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辛丑(641)唐太宗贞观十五年,尽辛酉(661)唐高宗龙朔元年。凡二十一年。

辛丑(641)十五年

春正月,以文成公主嫁吐蕃。

吐蕃复遣其相禄东赞来请昏。上嘉其善应对,欲以琅邪公主外孙段氏妻之。辞曰:“臣国中有妇,父母所聘,不可弃也。且赞普未得谒公主,陪臣何敢先娶?”上益贤之,然欲抚以恩厚,竟不从其志。命江夏王道宗持节送文成公主于吐蕃。赞普大喜,慕中国衣服仪卫之美,为公主别筑城郭宫室而处之。其国人皆以赭涂面,公主恶之,赞普禁之,亦渐革其猜暴之性,遣子弟入国学,受《诗》《书》。

如洛阳宫。 夏四月,诏以来年二月有事于泰山。命太常博士吕才刊定阴阳杂书。

上以近世阴阳杂书讹伪尤多,命太常博士吕才刊定上之。才皆为之叙,质以经史。其序《宅经》曰:“近世巫觋,妄分五姓。如张、王为商,武、庚为羽,似取谐韵。至于以柳为宫,以赵为角,又复不类。或同出一姓,分属宫、商;

辛丑(641)唐太宗贞观十五年

春正月,太宗将文成公主嫁给了吐蕃赞普为妻。

吐蕃又一次派遣本国宰相禄东赞出使唐朝请求通婚。太宗欣赏禄东赞的外交才干,想把琅邪公主的外孙女段氏嫁给他为妻。禄东赞推辞道:“臣在本国已有妻室,是父母为我聘娶的,不能够抛弃。而且我们的赞普尚未迎娶公主,陪臣我怎么敢先娶呢?”太宗听后,越发赏识他,然而想用厚礼隆恩安抚禄东赞的愿望,最终不能实现。太宗令江夏王李道宗持旌节护送文成公主到吐蕃。吐蕃赞普非常高兴,仰慕唐朝服装的美丽和仪仗的威武,为文成公主另外建造城郭宫室供其居住。吐蕃人都用赭涂面,公主对此感到厌恶,为此赞普下令禁止涂面,也逐渐改变吐蕃人的猜忌粗暴的本性,并派遣本族子弟入长安国子学,学习《诗经》《尚书》等典籍。

唐太宗到了洛阳宫。 夏四月,太宗下诏宣布明年的二月份将在泰山举行封禅礼。 太宗令太常博士吕才修改审定阴阳杂书。

太宗认为近代以来的阴阳一类杂书中的讹误伪劣特别多,命令太常博士吕才整理刊定,并将其中较为可行的上报自己。在经整理上报给太宗的阴阳类杂书中,吕才为每一本书都写了序言,用经史加以评定衡量。他为《宅经》作序,序中写道:“近代巫师,妄自将人们的姓氏按五音划分。例如以张、王姓为商,武、庚姓为羽,似乎是取其谐韵。至于以柳姓为宫,以赵姓为角,又不伦不类。有些姓同是一个单字,却分别归属于宫、商二音;

或复姓数字,莫辨徵、羽。此则事不稽古、义理乖僻者也。”叙《禄命》曰:“禄命之书,多言或中,人乃信之。然长平坑卒,未闻共犯三刑;南阳贵士,何必俱当六合。今亦有同年同禄而贵贱悬殊,共命共胎而夭寿更异,此皆禄命不验之著明者也。”其叙《葬》曰:“古者卜葬,盖以朝市迁变,泉石交侵,不可前知,故谋之龟筮。近代或选年月,或相墓田,以为穷达寿夭,皆因卜葬所致。按《礼》,天子、诸侯、大夫葬,皆有月数,是古人不择年月也。《春秋》:‘九月丁巳,葬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昃,乃克葬。’是不择日也。郑葬简公,司墓之室当路,毁之则朝而窆,不毁则日中而窆,子产不毁,是不择时也。古之葬者,皆于国都之北,兆域有常处,是不择地也。今以妖巫妄言,遂于擗踊之际,择地选时,以希富贵。或云辰日不可哭泣,遂莞尔而对吊客;或云同属忌于临圹,遂吉服不送其亲。伤教败礼,莫斯为甚。”识者以为确论。

