏公爵,其余诸子出继诸弟中没有后代者。

东晋朝廷对大司马桓温加以特殊的礼遇。

命桓温位在各诸侯王之上。

以仇池公杨世为秦州刺史。

世亦称臣于秦,秦以为南秦州刺史。

己巳(369) 四年秦建元五年,燕建熙十年。

夏四月,大司马温帅师伐燕,秦人救之。秋九月,温及燕人战于枋头,不利而还。袁真以寿春叛,降于燕。

桓温请与徐、兖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冲、豫州刺史袁真等伐燕。初,愔在北府,温常云:“京口酒可饮,兵可用。”深不欲愔居之。愔遗温笺,欲共奖王室,请督所部出河上。愔子超为温参军,取视,毁之,更作愔笺,自陈非将帅才,加以老病,乞闲地自养,劝温并领己所统。温大喜,即以愔为会稽内史,而自领徐、兖。夏,帅步、骑五万发姑孰。

将自兖州伐燕。郗超曰:“道远汴浅,漕运难通。”温不从。六月,至金乡,天旱,水绝。使将军毛虎生凿钜野三百里,引汶会于清。引舟自清入河,舳舻数百里。超曰:“清水入河,难以通运。若寇不战,运道又绝,因敌为资,复无所得,此危道也。不若举众趋邺,彼必望风逃溃,北归辽、碣。若能出战,则事可立决。若恐胜负难必,务欲持重,则莫若顿兵河、济,控引漕运,俟资储充备,来夏乃进。舍此二策而连军北上,进不速决,退必愆乏。贼因此势以日月相引,渐及秋冬,水更涩滞,北土早寒,三军裘褐者少,恐于

东晋朝廷任命仇池公杨世为秦州刺史。

杨世也向前秦称臣,前秦任命他为南秦州刺史。

己巳(369) 晋帝奕太和四年前秦建元五年,前燕建熙十年。

夏四月,东晋大司马桓温率师讨伐前燕,前秦人援救前燕。秋九月,桓温与前燕军在枋头交战,兵败而还。袁真据寿春反叛,投降前燕。

桓温请求与徐、兖二州刺史郗愔,江州刺史桓冲、豫州刺史袁真等人讨伐前燕。当初,郗愔居于北府京口,桓温常说:“京口的酒可以饮,兵可以用。”很不愿意郗愔待在那里。郗愔给桓温写信,说想要共同辅助王室,请求督率部下将士出于黄河北进。郗愔的儿子郗超是桓温的参军,取信看过后将其毁掉,另外假托郗愔口气改写信一封,称自己不是将帅之才,又加以年老有病,请求寻一悠闲之地休养,并劝桓温将他郗愔所领部队一并归于自己麾下。桓温见信大喜,立即任命郗愔为会稽内史,自己兼任徐、兖二州刺史。夏季,桓温率步、骑五万自姑孰进发。

桓温准备从兖州出兵讨伐前燕。郗超说:“北伐路途遥远,汴水又浅,恐怕水路运输难以畅通。”桓温没有听从。六月,桓温大军进至金乡,天旱,水路断绝。桓温命将军毛虎生开凿钜野水路三百里,引汶水与清水会合。桓温率水军自清水进入黄河,船舰前后相连,绵延数百里。郗超说:“从清水进入黄河,难以通畅运道。如果敌人不与我方交战,那运道又断绝,利用敌人的物资来补充我方给养,又会一无所得,这是危亡之道。因此不如以现有兵力直趋邺城,敌人一定会闻风溃逃,向北回他们的故乡辽东、碣石一带。如果对方能出来迎战,那事情立刻就可以解决。假若您怕这样做没有必胜的把握,一定要持重行事,那就不如将大军驻屯在黄河、济水一线,控制水路运输,等到物资储备充足之后,明年夏季再挥军北进。舍弃这两个方案而连军北上,前进不能速战速决,后退一定会狼狈困乏。敌人乘着这种形势与我们周旋以拖延时日,渐渐到了秋冬之季,水路干旱断绝,北土寒冷天气来得又早,三军将士身着皮衣冬装的很少,恐怕到那个时

时所忧,非独无食而已。”温又不从。

遣攻湖陆,拔之。燕主使下邳王厉逆战,败还。前锋邓遐、朱序亦败燕兵于林渚。

七月,温至枋头。及太傅评大惧,谋奔和龙。吴王垂曰:“臣请击之,若其不捷,走未晚也。”乃使垂帅众五万以拒温。垂表申胤、封孚、悉罗腾从军。

又遣乐嵩请救于秦,许赂虎牢以西之地。秦群臣议曰:“昔桓温伐我,燕不我救,今温伐燕,我何救焉?”王猛曰:“燕虽强大,慕容评非温敌也。若温举山东,进屯洛邑,收幽、冀之兵,引并、豫之粟,观兵崤、渑,则陛下大事去矣。不如与燕合兵以退温,温退,燕亦病矣,然后我承其弊而取之,不亦善乎?”坚从之,遣苟池、邓羌帅步、骑二万以救燕。

封孚问于申胤曰:“事将何如?”胤曰:“以温声势,似能有为,然吾观之,必无成功。何则?晋室衰弱,温专制其国,晋之朝臣未必皆与之同心,必将乖阻以败其事。又温骄而恃众,怯于应变,大众深入,值可乘之会,反更逍遥中流,不出赴利,欲望持久,坐取全胜,若粮廪愆悬,情见势屈,必不战自败,此自然之数也。”

初,温使袁真攻谯、梁,开石门以通水运,不克。

候所忧虑的,就不仅仅是没有粮食了。”桓温又没有听从。

桓温派遣军队攻打湖陆,将其攻克。前燕主慕容暐命下邳王慕容厉前来迎战,兵败退回。东晋前锋邓遐、朱序在林渚也击败前燕军。

七月,桓温率军进至枋头。慕容暐及太傅慕容评大为恐惧,商量逃回和龙。吴王慕容垂说:“臣请求率兵去攻击他们,如果不能得胜,再跑也不晚。”慕容暐于是命慕容垂率军五万去抵御桓温。慕容垂上表请求让申胤、封孚、悉罗腾随军同往。

慕容暐又派遣乐嵩去向前秦请求救援,答应将虎牢以西的地方送给前秦当作酬劳。前秦的群臣计议说:“从前桓温进攻我们,燕国不来相救,现在桓温进攻燕国,我们为什么要救援它?”王猛说:“燕国虽然强大,但慕容评不是桓温的对手。如果桓温占据全部山东地区,进军屯驻洛阳,收聚幽、冀二州之兵,征引并、豫二州的粮食,进兵于崤谷、渑池一线,那样一来,陛下的大业也就付之东流了。所以我们不如与燕国联合作战击退桓温,桓温退走以后,燕国也必将疲惫不堪,然后我方乘其疲惫而消灭它,这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吗?”苻坚听从了王猛的建议,派遣苟池、邓羌率步、骑二万去救援前燕。

封孚向申胤请教说:“事态发展将会怎么样?”申胤回答说:“从桓温现在的声势看,好像是能够有所作为,但据我来看,他一定不能成就功业。为什么呢?现在晋国皇室衰弱,桓温专制朝政,晋国的众多朝臣未必都与他同心,一定会从中百般阻挠以破坏他的事情。再说桓温骄傲而仗恃兵力雄厚,怯于随机应变。他率大军深入,正值可乘之机,却反而在黄河中流逍遥,不出击去取得胜利,想要与人长期相持,坐而获取全胜。一旦粮食供应不上,这些不利的情况就会显露而其形势则将逆转,一定会不战而败,这是必然之理。”

当初,桓温命袁真进攻谯郡、梁国,打开石门以通畅水路运输,但袁真未能打开石门。

九月,燕范阳王德帅骑屯石门,李邽帅兵断温粮道。德使慕容宙帅骑一千为前锋,与晋兵遇。宙曰:“晋人轻剽,怯于陷敌,勇于乘退,宜设饵以钓之。”乃使二百骑挑战,分余骑为三伏。挑战者兵未交而走,晋兵追之,宙帅伏击之,晋兵死者甚众。

温战数不利,粮储复竭,又闻秦兵将至,焚舟弃辎重铠仗,自陆道奔还。

自东燕出仓垣,凿井而饮,行七百余里。燕将争欲追之,吴王垂曰:“温初退,必严设警备,简精锐为后拒,不如缓之。彼幸吾未至,昼夜疾趋,俟其气衰,击之无不克矣。”乃帅八千骑行蹑其后。温果兼道而进。数日,垂曰:“可矣。”乃急追之,及于襄邑。德先帅劲骑伏于东涧中,与垂夹击温,大破之,斩首三万级。秦苟池邀击温于谯,又破之。

温收散卒,屯于山阳。深耻丧败,乃归罪袁真,奏免为庶人。真不服,表温罪状,朝廷不报,遂据寿春叛,降燕。

燕遣郝晷、梁琛如秦。

秦、燕既结好,燕使郝晷、梁琛相继如秦。晷与王猛有旧,猛接以平生,问晷东方之事。晷知燕将亡,阴欲自托,颇泄其实。

琛至长安,秦王坚方畋于万年,欲引见琛。琛曰:“秦使至燕,燕之君臣朝服备礼,洒扫宫廷,然后敢见。今秦主

九月,前燕范阳王慕容德率骑兵驻屯石门,李邽率军断绝桓温粮道。慕容德命慕容宙率骑兵一千为前锋,与晋军遭遇。慕容宙说:“晋人轻捷急躁,害怕攻阵破敌,勇于在敌人败退时乘胜追击,应该设诱饵使他们上钩。”于是派出二百骑兵去挑战,将剩下的骑兵分成三路埋伏起来。挑战者未曾交战便即后退,东晋军随后追击,慕容宙率伏兵发动攻击,东晋兵将死亡累累。

桓温与前燕数次接战失利,粮食储备又枯竭了,又听说前秦军队将要来到,便烧毁战船,抛弃辎重器杖,从陆路败退回师。

东晋军自东燕出仓垣,沿途凿井供应大军饮用,连行七百余里。前燕众将争先恐后请求追击,吴王慕容垂说:“桓温刚刚撤退的时候,一定会严加戒备,挑选精锐将士为断后部队,我们不如暂缓行事。他庆幸我们没去随后追击,一定会昼夜急行,等到他士气衰落时,我们再向他发动进攻,那就没有不胜的了。”于是慕容垂率八千骑兵暗中跟在东晋军之后慢慢前进。桓温果然兼程而进。几天之后,慕容垂说:“可以进攻了。”便率军急速追击,在襄邑追上了东晋大军。慕容德事先率强悍骑兵埋伏在东涧中,这时与慕容垂夹击桓温,大破其军,斩首三万级。前秦苟池在谯地截击桓温,又击败其军。

桓温收集溃散的士卒,驻屯于山阳。桓温对这次大败深感耻辱,便将罪责推到袁真身上,奏请朝廷将袁真免为平民。袁真不肯伏罪,上表奏报桓温的罪状,朝廷置之不理,袁真于是据寿春反叛,投降前燕。

前燕派遣郝晷、梁琛到前秦通好。

前秦、前燕二国交好以后,前燕相继命郝晷、梁琛到前秦通好。郝晷与前秦王猛本为旧交,王猛于是以当年的情感接待郝晷,叙说往事,并询问东方前燕的情况。郝晷知道前燕将要灭亡,想暗中依托王猛,便泄露了很多前燕的内情。

梁琛到达长安时,前秦王苻坚正在万年打猎,他准备在打猎之地接见梁琛。梁琛说:“秦国使者来到燕国,燕国的君臣会身着朝服备办礼仪,洒扫宫廷,然后才敢接见秦国使者。现在秦主

欲野见之,使臣不敢闻命。”尚书郎辛劲谓琛曰:“天子称乘舆,所至曰行在所,何常居之有?又《春秋》亦有遇礼,何为不可乎?”琛曰:“桓温窥我王略,燕危秦孤,是以秦主恤患结好,交聘方始,谓宜崇礼笃义以固二国之欢。若忽慢使臣,是卑燕也,岂修好之义乎?夫天子以四海为家,故行曰乘舆,止曰行在,今海县瓜裂,天光分曜,安得以是为言哉?礼,不期而见曰遇,盖因事权行,其礼简略,岂平居容与之所为哉?客使单行,诚势屈于主人,然苟不以礼,亦不敢从也。”坚乃为设行宫,百僚陪位,然后延之。

琛从兄奕为秦尚书郎,坚使典客馆琛于奕舍。琛曰:“昔诸葛瑾为吴聘蜀,与诸葛亮惟公朝相见,退无私面。今使之即安私室,所不敢也。”奕数问琛东事,琛曰:“兄弟本心,各有所在,欲言国美,恐非所欲闻,欲言其恶,又非使臣之所得论也。”

坚使太子延琛相见,秦人欲使琛拜,先讽之曰:“邻国之君,犹其君也;邻国之储君,亦何以异乎?”琛曰:“天子之子,尚不敢臣其父之臣,况他国之臣乎?礼有往来,情岂忘恭,但恐降屈为烦耳。”乃不果拜。

王猛劝坚留琛,坚不许。

冬十一月,燕慕容垂出奔秦,秦以为冠军将军。

想要在野地接见我,使臣我不敢从命。”前秦尚书郎辛劲对梁琛说:“天子称为乘舆,所到之处叫行在所,哪里有固定的住所呢?再说《春秋》上也有路途中相遇的礼节,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梁琛说:“晋国桓温觊觎我大燕王业,燕国危险则秦国就会孤立无援,所以秦主忧虑灾祸与我国结好,现在两国之间的来往访问刚刚开始,我认为应当崇尚礼节、谨守大义,以此来巩固两国的友好关系。如果轻视怠慢使臣,便是看不起燕国,这难道是两国修好所该有的意思吗?天子以四海为家,所以出行叫乘舆,驻止称行在,现在天下四分五裂,天光分照数国,怎么能以这种说法来作为托词呢?依据礼制,没有事先约好而见到叫作遇,由于这是因事权宜而行,所以其礼节简略,难道是平时悠闲安居所应该做的吗?使者在外只身单行,气势确实劣于主人,但如果不以礼相待,我也不敢从命。”苻坚于是为接见梁琛而设置行宫,并使百官列位陪伴,然后延请梁琛相见。

梁琛的堂兄梁奕是前秦的尚书郎,苻坚命典客官安排梁琛到梁奕的宅第歇宿。梁琛说:“从前诸葛瑾为吴国出使蜀国,与他的弟弟诸葛亮只在办公事的朝堂相见,退下后没有私下个人的会面。现在我出使秦国即安居私人的处所,这是我所不敢做的。”梁奕屡次向梁琛询问东方前燕的情况,梁琛说:“我们兄弟俩的本心,各有所在的地方,我想称美我燕国,恐怕不是你所想要听的,想要言说我燕国的不好,又不是作为使臣的我可以议论的事情。”

苻坚命太子延请梁琛相见,前秦人想让梁琛对太子行下拜礼,先暗示他说:“邻国的君主,就如同自己的君主一样;邻国的太子,又有什么不同的呢?”梁琛说:“天子的儿子,尚且不敢拿他父亲的臣子当作自己的臣子,何况别国的臣子呢?礼节有来有往,内心怎能忘掉恭敬,只不过是怕降低礼节相待会招致以后双方互相降格的繁文缛节来。”最后还是不肯下拜。

王猛劝苻坚留下梁琛,苻坚不许。

冬十一月,前燕慕容垂出逃投奔前秦,前秦任命他为冠军将军。

吴王垂自襄邑还邺,威名益振,太傅评愈忌之。垂奏将士功赏,皆抑而不行。太后可足浑氏素恶垂,与评谋诛之。太宰恪之子楷及垂舅兰建知之,以告曰:“先发制人,但除评及乐安王臧,余无能为矣。”垂曰:“骨肉相残,而首乱于国,吾不忍为也,宁避之于外耳。”

世子令曰:“主上暗弱,委任太傅,一旦祸发,疾于骇机,今欲保族全身,不失大义,莫若逃之龙城,逊辞谢罪,以待主上之察,感寤得还,幸之大者。如其不然,则内抚燕、代,外怀群夷,守肥如之险以自保,亦其次也。”垂曰:“善!”

十一月,请畋于大陆,因微服将趋龙城。至邯郸,少子麟素不为垂所爱,逃还告状。燕主遣精骑追之,垂散骑灭迹,得免。世子令请给数骑袭邺,垂曰:“不可。”乃与段夫人及令、宝、农、隆、楷、建,及郎中令高弼俱奔秦。

初,秦王坚闻恪卒,阴有图燕之志,惮垂不敢发。及闻垂至,大喜,郊迎,执手曰:“天生贤杰,必相与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数也。要当与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后还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国,不失为子之孝,归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坚复爱令及楷之才,皆厚礼之。王猛曰:“垂父子譬如龙虎,非可驯之物,若借以风云,将不可复制,

吴王慕容垂自襄邑回到邺城后,威名更振,太傅慕容评也更加猜忌他。慕容垂奏请给麾下将士加功颁赏,慕容评都压住不办。太后可足浑氏素来厌恶慕容垂,与慕容评谋划想杀掉慕容垂。太宰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楷和慕容垂的舅舅兰建听闻后,便告诉慕容垂说:“应该先发制人,只要除掉慕容评和乐安王慕容臧,其他的人便无能为力了。”慕容垂说:“骨肉之间互相残杀,而领头作乱危害国家,我不忍心这样做,宁愿出外去躲避他们。”

他的世子慕容令说:“当今主上昏庸懦弱,朝政大权委任给太傅慕容评,一旦发生灾祸,比突然发出的弩箭还要来得快,现在想要保全宗族和自身而又不失大义,不如逃到龙城,用恭逊的言辞上表谢罪,以等待主上的明察,如果主上有所感悟而您可以还朝,这是最大的庆幸事。如果做不到,便可以对内安抚燕、代一带,对外安抚众多异族,守卫肥如之险用以自保,这也是差一等的办法。”慕容垂说:“好!”

十一月,慕容垂请求到大陆打猎,于是他改换服装准备直趋龙城。进至邯郸,他的小儿子慕容麟素来不被慕容垂宠爱,便逃还邺城告发。前燕主慕容暐派遣精锐骑兵追赶,慕容垂命手下骑兵分散行动,并灭掉自己一行的痕迹,因此没有被捉住。世子慕容令请求率数名骑兵去袭击邺城,慕容垂说:“不可以这样做。”于是与段夫人及慕容令、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慕容楷、兰建,还有郎中令高弼一同逃奔前秦。

当初,前秦王苻坚闻知慕容恪去世,暗中有图谋前燕之心,因惧怕慕容垂而不敢动手。等到听说慕容垂来奔,大喜,亲自到郊外迎接,拉着慕容垂的手说:“天生贤士豪杰,一定会相互合作共同成就大业,这是自然之理。我自当与您共同平定天下,到泰山去告祭上天,然后还给您故国,让您世代封在幽州,使您离开故国而不丢掉作为儿子的孝顺,归附朕而不丢掉事奉君主的忠诚,不也是美事吗?”苻坚又爱惜慕容令和慕容楷的才气,都给他们以很高的礼遇。王猛说:“慕容垂父子就如同龙虎,不是可以驯服之物,假若给他们以施展才能的机会,那将无法再控制,

不如早除之。”坚曰:“吾方收揽英雄以清四海,奈何杀之!且其始来,吾已推诚纳之矣,匹夫犹不弃言,况万乘乎!”乃以垂为冠军将军。

梁琛归言于评曰:“秦人日阅军旅,聚粮陕东,和必不久。今吴王又往,宜为之备。”评曰:“秦主何如人?”琛曰:“明而善断。”问王猛,曰:“名不虚得。”既又以告燕主,皆不然之。唯皇甫真深以为忧,上疏请选将益兵,以防未然,不听。

秦遣使如燕。

秦石越聘于燕,太傅评示之以奢。尚书郎高泰曰:“越言诞而视远,乃观衅也,宜耀兵以折其谋,今乃示之以奢,益为所轻矣。”评不从。泰遂谢病归。

时太后侵桡国政,评贪昧无厌,货赂上流,官非才举,群下怨愤。尚书左丞申绍上疏以为:“宜精择守宰,并官省职,存恤兵家,使公私两遂,节抑浮靡,爱惜用度,赏必当功,罚必当罪。如此则温、猛可枭,二方可取,岂特保境安民而已!”疏奏,不省。

秦遣王猛等伐燕。十二月,取洛阳。

初,燕人许割虎牢以西赂秦。晋兵既退,燕人谓曰:“行人失辞,有国有家者,分灾救患,理之常也。”秦王坚大怒,遣猛及将军梁成、邓羌帅步、骑三万伐之。攻洛阳,洛阳降。

不如及早将他们除掉。”苻坚说:“我正要收揽天下英雄以扫清四海,怎么能杀掉他们?况且他们刚刚来到,我便已经诚心接纳他们了,一般人尚且不肯食言,何况是万乘之天子呢?”于是任命慕容垂为冠军将军。

梁琛归国后对慕容评说:“秦人每日检阅操练军队,在陕城以东积聚粮食,我国与他们的友好一定不能长久。现在吴王慕容垂又去了秦国,我们应当早做防备。”慕容评说:“秦主是什么样的人?”梁琛说:“英明而善于决断。”又问王猛,梁琛说:“名不虚传。”随后梁琛又把这番话告诉前燕主慕容暐,都不以为然。只有皇甫真对此深为忧虑,上疏请求选择将领增加兵力,以防患于未然,慕容暐及慕容评不能听从。

前秦派遣使者到前燕。

前秦石越出访前燕,前燕太傅慕容评向他显示豪华奢侈。前燕尚书郎高泰说:“石越口说怪诞之辞,眼睛张望远方,这是在观察我们的破绽,应该炫耀兵力来挫败他的打算,现在却向他展示豪华奢侈,更会被他轻视。”慕容评不听。高泰便告病辞官回家了。

当时可足浑太后干预扰乱前燕朝政,慕容评贪得无厌,钱财宝物流入上层当权者的手中,官吏不根据才能选拔,百姓怨恨愤怒。尚书左丞申绍上疏认为:“应当严格选择郡县守宰,裁撤官员合并职务,优抚慰问士卒家属,以使公私两方都能顺心遂意,抑止杜绝浮华奢靡,爱惜国家的经费,奖赏一定与功劳相符,处罚一定与罪过相当。如果能够这样,那么桓温、王猛就可以斩杀,秦、晋二国就可消灭,哪里仅仅是保全国土安定百姓而已?”表章奏上,朝廷置之不理。

前秦派遣王猛等人进攻前燕。十二月,攻占洛阳。

当初,前燕答应将虎牢以西之地送给前秦作为相救的酬劳。东晋军队退走以后,前燕对前秦说:“那是我国使者词不达意,没有说清楚,有国有家的人,互相分担灾难救助祸患,本是平常的道理。”前秦王苻坚大为恼怒,派遣王猛及将军梁成、邓羌率领步、骑三万人进攻前燕。前秦军进攻洛阳,洛阳投降。

大司马温徙镇广陵。

温发徐、兖州民筑广陵城,徙镇之。时征役既频,加之疫疠,死者十四五,百姓嗟怨。秘书监孙盛作《晋春秋》,直书时事。温见之,怒,谓盛子曰:“枋头诚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关君门户事!”其子遽拜谢,请改之。时盛年老家居,性方严,有轨度,子孙虽班白,待之愈峻。至是诸子号泣稽颡,请为百口计,盛大怒,不许。诸子遂私改之。盛先已写别本,传之外国。及孝武帝购求异书,得之于辽东人,与见本不同,遂两存之。

庚午(370) 五年秦建元六年,燕建熙十一年。是岁,燕亡,大国一,代、凉二小国,凡三僭国。

春正月,慕容令自秦奔燕。

王猛之发长安也,请慕容令参其军事,以为向导。将行,造慕容垂饮酒,从容谓垂曰:“今当远别,卿何以赠我?使我睹物思人。”垂脱佩刀赠之。猛至洛阳,赂垂所亲,使诈为垂使者,谓令曰:“吾父子来此,以逃死也。今王猛疾人如仇,秦王心亦难知,闻东朝比来悔寤,吾今还东,汝可速发。”令疑之,踌躇终日,又不可审覆,乃奔燕军。猛表令叛状,垂惧而出走,及蓝田,为追骑所获。秦王坚劳之曰:“卿家国失和,委身投朕。贤子心不忘本,亦各其志。然燕

东晋大司马桓温迁至广陵镇守。

桓温征发徐、兖二州的百姓修筑广陵城,迁徙到那里镇守。当时战争所征发的差役已经很频繁,再加上瘟疫流行,死掉的人有十之四五,百姓怨声载道。秘书监孙盛修撰《晋春秋》,直书当时发生的事,毫不隐讳。桓温见到此书很恼怒,对孙盛的儿子说:“枋头一战确实败了,但哪至于像尊父所说的那样!假若此部史书得以流行,自然是要关系到您家门的事情!”其子连忙下拜谢罪,请求修改。当时孙盛年纪已老,在家闲居,性情方正严肃,做事有规矩法度,有的子孙已年纪很大,但孙盛对他们却更为严厉。这时他的儿子们叩头痛哭,请他为家族百口人考虑,孙盛大怒,不肯答应。于是他的儿子们便私下偷偷删改。孙盛事先另外抄写了一部,传到了境外其他国家。等到后来东晋孝武帝购求天下异书时,从辽东人那里得到这个抄本,与当时的本子不同,于是便将两部书都保存下来。

庚年(370) 晋帝奕太和五年前秦建元六年,前燕建熙十一年。这年燕亡,有大国一,代、凉二小国,共三个僭越国。

春正月,慕容令自前秦逃奔前燕。

前秦王猛从长安出发时,请慕容令做他的参军,任向导。将要动身时,王猛拜访慕容垂,二人饮酒,王猛随便地对慕容垂说:“如今要和您远别了,您送给我点什么呢?使我睹物思人。”慕容垂解下佩刀送给他。王猛到了洛阳以后,便贿赂收买慕容垂的亲信,让他假装成慕容垂的使者,去对慕容令说:“我们父子来到这里,是为了逃避一死。现在王猛厌恶我们就像仇敌,秦王苻坚的心思也很难确知,听说东朝燕国最近悔悟,我现在就要东归燕国,你也要赶快动身回来。”慕容令心中疑惑,终日犹豫不决,但又没有办法去核实确定,于是投奔了前燕军。王猛上表奏报慕容令反叛的情况,慕容垂恐惧出逃,行至蓝田,被追赶的骑兵抓获。前秦王苻坚安慰慕容垂说:“您家国内部失和,委身来投靠朕。您的贤子心不忘本,也是各人的志向不同。然而燕

之将亡,非令所能存,惜其徒入虎口耳。且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卿何为惧而狼狈如是乎?”待之如旧。燕人以令叛而复还,疑为反间,徙之沙城。

燕慕容臧将兵拒秦师,秦王猛击走之。

燕乐安王臧自新乐进屯荥阳,猛遣梁成、邓羌击走之。留羌镇金墉,以桓寅代羌戍陕城而还。

秦王坚以猛为司徒、录尚书事,封平阳郡侯。猛固辞,曰:“今燕、吴未平,戎车方驾,而始得一城,即受三事之赏,若克殄二寇,将何以加之!”坚曰:“苟不暂抑朕心,何以显卿谦光之美!”遂寝司徒、尚书之命。

二月,袁真死,子瑾代领其众。燕、秦皆遣兵助之。夏四月,大司马温遣兵击破之。 五月,慕容令袭燕龙城,不克而死。

令自度终不得免,密谋起兵,沙城中谪戍士数千人,皆厚抚之,帅以东袭威德城,据之,诸戍皆应。将袭龙城,弟麟以告,令出走,遂为其下所杀。

六月,秦王猛督诸军复伐燕。

秦王坚送猛于灞上,曰:“今委卿以关东之任,当先破壶关,平上党,长驱取邺,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吾当亲督万众,继卿星发,舟车粮运,水陆俱进,卿勿以为后虑也。”猛曰:“臣仗威灵,奉成筭,荡平残胡,如风扫叶,不烦銮舆亲犯尘雾,但速敕所司部置鲜卑之所。”坚大悦。

国必将灭亡,不是慕容令所能挽救的,只可惜他白白入了虎口罢了。况且父子兄弟,有罪不相连及,您为什么过于恐惧而狼狈到这种地步呢?”对待慕容垂如同过去一样。前燕人因为慕容令反叛后又返回,怀疑他是来行反间计的,将他迁徙至沙城。

前燕慕容臧率兵抵御前秦军队,前秦王猛进击,将他赶跑。

前燕乐安王慕容臧自新乐进兵驻屯荥阳,王猛派遣梁成、邓羌进击,将他赶跑。王猛留下邓羌镇守金墉,命桓寅代替邓羌戍守陕城,然后自己返回。

前秦王苻坚任命王猛为司徒、录尚书事,封平阳郡侯。王猛坚决推辞,说:“现在燕、晋二国尚未平定,战争正在进行之中,不过刚刚取得一座城池,便受到这三公之赏,如果消灭燕、晋二寇,那将再加以什么奖赏呢?”苻坚说:“如果不暂时压抑一下朕的心意,如何来显示您谦让的美德呢?”于是中止对王猛司徒、录尚书事两个官职的任命。

二月,袁真死,他的儿子袁瑾接替他统理部众。前燕、前秦都派遣军队帮助袁瑾。夏四月,东晋大司马桓温派遣军队击败前燕军。 五月,慕容令袭击前燕龙城,没能成功而死。

慕容令估量最终也不能免于灾祸,密谋起兵反叛。沙城中有被徙边戍守的免罪士卒数千人,慕容令对他们都给予优厚的安抚,然后率他们袭击东边的威德城,占据该城,附近诸戍都响应归顺了他。慕容令准备袭击龙城,他的弟弟慕容麟将他告发,慕容令出逃,被其部下杀死。

六月,前秦王猛督率诸军再次进攻前燕。

前秦王苻坚在灞上为王猛送行,说:“现在我将平定关东的重任委托给你,应当先攻占壶关,平定上党,长驱直进攻取邺城,这就是所谓的‘迅雷不及掩耳’。我将亲自督率万众,继你之后连夜出发,车船运送粮食,水陆并进,你不要担忧后方的事情。”王猛说:“臣仰仗主上威灵,遵奉您谋定的计划,扫平残存的胡人,如同风扫落叶,不用烦主上亲自冒风尘出征,您只要赶快命令有关部门准备好安置鲜卑的处所就可以了。”苻坚大悦。

秋七月朔,日食。 八月,秦克壶关。

王猛攻壶关,燕主命太傅评将中外精兵三十万以拒之,畏猛不敢进。猛克壶关。所过郡县皆望风降附,燕人大震。申胤叹曰:“邺必亡矣。然越得岁而吴伐之,卒受其祸。今福德在燕,秦虽得志,而燕之复建,不过一纪耳。”

大司马温败袁瑾于寿春,遂围之。 九月,秦王猛入晋阳。冬十月,及燕慕容评战于潞川,败之。遂围邺。

秦杨安攻晋阳,久未下。猛引兵助攻,为地道,使将军张蚝帅壮士数百潜入城中,大呼斩关,纳秦兵,遂入晋阳。评屯潞川,猛进兵与相持。

遣将军徐成觇燕军,期以日中,及昏而返。猛将斩之,邓羌固请曰:“成,羌郡将也,愿与效战以赎罪。”猛弗许。羌怒,还营,严鼓勒兵,将攻猛。猛赦之,羌诣猛谢,猛执其手曰:“吾试将军耳,将军于郡将尚尔,况国家乎?”

评为人贪鄙,鄣固山泉,鬻樵及水,积钱帛如丘陵,士卒怨愤,莫有斗志。猛闻之,笑曰:“慕容评真奴才,虽亿兆之众不足畏,况数十万乎?”乃遣将军郭庆帅骑五千,夜从间道出评营后,烧评辎重,火见邺中。燕主惧,让评曰:“府库之积,朕与王共之,何忧于贫,若家国丧亡,王持钱帛欲安所置之!”乃命悉以其钱帛散之军士,且趋使战。评大惧,请战。

秋七月初一,出现日食。 八月,前秦攻克壶关。

王猛进攻壶关,前燕主慕容暐命令太傅慕容评率中外精兵三十万去抵御前秦军,慕容评惧怕王猛不敢前进。王猛攻克壶关。前秦军所到之处,前燕郡县皆望风归降,前燕人大震。申胤感叹道:“邺城一定要陷落了。然而从前越国占得岁星,吴国进攻它,最终遭受了灾祸。现在福德在燕国,秦国现在虽然得志,但燕国的复兴重建,不会超过十二年。”

东晋大司马桓温在寿春击败袁瑾,随之将他包围。 九月,前秦王猛进入晋阳。冬十月,王猛与前燕慕容评在潞川交战,击败慕容评。于是包围邺城。

前秦杨安进攻晋阳,很久未能攻克。王猛率军去帮助杨安攻打晋阳,命将士挖掘地道,派将军张蚝率壮士数百人潜入晋阳城中,大声呼喊砍开城门,接纳前秦将士,前秦军于是攻入晋阳。慕容评驻军潞川,王猛率军前进与他相持。

王猛派遣将军徐成侦察前燕军的情况,限令他于正午返回,结果徐成到黄昏时才回来。王猛准备将徐成斩首,邓羌一再坚持为徐成求情,说:“徐成是邓羌我的郡将,我愿与他一起效力死战来赎罪。”王猛不许。邓羌恼怒,返回军营,急促擂鼓集合将士,要去进攻王猛。王猛于是将徐成赦免,邓羌到王猛那里去谢罪,王猛拉着他的手说:“我这是在试探将军罢了,将军对自己的郡将尚且如此忠诚,何况是对国家呢?”

慕容评为人贪婪俗陋,封闭山林泉水,自己贩卖樵木和饮水,积蓄的钱帛堆积如山,士卒怨恨愤怒,全无斗志。王猛听说这件事,笑着说:“慕容垂真是个奴才,他就是有亿万将士也不值得害怕,何况数十万呢!”于是派遣将军郭庆率骑兵五千,乘夜从小路绕到慕容评营寨的后面,焚烧慕容评的辎重,火光直照邺城城中。前燕主慕容暐害怕,责备慕容评说:“国家府库中的钱财宝物,朕与王共同享有,哪里有贫穷的忧虑呢,假如国家败亡,您拿着钱帛准备往哪里放呢?”于是命慕容评将他的钱帛全部散发给将士,并且催促他赶快出战。慕容评大为恐惧,请战。

猛陈于渭源而誓之曰:“王景略受国厚恩,任兼内外,今与诸君深入贼地,当竭力致死,有进无退,共立大功,以报国家,受爵明君之朝,称觞父母之室,不亦美乎!”众皆踊跃,破釜弃粮,大呼竞进。

猛望燕兵之众,谓邓羌曰:“今日非将军不能破勍敌,将军勉之!”羌曰:“若能以司隶见与者,公勿以为忧。”猛曰:“此非吾所及也,必以安定太守、万户侯相处。”羌不悦而退。俄而兵交,猛召羌,羌寝弗应。猛驰就许之,羌乃大饮帐中,与张蚝、徐成等跨马运矛,驰赴燕陈,出入数四,旁若无人,所杀伤数百。及日中,燕兵大败,俘斩五万余人,乘胜追击,所杀及降又十万余。评单骑走还邺。

秦兵长驱围邺,号令严明,军无私犯,法简政宽,燕民各安其业,更相谓曰:“不图今日复见太原王!”猛闻之,叹曰:“慕容玄恭可谓古之遗爱矣!”设太牢以祭之。秦王坚诏猛曰:“朕今亲帅六军,星言电赴,将军其休养将士,以俟朕至,然后取之。”

十一月,秦王坚入邺,执燕主。以王猛为冀州牧,都督关东六州军事。

秦王坚留李威辅太子,自帅精锐十万赴邺,七日而至安阳,宴祖父时故老。

燕主与慕容评等奔龙城,坚入邺宫。慕容垂见燕公卿及故僚吏,有愠色。高弼密言曰:“今虽国家倾覆,安知其不为兴运之始邪?宜恢江海之量,慰结其心,以立覆篑

王猛在渭源列阵誓师,对将士们说:“我王景略身受国家厚恩,职兼内外重任,现在和各位深入敌国之境,应当竭力死战,有进无退,共立大功,以报效国家。到时候在圣明君主的朝堂之上接受封爵,在父母的居室之内举杯称庆,不也是美事吗?”于是前秦将士个个踊跃,砸掉炊锅、扔掉粮食,大声呼喊着争先前进。

王猛见前燕军人数众多,对邓羌说:“今天非将军不能击败这强敌,将军努力吧!”邓羌说:“如果能委予我司隶校尉一职,您就不用为这强敌担忧了。”王猛说:“这不是我所能办到的,不过一定给予你安定太守、万户侯的职位。”邓羌不高兴而退。过一会儿,两军交战,王猛传召邓羌,邓羌待在帐中不予理睬。王猛驰马到邓羌帐中答应了他的要求,邓羌于是在帐中豪饮一番,随后与张蚝、徐成等跨马挥矛,奔向前燕军阵中,几番进出敌阵,如入无人之境,杀伤敌兵数百人。等到正午,前燕军大败,被前秦军俘虏斩杀五万余人,前秦军乘胜追击,前燕军被杀及被俘的又达十万余人。慕容评单骑逃回邺城。

前秦军长驱而进,包围邺城,号令严明,将士对当地百姓秋毫无犯。王猛法令简明为政宽和,前燕百姓各安其业,因此都互相议论说:“想不到今日又见到了太原王慕容恪!”王猛听到这些话,感叹地说:“慕容玄恭真可以称作是遗留于后世的爱啊!”设置太牢来祭奠他。前秦王苻坚诏令王猛说:“朕现在亲自率领六师,即刻启程,快速奔赴,将军可以休养将士,等朕到达之后,攻取邺城。”

十一月,前秦王苻坚进入邺城,擒获前燕主慕容。苻坚任命王猛为冀州牧,都督关东六州军事。

前秦王苻坚留下李威辅佐太子,自己率领精锐将士十万赶赴邺城,七日后进至安阳,宴请祖父、父亲时的故旧老者。

前燕主慕容暐与慕容评等逃奔龙城,苻坚进入邺宫。慕容垂见到前燕公卿及过去的僚属,面有怒色。高弼偷偷对慕容垂说:“现在虽然国家倾覆,怎么知道这不是复兴运数的开始呢?应当用江海一样大的度量,安慰结纳他们的心,用此来奠定

之基,成九仞之功,奈何以一怒捐之!”垂悦,从之。

既出城,卫士皆散,惟将军孟高扶侍,极其勤瘁,所在遇盗,转斗而前,与将军艾朗俱死于贼。失马步走,坚使将军郭庆追之,及于高阳。执以诣坚,坚诘其不降之状,对曰:“狐死首丘,欲归死于先人坟墓耳。”坚哀而释之,令还宫,帅文武出降。称高、朗之忠于坚,坚命厚加殓葬,拜其子为郎中。

评奔高句丽,高句丽执送于秦。

凡得郡百五十七、户二百四十六万、口九百九十九万,以燕宫人珍宝分赐将士。

评之败也,疑梁琛知秦谋,收系狱。至是坚召释之,谓曰:“卿不能见几而作,反为身祸,可谓智乎?”对曰:“臣闻‘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如臣愚暗,实所不及。然为臣莫如忠,为子莫如孝,是以烈士临危不改,见死不避,以徇君亲。彼知几者,心达安危,身择去就,不顾家国,臣虽知之,尚不忍为,况非所及邪!”

坚闻悦绾之忠,恨不及见,拜其子为郎中。

坚以猛为使持节、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冀州牧,镇邺,悉以评第中之物赐之。守令有缺,令以便宜补授。将士

最初的根基,成就兴复大业,为什么因为一怒而把他们抛弃!”慕容垂听后喜悦,采纳了他的建议。

慕容暐逃出邺城后,卫士全部散去,只有将军孟高扶侍身侧,极其辛劳,路上遇到强盗,还要向前边打边行,与将军艾朗都被强盗杀死。慕容暐失去马匹步行赶路,苻坚命将军郭庆追赶,在高阳追上了慕容暐。郭庆将慕容暐擒获送到苻坚那里,苻坚责问他为什么不投降,慕容暐回答说:“狐狸将死,还要将头对着它出生的山丘,我是想回去死在先人的坟墓之侧罢了。”苻坚听后很觉悲哀,便将慕容暐放了,命令他返回宫中,率文武百官出降。慕容暐向苻坚称美孟高、艾朗二人的忠诚,苻坚命令将二人厚葬,并任命他们的儿子为郎中。

慕容评投奔到了高句丽,高句丽却将他拘捕起来送给了前秦。

前秦共得郡一百五十七个,户二百四十六万,人口九百九十九万,苻坚将前燕的宫女、珍宝分赐给将士。

慕容评败于潞川时,慕容暐怀疑梁琛知道前秦的谋划,将梁琛逮捕关进监狱。这时苻坚将梁琛释放,对他说:“您不能见到事物的预兆而照之行动,反而为自己召来灾祸,这能叫明智吗?”梁琛回答说:“臣听说‘预兆是行动的微隐苗头,是吉凶的预先显示’。像臣这样愚昧的人,实在是不能观察得到。然而作为臣子,最可贵的莫如忠诚,作为儿子,最好的莫如孝顺,所以忠烈之士临危不改臣节,见死不肯逃避性命,以此来为君亲殉身。那些知道预兆的人,心中明晓安危,为自身选择去就之路,不顾家族国家,臣即使能够知道预兆,尚且不忍这样去做,何况臣没有能力知道呢?”

苻坚听说悦绾的忠诚,遗憾自己未能得见,任命他的儿子为郎中。

苻坚任命王猛为使持节、都督关东六州诸军事、冀州牧,镇守邺城,将慕容评宅第中的财物全部赏赐给他。他管辖之内郡守县令如有缺职,准许他根据情况自行选人补职授官。众将士

封赏各有差,州县守长皆因其旧,以燕申绍与韦儒俱为绣衣使者,循行关东,观省风俗,劝课农桑,振恤穷困,收葬死亡,旌显节行,燕政有不便于民者,皆变除之。

十二月,秦迁故燕主及鲜卑四万户于长安。

秦王坚迁燕主慕容及其百官并鲜卑四万余户于长安。

猛表留梁琛为主簿。他日,与僚属宴,语及燕使,猛曰:“人心不同,昔梁君专美本朝,郝君微说国弊。”参军冯诞曰:“敢问取臣之道何先?”猛曰:“郝君知几为先。”诞曰:“然则明公赏丁公而诛季布也。”猛大笑。

秦封为新兴侯,以评为给事中,皇甫真为奉车都尉。

燕故太史黄泓叹曰:“燕必中兴,其在吴王乎!恨吾老,不及见耳!”

初,燕以宜都王桓将兵为评后继,闻败,走和龙,攻辽东。时辽东已降秦,秦追桓击而杀之。其子凤,年十一,阴有复仇之志,鲜卑、丁零有气干者皆倾身与之交。权翼谓曰:“儿方以才望自显,勿效尔父不识天命。”凤厉色曰:“先王欲建忠而不遂,此乃人臣之节,君侯之言,岂劝奖将来之义乎?”翼改容谢之,言于坚曰:“凤慷慨有才器,但狼子野心,恐终不为人用耳。”

得到的赐封奖赏,数量各有不同,前燕的州县守令等官都使其照常任职,以前燕申绍和前秦韦儒同为绣衣使者,使他们循行关东,观察民情风俗,鼓励农耕蚕织,赈济抚恤穷困百姓,收殓埋葬死亡之人,旌表发扬节义善行,前燕政令中有不便于百姓的,都给予废除或修正。

十二月,前秦迁徙前燕主慕容和鲜卑四万户到长安。

前秦王苻坚迁徙慕容暐及其百官和鲜卑四万余户到长安。

王猛上表奏请留下梁琛担任他的主簿。一天,王猛与众僚属饮宴,提到了前燕的官吏,王猛说:“人心不同,从前梁君一味称美自己的朝廷,郝君则暗中透露自己国家的弊端。”参军冯诞说:“敢问您选择巨子的标准,以哪一个人为先?”王猛说:“郝君明晓预兆为先。”冯诞说:“那么明公您是奖赏丁公而诛杀季布了。”王猛大笑。

前秦封慕容暐为新兴侯,任命慕容评为给事中,皇甫真为奉车都尉。

前燕过去的太史黄泓感叹说:“燕国一定能中兴,大约是在吴王慕容垂身上吧!遗憾的是我已经老了,等不及看到了!”

当初,前燕以宜都王慕容桓率军做慕容评的后继部队,慕容桓闻知己方兵败后,逃往和龙,进攻辽东。当时辽东已经归降前秦,前秦追击慕容桓将他杀掉。慕容桓的儿子慕容凤,当时年十一岁,暗中有复仇之心,对鲜卑、丁零中有才气的人,他都倾心与之结交。权翼对慕容凤说:“孩子你正该以才干名望自显,不要学你父亲不识天命。”慕容凤疾言厉色地说:“先王是想建忠于国而未能如愿,但这是人臣的节操,君侯您所说的话,难道是勉励后辈的道理吗?”权翼改换面容向慕容凤道歉,然后告诉苻坚说:“慕容凤慷慨有才干气度,但他狼子野心,恐怕最终也不会为我们所用。”

辛未(371) 晋太宗简文皇帝昱咸安元年秦建元七年。

春正月,大司马温拔寿春,获袁瑾,斩之。

袁瑾求救于秦,秦遣将军王鉴、张蚝帅步、骑二万救之。温遣桓伊等击鉴、蚝于石桥,大破之,遂拔寿春,擒瑾送建康,斩之。

秦徙关东豪杰及杂夷十五万户于关中。 凉州张天锡称藩于秦。

秦王坚命王猛为书,谕天锡曰:“昔贵先公称藩刘、石者,惟审于强弱也。今秦之威旁振无外,关东既平,将移兵河右,恐非六郡士民所能抗也。”天锡大惧,遣使称藩。坚拜天锡凉州刺史、西平公。

吐谷浑入贡于秦。

吐谷浑王辟奚遣使献马千匹、金银五百斤于秦,秦以为漒川侯。辟奚,好学,仁厚而无威断。三弟专恣,国人患之,长史钟恶地与司马乞宿云收杀之。辟奚由是发病恍惚,命世子视连曰:“吾祸及同生,何以见之于地下,国事汝自治之,吾余年残命,寄食而已。”遂以忧卒。

视连立,不饮酒游畋者七年,军国之事,委之将佐。恶地谏,以为人主当自娱乐,建威布德。视连泣曰:“孤自先世以来,以仁孝忠恕相承,先王念友爱之不终,悲愤而亡,孤虽纂业,尸存而已,声色游娱,岂所安也!威德之建,将付之将来耳。”

代世子寔卒。

晋简文帝

辛未(371) 晋太宗简文皇帝昱咸安元年前秦建元七年。

春正月,大司马桓温攻克寿春,擒获袁瑾,将他斩首。

袁瑾向前秦求救,前秦派遣将军王鉴、张蚝率步、骑二万去救袁瑾。桓温派遣桓伊等人在石桥进攻王鉴、张蚝,大败其军,于是攻克寿春,擒获袁瑾送往建康,将他斩首。

前秦迁徙关东地区的豪杰及各夷族人口十五万户到关中。凉州张天锡向前秦称属国。

前秦王苻坚命王猛写书信一封,告谕张天锡说:“从前尊先父之所以称属国于刘、石二家,是考虑到当时的强弱形势。现在秦国的威势,天下无敌,关东已经平定,将要移兵锋于河右,恐怕这不是你六郡的士人百姓所能抗衡的。”张天锡大为恐惧,派遣使者出使前秦自称属国。苻坚于是任命张天锡为凉州刺史、西平公。

吐谷浑向前秦进贡。

吐谷浑王辟奚派遣使者向前秦贡献马千匹、金银五百斤,前秦封他为漒川侯。辟奚好学,性情仁慈宽厚,而缺乏威严决断。他的三个弟弟专权横行,国人以他们为忧患,长史钟恶地与司马乞宿云将他们擒获杀掉。辟奚因此患病,神情恍惚,命令世子视连说:“我使同胞兄亲遭杀身之祸,有什么面目与他们在地下相见,国家大事你自己治理,我的余年残命,只是依附别人生活而已。”于是忧郁而终。

视连继位为王,不饮酒田猎达七年之久,军国大事,都委任给将佐。钟恶地进谏,认为君主应该自行娱乐,建立威严广布恩德。视连哭着说:“孤自从先世以来,以仁义孝顺忠诚仁恕相承,先王感念兄弟友爱没有完美结局,悲愤而亡,孤虽继承王位,不过像尸体存世一样,声色游娱,怎么是我所能安心享受的?至于威严恩德的建立,准备交给后人去做了。”

代国世子拓跋寔去世。

初,代将长孙斤谋弑代王什翼犍,寔格之,伤胁,至是卒。寔娶东部大人贺野干之女,有遗腹子,什翼犍名之曰涉圭。

秦伐仇池,克之,执杨纂以归。 秦以邓羌为镇军将军。

王猛以潞川之功,请以羌为司隶。秦王坚下诏曰:“司隶校尉,董牧皇畿,吏责甚重,非所以优礼名将。光武不以吏事处功臣,实贵之也。羌有廉、李之才,朕方委以征伐之事。北平匈奴,南荡杨、越,羌之任也,司隶何足以婴之!其进号镇军将军,位特进。”

冬十月,秦王坚如邺。

秦王坚至邺,猎于西山,旬余忘返。伶人王洛叩马谏曰:“陛下群生所系,今久猎不归,一旦患生不虞,奈太后、天下何!”坚为之罢猎还宫。王猛因进言曰:“畋猎诚非急务,洛之言不可忘也。”坚赐洛帛百匹,拜官箴左右,自是不复猎。

十一月,大司马温入朝,废帝为东海王,迎会稽王昱入即位。

温恃其才略位望,阴蓄不臣之志,尝抚枕叹曰:“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术士杜炅能知人贵贱,温问之,炅曰:“明公勋格宇宙,位极人臣。”温不悦。温欲先立功河朔以收时望,还受九锡。及枋头之败,威名顿挫。既克寿春,谓郗超曰:“足以雪枋头之耻乎?”超曰:“未也。”久之,超就温宿,中夜,谓曰:“明公不为伊、霍之举,无以立

当初,代国将领长孙斤谋杀代国国王拓跋什翼犍,拓跋寔与长孙斤搏斗将其杀死,肋部受伤,到这时去世。拓跋寔娶东部大人贺野干的女儿为妻,生有遗腹子,拓跋什翼犍给他起名叫涉圭。

前秦进攻仇池,攻克,擒获杨纂返回。 前秦任命邓羌为镇军将军。

王猛因为邓羌在潞川的战功,请求任命他为司隶校尉。前秦王苻坚下诏说:“司隶校尉,职掌督察京师地区,责任甚为重大,不是用来优待名将的职位。汉光武帝不使功臣担任政务繁多的吏职,实在是尊贵他们。邓羌有名将廉颇、李牧那样的才能,朕正要委任他以征伐之事。向北平定匈奴,向南荡平杨、越地区,这是邓羌的重任,司隶校尉一职怎么值得去麻烦他呢?晋升邓羌称号为镇军将军,官位特进。”

冬十月,前秦王苻坚到达邺城。

前秦王苻坚到达邺城,在西山打猎,十多天后仍不想返回。伶人王洛拉住苻坚的马劝谏说:“陛下一身系天下百姓的安危,现在长期打猎不归,一旦出现意外的变故,让太后、天下怎么办?”苻坚为此停止打猎回宫。王猛乘机进谏说:“打猎确实不是当务之急,王洛的话不能忘记。”苻坚赏赐王洛帛一百匹,任命他为官箴左右,从此不再打猎。

十一月,东晋大司马桓温入朝,废晋帝为东海王,迎会稽王司马昱入朝即皇帝位。

桓温仗恃他的才能智略和地位威望,暗中怀有不臣之志,曾抚枕感叹说:“男子汉如果不能流芳百世,也应当遗臭万年!”术士杜炅能测知人的贵贱,桓温向他询问自己的将来,杜炅说:“明公您的功勋大如宇宙,官位可至人臣之极。”桓温不高兴。桓温想先在河朔一带建立功勋来为自己赢得威望,然后还朝接受加九锡的特殊礼遇。及至枋头战败,威名顿受抑挫。等到攻克寿春后,桓温对郗超说:“这足以洗刷枋头兵败的耻辱了吗?”郗超说:“还没有。”很久之后,郗超到桓温那里歇宿,半夜,郗超对桓温说:“明公不做前代伊尹、霍光那样废立君主的事情,无法建立

大威权,镇压四海。”温遂与定议。以帝素谨无过,而床笫易诬,乃扬言:“帝早有痿疾,嬖人朱灵宝等参侍内寝,二美人生三男,将移皇基。”人莫能审其虚实。

温乃诣建康,讽褚太后,请废帝而立会稽王昱,并作令草呈之太后。太后曰:“我本自疑此。”便索笔益之曰:“未亡人不幸,罹此百忧,感念存没,心焉如割。”

温集百官于朝堂,百官震慄,温亦色动,不知所为。尚书仆射王彪之命取《霍光传》,礼度仪制,定于须臾。彪之朝服当阶,神彩毅然。于是宣太后令,废帝为东海王。帝乘犊车出神虎门,侍御史将兵卫送东海第。温帅百官迎昱即位。温有足疾,诏乘舆入殿。温撰辞,欲陈述废立本意,帝引见,便泣下数十行,温兢惧,竟不能一言而出。

太宰武陵王晞,好习武事,温忌之,表免其官。

尊褚太后为崇德太后。

逼新蔡王晃自列与晞及殷浩之子涓,及庾蕴弟倩、柔等谋反,收付廷尉。又杀东海王三子及其母。有司承温旨,请诛晞。诏曰:“悲惋惶怛,非所忍闻。”温固请,帝手诏曰:“若晋祚灵长,公便宜奉行前诏,如其大运去矣,请避贤路。”温览之流汗,乃奏废晞徙新安,免晃为庶人,涓、倩、柔皆族诛。

大的威权,镇服天下。”桓温于是与郗超议定计谋。由于晋帝素来谨慎没有过失,而床笫之间的事易于诬陷,便扬言说:“皇上早就有阳痿之疾,受宠幸的小臣朱灵宝等人服侍皇上的起居等事,两位美人生了三个男孩,将要迁移皇家基业。”人们无法判别真假。

桓温于是到建康,暗示褚太后,请求废掉皇帝而立会稽王司马昱为帝,并写好诏令草稿呈送给褚太后。褚太后说:“我本来自己也怀疑这件事。”当即要来笔添加几句话说:“我这个未亡人不幸,遭受这百般的忧患,感念去世和在世的人,心如刀割。”

桓温在朝堂召集百官相会,百官震惊恐惧,桓温也紧张得变颜变色,不知该做什么。尚书仆射王彪之命人取来《汉书·霍光传》,于是废立的礼度仪制,须臾之间便决定下来。王彪之身着朝服当阶而立,神色沉着坚定。于是宣布褚太后诏令,废黜皇帝司马奕为东海王。皇帝乘牛车出神虎门,侍御史率兵护送到东海王府第。桓温率领百官迎接司马昱即皇帝位。桓温脚部有病,简文帝司马昱诏准他乘轿入殿。桓温撰定言辞,准备陈述废立的本意,但简文帝一见他,便泪下如雨,桓温惊惧惶恐,竟然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太宰武陵王司马晞,喜爱练习武艺军事,桓温忌惮,上表请求免去了他的官职。

东晋朝廷尊褚太后为崇德太后。

桓温逼迫新蔡王司马晃自首与司马晞及殷浩的儿子殷涓,以及庾蕴的弟弟庾倩、庾柔等人密谋反叛,然后将他们全部逮捕送交廷尉。又杀掉东海王的三个儿子和他们的母亲。有关部门秉承桓温的旨意,请求杀掉司马晞。简文帝下诏说:“我心中悲伤痛惜,惶恐不安,不忍心听这种事。”桓温坚决请求杀掉司马晞,简文帝亲笔书写诏书给桓温说:“如果晋室的大运还久,您便应该奉行上次诏令,如果晋室大运已去,朕请为贤明让路。”桓温见诏后惊恐汗流,于是上表奏请废黜司马晞,将他迁徙至新安,黜免司马晃为平民,殷涓、庾倩、庾柔都处以灭族的重刑。

侍中谢安见温遥拜,温惊曰:“安石,卿何事乃尔?”安曰:“未有君拜于前,臣揖于后。”

温遂还姑孰。

秦王坚闻温废立,谓群臣曰:“温前败灞上,后败枋头,不能思愆自贬以谢百姓,方更废君以自说,六十之叟举动如此,将何以容于四海乎!谚曰‘怒其室而作色于父’,温之谓也。”

十二月,降封东海王为海西县公。

大司马温奏:“废放之人,不可以临黎元。东海王宜依昌邑故事。”太后诏封海西县公。

温威振内外,帝虽处尊位,拱默而已。先是,荧惑守太微端门,逾月而海西废。至是又逆行入太微,帝甚恶之,谓中书侍郎郗超曰:“命之修短,本所不计,故当无复近日事邪?”超曰:“大司马臣温方内固社稷,外恢经略,非常之事,臣以百口保之。”及超请急省其父,帝曰:“致意尊公,家国之事遂至于此,由吾不能以道匡卫。”因咏庾阐诗云:“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遂泣下沾襟。帝美风仪,善容止,留心典籍,凝尘满席,湛如也。虽神识恬畅,然无济世大略,谢安以为惠帝之流,但清谈差胜耳。

超以温故,朝中皆畏事之。谢安尝与左卫将军王坦之共诣超,日旰未得前,坦之欲去,安曰:“独不能为性命忍须臾邪?”

侍中谢安见到桓温,远远地便下拜,桓温吃惊地说:“谢安石,你这是为什么?”谢安说:“没有君主下拜于前,而臣子却作揖于后的。”

桓温于是返回姑孰。

前秦王苻坚听说桓温做废立君主的事,对群臣说:“桓温先败于灞上,后又败于枋头,不能反省过失自我贬责以向百姓谢罪,反而又废黜君主以取悦于己,六十岁的老人却有这样的举动,将怎么容于天下呢?谚语说:‘和妻子生气却要向父亲耍脸色。’说的就是桓温这种人。”

十二月,东晋朝廷降东海王封爵为海西县公。

大司马桓温上奏说:“废黜放逐之人,不可以治理百姓。东海王应该依照汉昌邑王的旧例。”褚太后下诏改封东海王为海西县公。

桓温权势威震朝廷内外,简文帝虽处于至尊之位,不过拱手沉默而已。先前,火星居于太微垣端门,一个月后海西公被废。这时火星又逆行入太微垣,简文帝甚为厌恶,对中书侍郎郗超说:“命运的长短,我本来就不在意,应当不会再发生近来的那种事了吧?”郗超说:“大司马臣子桓温正要在内部稳定国家对外谋划恢复中原,那种非常的事情,臣以一家百口的性命保证不会发生。”等到郄超请急假去探望父亲时,简文帝说:“代我向尊父致意,家族国家之事竟到了这种地步,是因为我不能用道去匡正卫护。”于是吟诵庾阐的诗说:“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随之泪下打湿衣襟。简文帝风度仪表俊美,言谈举止优雅得体,用心研读典籍,席上沾满尘土,仍是怡然自得的样子。他虽然神色恬静、识见通达,但没有济世的才略,谢安认为他是晋惠帝一流的人物,但只清谈比晋惠帝略胜一筹。

郗超因为桓温的缘故,朝中百官都因害怕而趋附他。谢安曾与左卫将军王坦之一同去见郗超,到日暮时分了还没有轮到接见,王坦之打算回去,谢安说:“你难道不能为了性命再忍耐一会儿吗?”

壬申(372) 二年秦建元八年。

春二月,秦以慕容评为范阳太守。

慕容垂言于秦王坚曰:“臣叔父评,燕之恶来辈也,不宜复污圣朝,愿为燕戮之。”坚乃出之范阳。

三月,秦命关东礼送经艺之士。

秦王坚诏:“关东之民学通一经,才成一艺者,在所郡县以礼送之。在官百石以上,学不通一经,才不成一艺者,罢遣还民。”

夏四月,迁海西公于吴县。 六月,秦以王猛为丞相,苻融为冀州牧。 秋七月,帝崩。太子昌明即位。

帝不豫,急召大司马温入辅,一日一夜发四诏,温辞不至。诏立皇子昌明为皇太子,生十年矣。道子为琅邪王,领会稽国,以奉帝母郑太妃之祀。遗诏温依周公居摄故事,又曰:“少子可辅者辅之,如不可,君自取之。”侍中王坦之持诏入,于帝前毁之。帝曰:“天下,傥来之运,卿何所嫌!”坦之曰:“天下,宣、元之天下,陛下何得专之!”帝乃使改诏曰:“家国事一禀大司马,如诸葛武侯、王丞相故事。”

是日,帝崩。群臣曰:“当须大司马处分。”王彪之正色曰:“天子崩,太子代立,大司马何容得异?”朝议乃定。太子即位,太后欲令温居摄。彪之曰:“此异常大事,大司马必当固让,使万机停滞,稽废山陵,未敢奉令。”事遂不行。

壬申(372) 晋太宗简文皇帝昱咸安二年前秦建元八年。

春二月,前秦任命慕容评为范阳太守。

慕容垂向前秦王苻坚进言说:“臣的叔父慕容评,是燕国中像商代的恶来一样的奸佞之人,不应该再让他玷污大秦圣朝,希望陛下为燕国杀掉他。”苻坚于是让慕容评离开朝廷,到范阳去任太守。

三月,前秦命令关东地区依礼送通晓经艺的人到朝廷。

前秦王苻坚下诏:“关东地区的百姓有学问能通晓一经,才能可成一艺的人,所在郡县依礼将他们送上朝廷。百石以上俸禄的官员,学问不能通晓一经,才能不成一艺的,罢官为民。”

夏四月,东晋朝廷将海西公迁徙到吴县。 六月,前秦任命王猛为丞相,苻融为冀州牧。 秋七月,简文帝去世。太子司马昌明即皇帝位。

简文帝身体不适,紧急征召大司马桓温入朝辅政,一天一夜连发四道诏书,桓温推辞不至。简文帝下诏立皇子司马昌明为皇太子,这时,他已经十岁了。又封司马道子为琅邪王,兼管会稽国,以奉事简文帝之母郑太妃的祭祀。立遗诏命桓温依照周公摄政的旧例辅政,又说:“对于年幼的太子,可以辅佐就辅佐,如果不行,您自己可取而代之。”侍中王坦之手持此遗诏入宫,在简文帝面前将它撕毁。简文帝说:“天下,是意外得来的东西,你有什么可反感的!”王坦之说:“天下,是宣帝和元帝的天下,陛下怎么能一人专断!”简文帝这才命令修改诏书说:“家族国家大事一律禀告大司马之后实行,如同诸葛武侯、王丞相辅政时的旧例一样。”

这天,简文帝去世。群臣说:“应当等大司马来处理决定。”王彪之严肃地说:“天子去世,太子即皇帝位,大司马怎么会有异议?”于是朝堂上的决议才得以确定。太子即皇帝位,崇德太后想让桓温摄政。王彪之说:“这是异乎寻常的大事,大司马一定会坚决推辞,这会使朝政大事搁置不能及时处理,安葬先帝的事情也会拖延耽搁,臣不敢接受诏令。”此事于是未能实行。

温望简文临终禅位,不尔,便当居摄。既不副所望,与弟冲书曰:“遗诏使吾依武侯、王公故事耳!”疑王坦之、谢安所为,心衔之。

八月,秦加王猛都督中外诸军事。

猛至长安,复加都督中外诸军事。辞章三四上,秦王坚不许,曰:“朕方混壹四海,非卿谁可委者?卿之不得辞宰相,犹朕不得辞天下也。”

猛为相,坚端拱于上,百官总己于下,军国之事,无不由之。猛刚明清肃,善恶著白,放黜尸素,显拔幽滞,劝课农桑,练习军旅,官必当才,刑必当罪。由是国富兵强,战无不克,秦国大治。坚敕太子宏及长乐公丕等曰:“汝事王公,如事我也。”

阳平公融年少,在冀州,为政好新奇,贵苛察。治中别驾申绍数规正,导以宽和,融虽敬之,未能尽从。后绍出为济北太守,融屡以过失闻,数致谴让,乃恨不用绍言。

尝坐擅起学舍,为有司所纠,问绍谁可使者。绍曰:“燕尚书郎高泰清辩有胆智,可使也。”使至长安,见猛曰:“昔鲁僖公以泮宫发颂,齐宣王以稷下垂声,今阳平公开建学宫,乃烦有司举劾,明公惩劝如此,下吏何所逃罪乎?”猛曰:“是吾过也。”事遂释。猛因叹曰:“高子伯岂阳平所宜吏乎!”言于秦王坚。坚召见,问以为治之本。对曰:“治本在

桓温本来企望简文帝临终将皇位禅让给自己,如果不能这样,便应当让他摄政。后来事情未能如他所愿,他给弟弟桓冲写信说:“遗诏让我依照诸葛武侯、王公的旧例行事!”桓温怀疑此事是王坦之、谢安从中作梗,心中忌恨。

八月,前秦加任王猛为都督中外诸军事。

王猛到长安,又加任都督中外诸军事。辞让的表章呈上三四次,前秦王苻坚不许,说:“朕正要统一天下,除了你还有谁能委此重任?你不能辞让宰相,就如同朕不能辞让天下一样。”

王猛担任宰相,苻坚端身拱手一无所为于上,百官大臣统属听命于下,军国大事,无不由他决定。王猛刚直明断,清廉严肃,对善恶是非分辨得十分清楚,黜免尸位素餐的官吏,擢拔任用被埋没在民间下层的人才,鼓励农耕蚕桑,整治训练军队,任用官吏一定与其才能相当,处罚犯人一定与其罪过相称。因此国富兵强,战无不胜,前秦国内大治。苻坚命令太子苻宏和长乐公苻丕等说:“你们事奉王公,应该像事奉我一样。”

阳平公苻融年纪轻,在冀州任职时,为政喜好新奇,察事崇尚苛刻烦琐。治中别驾申绍几次规劝,引导他实行宽和的政策,苻融虽然很尊敬申绍,却没能完全听从。后申绍被调出任济北太守,苻融屡次因为过失上闻,数次受到朝廷责备,才后悔没有接受申绍的建议。

苻融曾经因为擅自修建学舍之罪,被有关部门所纠举,于是苻融询问申绍谁可以充任使者去京师申辩。申绍说:“燕国的尚书郎高泰能言善辩,具有胆量智谋,可以派他去。”苻融便命高泰前往长安,高泰见到王猛说:“从前鲁僖公因为在泮水建立学宫而被歌颂,齐宣王因为在稷下设馆尊礼士人而留名后世,现在阳平公开建学宫,您却麻烦有关部门纠举弹劾,明公您像这样惩罚勉励,下面的官吏到哪里去逃避罪责呢?”王猛说:“这是我的错。”事情于是化解。王猛因此叹息说:“高子伯哪里是阳平公所可以使用的!”于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前秦王苻坚。苻坚召见高泰,问他治理国家的根本。高泰回答说:“治理国家的根本在于

得人,得人在审举,审举在核真,未有官得其人,而国家不治者也。”坚曰:“可谓辞简而理博矣。”以为尚书郎。固请还州,许之。

冬十月,葬高平陵。 三吴大早,饥。

癸酉(373) 晋烈宗孝武帝宁康元年秦建元九年。

春二月,大司马温来朝。

桓温来朝,诏吏部尚书谢安、侍中王坦之迎于新亭。时都下恟恟,云欲诛王、谢,因移晋祚。坦之甚惧,安神色不变,曰:“晋祚存亡,决于此行。”温既至,百官拜于道侧。温大陈兵卫,延见朝士。坦之流汗沾衣,倒执手版。安从容就席,谓温曰:“安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人邪?”温笑曰:“正自不能不尔。”遂命撤之,与安笑语移日。郗超卧帐中听其言,风动帐开,安笑曰:“郗生可谓入幕之宾矣。”时天子幼弱,外有强臣,安与坦之尽忠辅卫,卒安晋室。

三月,温有疾,还姑孰。

秋七月,大司马温卒,以桓冲都督扬、豫、江州军事。

初,温疾笃,讽朝廷求九锡,屡使人趣之。谢安、王坦之故缓其事,使袁宏具草。宏以示王彪之,彪之叹其文辞之美,因曰:“卿固大才,安可以此示人!”安见其草,辄改之,由是历旬不就。

得到人才,要想得到人才在于审慎选举,审慎选举在于核实真伪,没有官吏得到合适的人选,而国家还不能得到治理的事情。”苻坚说:“您的话可以说是言辞简单而道理深远。”任命他为尚书郎。高泰坚决请求返回冀州,苻坚允许。

冬十月,东晋安葬简文帝于高平陵。 三吴地区出现大旱,造成饥荒。

晋孝武帝

癸酉(373) 晋烈宗孝武帝宁康元年前秦建元九年。

春二月,大司马桓温进京师朝见。

桓温来京师朝见,朝廷诏令尚书谢安、侍中王坦之前往新亭迎接。当时京师人心惶惶,传言桓温将要杀掉王坦之、谢安二人,随之夺取晋室天下。王坦之甚为恐惧,谢安却神色不变,说:“晋室皇位的存亡,决定于我们此行。”桓温到达之后,朝廷百官下拜于道旁。桓温大张警卫将士,接见朝廷各级官员。王坦之汗流遍体,沾湿内衣,紧张得连手版都拿倒了。谢安从从容容入位坐定,对桓温说:“谢安我听说诸侯有道时,守卫在四邻,明公哪里用得着在壁后埋伏人呢?”桓温笑着说:“正因为不得不如此。”于是命令撤去壁后卫士,与谢安欢笑交谈良久。郗超当时躺卧在帷帐之中听他们交谈,一阵风过来吹开了帐子,谢安笑着说:“郗生真可以称作是入幕之宾了。”当时天子年幼势弱,外有强臣,谢安与王坦之尽忠辅佐卫护,终于使晋室得以稳定。

三月,桓温患病,返回姑孰。

秋七月,大司马桓温去世,以桓冲都督扬、豫、江州诸军事。

当初,桓温病重,暗示朝廷给予他加九锡的特殊礼遇,屡次派人来催促。谢安、王坦之故意拖延时间,命袁宏起草加授九锡的诏书。袁宏写好后拿给王彪之看,王彪之惊叹他文辞的优美,随之说:“你当然是大手笔,怎么可以写这类文章让人看?”谢安见到袁宏的草稿,便加以修改,因此诏书十余天未能写定。

温弟江州刺史冲问安、坦之所任,温曰:“渠等不为汝所处分也。”

温以世子熙才弱,使冲领其众。温卒,熙及弟济谋杀冲,冲徙之长沙,称温遗命,以少子玄为嗣,时方五岁,袭封南郡公。

冲既代温居任,尽忠王室,或劝除时望,冲不从。始,温在镇,死罪皆专决。冲以为生杀之重,当归朝廷,须报后行。

皇太后临朝摄政,以王彪之为尚书令,谢安为仆射。

谢安以天子幼冲,欲请崇德太后临朝。彪之曰:“上年垂及冠婚,反令从嫂临朝,岂所以光扬圣德乎?”安不欲委任桓冲,故使太后临朝,己得专决,遂不从其言。彪之与共掌朝政,安每叹曰:“朝廷大事,众所不能决者,以谘王公,无不立决。”

冬,秦寇梁、益,陷之。

秦王坚使王统、朱肜帅卒二万出汉川,毛当、徐成帅卒三万出剑门,以寇梁、益。梁州刺史杨亮拒之,战败,肜遂拔汉中,徐成亦克剑门。杨安进攻梓潼,太守周虓固守涪城,遣步、骑送母、妻趣江陵,肜邀而获之,虓遂降。十一月,秦取二州,邛、莋、夜郎皆附之。秦以杨安镇成都,毛当镇汉中,姚苌屯垫江,王统镇仇池。

坚欲以周虓为尚书郎,虓曰:“蒙晋厚恩,但老母见获,失节于此。母子获全,秦之惠也。虽公侯之贵,不以为

桓温的弟弟江州刺史桓冲问应如何安排谢安、王坦之,桓温说:“他们不会被你来安排。”

桓温因为世子桓熙才略低下,让桓冲接管自己的军队。桓温去世,桓熙和他的弟弟桓济密谋要杀掉桓冲,桓冲将他们迁徙到长沙,并声称桓温留下遗命,由小儿子桓玄为他的继承人。桓玄当时刚刚五岁,继承南郡公的爵位。

桓冲接替桓温的职任后,尽忠于王室,有人劝他杀掉当时有声望的人,桓冲不听。当初,桓温在姑孰镇上时,死罪都由自己决定执行。桓冲认为生杀这样的大事,应当由朝廷来决定,要先行呈报,然后执行。

皇太后临朝摄政,任命王彪之为尚书令,谢安为尚书仆射。

谢安因为天子年幼,想请崇德太后临朝摄政。王彪之说:“皇上已经快到加冠结婚的年龄了,却反而要让堂嫂临朝摄政,这难道是传扬光大圣德的做法吗?”谢安不想将朝廷大权交给桓冲,所以让太后临朝,而这样自己就可利用太后专断朝政,于是没有听从王彪之的建议。王彪之与谢安共掌朝政,谢安常常感叹地说:“朝廷大事,大家不能决断的,只要去询问王公,没有不立时决断的。”

冬季,前秦侵犯梁、益二州,将二州攻占。

前秦王苻坚命令王统、朱肜率领士卒二万从汉川进军,毛当、徐成率领士卒三万从剑门进军,进攻东晋的梁、益二州。东晋梁州刺史杨亮率兵抵抗,战败,朱肜于是攻占汉中。与此同时,徐成也攻克剑门。杨安进攻梓潼,梓潼太守周虓坚守涪城,派遣步、骑组成的部队护送他的母亲和妻子赶往江陵,朱肜率军截击,将他的母、妻擒获,周虓便投降了前秦。十一月,前秦攻取梁、益二州,邛都、莋都、夜郎等地都归附了前秦。前秦以杨安镇守成都,毛当镇守汉中,姚苌驻屯垫江,王统镇守仇池。

苻坚准备任命周虓为尚书郎,周虓说:“我蒙受了晋朝的厚恩,只因老母被俘,才使我失节归附于秦。我们母子得以平安全身,这是秦国的恩惠。即使公侯那样的高贵地位,我也不以为

荣。”遂不仕。每见坚,或箕踞而坐,呼为氐贼。尝值元会,仪卫甚盛,坚问之曰:“晋朝元会,与此何如?”虓攘袂厉声曰:“犬羊相聚,何敢比拟天朝!”秦人以虓不逊,屡请杀之,坚待之弥厚。

以王坦之为中书令,领丹阳尹。 彗星见。

彗星出于尾、箕,长十余丈,经太微,扫东井,自四月见,及冬不灭。秦太史令张孟言:“尾、箕,燕分;东井,秦分也。今彗起尾、箕而扫东井,十年之后,燕当灭秦,二十年之后,代当灭燕。慕容氏布列朝廷,臣窃忧之,宜剪其魁杰以消天变。”坚不听。

阳平公融亦上疏言之,坚报曰:“朕方混六合为一家,视夷狄为赤子,汝宜息虑,勿怀耿介。夫惟修德可以禳灾,苟能内求诸己,何惧外患乎?”

其后,有人入秦明光殿大呼曰:“甲申乙酉,鱼羊食人,悲哉!无复遗。”坚命执之,不获。朱肜、赵整固请诛诸鲜卑,坚不听。整,宦官也。博闻强记,能属文,好直言面谏。慕容垂夫人得幸于坚,坚与之同辇游于后庭。整歌曰:“不见雀来入燕室,但见浮云蔽白日。”坚改容谢之,命夫人下辇。

甲戌(374) 二年秦建元十年。

春二月,以王坦之都督徐、兖等州军事。诏谢安总中书。

荣,何况一个郎官呢?”于是不肯入仕。周虓每次见到苻坚,都很不礼貌,有时甚至叉开双腿而坐,大声称呼苻坚为氐贼。一次正值元旦朝会,仪仗侍卫极为隆盛,苻坚向他说:“晋朝的元旦朝会,与我们的相比怎么样?”周虓卷起袖子,疾言厉色地说:“犬羊相聚的场面,怎么敢与天朝相比!”前秦人因为周虓不恭顺,屡次请求将他杀掉,苻坚却待他更为优厚。

东晋任命王坦之为中书令,兼任丹阳尹。 彗星出现。

彗星出现在尾宿、箕宿之间,长十余丈,经过太微垣,扫过东井宿,从四月出现,直至冬天仍然存在不曾消失。前秦太史令张孟进言说:“尾宿、箕宿,从分野上看属于燕国;东井宿,从分野上看属于秦国。现在彗星起于尾宿、箕宿之间而扫过东井宿,十年之后,燕将会灭掉秦国,二十年以后,代国将会灭掉燕国。现在慕容氏遍布朝廷之上,臣私下感到忧虑,应当铲除他们当中的首领豪杰以消除天变。”苻坚不听。

阳平公苻融也上疏进言劝谏,苻坚回答说:“朕正要统一四海为一家,将夷狄异族当作婴儿一样看待,你应当消除掉忧虑,不要耿耿于怀。只有修明德性才可以解除灾祸,如果能在内责求于自己,怕什么外患呢?”

此后,忽然有人进入前秦皇宫的明光殿大声呼喊说:“甲申乙酉,鱼羊吃人,悲哀呀!没有人能够留下来。”苻坚命令将这人抓起来,没能抓到。朱肜、赵整坚决请求诛杀诸鲜卑人,苻坚没有听从。赵整是宦官。他学问渊博,记忆力很强,能写文章,喜欢当面直言进谏。慕容垂的夫人得到苻坚的宠幸,苻坚与她同乘辇车在后庭游乐。赵整作歌说:“不见雀来入燕室,但见浮云遮住白日。”苻坚听到后改变脸色向他谢罪,并命令慕容垂夫人走下辇车。

甲戌(374) 晋烈宗孝武帝宁康二年前秦建元十年。

春二月,东晋命王坦之都督徐、兖等州诸军事。孝武帝诏令谢安总理中书省事。

安好声律,期功之惨,不废丝竹,士大夫效之,遂以成俗。坦之屡书苦谏,曰:“天下之宝,当为天下惜之。”安不能从。

又尝与王羲之登冶城,悠然遐想,有高世之志。羲之谓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文王旰食,日不暇给。今四郊多垒,宜思自效,而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世所宜。”安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岂清言致患邪?”

乙亥(375) 三年秦建元十一年。

夏五月,徐兖都督、蓝田侯王坦之卒。

坦之临终,与谢安、桓冲书,惟以国家为忧,言不及私。卒,谥曰献。

以桓冲为徐州刺史,谢安领扬州刺史。

冲以安素有重望,以扬州刺史让之,自求外出。桓氏族党莫不苦谏,冲处之澹然。

秋七月,秦丞相王猛卒。

猛寝疾,秦王坚亲为祈郊庙社稷,分遣侍臣遍祷河岳。疾少瘳,为之赦殊死以下。猛上疏曰:“不图陛下以臣之命而亏天地之德,开辟已来,未之有也。臣闻报德莫如尽言,谨以垂没之命,窃献遗款。夫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古先哲王知功业之不易,战战兢兢,如临深谷。伏

谢安喜好音乐,就是碰到亲戚的丧事,也不停止欣赏丝竹器乐的娱乐,士大夫们纷纷仿效,于是成为当时的一种风俗。王坦之多次给他写信苦苦相劝,说:“礼法,是天下的宝物,应该为天下人爱惜它。”谢安不能听从。

谢安又曾经与王羲之同登冶城,忽悠然遐想,有超世脱俗的心思。王羲之对他说:“夏禹勤于王事,手掌足底生满厚茧,周文王整天忙于政事,天色晚了才有时间吃饭。现在四方边界多有防卫堡垒,正当多事之秋,应该考虑如何为国效力,您却虚谈废务,浮文妨碍为政大要,这恐怕不是对当今之世很适宜的东西。”谢安说:“战国时秦国委任商鞅,却只经二世便灭亡了,这难道是清言所带来的灾患吗?”

乙亥(375) 晋烈宗孝武帝宁康三年秦建元十一年。

夏五月,东晋徐兖二州都督、蓝田侯王坦之去世。

王坦之临终之前给谢安、桓冲写了书信,信中只对国家表示忧虑,所言丝毫没有涉及个人的事情。去世后,朝廷赐谥号称献。

东晋任命桓冲为徐州刺史,谢安兼任扬州刺史。

桓冲因为谢安素来有很重的名望,将扬州刺史让给他,自己请求到朝廷之外任职。桓氏的宗族党羽都苦苦劝谏,桓冲一概不听,把权势看得很淡泊。

秋七月,前秦丞相王猛去世。

王猛患病卧床,前秦王苻坚亲自为他到郊外及宗庙、社稷坛祈祷,又分派侍臣到各地遍祈黄河及华岳诸神,企望他能康复。王猛的病稍稍减轻,苻坚又为之赦免被判斩首之刑以下的罪犯。王猛上疏说:“想不到陛下因为臣的性命而亏欠天地之德,这是开天辟地以来没有过的事情。臣听说报答恩德莫过于尽吐真言,谨以将死之命,私下进献一些遗忠。善于开创的不一定善于成就功业,有完美开始的不一定有圆满的结局,古代的圣明君主知道建立功业的不易,都是战战兢兢,如临深谷。臣敬希

惟陛下,追踪前圣,天下幸甚。”坚览之悲恸。七月,坚亲至猛第视疾,访以后事。猛曰:“晋虽僻处江南,然正朔相承,上下安和,臣没之后,愿勿以晋为图。鲜卑、西羌,我之仇敌,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便社稷。”言终而卒。坚比敛,三临哭,谓太子宏曰:“天不欲使吾平壹六合邪,何夺吾景略之速也?”葬之如汉霍光故事,谥曰武。

八月,立皇后王氏。

后,濛之孙也。

九月,以徐邈为中书舍人。

帝讲《孝经》,始览典籍,延儒士。谢安荐邈补中书舍人,每被顾问,多所匡益。帝或宴集,酣乐之后,好为诗章,文词秽杂。邈应时收敛,还省刊削,经帝重览,然后出之。

冬十月朔,日食。 秦置听讼观。遣太子入学。禁《老》《庄》、图谶之学。

秦王坚诏曰:“新丧贤辅,百司或未称朕心,可置听讼观,五日一临,以求民隐。今天下虽未大定,权可偃武修文,以称武侯雅旨。其增崇儒教,禁《老》《庄》、图谶之学,犯者弃市。”妙简学生,太子及群臣之子皆就学受业。尚书郎王佩读谶,坚杀之,谶学遂绝。

丙子(376) 太元元年秦建元十二年。是岁,凉、代皆亡,凡僭国一。

陛下,能够追随前代的圣明君主,那将是天下的大幸。”苻坚看到王猛的表章后,十分伤心悲痛。七月,苻坚亲自到王猛家中去探望病情,并向他询问后事。王猛说:“晋国虽然僻居于江南一隅,然而它是中原王朝的正统相承,君臣上下安定和睦,臣死之后,希望您不要图谋晋国。鲜卑、西羌,是我们的仇敌,终究要成为祸患,应当逐渐除掉他们,以利于国家。”说完这番话,王猛就去世了。苻坚到王猛入殓的时候,三次亲自到灵前痛哭,对太子苻宏说:“老天难道不想让我统一天下吗,为什么这么早就夺去我的王景略呢?”按照汉代霍光的葬礼旧例安葬了王猛,赐予他谥号为武。

八月,东晋朝廷立王氏为皇后。

王皇后是王濛的孙女。

九月,东晋朝廷任命徐邈为中书舍人。

孝武帝讲习《孝经》,开始阅览儒家典籍,延见儒士。谢安推荐徐邈为中书舍人,徐邈常常接受孝武帝的询问,多所匡正补益。孝武帝有时候宴集大臣,酒酣畅快之后,喜欢吟写诗章,文辞污秽杂乱。徐邈总随时将这些诗章收集起来,回中书省删改修正,再经孝武帝重新看过,然后才使其流传出去。

冬十月初一,出现日食。 前秦设置听讼观。命太子入学读书。禁止《老子》《庄子》及图谶之学。

前秦王苻坚下诏说:“最近失去贤明的首辅,朝廷百官中或有不能称朕心思的人,可设置听讼观,朕五日一去,以访求百姓的隐情。现在天下虽然还没能完全平定,但权且可以停息武事,修明文教,以便符合武侯王猛高雅的意旨。现在要尊崇儒家学说,禁止《老子》《庄子》及图谶之学,有违犯的斩首示众。”精细地挑选学生,让太子及群臣的儿子都到学校从师学习。尚书郎王佩读谶书,苻坚将他杀掉,谶学从此绝迹。

丙子(376) 晋烈宗孝武帝太元元年前秦建元十二年,这年,凉、代皆亡,共一个僭越国。

春正月朔,帝冠。太后归政。以谢安为中书监、录尚书事。 秦遣侍臣分巡郡县。

秦王坚下诏曰:“往得丞相,常谓帝王易为。自丞相违世,须发半白。今天下既无丞相,或政教沦替,可遣侍臣分巡郡县,问民疾苦。”

秋七月,秦遣兵击凉州。八月,败其兵,凉将掌据死之,张天锡降。

天锡荒于酒色,不亲庶务,黜世子大怀,而立嬖妾之子大豫,人情愤怨。

秦王坚以天锡臣道未纯,遣将军苟苌、梁熙等将兵临西河;尚书郎闫负、梁殊奉诏征之,若有违命,即进师扑讨。负、殊至姑臧。

天锡会官属谋之。皆怒曰:“吾世事晋朝,忠节著于海内。今一旦委身贼庭,丑莫大焉!且河西天险,若悉境内精兵,右招西域,北引匈奴以拒之,何遽知其不捷也!”天锡攘袂大言曰:“孤计决矣,言降者斩!”使谓负、殊曰:“君欲生归乎,死归乎?”殊等辞气不屈,天锡怒,射杀之。其母严氏泣曰:“秦主横制天下,兵不留行,汝若降之,犹可延数年之命,今既抗衡,又杀其使者,亡无日矣。”天锡使将军马建帅众二万拒秦。

八月,秦师济河。天锡又遣掌据帅众三万军于洪池。苟苌使姚苌为前驱,马建迎降,据兵败,就帐免胄,西向稽首,伏剑而死。秦兵遂至姑臧,天锡面缚出降,凉州郡县悉下。

春正月初一,孝武帝加冠。太后将朝政大权归还孝武帝。任谢安为中书监、录尚书事。 前秦派侍臣分头巡视郡县。

前秦王苻坚下诏说:“往昔得到丞相王猛,常认为帝王是很容易做的。自从丞相去世,朕已经为政事操劳得头发半白了。现在天下既然已经没有了王猛丞相,政教或许会有松懈衰废之处,可以派遣侍臣分头巡视郡县,探问百姓的疾苦。”

秋七月,前秦派遣军队进攻凉州。八月,击败凉州军队,凉将掌据战死,张天锡投降前秦。

张天锡沉溺于酒色,不亲自处理朝政事务,废黜世子张大怀,而把宠妾生的儿子张大豫立为世子,人们对此都非常怨恨愤怒。

前秦王苻坚因为张天锡不能彻底地遵奉为臣之道,派遣将军苟苌、梁熙等率领军队逼临西河;同时让尚书郎闫负、粱殊持诏书征召张天锡入朝,如果他违命不来,立即进军讨伐。闫负、梁殊到达姑臧。

张天锡会集文武官员商议。众官员都生气地说:“我们世代事奉晋朝,忠义之节显扬于海内。现在一旦委身于秦国贼庭,耻辱没有比这更大的了!况且河西是天险之地,如果我们发动境内的全部精锐士卒,向西招来西域各国的兵将,向北引请匈奴的雄兵来抵御他们,怎么便知道不能取胜?”张天锡挽起袖子大声说:“孤的主意定了,敢说投降的斩首!”于是使人对闫负、梁殊说:“你们想活着回去,还是想死着回去?”梁殊等人言辞神色都毫不屈服,张天锡发怒,命人将他们用箭射死。他的母亲严氏哭着说:“秦主横扫天下,大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你如果投降,还可以延长几年性命,现在既要与之抗衡,又杀掉了他的使者,灭亡指日可待了。”张天锡命令将军马建率将士二万抵御前秦军队。

八月,前秦大军渡过黄河。张天锡又派遣掌据率将士三万屯于洪池。苟苌命令姚苌为前锋,马建率部投降前秦,掌据被前秦军队击败,进入军帐摘下头盔,向西方叩头下拜,举剑自刎而死。前秦大军于是抵达姑臧,张天锡自己用绳背捆双手出降,凉州郡县全部投降前秦。

秦以梁熙为凉州刺史,镇姑臧。封天锡归义侯。初,秦兵之出也,先为天锡筑第于长安,至则居之。

熙清俭爱民,河右安之。初,桓冲闻秦攻凉州,遣兵分道桡秦以救凉,不克而罢。

诏除度田收租之制。

初,哀帝减田租,亩收二升,至是除之。王公以下,口税米三斛,蠲在役之身。

冬十一月朔,日食。 秦遣兵击代,败之。十二月,代寔君弑其君什翼犍。秦讨杀之。遂分代为二部。

刘卫辰为代所逼,求救于秦,秦王坚遣行唐公洛、邓羌、朱肜等将兵击之,以卫辰为乡导。

代王什翼犍使南部大人刘库仁将兵拒战,大败。什翼犍病,不能自将,乃奔阴山之北。闻秦兵稍退,复还云中。

初,什翼犍世子寔早卒。寔子珪尚幼,慕容妃诸子皆长,继嗣未定。庶长子寔君遂杀诸弟,并弑什翼犍。秦兵趋云中,部众逃溃,国中大乱。珪母贺氏以珪走,依贺讷。

秦王坚召代长史燕凤,问代乱故,凤具以对。坚曰:“天下之恶一也。”乃执寔君至长安,车裂之。坚欲迁珪于长安,凤固请曰:“代王遗孙冲幼,莫相统摄。库仁勇而有知,卫辰狡猾多变,皆不可独任。宜分诸部为二,令此二人

前秦任命梁熙为凉州刺史,镇守姑臧。封张天锡为归义侯。当初,前秦在军队出发时,先为张天锡在长安修筑宅第,张天锡到长安后便居住在那里。

梁熙清廉节俭,爱护百姓,河西地区非常安定。当初,东晋桓冲听说前秦进攻凉州,派遣军队分道骚扰前秦以便援救,没能成功,各路军队全都撤回。

东晋下诏废除度田收取田租的制度。

当初,晋哀帝减少田租,每亩收租二升,到这时废除此项制度。规定:自王公以下,每人交纳税米三斛,服兵役、劳役的人免除赋税。

冬十一月初一,出现日食。 前秦派遣军队进攻代国,击败代国军队。十二月,代国拓跋寔君杀害其君拓跋什翼犍。前秦进军讨伐,将他杀掉。于是前秦分代国为二部。

匈奴刘卫辰受到代国势力的逼迫,向前秦求救,前秦王苻坚派遣行唐公苻洛、邓羌、朱肜等率领军队进攻代国,以刘卫辰为向导。

代王拓跋什翼犍命南部大人刘库仁率领军队迎击,大败。拓跋什翼犍有病在身,不能亲自领兵迎战,便率部众逃往阴山之北。后拓跋什翼犍听说前秦军队渐渐撤退,又返回云中。

当初,拓跋什翼犍世子拓跋寔早逝。拓跋寔之子拓跋珪年纪还很小,慕容妃生的几个儿子皆已年长,继承王位的人选尚未确定。拓跋什翼犍的庶长子拓跋寔君于是杀掉诸弟,并杀害拓跋什翼犍。前秦军队直趋云中,代国部众逃跑溃散,国中大乱。拓跋珪的母亲贺氏带着拓跋珪逃走,依附贺讷。

前秦王苻坚召见代国长史燕凤,询问代国大乱的缘故,燕凤把事情经过据实相告。苻坚说:“天下的凶恶到哪儿都是凶恶。”于是抓起拓跋寔君送到长安,用车裂之刑将他处死。苻坚想将拓跋珪迁徙至长安,燕凤一再请求苻坚说:“代王的遗孙年幼,没有人来统领部众。刘库仁勇敢而有智谋,刘卫辰狡猾多变,他们二人都不能单独统领代国。应当分诸部落为两部分,令这二人

统之,两人素有深仇,而势莫敢先发。俟其孙稍长,立之,是陛下有存亡继绝之德于代,使其子孙永为不侵不叛之臣,此安边之良策也。”坚从之,分代为二部。自河以东属库仁,自河以西属卫辰,使统其众。贺氏以珪依库仁。

库仁招抚离散,恩信甚著,奉事拓跋珪恩勤周备,不以废兴易意,常谓诸子曰:“此儿有高天下之志,必能恢隆祖业,汝曹当谨遇之。”

慕容绍私谓其兄楷曰:“秦恃其强大,务胜不休,北戍云中,南守蜀、汉,转运万里,道殣相望,兵疲民困,危亡近矣。”

丁丑(377) 二年秦建元十三年。

春,高句丽、新罗、西南夷皆遣使朝贡于秦。 秦以熊邈为将作长史。

赵故将作功曹熊邈屡为秦王坚言石氏宫室器玩之盛,坚以邈为将作长史,大修舟舰、兵器,饰以金银,颇极精巧。慕容农私言于垂曰:“自王猛之死,秦之法制日以颓靡,今又重之以奢侈,殃将至矣。大王宜结纳英杰,以承天意。”垂笑曰:“天下事非尔所及!”

以朱序为梁州刺史,镇襄阳。 秋七月,以谢安都督扬、豫等州军事。 冬十月,以桓冲都督江、荆等州军事,谢玄监江北军事。

桓冲以秦人强盛,欲移阻江南,奏自江陵徙镇上明,使刘波守江陵,杨亮守江夏。

分别统领一部,两人素来有深仇,而这种情况使他们都不敢先动手发难。等到代王遗孙长大,陛下便立他为代王,这是陛下对代国有存亡继绝的大德,可以使其子孙永远做不侵不叛的臣属,这是安定边疆的良策。”苻坚采纳燕凤的建议,分代国为两部。自黄河以东属刘库仁,自黄河以西属刘卫辰,命他们各自统领两部的部众。贺氏带着拓跋珪依附刘库仁。

刘库仁招徕安抚叛离逃散的部众百姓,恩德信誉昭著,事奉拓跋珪殷勤周到,不因他的废兴而变易态度心思,常常对自己的儿子们说:“这个孩子有高视天下的志向,一定能光大兴隆祖先的功业,你们这些人要小心谨慎地对待他。”

慕容绍私下对其兄慕容楷说:“秦国依仗其力量强大,全力求胜不知止息,北边戍守云中,南边镇守蜀、汉地区,万里之间辗转运输,路上饥饿而死者相望,将士疲惫百姓困乏,危亡之日已经不远了。”

丁丑(377) 晋烈宗孝武帝太元二年前秦建元十三年。

春,高句丽、新罗、西南夷都派使者来前秦朝见进贡。 前秦任命熊邈为将作长史。

原后赵的将作功曹熊邈屡次向前秦王苻坚言讲后赵主石氏宫室、器物珍玩的华丽丰盛,苻坚于是任命熊邈为将作长史,大规模地建造舟船、兵器,上边都用金银作装饰,极尽精巧。慕容农私下对慕容垂说:“自从王猛死后,秦国的法律制度日渐荒废,现在又再加以奢侈,灾祸快要降临了。大王您应当结交收纳天下英杰,以禀承天意。”慕容垂笑着说:“天下的事不是你所能料及的。”

东晋任命朱序为梁州刺史,镇守襄阳。 秋七月,以谢安都督扬、豫等州军事。 冬十月,以桓冲都督江、荆等州军事,谢玄监江北军事。

桓冲因为前秦力量强盛,想要迁徙至江南以依托长江险阻,便奏请自江陵移镇上明,命刘波镇守江陵,杨亮镇守江夏。

初,中书郎郗超自以其父愔位遇应在谢安之右,而优游散地,常愤邑形于词色,由是与谢氏有隙。时朝廷方以秦寇为忧,诏求文武良将可镇御北方者,安以兄子玄应诏。超闻之,叹曰:“安之明,乃能违众举亲;玄之才,足以不负所举。”众咸以为不然。超曰:“吾尝与玄共在桓公府,见其使才,虽履屐间未尝不得其任,是以知之。”

玄镇广陵,募骁勇之士,得彭城刘牢之等数人,以牢之为参军,常领精锐为前锋,战无不捷,时号“北府兵”,敌人畏之。

散骑常侍王彪之卒。

初,谢安欲增修宫室,彪之曰:“中兴之初,即东府为宫,殊为俭陋。苏峻之乱,成帝止兰台都坐,不蔽风雨,是以更营新宫。比之汉、魏则为俭,比之初过江则为侈矣。今寇敌方强,岂可大兴功役,扰百姓邪!”安曰:“宫室弊陋,后世谓人无能。”彪之曰:“凡任天下之重者,当保国宁家,缉熙政事,乃以修室屋为能邪?”安不能夺,故终彪之之世,无所营造。

临海太守郗超卒。

初,超党于桓氏,以父愔忠于王室,不令知之。及病甚,出一箱书授门生曰:“公年尊,我死之后,若以哀惋害寝食者,可呈此,不尔,即焚之。”超卒,愔果成疾,门生呈箱,皆与桓温往反密计。愔大怒曰:“小子死已晚矣!”遂不复哭。

当初,中书郎郗超自认为其父郗愔的职位待遇应该在谢安之上,但郗愔却仅仅在闲散的位置上悠闲任职,因而郗超常常为此愤恨郁闷而形于辞色,由此与谢安之间出现隔阂。当时朝廷正因前秦的进犯大为忧虑,诏令征求可以镇守防卫北方边境的文武良将,谢安荐举他的侄儿谢玄应诏。郗超闻知这件事,感叹说:“谢安贤明,才能违背众人的非议荐举亲族;谢玄人才出众,足以不辜负谢安的荐举。”众人都认为未必如此。郗超说:“我曾经与谢玄一同在桓温的府中共事,见他任用人才,即使是处理木鞋与皮鞋之间这类小事也不曾不得其人,所以知道。”

谢玄镇守广陵,招募骁猛勇敢之士,得到彭城刘牢之等数人,任用刘牢之为参军,常使刘牢之率领精锐士卒为前锋,所至战无不胜,当时号称“北府兵”,敌人很是害怕。

东晋散骑常侍王彪之去世。

当初,谢安想要扩建宫室,王彪之说:“晋室中兴之初,元帝居东府以为皇宫,极为简陋。苏峻之乱的时候,成帝住在御史官员办公的兰台都坐,几乎连风雨都不能遮蔽,因以才重新营建新宫。与汉、魏时相比,算是简陋,与元帝刚刚过江的时候相比,则要算是奢侈了。现在敌寇正强,怎么可以大兴土木功役,劳扰百姓呢?”谢安说:“宫室简陋,后世会说现在的人无能。”王彪之说:“凡是承负天下重任的人,应当保全国家安定百姓,使政事顺畅光明,怎么竟然以修建宫室为能事呢?”谢安不能说服王彪之,所以终王彪之之世,对于宫室无所营造。

东晋临海太守郗超去世。

当初,郗超党附于桓氏,因为他的父亲郗愔忠于王室,所以不让父亲知道这事。等到他病重时,拿出一箱书信给他的门生说:“我的父亲年纪大了,我死以后,如果他老人家因为悲痛惋惜而寝食不安的话,可以将这些书信呈上,如果没有这样,便把箱子烧掉。”郗超去世后,郗愔果然悲痛患病,郗超的门生将箱子呈上,里边都是与桓温往返密谋的书信。郗愔大怒说:“这小子已经死得晚了!”便不再因为郗超悲痛哭泣了。

戊寅(378) 三年秦建元十四年。

春二月,作新宫。 秦寇凉州。夏四日,陷南阳。

秦王坚遣长乐公丕、将军苟苌、石越、慕容垂等,四道会攻襄阳。梁州刺史朱序以秦无舟楫,不以为虞。既而石越帅骑五千浮渡汉水,序惶骇,固守中城。越克其外郭,获船百余艘,以济余军。丕督诸将攻中城。

序母韩氏闻秦兵将至,自登城履行西北隅,以为不固,帅百余婢及城中女丁筑邪城于其内。及秦兵至,西北隅果溃,移守新城,襄阳人谓之“夫人城”。

桓冲在上明,拥众七万,惮秦兵强,不敢进。

丕欲急攻襄阳,苟苌曰:“吾众十倍于敌,糗粮山积,但稍迁汉、沔之民于许、洛,塞其运道,绝其援兵,譬如网中之禽,何患不获,而多杀将士,急求成功哉。”丕从之。慕容垂拔南阳,执太守郑裔,与丕会。

秋七月,新宫成。 秦遣兵分道寇盱眙、彭城、魏兴。

彭超请攻沛郡太守戴于彭城,且曰:“愿更遣重将攻淮南,为棋劫之势,东西并进,丹阳不足平也!”秦王坚从之,使俱难帅步、骑七万寇淮阳、盱眙。八月,超攻彭城。诏右将军毛虎生帅众镇姑孰以御之。

秦又使韦钟围魏兴太守吉挹于西城。

九月,秦王坚宴群臣。

戊寅(378) 晋烈宗孝武帝太元三年前秦建元十四年。

春二月,东晋修建新皇宫。 前秦侵犯凉州。夏四月,前秦军队攻占南阳。

前秦王苻坚派遣长乐公苻丕、将军苟苌、石越、慕容垂等人各率将士,分四路会攻襄阳。东晋梁州刺史朱序因为前秦没有舟船水军,不以为忧。不久石越率骑兵五千浮渡汉水,朱序惊惶恐惧,固守襄阳内城。石越攻克襄阳外城,缴获船只百余艘,用来接送其余军队渡河。苻丕督率众将进攻内城。

朱序的母亲韩氏听说前秦军队将要到达,亲自登上城墙察看,认为西北角不够坚固,便率领婢女百余名和城中的妇女在城墙之内又斜着修筑一道城墙。等到前秦军杀到,西北角的城墙果然被敌攻破,将士们移守新修的城墙之上,襄阳人称这一城墙为“夫人城”。

桓冲镇守上明,拥有将士七万,惧怕前秦兵势强盛,不敢进军援救。

苻丕准备急攻襄阳,苟苌说:“我方将士十倍于敌人,存粮堆积如山,只要渐渐地将汉水、沔水一带的百姓迁徙到许昌、洛阳,堵塞他们的运输路线,断绝他们的援军,他们就将像罗网之中的鸟儿一样,何愁抓不到他们呢?反而要多牺牲将士,去急于求得功劳吗?”苻丕听从了他的建议。慕容垂攻克南阳,生擒东晋南阳太守郑裔,与苻丕会师。

秋七月,东晋新建的皇宫落成。 前秦派遣军队分道侵犯东晋盱眙、彭城、魏兴等地。

前秦彭超请求进攻驻于彭城的东晋沛郡太守戴,并且建议说:“希望再派遣大将进攻淮南,以便形成棋劫之势,东西并进,那样,丹阳将不值得一平!”前秦王苻坚听从他的建议,命俱难率步、骑七万侵犯淮阳、盱眙。八月,彭超进攻彭城。东晋朝廷诏令右将军毛虎生率将士镇守姑孰以抵御前秦军。

前秦又命韦钟进军西城,围攻东晋魏兴太守吉挹。

九月,前秦王苻坚集群臣宴饮。

秦王坚与群臣饮酒,以极醉为限。赵整作酒歌曰:“地列酒泉,天垂酒池。杜康妙识,仪狄先知。纣丧殷邦,桀倾夏国。由此言之,前危后则。”坚大悦,命整书之以为酒戒。自是宴群臣,礼饮而已。

冬十月,大宛献马于秦,不受。

大宛献汗血马于秦,秦王坚曰:“吾尝慕汉文帝为人,用千里马何为?”命群臣作《止马诗》而反之。

秦豫州刺史苻重谋反,赦就第。

北海公重镇洛阳,谋反。秦王坚曰:“长史吕光忠正,必不与之同。”即命光收重,槛车送长安,赦之,以公就第。

己卯(379) 四年秦建元十五年。

春二月,秦陷襄阳,执刺史朱序以归。

秦御史中丞李柔劾奏:“长乐公丕等拥众十万,攻围小城,日费万金,久而无效,请征下廷尉。”秦王坚遣使持节切让丕等,赐丕剑曰:“来春不捷,汝可自裁,勿复持面见吾也。”

丕等惶恐,命诸军并力攻襄阳。坚欲自将来攻,阳平公融谏曰:“陛下欲取江南,固当博谋熟虑,不可仓猝。若止取襄阳,亲劳大驾,所谓‘以隋侯之珠弹千仞之雀’也。”乃止。

朱序屡破秦兵,遂不设备。丕命诸军进攻,督护李伯护为内应,遂克襄阳,执序,送长安。坚以序能守节,拜度

前秦王苻坚与群臣宴会饮酒,每人以极醉为限。赵整作酒歌唱道:“地上列酒泉,天上垂酒池。杜康造酒的妙理,帝女仪狄最先知道。商纣毁丧殷商之邦,夏桀倾覆夏朝之国。由此说来,前人危亡,后人效法。”苻坚听后极为高兴,命令赵整书写下来作为酒戒。从此以后再宴饮群臣,仅依礼法饮酒而已。

冬十月,大宛国向前秦进献马匹,前秦王苻坚不肯接受。

大宛国向前秦进献汗血马,前秦王苻坚说:“我曾经很仰慕汉文帝的为人,用千里马做什么呢?”命令群臣作《止马诗》而将汗血马送还大宛国。

前秦豫州刺史苻重谋反,苻坚赦免其罪让他回家闲居。

前秦北海公苻重镇守洛阳,谋反。前秦王苻坚说:“长史吕光忠诚正直,一定不会与他同流合污。”便即命令吕光逮捕苻重,用槛车将他送到长安,赦免其谋反之罪,命他以公爵的身份返回宅第闲居。

己卯(379) 晋烈宗孝武帝太元四年前秦建元十五年。

春二月,前秦攻占襄阳,生擒东晋梁州刺史朱序送归长安。

前秦御史中丞李柔上表劾奏说:“长乐公苻丕等人拥兵十万,围攻襄阳小城,每日耗费万金,日久没有功效,请将他们征召回朝送廷尉治罪。”前秦王苻坚派遣使者持节严厉责备苻丕等人,赏赐苻丕宝剑一把,说:“来年春天如果还不能取胜,你可以自杀,不要再腆颜来见我了。”

苻丕等人接诏后非常惶恐,命令各军合力进攻襄阳。苻坚想要自己率军进攻襄阳,阳平公苻融劝谏说:“陛下准备夺取江南之地,本来应当深思熟虑,不可仓促行事。如果只是想攻取襄阳,却要亲劳大驾,这正是所谓的‘以隋侯之珠来弹射千仞之高的小雀’。”苻坚这才作罢。

朱序屡次击败前秦军,于是放松警惕不再防备。苻丕命各军进攻,东晋襄阳督护李伯护作前秦的内应,前秦军于是攻克襄阳,生擒朱序,送往长安。苻坚因为朱序能够守节,任命他为度

支尚书,以伯护为不忠,斩之。

秦将慕容越拔顺阳,执太守丁穆,坚欲官之,穆固辞不受。坚以梁成为荆州刺史,镇襄阳,选其才望,礼而用之。

秦陷彭城、淮阴。

谢玄帅众万余救彭城,军于泗口,欲遣间使报戴逯而不可得。部曲将田泓请没水潜行,玄遣之。为秦人所获,厚赂,使云南军已败,泓伪许之,既而告城中曰:“南军垂至,勉之!”秦人杀之。彭超置辎重于留城,玄扬声遣军向留城。超闻之,释彭城围,引兵还保辎重。逯帅众奔玄,超遂据彭城,留徐褒守之,南攻盱眙。俱难克淮阴,留邵保戍之。

三月,诏减省用度。

诏:“以疆埸多虞,年谷不登,其供御所须,事从俭约,九亲供给,众官廪俸,权可减半。凡诸役费,非军国事要,皆宜停省。”

夏四月,秦陷魏兴,太守吉挹死之。

秦韦钟拔魏兴,吉挹引刀欲自杀,左右夺其刀,会秦人至,执之,挹不言不食而死。秦王坚叹曰:“周孟威不屈于前,丁彦远洁己于后,吉祖冲闭口而死,何晋氏之多忠臣也!”挹参军史颖逃归,得挹临终手疏,诏赠益州刺史。

五月,秦陷盱眙,进围三阿,谢玄连战,败走之。

支尚书,因李伯护不忠于东晋,将他斩首。

前秦将领慕容越攻克顺阳,生擒东晋顺阳太守丁穆,苻坚想授丁穆官职,丁穆坚决推辞不肯接受。苻坚任命梁成为荆州刺史,让他镇守襄阳,擢选当地有才能声望的人,以礼相待并任用他们。

前秦攻占彭城、淮阴。

东晋谢玄率将士万余人往救彭城,驻军于泗口,想派遣密使去告诉戴逯而没有合适的人选。部曲将田泓请求潜水去往彭城报信,谢玄便派遣他前往。田泓被前秦人抓获,前秦人用重金收买他,让他去向彭城守军说东晋南边的援军已经失败,田泓假意答应,但随后却告诉城中的晋军说:“南边的援军马上到达,你们努力吧!”前秦人将他杀掉。彭超将辎重放在留城,谢玄扬言将派遣军队进攻留城。彭超闻知,撤掉对彭城的包围,率领军队返回保护辎重。戴逯率领麾下将士投奔谢玄,彭超于是占据彭城,留下徐褒守城,自己率军南攻盱眙。俱难攻克淮阴,留下邵保率军戍守。

三月,东晋朝廷下诏命令减缩节省各项开支费用。

东晋朝廷下诏称:“由于边境多有忧患,年谷收成不好,供奉的御用所需之物,一概缩省节俭,皇家九族的供给,百官的俸禄,权且减掉一半。凡各种劳役费用,除了军国大事所需要的,全部应当停止。”

夏四月,前秦攻占魏兴,东晋魏兴太守吉挹死于国事。

前秦韦钟攻占魏兴,吉挹抽刀想要自杀,左右将士夺下他的刀,恰好这时前秦军杀到,吉挹被擒,他一言不发,不进饮食而死。前秦王苻坚感叹说:“周孟威不肯屈服于前,丁彦远自洁其身于后,吉祖冲现在又闭口而死,为什么晋朝忠臣如此之多呢?”吉挹的参军史颖逃回,朝廷得到吉挹临终写的亲笔奏疏,下诏赠予他益州刺史的称号。

五月,前秦攻占盱眙,进军围攻三阿,谢玄与前秦军队连续几次交战,击败前秦军并将其赶跑。

秦俱难、彭超拔盱眙,执内史毛璪之,遂围田洛于三阿,去广陵百里,朝廷大震,临江列戍。

谢玄自广陵救三阿,难、超战败,退保盱眙。六月,玄进攻之,又败,退屯淮阴。玄遣何谦帅舟师乘潮而上,夜焚淮桥,难、超退屯淮北。玄、谦共追之,战于君川,复大破之。难、超北走,仅以身免。玄还广陵,加领徐州刺史。

秦王坚大怒,征超下廷尉,超自杀。难削爵为民。

谢安为相,秦人屡入寇,众心危惧,安每镇以和静。其为政,务举大纲,不为小察,时人比安于王导,而谓文雅过之。

秦大饥。

庚辰(380) 五年秦建元十六年。

春,秦复以苻重为镇北大将军,守蓟。 秦作教武堂。

秦作教武堂于渭城,命太学生明阴阳兵法者教授诸将。朱肜谏曰:“陛下四海之地什得其八,宜稍偃武修文,乃更始立学舍,教人战斗之术,殆非所以驯致升平也。且诸将百战之余,何患不习于兵,而更使受教于书生,非所以强其志气也,此无益于实,而有损于名。”坚乃止。

夏四月,秦幽州刺史苻洛及苻重举兵反,秦遣兵击之,斩重,擒洛,赦之。

前秦俱难、彭超攻克盱眙,生擒东晋高密内史毛璪之,于是将东晋幽州刺史田洛围于三阿,距离东晋广陵仅百里之遥,朝廷大震,沿长江列置戍卫部队防备。

谢玄自广陵救援三阿,俱难、彭超被东晋军击败,退守盱眙。六月,谢玄率军进攻盱眙,俱难、彭超又被击败,退军驻屯淮阴。谢玄派遣何谦率领水军趁涨潮沿淮河而进,乘夜焚烧淮桥,俱难、彭超再退驻屯淮北。谢玄、何谦一同率军追击,与前秦军战于君川,又一次大败其军。俱难、彭超北逃,仅以身免。谢玄返回广陵,朝廷加予他兼任徐州刺史的职位。

前秦王苻坚闻知兵败大怒,征召彭超下廷尉治罪,彭超畏罪自杀。俱难被削去爵位降为平民。

东晋谢安任宰相之时,前秦人屡屡入寇,人们心中担忧恐惧,谢安每每以平和沉静的做法加以镇抚。他为政务求振举大纲,不苛求于小事细节,当时人将谢安比作王导,但认为他的文雅超过王导。

前秦发生大饥荒。

庚辰(380) 晋烈宗孝武帝太元五年前秦建元十六年。

春季,前秦又任命苻重为镇北大将军,镇守蓟城。 前秦修建讲武堂。

前秦在渭城修建了讲武堂,命令太学生中明晓阴阳兵法的人去教授众将。朱肜劝谏他说:“陛下已经得到天下之地的十分之八了,应当渐渐停息武事修明文德,现在却竟然创建学舍,教人以战斗的方法,这大概不是用来顺利地招致天下升平的办法。况且众将都已经是身经百战,还担忧什么他们不熟悉军事,反而让他们受教于书生,这不是用来强壮其志气的办法,这样做没有实际的益处,却对于名声有所损害。”苻坚于是停止了办讲武堂。

夏四月,前秦幽州刺史苻洛和苻重起兵反叛,前秦王苻坚派遣军队进攻他们,斩杀苻重,生擒苻洛,又赦免了他。

秦行唐公洛勇而多力,能坐制奔牛,射洞犁耳,自以为有灭代之功,求开府仪同三司,不得,由是怨愤。秦王坚以洛为益州牧,洛谓官属曰:“孤不得入为将相,而又投之西裔,于诸君意何如?”治中平规曰:“主上穷兵黩武,民思息肩者十室而九。宜声言受诏,尽幽州之兵,南出常山,阳平公必郊迎,因而执之,进据冀州,总关东之众,以图西土,天下可指麾而定也。”洛从之。

四月,帅众七万发和龙,坚遣将军窦冲、吕光讨之。

北海公重悉蓟城之众与洛会,屯中山。五月,冲等与战,败之,擒洛送长安。重走还蓟,光追斩之。幽州悉平。坚赦洛不诛,徙西海郡。

以谢安为卫将军,与桓冲并开府仪同三司。

朝廷以秦兵之退为谢安、桓冲之功,故有是命。

六月,秦以苻融为中书监、都督诸军、录尚书事,苻丕为冀州牧,苻晖为豫州牧。

秦王坚以诸氐种类繁滋,分三原、九、武都、、雍氐十五万户,使诸宗亲领之,散居方镇,如古诸侯。以其子长乐公丕镇邺,平原公晖镇洛阳,石越、梁谠、毛兴、王腾等皆为诸州刺史。

坚送丕至灞上。丕所领氐三千户别其父兄,皆恸哭。赵整因侍宴,援瑟而歌曰:“阿得脂,阿得脂,博劳舅父是仇绥,尾长翼短不能飞。远徙种人留鲜卑,一旦缓急当语谁!”坚笑而不纳。

前秦行唐公苻洛勇武力大,能够坐着制服奔跑的牛,能够射穿又厚又硬的铁犁耳。他自以为有消灭代国的功劳,请求授予他开府仪同三司的职位,结果没有得到,他因此怨恨而愤愤不平。前秦王苻坚任命苻洛为益州牧,苻洛对他的官属说:“孤不能入朝出任将相,反而又被抛置于西边荒远之地,诸位的意思认为怎么样?”治中平规说:“主上穷兵黩武,百姓中思念休息一下的十有九家。您应当声言接受诏令,发动幽州的全部军队,向南从常山进发,阳平公苻融闻知,一定会至郊野迎接,您乘机将他擒住,进军据有冀州,总领关东的军队,以谋取西边的地区,天下可以挥手而定。”苻洛听从了他的建议。

四月,苻洛率领将士七万自和龙出发,苻坚派遣将军窦冲、吕光讨伐苻洛。

北海公苻重率领蓟城的全部军队与苻洛会合,驻屯于中山。五月,窦冲等人与苻洛、苻重交战,大败其军,生擒苻洛送往长安。苻重逃回蓟城,吕光率军追击将他斩杀。幽州全部平定。苻坚赦免苻洛,没有杀掉他,将他迁徙至西海郡。

东晋任命谢安为卫将军,与桓冲都被授予开府仪同三司。

东晋朝廷认为前秦军队的被击退是谢安、桓冲的功劳,所以有这一诏命。

六月,前秦任命苻融为中书监、都督诸军、录尚书事,任命苻丕为冀州牧、苻晖为豫州牧。

前秦王苻坚由于各氐人种族滋生繁多,分三原、九、武都、

、雍氐十五万户,使苻氏的诸宗亲分别统领,散居各地方镇,如同古代的诸侯国一样。以其子长乐公苻丕镇守邺城,平原公苻晖镇守洛阳,石越、梁谠、毛兴、王腾等人都出任各州刺史。

苻坚亲送苻丕至灞上。苻丕所率领的氐人三千户与其父兄告别,都放声大哭。赵整趁陪侍宴会之机,弹瑟而唱道:“阿得脂,阿得脂,博劳的舅父是仇绥,尾长翼短不能飞翔。远远迁徙氐人留下鲜卑,一旦出现缓急应当向谁说!”苻坚听后微笑而没有接受他的劝谏。

秋九月,皇后王氏崩。冬十一月,葬定皇后。

辛巳(381) 六年秦建元十七年。

春正月,立佛精舍于内殿。

帝初奉佛法,立精舍于殿内,引诸沙门居之,左丞王雅谏,不从。

二月,东夷、西域六十二国朝贡于秦。 夏六月朔,日食。 冬十一月,秦寇竟陵,桓冲击破之,遂拔管城,获其将阎振、吴仲。 江东大饥。

壬午(382) 七年秦建元十八年。

春三月,秦司农苻阳、侍郎王皮、尚书郎周虓谋反,事觉,徙边。

秦东海公阳及王皮、周虓谋反,事觉,收下廷尉。秦王坚问其反状,阳曰:“臣父哀公,死不以罪,臣为父复仇耳。”坚泣曰:“哀公之死,事不在朕。”皮曰:“臣父丞相,有佐命之勋,而臣不免贫贱,欲图富贵耳。”坚曰:“丞相临终,托卿以十具牛为治田之资,未尝为卿求官,知子莫如父,何其明也!”虓曰:“世荷晋恩,生为晋臣,死为晋鬼,复何问乎?”先是,虓屡谋反,左右请杀之,坚曰:“孟威烈士,秉志如此,岂惮死乎?杀之适足成其名耳。”皆赦不诛,徙阳高昌,皮、虓朔方之北。以皮兄永清修好学,擢为幽州刺史。

秦徙邺铜驼、马、飞廉、翁仲于长安。 秦以苻融为征南大将军。

秋九月,东晋孝武帝皇后王氏去世。冬十一月,东晋安葬定皇后王氏。

辛巳(381) 晋烈宗孝武帝太元六年前秦建元十七年。

春正月,东晋孝武帝在内殿设置讲习佛教经义的精舍。

孝武帝开始尊奉佛教,在殿内设置精舍,让众僧徒居住其内,尚书左丞王雅上疏劝谏,孝武帝不肯听从。

二月,东夷、西域六十二国来前秦朝见进贡。 夏六月初一,出现日食。 冬十一月,前秦侵犯竟陵,桓冲派兵击败前秦军,于是攻克管城,擒获前秦将领阎振、吴仲。 江东地区发生大饥荒。

壬午(382) 晋烈宗孝武帝太元七年前秦建元十八年。

春三月,前秦大司农苻阳、员外散骑侍郎王皮、尚书郎周虓谋反,事情被发觉,前秦王苻坚迁徙他们到边地。

前秦东海公苻阳及王皮、周虓谋反,事情被发觉,他们被送交廷尉治罪。前秦王苻坚问他们谋反的原因及经过,苻阳说:“臣的父亲哀公苻法,无罪被杀,臣是想为父报仇。”苻坚哭着说:“哀公的死,责任不在朕的身上。”王皮说:“臣的父亲居丞相之职,有辅佐天命之功,但臣却不能免于贫贱,臣是想图取富贵。”苻坚说:“丞相临终的时候,为你请求十头牛作为耕田务农的资业,不曾为你求请官职,知子莫如父,丞相的决定多么明智呀!”周虓说:“我世代蒙受晋朝的恩德,生是晋朝之臣,死是晋朝之鬼,还有什么可问的呢?”之前,周虓屡次谋反,苻坚左右的人都请求将他杀掉,苻坚说:“周孟威是刚烈之士,秉守志节如此,难道还怕死吗?杀掉他正好足以成就他的名声。”将他们三人都赦免不杀,迁徙苻阳到高昌,迁徙王皮、周虓到朔方之北。苻坚因王皮之兄王永操行善美好学,提升他为幽州刺史。

前秦将邺城的铜驼、铜马、飞廉像、翁仲像迁至长安。 前秦任命苻融为征南大将军。

谋伐晋也。

夏五月,幽州蝗。

蝗生,广袤千里,秦王坚遣使发民扑除之。

秋八月,秦以裴元略为巴西、梓潼太守。

为伐晋,故使密具舟师也。

九月,秦遣将军吕光将兵击西域。

车师、鄯善入朝于秦,请为乡导,以伐西域之不服者,因如汉法置都护以统理之。秦王坚以吕光为都督,总兵十万以伐西域。阳平公融谏曰:“西域荒远,得其民不可使,得其地不可食,汉武征之,得不补失,臣窃惜之。”不听。

桓冲遣兵伐襄阳。

桓冲遣将军朱绰击襄阳,焚践沔北屯田,掠六百余户而还。

冬十月,秦会群臣于太极殿。

秦王坚会群臣于太极殿,议曰:“今四方略定,唯东南一隅未沾王化,计吾士卒,可得九十七万,欲自将讨之,何如?”

左仆射权翼曰:“昔纣为无道,三仁在朝,武王犹为之旋师。今晋虽微弱,未有大恶,谢安、桓冲皆江表伟人,君臣辑睦,未可图也。”

太子左卫率石越曰:“今岁镇守斗,福德在吴,伐之必有天殃。且彼处长江之险,民为之用,殆未可伐也。”坚曰:“天道幽远,未易可知,以吾之众,投鞭于江,足断其流,又何险之足恃乎?”于是群臣各言利害,久之不决。坚曰:“此

任命苻融此职是为了图谋讨伐东晋。

夏五月,前秦幽州发生蝗灾。

出现蝗灾,受害面积上千里,前秦王苻坚征发百姓扑杀。

秋八月,前秦任命裴元略为巴西、梓潼太守。

为了讨伐东晋,所以让裴元略秘密修造战船,整治水军。

九月,前秦派遣将军吕光率军进攻西域。

车师、鄯善来朝见前秦,请求做前秦的向导,以便让前秦讨伐西域不肯臣服的国家,并趁势仿照汉法在西域设置都护来统领治理西域。前秦王苻坚于是任命吕光为都督,总领将士十万讨伐西域。阳平公苻融劝谏说:“西域荒远之地,得到那里的百姓不能使用,得到那里的土地不能耕种粮食,汉武帝曾经征伐西域,得不偿失,臣私下为此惋惜。”苻坚不肯听从。

东晋桓冲派遣军队进攻襄阳。

桓冲派遣将军朱绰进攻襄阳,焚毁破坏沔水以北的屯田,掳掠百姓六百余户返回。

冬十月,前秦王苻坚在太极殿会见群臣。

前秦王苻坚在太极殿会见群臣,计议说:“现在天下四方之地大体已经平定,只有东南一隅的晋国还没有蒙受我大秦王业的德化,计算我方的士卒,可以达到九十七万,朕想要亲自率军去讨伐晋朝,怎么样?”

尚书左仆射权翼说:“从前商纣无道,但微子、箕子、比干这三位仁人在朝,周武王尚且为此而中途回师。现在晋国虽然衰微力弱,却没有很大的罪恶,谢安、桓冲都是江南的伟人,他们君臣之间和睦无间,不可以图谋。”

太子左卫率石越说:“现在木星、土星守于斗宿,福德为吴地所有,如果讨伐他们,一定会遭受天灾。况且晋国地处长江天险,百姓愿意为其所用,恐怕不可以讨伐。”苻坚说:“天道隐幽遥远,不容易很清楚地知道,凭借我方的强大军队,将马鞭投掷于长江之中,也足以断绝江流,晋国又能有什么天险足以凭恃呢?”于是前秦群臣各自言说利害,久久未能决定。苻坚说:“这正是

所谓筑室道旁,无时可成,吾当内断于心耳。”

群臣皆出,独留阳平公融问之。对曰:“今伐晋有三难:天道不顺,晋国无衅,我数战兵疲、民有畏敌之心。群臣言晋不可伐者,皆忠臣也。愿陛下听之。”坚作色曰:“汝亦如此,吾复何望!”融泣曰:“晋未可灭,昭然甚明。且臣之所忧,不止于此。陛下宠育鲜卑、羌、羯,布满畿甸,太子独与弱卒留守京师,臣惧变生肘腋,不可悔也。臣之顽愚,诚不足采,王景略一时英杰,陛下常比之诸葛武侯,独不记其临没之言乎?”坚不听。于是朝臣进谏者众,坚曰:“以吾击晋,犹疾风之扫秋叶,而内外皆言不可,何也?”

太子宏曰:“今岁在吴分,又晋君无罪,若大举不捷,恐威名外挫,财力内竭耳。”坚曰:“昔吾灭燕,亦犯岁而捷。秦灭六国,岂皆暴虐乎?”

冠军将军慕容垂独言于坚曰:“陛下神武,威加海外,而蕞尔江南,独违王命,岂可复留之以遗子孙哉!《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断自圣心足矣。晋武平吴,所仗者张、杜二三臣而已。若从众言,岂有混一之功乎!”坚大悦,曰:“与吾共定天下者,独卿而已。”

坚锐意欲取江东,寝不能旦。融复谏曰:“自古穷兵极武,未有不亡者,江东虽微弱,然中华正统,天意必不

所谓在道旁修筑房舍,不会有建成的时候,我应当自己思考决断了。”

群臣全部退出,苻坚只留下阳平公苻融征询他的意见。苻融回答说:“现在讨伐晋国有三难:天道不顺,晋国自身没有破绽,我方频繁征战、将士疲惫、百姓有畏敌之心。群臣言称晋国不可以讨伐的,都是忠臣。希望陛下能听从他们的意见。”苻坚脸色一沉说:“你也这样,我还能寄希望于谁呢?”苻融哭着说:“晋国不可能一举灭掉,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情。而且臣所忧虑的,尚不止于此。陛下宠信养育鲜卑、羌人、羯人,如今他们布满京师一带,太子独自与一些疲弱的士卒留守京师,臣害怕变故在侧近之地发生,那将悔之莫及。臣的愚顽之见,确实不值得采纳,但王景略是一时英杰,陛下常将他比作诸葛武侯,难道不记得他临终的遗言了吗?”苻坚不肯听从。这时前秦朝臣向苻坚进谏的很多,苻坚说:“以我们的军事实力进攻晋国,就如同疾风扫秋叶一样,但朝廷内外都说不能攻晋,这是为什么?”

太子苻宏说:“现在岁星居于吴地的分野,再加上晋国君主并没有罪恶,如果我方大举进攻而不能取胜,恐怕会威名受损于外,财力耗尽于内。”苻坚说:“过去我方攻灭燕国,也是违逆岁星的征兆用兵,但却取得胜利。战国时秦国攻灭六国,六国的君主又难道都是暴虐之君吗?”

冠军将军慕容垂单独向苻坚进言说:“陛下神武,威名加于海外,然而晋国蕞尔小邦,独独敢违抗大秦王命,怎么可以再留着它去遗患子孙呢!《诗经》说:‘出谋划策的人好多,所以事情没有成功。’陛下自己圣心决断这事就完全可以了。晋武帝平定吴国,所倚仗的仅仅是张华杜预等两三位大臣而已。如果听从众朝臣的议论,怎么能成就统一天下的功业!”苻坚听后非常高兴,说:“与我共同平定天下的人,仅仅你一人而已。”

苻坚锐意攻取江东之地,以致夜间休息也不能安睡到天亮。苻融又劝谏说:“自古以来,穷兵黩武的人,没有不灭亡的,江东的晋国虽然衰微力弱,但它是中华的正统,上天的意志一定不

绝之。”坚曰:“帝王历数岂有常邪?惟德之所在耳。”

坚素信重沙门道安,群臣使乘间进言。坚与游东苑,曰:“朕将与公南游吴、越,泛长江,临沧海,不亦乐乎?”道安曰:“陛下应天御世,居中土而制四维,自足以比隆尧、舜,何必栉风沐雨,经略遐方!”坚不听。

所幸张夫人谏曰:“天地之生万物,圣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顺之,故功无不成。黄帝服牛乘马,因其性也。禹浚九川,障九泽,因其势也。后稷播殖百谷,因其时也。汤、武率天下而攻桀、纣,因其心也。今朝野皆言晋不可伐,陛下独决意行之,妾不知何所因也。自秋冬以来,鸡夜鸣,犬哀嗥,厩马多惊,武库兵器自动,皆非出师之祥也。”坚曰:“军旅之事,非妇人所当预。”

坚幼子诜最有宠,亦谏曰:“国之兴亡,系贤人之用舍,今阳平公国之谋主,而陛下违之。晋有谢安、桓冲,而陛下伐之。臣窃惑焉。”坚曰:“天下大事,孺子安知。”

秦大熟。

秦刘兰讨蝗,不能灭。有司请征下廷尉,秦王坚曰:“灾降自天,非人力所能除,此由朕之失政,兰何罪乎?”是岁大熟,蝗不食麻豆。

癸未(383) 八年秦建元十九年。

夏五月,桓冲帅师伐秦,拔筑阳。

会让它灭绝。”苻坚说:“帝王的更替之序,怎么会是一定的?只是看道德在哪里而已。”

苻坚一向信任看重僧人道安,群臣让道安伺便向苻坚进言劝谏。后苻坚与道安一同到东苑游玩,苻坚说:“朕将要与您南游吴、越之地,泛长江,身临沧海,不也很快乐吗?”道安说:“陛下顺应天命统治天下,居于中原而控制四方,本来您的昌盛足以与尧、舜媲美,又何必去栉风沐雨经营远方呢!”苻坚不听。

苻坚所宠幸的张夫人劝谏说:“天地的滋生万物,圣明君主的统治天下,都是顺其自然而行,所以功效没有不成的。黄帝能驯服牛马而用之,是顺应了它们的性情。大禹能够疏通九川,封挡九泽,是顺应了它们的高下地势。后稷能够种植百谷,是顺应了天时。商汤、周武王能够率领天下人攻灭夏桀、商纣,是顺应了天下人的心愿。现在朝野之人都说晋国不可讨伐,唯独陛下决心要这样做,妾不知陛下顺应的是什么。自从秋冬以来,鸡夜鸣,犬哀号,厩中的马匹多无故夜惊,武库中兵器自己响动,这些都不是出师的吉兆。”苻坚说:“军旅之事,不是你一个妇人所应该干预的。”

苻坚的小儿子苻诜最得苻坚宠爱,也劝谏说:“国家的兴亡,系于对贤明人士的用还是不用,现在阳平公苻融是国家的主谋之人,然而陛下却违背他的意见。晋国有谢安、桓冲这样的人才,而陛下却要讨伐他们。臣私下很觉困惑。”苻坚说:“天下大事,小孩子怎么知道。”

前秦获大丰收。

前秦刘兰从事灭蝗工作,没有成效。有关部门请求将刘兰征入廷尉治罪,前秦王苻坚说:“灾祸降自上天,不是人力所能去除的,这是由于朕的失政所造成的,刘兰有什么罪?”这年庄稼获大丰收,蝗虫不吃麻豆。

癸未(383) 晋烈宗孝武帝太元八年前秦建元十九年。

夏五月,东晋桓冲率领军队讨伐前秦,攻克筑阳。

桓冲帅众十万伐秦,攻襄阳,别将攻筑阳,拔之。秦遣慕容垂来救,进临沔水,夜命军士人持十炬,系于树枝,光照数十里。冲惧,退还上明。表其兄子石民领襄阳太守,戍夏口,自求领江州刺史,诏许之。

秋八月,秦王坚大举入寇。诏征讨都督谢石、冠军将军谢玄等帅师拒之。

秦王坚下诏大举,民每十丁遣一兵,其良家子年二十已下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又曰:“其以司马昌明为尚书左仆射,谢安为吏部尚书,桓冲为侍中,先为起第。”良家子至者三万余骑,拜赵盛之为少年都统。是时朝臣皆不欲坚行,独慕容垂、姚苌及良家子劝之。阳平公融谏曰:“垂、苌我之仇雠,良家少年皆富饶子弟,不闲军旅,何可听也?”坚不听。

八月,遣融督张蚝、慕容垂等步、骑二十五万为前锋,以姚苌为龙骧将军,督益、梁州诸军,谓曰:“昔朕以龙骧将军建业,未尝轻以授人,卿其勉之!”窦冲曰:“王者无戏言,此不祥之征也。”坚默然。

慕容绍言于垂曰:“主上骄矜已甚,叔父建中兴之业在此行也。”

坚遂发长安,戎卒六十余万,骑二十七万。九月,至项城,凉州兵始达咸阳,蜀、汉兵方顺流而下,幽、冀兵至于彭城,东西万里,水陆齐进,运漕万艘。融等兵三十万先至颍口。

诏以谢石为征讨大都督,谢玄为前锋都督,与将军谢

桓冲率领将士十万讨伐前秦,进攻襄阳,另外的将领率军进攻筑阳,将筑阳攻克。前秦派遣慕容垂率军来救,慕容垂进临沔水,夜间命令士卒每人手持十个火把,系在树枝之上,火光照耀达数十里。桓冲恐惧,撤军返回上明。桓冲上表奏请他的侄儿桓石民兼任襄阳太守,戍守夏口,自己请求兼任江州刺史,孝武帝下诏准许。

秋八月,前秦王苻坚大举入侵东晋。东晋孝武帝诏令征讨都督谢石、冠军将军谢玄等率军抵御。

前秦王苻坚下达诏令,大举入侵东晋,百姓中每十个民丁选派一人充兵,良家子弟年龄在二十岁以下而有才干勇气的都任命为羽林郎。又下诏说:“任命司马昌明为尚书左仆射,谢安为吏部尚书,桓冲为侍中,现在先为他们修建宅第。”前秦良家子弟应征的有三万余骑兵,苻坚任命赵盛之为少年都统。当时朝中大臣都不想让苻坚进军攻晋,唯独慕容垂、姚苌及良家子弟们劝他进兵。阳平公苻融劝谏说:“慕容垂、姚苌是我们的仇敌,良家少年都是富豪子弟,不熟悉军旅之事,怎么可以听他们的呢?”苻坚不听。

八月,苻坚派遣苻融督率张蚝、慕容垂等步、骑二十五万为前锋,任命姚苌为龙骧将军,督益、梁二州诸军,对他说:“朕从前凭借龙骧将军的职位建立大业,不曾将这个职位轻易授予别人,你要努力!”窦冲说:“君主没有戏言,这是不祥之兆。”苻坚听后默然不语。

慕容绍向慕容垂进言道:“主上骄纵自满已极为严重,叔父建立中兴大业,就在此行。”

苻坚于是自长安出发,有战士六十余万,骑兵二十七万。九月,苻坚进至项城,凉州的军队刚刚到达咸阳,蜀、汉地区的军队方顺流而下,幽、冀二州的军队到达彭城,东西万里,水陆齐进,运输漕粮的船只有万艘之多。苻融等人的军队三十万人先期进至颍口。

东晋下诏以谢石为征讨大都督,谢玄为前锋都督,与将军谢

琰、桓伊、胡彬等督众八万拒之。

时都下震恐,玄入问计于谢安,安夷然答曰:“已别有旨。”既而寂然。遂命驾出游山墅,亲朋毕集,与玄围棋赌墅。安棋常劣于玄,是日玄惧,便为敌手而又不胜。安遂游陟,至夜乃还。桓冲深以根本为忧,遣精骑三千入援,安固却之,曰:“朝廷处分已定,兵甲无缺,宜留以防西藩。”冲叹曰:“安石有庙堂之量,不闲将略,今大敌垂至,方游谈不暇,遣诸不经事少年拒之,众又寡弱,天下事已可知,吾其左衽矣!”

以琅邪王道子录尚书六条事。 冬十一月,谢石、谢玄等大破秦兵于肥水,杀其大将苻融。秦王坚走还长安。

秦阳平公融等攻寿阳,克之。胡彬退保硖石,融进攻之。梁成等屯于洛涧,栅淮以遏东兵。谢石、谢玄等惮不敢进。彬粮尽,潜遣使告石等曰:“今贼盛粮尽,恐不复见大军。”秦人获之,送于融。融驰使白秦王坚曰:“贼少易擒,但恐逃去,宜速赴之。”坚乃留大军于项城,引轻骑八千兼道就融。遣朱序来说石等:“不如速降。”序私谓石等曰:“若秦众尽至,诚难与为敌,今乘诸军未集,宜速击之,若败其前锋,则彼已夺气,可遂破也。”

十一月,玄遣广陵相刘牢之帅精兵五千趣洛涧。成阻

琰、桓伊、胡彬等督率将士八万抵御前秦大军。

当时东晋京师的人们都震惊恐惧,谢玄入朝向谢安询问朝廷御敌之策,谢安泰然自若地回答说:“已经另有旨意。”随即沉默不发一言。谢安随后命令驾车出游山中别墅,亲朋好友全部来聚会,谢安与谢玄下围棋赌博,以别墅为彩头。谢安的棋术平常时要逊于谢玄,当天,谢玄由于恐惧,与谢安战成平手而又未能取胜。谢安随后登山游玩,直到夜间才回。桓冲深以京师为忧,派遣精锐骑兵三千人入援京师,谢安坚决推辞,说:“朝廷已经安排好了,不缺兵将,这些人应该留在当地以防卫西藩荆州。”桓冲为此感叹地说:“谢安石有朝廷大臣的气量,但他不熟习将略,现在大敌将至,他却游玩清谈不暇,派遣几个不曾经过大事的少年前去拒敌,兵众又人少力弱,天下事已经可以知道结果了,我们将要受异族的统治了!”

东晋孝武帝命琅邪王司马道子录尚书六条事。 冬十一月,谢石、谢玄等在肥水大破前秦军,杀掉前秦大将苻融。前秦王苻坚逃回长安。

前秦阳平公苻融等进攻寿阳,攻占其城。东晋援军胡彬退守硖石,苻融率军进攻硖石。梁成等屯军于洛涧,在淮水上立栅以阻遏东进的东晋军队。谢石、谢玄等惧怕前秦军队不敢前进。胡彬军中粮食用尽,暗地派遣使者告诉谢石等人说:“现在敌兵势盛而我粮食已尽,恐怕不能再见到大军了。”前秦人将胡彬的使者抓获,送交苻融。苻融知道情况后,派遣使者急速驰告前秦王苻坚说:“敌人数量微少容易擒获,只是怕他们逃走,应当迅速向他们发动进攻。”苻坚于是将大军留在项城,自己亲率轻骑八千日夜兼程去与苻融会合。苻坚派遣朱序去劝说谢石等人,告诉他们:“不如赶快投降。”朱序私下对谢石等人说:“如果前秦兵众全部到达,确实难以抵敌,现在乘他们各军尚未集结一处,应当迅速向他们发动进攻,如果能打败他们的前锋,那他们就会丧失胆气斗志,便可以最终击败他们。”

十一月,谢玄派广陵相刘牢之率精兵五千直趋洛涧。梁成依

涧为阵以待之,牢之直前渡水击成,大破,斩之,分兵断其归津。秦步、骑崩溃,赴淮死者万五千人。于是石等水陆继进。坚与融登寿阳城望之,见晋兵部阵严整,又望见八公山上草木,皆以为晋兵,顾谓融曰:“此亦勍敌,何谓弱也?”怃然始有惧色。

秦兵逼肥水而阵,玄使谓融曰:“君悬军深入,而置陈逼水,此乃持久之计,非欲速战者也。若移陈小却,使我兵得渡以决胜负,不亦善乎?”秦诸将皆曰:“我众彼寡,不如遏之,使不得上,可以万全。”坚曰:“但使半渡,我以铁骑蹙而杀之,蔑不胜矣。”融亦以为然,遂麾兵使却。秦兵遂退,不可复止。玄等引兵渡水击之。融驰骑略阵,欲以帅退者,马倒,为晋兵所杀,秦兵遂溃。玄等乘胜追击,至于青冈。秦兵大败,自相蹈藉而死者蔽野塞川,其走者闻风声鹤唳,皆以为晋兵且至,昼夜不敢息,草行露宿,重以饥冻,死者什七八。初,秦兵小却,朱序在陈后呼曰:“秦兵败矣!”众遂大奔。序因与张天锡皆来奔。获坚所乘云母车,及仪服器械不可胜计。复取寿阳。

坚中流矢,单骑走至淮北,饥甚,民有进壶飧、豚髀者,坚赐之帛,辞曰:“陛下厌苦安乐,自取危困,臣为陛下子,陛下为臣父,安有子饲其父而求报乎?”弗顾而去。坚谓张夫人曰:“吾今复何面目治天下乎?”潸然流涕。

阻洛涧布阵准备迎战,刘牢之率军直进,强渡洛涧进攻梁成,大败其军,斩杀梁成,随即分兵占据要津渡口,断敌归路。前秦步、骑溃乱,争赴淮水逃命,死了一万五千人。于是谢石等率东晋军从水陆继之而进。苻坚与苻融登上寿阳城瞭望,见东晋军部伍严整,又望见八公山上的草木,都以为是东晋的兵将,苻坚回头对苻融说:“这也是强敌,怎么能说它弱呢?”脸上茫然若失,开始有了恐惧的神色。

前秦军队逼临肥水布阵,谢玄派遣使者对苻融说:“您孤军深入,却逼临肥水布阵,这是持久的策略,不是想速战速决的做法。如果您能挪移军阵稍稍后撤,使我方兵将能够渡水以使双方一决胜负,不也很好吗?”前秦众将都说:“我众敌寡,不如阻遏他们,使他们不得上岸,可以万无一失。”苻坚说:“只让他们渡水至一半,我方用铁骑践踏冲杀,没有不取胜的道理。”苻融也认为可以这样做,于是指挥军队命其后退。前秦军队依令后退而不能再行止住。谢玄等率军渡过肥水发动进攻。苻融飞马巡阵,想去统带后退的兵众,但坐骑跌倒,被东晋士兵杀死,前秦军于是溃散。谢玄等乘胜追击,直到青冈。前秦军大败,自相践踏而死者蔽野塞川,逃跑的人听到风声和鹤的鸣叫声,都以为是东晋军队将要杀到,昼夜不敢歇息,一路上走在野草里,睡在露天下,极为艰苦匆忙,加以饥饿寒冻,死掉的人十之七八。当初,前秦军稍稍后退,朱序在阵后大呼道:“秦兵败了!”前秦兵众因而狂奔。朱序于是与张天锡都来投奔东晋。东晋缴获苻坚所乘坐的云母车,以及仪仗服饰兵甲器械等不可胜计。东晋重新占领寿阳。

苻坚身中流矢,单人匹马逃到淮河以北,极为饥饿,百姓中有人进献一壶稀饭和猪后腿肉,苻坚接受后赐与他丝帛,这个百姓推辞说:“陛下厌倦安乐,自取危困,臣是陛下的儿子,陛下是臣的父亲,哪有儿子给父亲送饭吃还要求取报偿的呢?”对于赏赐的东西看也没看便回去了。苻坚对张夫人说:“我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去治理天下呢?”说完潸然泪下。

是时惟慕容垂所将三万人独全,坚以千余骑赴之。世子宝言于垂曰:“此时不可失,愿不以意气微恩忘社稷之重。”垂曰:“彼以赤心投我,若之何害之?天苟弃之,何患不亡?不若保护其危以报德,徐俟其衅而图之,既不负宿心,且可以义取天下。”慕容德曰:“此为报仇,非负宿心也。”垂曰:“吾昔为太傅所不容,置身无所,秦王以国士遇我,后复为王猛所卖,秦王独能明之,此恩何可忘也!若氐运必穷,吾当怀集关东以复先业耳。”悉以兵授坚。

谢安得驿书,知秦兵已败,方与客围棋,摄书置床上,了无喜色,围棋如故。客问之,徐答曰:“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户限,不觉屐齿之折。

石等归建康,得秦乐工,能习旧声,于是宗庙始备金石之乐。

坚收集离散,比至洛阳,众十余万。

慕容农谓垂曰:“尊不迫人于险,其义声足以感动天地。夫取果于未熟与自落,不过晚旬日之间,然其难易美恶,相去远矣。”垂善其言。行至渑池,言于坚曰:“北鄙闻王师不利,轻相扇动,臣请奉诏书以镇慰之。”坚许之。权翼谏曰:“垂勇略过人,世豪东夏,譬如养鹰,饥则附人,每闻风飙之起,常有陵霄之志,正宜谨其条笼,岂可解纵任所欲哉!”坚曰:“卿言是也。然朕已许之,匹夫犹不食言,况

当时前秦各军中只有慕容垂所统率的三万人得以保全,苻坚率千余骑投奔到他那里。世子慕容宝对慕容垂说:“现在这个时机不可失掉,希望您不要以意气和微小的恩惠而忘记国家的重负。”慕容垂说:“他以赤诚之心来投奔我,为什么要害他?如果上天要丢弃他,还担忧什么他不灭亡?不如保护他于危险之时来报答他的恩德,慢慢等待他露出破绽再加以图谋,这样做既不违背素常的心思,而且可以用道义来取得天下。”慕容德说:“这是报仇,不是什么违背素常的心思。”慕容垂说:“我从前被太傅慕容评所不容,没有安身之处,秦王苻坚却像对待国中杰出人才一样来对待我,后来我又被王猛所出卖,秦王偏偏能够明察,这些恩情怎么可以忘记呢!如果氐人的运数确实穷尽了,那么我将招纳关东人众以光复先人的功业。”于是将自己的军队全部交给了苻坚。

谢安得到报捷的驿书,知道前秦已经被打败,当时他正在与客人下围棋,将驿书放于床上,全无惊喜之色,弈棋如故。客人询问他,他才慢慢地回答说:“小孩子已经打败了敌人。”弈棋完毕返回内室,过门槛时,他竟高兴得连屐齿被折断都不知道。

谢石等返归建康,得到前秦的乐工,乐工熟悉从前的乐曲,从此以后东晋宗庙开始有了金石音乐。

苻坚收集离散的将士,等到进至洛阳时,已有兵众十余万。

慕容农对慕容垂说:“大人您不在别人处于险境时逼迫于他,这种德义之声足以感动天地。在未成熟的时候摘取果实和等它成熟自落,所差不过在十日之间,但其难易及好坏程度,相差很远。”慕容垂认为他说得很好。行至渑池,慕容垂向苻坚进言说:“北边的人众听说王师出征不利,轻率地互相煽动作乱,臣请求持奉诏书去镇抚他们。”苻坚准许。权翼劝谏说:“慕容垂勇力谋略过人,世代都是东边的雄豪,就如同养鹰一样,饥饿的时候便依附于人,但当它闻听狂风骤起,常有凌霄冲天之志,现在正应当紧锁其藩笼,怎么可以放纵而任它所为呢!”苻坚说:“你的话很对。但朕已经答应了他,百姓匹夫尚且不肯食言,何况

万乘乎?若天命有废兴,固非智力所能移也。”翼曰:“陛下重小信而轻社稷,臣见其往而不返,关东之乱,自此始矣。”坚不听。翼密遣壮士邀垂于河桥,垂疑之,自凉马台结草筏以渡。坚至长安,哭阳平公融而后入。

以谢石为尚书令,进谢玄号前将军,固让不受。 以王国宝为尚书郎。

谢安婿王国宝,坦之之子也。安恶其为人,每抑而不用,由是怨安。国宝从妹为会稽王道子妃。帝与道子皆嗜酒,狎昵。国宝乃谮安于道子,使离间之。安功名既盛,而险诐求进之徒多毁短安,帝稍疏忌之。

初开酒禁,增民税米,口五石。 秦吕光攻龟兹。

吕光行越流沙,焉耆等诸国皆降,惟龟兹王帛纯固守,光进攻之。

秦将军乞伏国仁叛据陇右。

国仁本陇西鲜卑,居勇士川,为秦前将军,从秦王坚入寇。叔父步颓闻秦师败,率陇西叛之。秦使国仁讨之,国仁遂与步颓合,众至十万,据陇右。

丁零翟斌起兵攻洛阳,秦使慕容垂讨之,垂叛秦与斌合。

慕容垂至安阳,修笺于长乐公丕,丕身自迎之。赵秋劝垂于座取丕,因据邺起兵,垂不从。丕谋袭击垂,侍郎姜让谏曰:“垂反形未著而擅杀之,非臣子之义,不如待以上宾,严兵卫之,密表情状,听敕而后图之。”丕从之,馆垂于邺西。

万乘之君呢?天命有废兴,本来不是智力所能改变的。”权翼说:“陛下看重小的信用却轻视国家社稷,臣看他一定会去而不返,关东地区的祸乱,从此开始了。”苻坚不肯听从。权翼暗中派遣勇士在河桥伏击慕容垂,慕容垂有所察觉,从凉马台结扎草筏渡过黄河。苻坚到长安,痛哭阳平公苻融之后进入城中。

东晋任命谢石为尚书令,晋升谢玄称号为前将军,谢玄坚决辞让不受。 东晋任命王国宝为尚书郎。

谢安的女婿王国宝,是王坦之的儿子。谢安厌恶王国宝的为人,每每压制他不予任用,王国宝因此怨恨谢安。王国宝的堂妹是会稽王司马道子的王妃。孝武帝与司马道子都喜欢饮酒,二人亲近胡为。王国宝于是向司马道子诬陷谢安,使司马道子离间谢安与孝武帝。谢安功名本已很显赫,而邪恶专事钻营的人又大多诋毁谢安,于是孝武帝渐渐疏远猜忌谢安。

东晋开始解除禁酒的命令,增加百姓的税米定额,每口交纳五石。 前秦吕光进攻龟兹。

吕光率军穿越沙漠进军西域,焉耆等各国尽皆投降,只有龟兹王帛纯率兵坚守,吕光向他发动进攻。

前秦将军乞伏国仁反叛,占据陇右。

乞伏国仁本是陇西的鲜卑,居于勇士川,身任前秦的前将军之职,随前秦王苻坚入侵东晋。他的叔父乞伏步颓听说前秦军败,率陇西兵众反叛。前秦王苻坚命乞伏国仁率军讨伐乞伏步颓,乞伏国仁便与叔父合兵一处,将士多达十万,占据陇右。

丁零翟斌起兵进攻前秦洛阳,前秦王苻坚命慕容垂讨伐他,慕容垂背叛前秦与翟斌会合。

慕容垂至安阳,与长乐公苻丕联系,苻丕亲自去迎接。赵秋劝慕容垂在会见时抓获苻丕,乘势占据邺城起兵,慕容垂不听。苻丕谋划袭击慕容垂,侍郎姜让劝谏说:“慕容垂没有露出谋反的形迹而擅杀他,这不是做臣子的道理,不如待他以上宾之礼,再派将士严密防卫,秘密上表奏报情况,有诏令之后再行动手。”苻丕听从他的建议,将慕容垂安置在邺城西边的馆舍居住。

垂潜与燕故臣谋复燕祚,会丁零翟斌叛秦,谋攻洛阳,秦王坚驿书使垂讨之。石越言于丕曰:“垂有兴复旧业之心,今复资之以兵,此为虎傅翼也。”丕曰:“垂在此,常恐为肘腋之变,今远之于外,不犹愈乎?”乃以羸兵弊铠给之,又遣苻飞龙帅氐骑一千为之副。密戒飞龙曰:“垂为三军之帅,卿为谋垂之将,行矣,勉之!”

垂请入邺城拜庙,丕弗许,乃潜服而入,亭吏禁之,垂怒,斩吏烧亭而去。石越言于丕曰:“垂反形已露,可因此除之。”丕曰:“淮南之败,垂侍卫乘舆,此功不可忘也。”越退告人曰:“公父子好为小仁,不顾大计,终当为人擒耳。”

垂留慕容农及楷、绍于邺,行至安阳,闻丕与飞龙谋,因激怒其众曰:“吾尽忠于苻氏,而彼专欲图吾父子,吾虽欲已,可得乎?”乃停河内募兵,旬日间,有众八千,夜袭飞龙氐兵,尽杀之。以书遗秦王坚,言其故。而慕容凤等亦各帅部曲归翟斌。会秦豫州牧、平原公晖遣毛当讨斌,凤击破,斩之。

垂遂济河焚桥,有众三万,遣人告农等,使起兵。农等遂以晦日将数十骑微服出邺,奔列人,止于乌桓鲁利家。利为之置馔,农笑而不食。利谓其妻曰:“恶奴,郎贵人,家贫无以馔之,奈何?”妻曰:“郎有雄才大志,今无故而至,必将有异,非为饮食来也。君亟出远望,以备非常。”利从之。

慕容垂暗中与前燕的旧臣谋划兴复燕国,正好这时丁零翟斌背叛前秦,谋划进攻洛阳,前秦王苻坚发驿书命令慕容垂讨伐翟斌。石越向苻丕进言说:“慕容垂有恢复燕国旧业的心志,现在又再资助他军队,这是为老虎添加翅膀。”苻丕说:“慕容垂在这里,常怕他发动侧近之地的变故,现在让他远远在外,不还是好一些吗?”便将一些疲弱的士卒和破旧的铠甲兵器配与慕容垂,又派遣苻飞龙率氐人骑兵一千人做他的副帅。苻丕偷偷告诫苻飞龙说:“慕容垂是三军的统帅,你是谋划慕容垂的将领,走吧,努力!”

慕容垂请求入邺城拜谒宗庙,苻丕不许,慕容垂便身着便服内佩铠甲而入,管理候亭的官吏不许他进去,慕容垂恼怒,斩杀官吏烧毁候亭而去。石越向苻丕进言说:“慕容垂谋反的形迹已经显露,可乘此机会除掉他。”苻丕说:“淮南兵败的时候,慕容垂侍卫皇帝,这件功劳不可以忘掉。”石越退下对别人说:“长乐公父子好为小仁小惠之事,不顾国家安危大计,最终将会被人所擒获。”

慕容垂将慕容农及慕容楷、慕容绍留在邺城,他率军行至安阳,听到苻丕与苻飞龙密谋的事情,便激怒手下兵众说:“我对苻氏竭尽忠心,但他们却专门想图谋我父子,我虽想就此罢休,能得到吗?”于是驻军河内招募士兵,十日之间,得到兵众八千人,乘夜袭击苻飞龙及其所率氐兵,将他们全部杀掉。慕容垂写信送给前秦王苻坚,向他说明他如此行事的缘故。而慕容凤等也各率手下将士归附翟斌。恰巧此时前秦豫州牧、平原公慕容晖派遣毛当率军讨伐翟斌,慕容凤进兵击败毛当,将他斩杀。

慕容垂于是渡过黄河焚烧桥梁,有将士三万,派人告诉慕容农等人,命他们也起兵。慕容农等人便于月末之日率数十骑改换便服出邺城,奔赴列人,止歇于乌桓鲁利家。鲁利为他置办酒食,慕容农笑而不食。鲁利对他妻子说:“恶奴,这位公子是贵人,家贫没有可给他食用的,怎么办?”他的妻子说:“公子有雄才大志,如今无故而到,一定是将要有不平常的事情,不是为饮食而来的。你赶快出去远远观望,以防备非常之事。”鲁利听从了。

农谓利曰:“吾欲集兵列人,以图兴复,卿能从我乎?”利曰:“死生唯郎是从。”农乃诣乌桓张骧说之,骧再拜曰:“得旧主而奉之,敢不尽死!”

甲申(384) 九年秦建元二十年,燕世祖慕容垂元年,后秦太祖姚苌白雀元年。旧大国一,新大国二,凡三僭国。

春正月,慕容垂自称燕王,大破秦兵,斩其将石越。

正月朔,秦长乐公丕大会宾客,请慕容农不得,始觉有变,遣人四出求之,乃知其在列人,已起兵矣。

慕容凤劝翟斌奉垂为盟主,斌从之。垂至洛阳,平原公晖闭门拒之。斌劝垂称尊号,垂曰:“新兴侯,吾主也,当迎归反正耳。”

垂以洛阳四面受敌,欲取邺而据之,乃引兵东至荥阳。群下固请上尊号,垂乃称燕王,立统府,承制行事,封德为范阳王,楷为太原王,翟斌为河南王,帅众二十余万,自石门济河,长驱向邺。而农亦驱列人居民为卒,斩桑榆为兵,裂襜裳为旗,使赵秋说屠各及东夷、乌桓,各帅部众数千赴之。攻破馆陶,收其军资器械,取康台牧马数千匹,于是步、骑云集,众至数万,推农为骠骑大将军,监统诸将,随才部署,上下肃然。农以垂未至,不敢行赏,赵秋曰:“军无赏,士不往!今之来者,皆欲建功规利,宜承制封拜,以广中兴之基。”农从之。于是赴者相继。农号令整肃,军无

慕容农对鲁利说:“我想在列人集结将士,以图兴复燕国,你能和我一起干吗?”鲁利说:“我死生唯公子是从。”慕容农于是到乌桓张骧那里,劝说他一同起事,张骧两次下拜说:“得到过去的君主而事奉,怎么敢不尽死效力!”

甲申(384) 晋烈宗孝武帝太元九年前秦建元二十年,后燕世祖慕容垂元年,后秦太祖姚苌白雀元年。旧大国一,新大国二,总共三个僭越国。

春正月,慕容垂自称燕王,大败前秦军队,斩杀了前秦的将领石越。

正月初一,前秦长乐公苻丕大宴宾客,邀请慕容农而不到,方才发觉起了变故,派人四出寻找,这才知道慕容农已在列人起兵。

慕容凤劝翟斌尊奉慕容垂为盟主,翟斌听从。慕容垂到达洛阳,平原公苻晖关闭城门将他拒之门外。翟斌劝慕容垂称帝,慕容垂说:“新兴侯慕容暐是我的君主,我应当迎接他归来重登帝位。”

慕容垂因为洛阳四面受敌,想要攻取邺城而据守,便率军东至荥阳。众属下坚持请求慕容垂称帝,慕容垂于是自称燕王,设立统府,秉承皇帝旨意行事,封拜慕容德为范阳王、慕容楷为太原王、翟斌为河南王,率领将士二十余万,自石门渡过黄河,向邺城长驱直进。慕容农也驱赶列人的百姓充兵,砍伐桑榆树木作为兵器,撕裂衣襟当作旗帜,命赵秋劝说屠各及东夷、乌桓,于是屠各等各率部众数千人投奔慕容农。慕容农率军攻克馆陶,缴获那里的军资器械,又派兵夺取康台的牧马数千匹,于是步、骑云集,将士达数万之多,众人推举慕容农为骠骑大将军。慕容农监统诸将,根据他们的才能安排职位,上下肃然有序。慕容农因为慕容垂还没来到,不敢自行封赏之事,赵秋说:“军队没有奖赏,将士不肯向前!现在来投军的人,都想建立功勋谋求利益,应当秉承皇帝旨意赐封授职,以扩大中兴大业的基础。”慕容农听从。于是前来投奔的人前后相继。慕容农号令严明,军队没

私掠,士女喜悦。

长乐公丕使石越讨之。农曰:“越有智勇之名,今不南拒大军而来此,是畏王而陵我也,必不设备,可以计取之。”众请治列人城,农曰:“今起义兵,唯敌是求,当以山河为城池,何列人之足治也!”越至列人西,农参军赵谦请急击之。农曰:“彼甲在外,我甲在心,昼战则士卒见其外貌而惮之,不如待暮击之,可以必克。”令战士严备以待,毋得妄动。越立栅自固,农笑曰:“越兵精士众,不乘其初至之锐以击我,方更立栅,吾知其无能为也。”向暮,农鼓噪出,阵于城西,牙门刘木帅壮士四百腾栅而入,农督大众随之,大败秦兵,斩越。越与毛当皆秦骁将,相继败没,秦人骚动,盗贼群起。

垂至邺,改元,服色朝仪皆如旧章。农引兵会垂,遂立世子宝为太子,封拜王公百余人。

丕使姜让诮让垂,垂曰:“孤受主上不世之恩,故欲安全长乐公,使赴京师,然后修复旧业,永为邻好。若不以邺城见归,当穷极兵势,恐单马求生,亦不可得也。”让厉声责之曰:“将军不容于家国,投命圣朝,燕之尺土,将军岂有分乎?主上与将军风殊类别,一见倾心,亲如宗戚,宠逾勋旧,一旦因王师小败,遽有异图。长乐公受分陕之任,宁可束手输将军以百城之地乎!将军欲裂冠毁冕,自可极其兵势,

有私自掠夺之事,男女百姓非常高兴。

长乐公苻丕命令石越讨伐慕容农。慕容农听闻后说:“石越有智勇兼备的名声,现在不去向南抵御大军而来此处,这是畏惧燕王而欺凌我,一定未做防备,可以用计谋打败他。”众将请求修治列人城,慕容农说:“现在兴起义兵,只是寻找敌人去攻击,应当以山河当作城池,一个列人城怎么值得去修治呢?”石越率军进至列人以西,慕容农的参军赵谦请求马上向石越发动进攻。慕容农说:“对方的铠甲在外穿着,我方战士勇于作战如同铠甲在心,白日交战,我方将士见到他们铠甲精良的外貌便会害怕,不如等到天晚再进攻他们,必定能够取胜。”命令战士严阵以待,不许轻举妄动。石越命令将士树立栅栏自固,慕容农笑着说:“石越兵器精良将士众多,不乘其刚刚开到的锐气来进攻我,却在那里树立栅栏,我知道他不会有什么作为了。”等到傍晚时,慕容农督率将士鼓噪而出,在列人城西列开阵势,牙门刘木率领四百名勇士穿越栅栏冲入敌阵,慕容农督率大军随后而进,大败前秦军,斩杀了石越。石越与毛当都是前秦的勇将,二人相继兵败被杀,前秦人心浮动,盗贼四起。

慕容垂到达邺城,改变年号,服装颜色及朝廷礼仪全都一如前燕旧制。慕容农率军与慕容垂会合,于是立世子慕容宝为太子,封拜王公达百余人。

苻丕派姜让前来责备慕容垂,慕容垂说:“我受主上不世之恩,所以想保全长乐公苻丕,使他返回京师,然后我修整兴复燕国的旧业,与秦国永为友好邻国。如果他不能将邺城还我,我将充分发挥军队的威势,恐怕那时想单人匹马逃跑求生,也不能了。”姜让厉声责备慕容垂说:“将军当初不能容于家国,投身圣朝,燕国的尺土寸地,难道有将军的份吗?主上与将军风俗各异种族有别,却对将军一见倾心,亲如宗戚,对你的宠信超过功臣旧将,现在一旦因为王师遭受小小的失败,立刻便有了二心。长乐公身受分治一方的重任,难道可以束手交与将军百城之地吗?将军想要自毁冠冕背弃君主,自可充分发挥你的兵威,

但惜将军以七十之年,悬首白旗,高世之忠,更为逆鬼耳!”垂默然。左右请杀之,垂曰:“彼各为其主耳,何罪?”礼而归之。上秦王坚表,请送丕归长安,坚怒,复书切责之。

遣将军刘牢之伐秦,拔谯城。桓冲伐秦,拔魏兴、上庸、新城。 二月,荆江都督、丰城公桓冲卒。

冲闻谢玄等有功,自以失言,惭恨成疾而卒,谥曰宣穆。朝议欲以玄为荆、江刺史,谢安自以父子名位太盛,又惧桓氏失职怨望,乃以桓石民为荆州、桓石虔为豫州、桓伊为江州。

燕王垂围邺。

燕王垂攻邺,拔其外郭,长乐公丕退守中城,垂筑长围守之,关东六州郡县多降于燕。

秦征东府官属疑参军高泰有贰心,泰惧,与同郡吴韶逃归勃海。韶曰:“燕军近在肥乡,宜从之。”泰曰:“吾以避祸耳,去一君事一君,吾所不为也。”

燕击秦枋头、馆陶,取之。

燕范阳王德击秦枋头,取之。

东胡王晏据馆陶,为邺中声援,夷夏不从燕者亦尚众。燕王垂遣太原王楷与陈留王绍击之。楷谓绍曰:“今大业始尔,人心未洽,唯宜绥之以德,不可震之以威。”乃屯于辟阳。绍帅骑数百往说王晏,晏降,于是民夷降者数十万口。楷留其老弱,置守宰以抚之,发其丁壮十余万,与晏诣邺。垂大悦,曰:“汝兄弟才兼文武,足以继先王矣。”

只是可惜将军以七十岁的高龄,首级被挂在白旗之上,超越世人的忠诚,反而变为叛逆之鬼!”慕容垂听后默然。左右将士请求将姜让杀掉,慕容垂说:“他这是各为其主罢了,有什么罪?”以礼相待并将他送回。慕容垂上表给前秦王苻坚,请求送苻丕返回长安,苻坚恼怒,回复书信严厉责备慕容垂。

东晋派遣将军刘牢之讨伐前秦,攻克谯城。桓冲讨伐前秦,攻克魏兴、上庸、新城。 二月,荆江都督、丰城公桓冲去世。

桓冲听说谢玄等人建立战功,自己认为过去说错了话,惭愧悔恨成疾而去世,朝廷赐他谥号称宣穆。朝廷讨论想让谢玄出任荆、江刺史,谢安自己认为父子名声权位太盛,又怕桓氏失去职位怨恨,予是任命桓石民为荆州刺史,桓石虔为豫州刺史,桓伊为江州刺史。

后燕王慕容垂围攻邺城。

后燕王慕容垂进攻邺城,攻克其外城,长乐公苻丕退守内城,慕容垂修筑长围困住邺城,关东六州各郡县大多投降后燕。

前秦征东府的官属怀疑参军高泰怀有二心,高泰恐惧,与同郡人吴韶逃归勃海。吴韶说:“燕军近在肥乡,应当归从他们。”高泰说:“我逃归渤海是为了避祸,离开一个君主去事奉另一个君主,这是我不愿做的事情。”

后燕进攻前秦枋头、馆陶,攻占了二地。

后燕范阳王慕容德进攻前秦枋头,攻取其地。

东胡王晏占据馆陶,为邺城声援,各少数民族及汉人不曾归附后燕的人也还很多。后燕王慕容垂派遣太原王慕容楷和陈留王慕容绍率兵进攻馆陶。慕容楷对慕容绍说:“现在燕国大业刚刚开始,人心尚未和睦融洽,只应该用仁德去安抚,不能用兵威去震慑他们。”于是屯军于辟阳。慕容绍率骑兵数百人去劝说王晏,王晏投降,于是百姓及各少数民族归降者数十万口。慕容楷留下其中的老弱人口,设置守宰等地方官吏以抚慰他们,征发其壮丁十余万,与王晏一同到邺城。慕容垂大为高兴,说:“你兄弟二人文武兼备,足以承继先王。”

三月,以谢安为太保。 燕慕容泓起兵华阴,慕容冲起兵平阳。秦遣苻叡击泓,败死。夏四月,叡司马姚苌起兵北地,自称秦王。

泓为秦北地长史,闻燕王垂攻邺,亡奔关东,收集鲜卑,还屯华阴,其众遂盛,自称雍州牧。

秦王坚谓权翼曰:“不用卿言,使鲜卑至此,关东之地,吾不复争,将若泓何?”乃使广平公熙镇蒲坂,征钜鹿公叡都督中外诸军事,配兵五万,以窦冲为长史,姚苌为司马,以讨泓。

平阳太守慕容冲亦起兵于平阳,进攻蒲坂,坚使窦冲讨之。

泓闻秦兵且至,惧,帅众将奔关东。叡粗猛轻敌,欲驰兵邀之。姚苌谏曰:“鲜卑皆有思归之志,故起而为乱,宜驱令出关,不可遏也。夫执鼷鼠之尾,犹能反噬于人,但可鸣鼓随之,彼将奔败不暇矣。”叡弗从,与战,果败,见杀。苌遣其长史诣坚谢罪,坚怒,杀之。苌惧,奔渭北马牧。于是天水尹纬、尹详,南安庞演等纠扇羌豪五万余家,推苌为盟主。苌自称秦王,进屯北地,羌胡降者十余万。

秦苻定、苻绍以信都、高城降燕。 秦遣兵击慕容冲,破之。冲奔华阴,泓遂进逼长安。

秦窦冲击冲,破之,冲奔华阴。泓众至十余万,遣使谓秦王坚曰:“吴王已定关东,可速备大驾,送家兄皇帝还邺都,与秦以虎牢为界。”坚大怒,召慕容责之曰:“卿之宗族,可谓人面兽心,不可以国士期也。”命以书招谕泓、冲

三月,东晋朝廷任命谢安为太保。 前燕旧臣慕容泓于华阴起兵,慕容冲于平阳起兵。前秦派遣苻叡进攻慕容泓,兵败身死。夏四月,苻叡的司马姚苌在北地起兵,自称秦王。

慕容泓是前秦的北地长史,听说后燕王慕容垂进攻邺城,逃奔到关东,收集鲜卑部众,还兵驻屯华阴,部众大盛,自称雍州牧。

前秦王苻坚对权翼说:“当初没听你的话,使鲜卑到了这种地步,关东地区,我不再和他们争夺,但现在拿慕容泓怎么办?”于是命广平公苻熙镇守蒲坂,征召钜鹿公苻叡任都督中外诸军事,配与他军队五万,任命窦冲为长史,姚苌为司马,去讨伐慕容泓。

平阳太守慕容冲也在平阳起兵,进攻蒲坂,苻坚命令窦冲讨伐他。

慕容泓听说前秦军队将要来到,恐惧,率领众将逃奔关东。苻叡鲁莽勇猛而轻敌,想要急速进军截击慕容泓。姚苌劝谏说:“鲜卑人人有思归旧土的心思,所以才起兵作乱,应当驱赶他们出关,不可以阻拦他们。抓住鼷鼠的尾巴,它还能反身咬人,我们只可击鼓尾随他们,他们就将逃奔溃败不暇了。”苻叡不肯听从,与慕容泓交战,果然兵败被杀。姚苌派遣他的长史去向苻坚谢罪,苻坚发怒,将来人杀掉。姚苌害怕,逃奔渭北的战马牧场。这时天水人尹纬、尹详,南安人宠演等人纠集煽动羌人豪强等五万余家,推举姚苌为盟主。姚苌自称秦王,进屯北地,羌胡投降的人多达十余万。

前秦苻定、苻绍拥据信都、高城投降了后燕。 前秦派遣军队进攻慕容冲,击败其军。慕容冲逃奔到华阴,慕容泓于是进逼长安。

前秦窦冲进攻慕容冲,击败其军,慕容冲逃到华阴。慕容泓将士达到十余万,遣使对苻坚说:“我燕国的吴王慕容垂已经平定关东,你可以赶快备好皇帝车驾,送家兄皇帝返还邺都,燕国与秦国以虎牢为界友好相处。”苻坚听后大怒,召来慕容暐责备他说:“你的宗族,真可以说是人面兽心,不能把他们当作国中杰出人才那样对待。”命令慕容暐写书信招纳晓谕慕容泓、慕容冲

及垂。密遣使谓泓曰:“吾笼中之人,必无还理,且燕室之罪人也,不足复顾,汝勉建大业,听吾死问,便即尊位。”泓于是进向长安。

竟陵太守赵统伐襄阳,克之。 梁州刺史杨亮帅兵伐蜀,屯巴郡。 五月,秦洛州刺史张五虎据丰阳来降。六月,崇德太后褚氏崩。 秦王坚击后秦,败之。

后秦王苌进屯北地,秦华阴、北地、新平、安定羌胡降之者十余万。秦王坚自帅步、骑二万以击之,后秦兵屡败,军中无井,秦人塞安公谷堰水以困之,有渴死者。会天大雨,后秦营中水三尺,营外寸余而已,后秦军复振。坚叹曰:“天亦佑贼乎?”

燕诸将杀慕容泓,立冲为皇太弟。

慕容泓谋臣高盖等以泓德望不如冲,且持法严峻,乃杀泓,立冲为皇太弟,承制行事,置百官。后秦王苌遣其子嵩为质于冲,以请和。

燕将军慕容麟拔常山、中山。慕容冲大破秦兵,遂据阿房城。

秦平原公晖帅洛阳、陕城之众七万归于长安。秦王坚闻冲去长安浸近,乃引兵归,遣晖拒冲,战于郑西,冲大破之,遂据阿房城。

秦梓潼太守垒袭以涪城来降。 葬康献皇后。 燕杀丁零翟斌。

翟斌恃功骄纵,邀求无厌,又以邺城久不下,潜有贰心。太子宝请除之,燕主垂曰:“河南之盟,不可负也,若其

和慕容垂。慕容暐偷偷派遣使者对慕容泓说:“我是囚笼中的人,肯定没有返回故国的道理,况且我是燕室的罪人,不值得再予以顾念,你努力建立大业,听到我的死讯,便立即称帝。”慕容泓于是向长安进军。

东晋竟陵太守赵统进攻襄阳,攻占该城。 梁州刺史杨亮率领军队讨伐蜀地,屯军于巴郡。 五月,前秦洛州刺史张五虎拥据丰阳来向东晋投降。 六月,东晋崇德太后褚氏去世。前秦王苻坚进攻后秦,击败其军。

后秦王姚苌进军驻屯北地,前秦华阴、北地、新平、安定等地羌胡投降的有十余万。前秦王苻坚亲率步、骑二万前去进攻姚苌,后秦军队连连失败,驻扎的地方没有水井,前秦堵塞安公谷拦截水源以围困后秦军队,后秦军中有干渴而死的人。恰巧此时天降大雨,后秦军营之中积水深达三尺,营外却仅仅有寸余深的积水,后秦军队重新振作。苻坚叹息道:“难道上天也佑助贼寇吗?”

西燕诸将杀掉慕容泓,拥立慕容冲为皇太弟。

慕容泓的谋臣高盖等人认为慕容泓的道德威望比不上慕容冲,而且他持法严峻,便杀掉慕容泓,拥立慕容冲为后燕皇太弟,秉承皇帝旨意行事,设置百官。后秦王姚苌派遣他的儿子姚嵩到慕容冲那里充作质子,以向他请求和好。

后燕将军慕容麟攻克常山、中山。慕容冲大败前秦军队,于是占据阿房城。

前秦平原公苻晖率领洛阳、陕城的七万将士返归长安。前秦王苻坚听说慕容冲逐渐逼近长安,便率军返回,派遣苻晖抵御慕容冲。二军在郑西交战,慕容冲大败苻晖,于是占据阿房城。

前秦梓潼太守垒袭拥据涪城来向东晋投降。 东晋安葬康献皇后。 后燕杀掉丁零翟斌。

翟斌仗恃有功骄横放纵,求官逐赏贪得无厌,又因为邺城久久不能攻克,于是暗中怀有二心。后燕太子慕容宝请求除掉他,后燕主慕容垂说:“我们和翟斌在河南的盟誓,不能背弃,如果他

为难,罪由于斌,今事未有形而杀之,人必谓我忌其功能。吾方收揽豪杰以隆大业,不可示人以狭,失天下之望。藉彼有谋,吾以智防之,无能为也。”斌果密与秦长乐公丕通谋,事觉,垂杀之。

秦吕光大破龟兹,入据其城。

龟兹王帛纯窘急,重赂狯胡以求救,狯胡王引诸国兵七十余万以救之。吕光与战,大破之,帛纯出走,光入其城,城如长安,市邑宫室甚盛。光抚宁西域,威恩甚著,远方诸国,前世所不能服者,皆来归附。光立帛纯弟震为龟兹王。

八月,燕王垂解邺围,趋新城。

初,燕王垂以邺城犹固,会僚佐议之,右司马封衡请引漳水灌之,从之。垂行围,因饮于华林园,秦人密出兵掩之,矢下如雨,垂几不得出,冠军隆将骑冲之,垂仅而得免。至是邺中刍粮俱尽,削松木以饲马。垂曰:“苻丕必无降理,不如开丕西归之路,以谢秦王畴昔之恩。”乃解围趋新城,遣慕容农徇清河、平原,征督租赋。农明立约束,均适有无,军令严整,无所侵暴,由是谷帛属路,军资丰给。

遣都督谢玄率师伐秦,取河南。

太保安奏请乘苻氏倾败,开拓中原。以玄为前锋都督,帅桓石虔等伐秦。玄至下邳,秦徐州刺史赵迁弃彭城走,玄进据之,使彭城内史刘牢之攻秦兖州刺史张崇,崇弃鄄城奔燕,牢之据鄄城,河南城堡皆来归附。

起事发难,罪责在于翟斌,现在事情没有形迹而杀掉他,人们一定会认为我猜忌他的功勋才干。我正要收揽天下豪杰之士以隆盛我的大业,不能向人们显出狭隘的样子,失掉天下人的期望。假使他有阴谋,我用智谋防备他,他也不会有什么作为。”翟斌果然暗中与前秦长乐公苻丕通谋,事情被发觉,慕容垂将他杀掉。

前秦吕光大败龟兹军队,入据龟兹城。

龟兹王帛纯处境危急,送给狯胡厚礼请求他出兵相救,狯胡王率领诸国兵七十余万往救龟兹。吕光与之交战,大败狯胡军队,帛纯出逃,吕光进入龟兹城内,其城与长安相似,城内市邑宫室极为繁盛华丽。吕光抚慰安定西域人心,恩德与威严卓著,远方各国,前代所未能使它们臣服的,都来归附。吕光立帛纯的弟弟帛震为龟兹王。

八月,后燕王慕容垂解除对邺城的包围,奔赴新城。

当初,后燕王慕容垂因为邺城的防守还很坚固,会集众僚佐计议,右司马封衡建议引漳水灌淹邺城,慕容垂采纳了他的建议。慕容垂巡视包围圈,于是在华林园中饮酒,前秦人偷偷出兵袭击,射来的箭矢如雨,慕容垂几乎不能逃出,冠军大将军慕容隆率领骑兵冲击,慕容垂仅仅得免于死。这时邺城之内粮食草料全都用尽,前秦将士砍伐松树树枝喂食战马。慕容垂说:“苻丕肯定不会投降,不如让开苻丕的西归之路,以感谢秦王往日的恩德。”于是解除包围圈奔赴新城,派遣慕容农巡行清河、平原,监督征收田租赋税。慕容农明确规定法令,根据人们的贫富合理确定田租赋税的数量,军令严明,无所侵扰,因此交纳谷、帛的人络绎不绝,军资丰富充足。

东晋派遣都督谢玄率军讨伐前秦,攻取河南。

东晋太保谢安上表,奏请乘苻氏失败的机会,开拓中原。朝廷任命谢玄为前锋都督,率领桓石虔等人讨伐前秦。谢玄军至下邳,前秦徐州刺史赵迁放弃彭城逃跑,谢玄进军占据彭城,命彭城内史刘牢之进攻前秦兖州刺史张崇,张崇放弃鄄城投奔后燕,刘牢之占据鄄城,河南地区的城堡都来归附。

加太保安都督十五州诸军事、加黄钺。 慕容冲进逼长安。 冬十月朔,日食。 谢玄遣兵攻秦青州,降之。

燕慕舆文杀刘库仁。

库仁欲救苻丕,发雁门、上谷、代郡兵屯繁畤。燕慕舆句之子文在库仁所,知三郡兵不乐远征,因作乱,夜攻库仁,杀之,窃其骏马奔燕。库仁弟头眷代领部众。

加谢玄都督七州军事。

秦长乐公丕进退路穷,谋于僚佐,司马杨膺请自归于晋,丕未许。会谢玄遣刘牢之等据碻磝,郭满据滑台,颜肱、刘袭军于河北,袭克黎阳。丕惧,乃遣参军焦逵致书于玄,称欲假途求粮,西赴国难。逵与参军姜让密告杨膺,改书为表,许以王师之至当致身南归。且议,丕若不从,则逼缚与之。于是玄遣晋陵太守滕恬之渡河守黎阳。朝廷以兖、青、司、豫既平,加玄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州诸军事。

后秦王苌攻新平。

后秦王苌闻慕容冲攻长安,会群僚议进止,皆曰:“宜先取长安,建立根本,然后经营四方。”苌曰:“燕人因其众思归以起兵,若得志,必不久留关中,吾当移屯岭北,广收资实,以待秦亡燕去,然后拱手取之耳。”乃留长子兴守北地,自将其众攻新平。

初,新平人杀其郡将,秦王坚缺其城角以耻之,新平民望深以为病,欲立忠义以雪之。及苌至,太守苟辅欲降,

东晋朝廷加予太保谢安都督十五州诸军事、加黄铖的职位。

慕容冲进逼长安。 冬十月初一,出现日食。 谢玄派遣军队进攻前秦青州,前秦青州守将投降东晋。 前燕故将慕舆文杀掉刘库仁。

刘库仁打算救援苻丕,征发雁门、上谷、代郡的兵众驻屯繁畤。前燕故臣慕舆句的儿子慕舆文当时在刘库仁那里,他知道这三郡的士卒不愿意远征,便利用他们作乱,乘夜攻击刘库仁,将他杀掉,偷来他的骏马投奔后燕。刘库仁的弟弟刘头眷代替其兄统领部众。

东晋朝廷加授谢玄都督七州诸军事。

前秦长乐公苻丕进退都没有出路,便和手下众僚佐商议,司马杨膺请求自动归附东晋,苻丕没有同意。正好这时东晋谢玄派遣刘牢之等人屯据碻磝,郭满屯据滑台,颜肱、刘袭驻军于河北,袭取黎阳。苻丕害怕,便派遣参军焦逵送信给谢玄,声称想要向东晋借路并求助粮草,以便西赴国难。焦逵与参军姜让将此事偷偷告诉杨膺,三人合谋将书信改写成表章,许诺在东晋军队到达时投身东晋南归。三人并商议,如果苻丕不肯,便逼迫捆缚他交给东晋。于是谢玄派遣晋陵太守滕恬之渡过黄河镇守黎阳。东晋朝廷因为兖、青、司、豫四州已经平定,加予谢玄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州诸军事的职位。

后秦王姚苌进攻前秦新平。

后秦王姚苌听说慕容冲进攻长安,会集众僚佐商议己方的行动计划,众僚佐都说:“应当先攻取长安,建立根基,然后再经营四方。”姚苌说:“燕人因为其部众思归之心而起兵,如果他们能够得志,一定不会长久地留在关中,我们应当移兵驻屯岭北,大力储备粮食物资,以等待秦国灭亡燕人离去,然后可以唾手而得关中。”于是留下其长子姚兴镇守北地,自己率领部众进攻新平。

当初,新平人杀掉了他们的郡守,前秦王苻坚将其城墙去掉一角来羞辱他们,新平人将这件事当作奇耻大辱,想要立忠义之功来洗刷掉它。等到姚苌率军杀到,新平太守苟辅想要投降,

郡人冯杰等谏曰:“昔田单以一城存齐,今秦犹连城过百,奈何遽为叛臣乎?”辅喜曰:“此吾志也,但恐久而无救,郡人横被无辜,诸君能尔,吾岂顾生哉!”于是凭城固守。后秦为土山、地道,辅亦于内为之,或战地下,或战山上,后秦之众死者万余人。辅诈降以诱苌,苌将入城,觉之而返,辅伏兵邀击,几获之,又杀万余人。

十二月,秦杀其新兴侯慕容。

鲜卑在长安城中者犹千余人,慕容肃与慕容谋伏兵杀坚,事觉,坚召、肃曰:“吾相待何如,而起此意?”肃曰:“家国事重,何论意气!”坚乃并鲜卑无少长男女皆杀之。燕王垂幼子柔与太子宝之子盛乘间得出,奔慕容冲。

燕王垂复围邺,谢玄遣刘牢之救之,且馈之粟。 秦梁州刺史潘猛弃汉中走。

郡人冯杰等劝谏说:“从前田单用一座城池保住了齐国,现在我秦国还有连城过百,为什么要急急忙忙地去做叛臣呢?”苟辅高兴地说:“这本来是我的心愿,只是怕日子久了没有救兵,郡中百姓横遭无辜之祸,各位能够这样,我怎么能顾惜生命呢!”于是合郡凭城坚守。后秦军队修筑土山、挖掘地道攻城,苟辅也在城内如法炮制,与后秦军或战于地道之下,或战于土山之上,后秦兵众死者达万余人。苟辅诈降引诱姚苌,姚苌将要进城,发觉苟辅之计返回,苟辅设伏兵截击,险些擒获姚苌,又杀死后秦士卒一万余人。

十二月,前秦杀掉新兴侯慕容。

鲜卑在长安城内的还有一千余人,慕容肃与慕容暐谋划埋伏将士杀掉苻坚,事情被发觉,苻坚召来慕容暐、慕容肃说:“我对待你们怎么样?而你们却起这般心思?”慕容肃说:“宗族国家的事情重要,谈什么情谊恩义!”苻坚于是将城内的鲜卑不论男女老少全部杀掉。后燕王慕容垂的小儿子慕容柔和太子慕容宝的儿子慕容盛寻机得以逃出,投奔慕容冲。

后燕王慕容垂再次包围邺城,谢玄派遣刘牢之救援邺城,并向前秦军队馈送粮食。 前秦梁州刺史潘猛放弃汉中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