五月,有星孛于太微。诏罢封禅。

从褚遂良之请也。

起复于志宁为太子詹事。

有些好几个字的复姓,却分辨不出是属于徵音还是羽音。这些划分方法不符合古代礼仪,悖谬于常理。”在为《禄命》写的序文中,他认为:“大谈人禄食命运的这些书,说多了或许能猜中,于是人们便相信它。然而长平之战,秦国坑杀赵国四十万士兵,没有听说这些被活埋的士兵都违犯了三刑;随东汉光武帝刘秀一同起家的南阳富贵人士,又怎么会一定都遇上了六合的吉日。如今也有同榜登第运数相同而贵贱相差悬殊的,也有命运相同的孪生兄弟而有寿命长短的差异,这些都是禄命得不到验证的明显例子。”在《葬》书的序言中,他写道:“古人之所以在下葬前占卜,大概是因为城邑集市的不断变化,地下的泉水和石块交相侵蚀,不能预先知道,因此古代人要借助于龟筮占卜。近年以来,人们下葬时有的选择年月,有的选择墓地,以为穷达寿夭,都是由安葬的时间地点决定的。根据《周礼》记载,天子、诸侯、大夫的下葬都是根据规定的月数安排的,这说明古人不选择下葬日期。《春秋》记载:‘九月丁巳(九日),安葬鲁定公,因为天下大雨,没有能安葬,戊午(十日),太阳西斜时,才将定公安葬。’这说明也不选择日期。郑国安葬郑简公,守墓的房子挡住了安葬的道路,如果拆除它则早晨即可安葬,如果不拆除它则要到中午才能安葬,子产没有拆除房子,这说明下葬是不选择时辰的。古代人下葬都在京城北面,墓地有规定的地域,这说明下葬是不选择地点的。现在的巫师胡说八道,于是在捶胸顿足极度悲哀之际,选择墓地和下葬时辰,以此希望能给自己及后世子孙带来大富大贵。有的巫师说辰日不能哭泣,于是在安葬时强装欢颜接待前来悼念的人;有的巫师说家人应忌讳去葬地,于是家人便着欢庆时的服装不去送亲人下葬。伤风败俗、破坏礼教的事情,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有识之士认为吕才说的是精辟正确的言论。

五月,有异星出现在太微垣。太宗下诏宣布免去泰山封禅礼。

太宗的这一决定是受褚遂良的请求而做出的。

太宗重新任命于志宁为太子詹事。

詹事于志宁遭母丧,起复旧职。太子治宫室,妨农功,好郑、卫之乐,宠昵宦官,役使司驭,不许分番,私引突厥入宫。志宁上书切谏。太子大怒,遣刺客张师政、纥干承基杀之。二人入其第,见志宁寝处苫块,竟不忍杀。

西突厥咄陆可汗杀沙钵罗可汗。 遗职方郎中陈大德使高丽。

大德初入其境,欲知山川风俗,所至城邑,以绫绮遗其守者,遂得游历。见中国人隋末从军没于高丽者,因问亲戚存没,大德曰:“皆无恙。”咸涕泣相告。数日后,隋人望之而哭者遍于郊野。大德归,言于上,上曰:“高丽本四郡地耳,吾发卒数万,取之不难。但山东州县凋瘵未复,吾不欲劳之耳。”

冬十一月,以李世为兵部尚书。

并州长史李世,在州十六年,令行禁止,民夷怀服。上曰:“隋炀帝劳百姓筑长城,以备突厥,卒无所益。朕唯置李世于晋阳,而边尘不惊,其为长城,岂不壮哉!”因有是命。

薛延陀攻突厥,遣李世等将兵讨破之。

薛延陀、真珠可汗闻上将东封,曰:“天子封泰山,边境必虚,我以此时取思摩,如拉朽耳。”乃命其子大度设发诸部兵,合二十万,击突厥。思摩不能御,帅部落入长城,保朔州,遣使告急。诏遣世等分道击之。诸将辞行,上戒

詹事于志宁因母丧丁忧离职,又重新恢复原来的官职。太子修筑宫室,妨碍农事,喜好郑、卫淫靡之音,宠信亲近宦官,役使宫中司驭,不准许他们轮流值班,私下带领突厥人入宫。于志宁上书直言切谏。太子知道后非常生气,派遣张师政、纥干承基两名刺客去杀于志宁。二人潜入于志宁的宅第,见于志宁躺在苫席上,头枕着土块,竟不忍心杀他。

西突厥咄陆可汗杀死了沙钵罗可汗。 太宗派遣职方郎中陈大德出使高丽。

陈大德刚进入高丽国境,想了解高丽的风土人情,每到一座城邑,将绫罗绸缎送给当地官员,于是得以广泛游历。在游历中,见到隋末从军兵败后沦落于高丽的中原人,向陈大德询问中原亲戚的状况,陈大德说:“都很好。”这些人听后哭泣落泪,纷纷奔走相告。几天后,隋时留在高丽的中原人来见陈大德,哭声遍及郊野。陈大德归国后,将这一情况报告太宗,太宗说:“高丽原本是汉武帝时设立的四个郡,我大唐如果派数万兵攻打,夺取高丽是不难的。但是,现在山东境内的州县凋敝困顿,尚未恢复,朕不想让老百姓疲劳罢了。”

冬十一月,太宗任命李世为兵部尚书。

并州长史李世,在辖境内任职十六年,令行禁止,民众都归顺服从。太宗说:“隋炀帝劳苦百姓修筑长城,用以防范突厥的进攻,最终也没有起到作用。朕只是在晋阳派去了一个李世,而边疆安宁,他就是座长城,难道不更壮美吗!”于是任命李世为兵部尚书。

薛延陀攻击突厥,太宗派遣李世等人率军讨伐,击败了薛延陀。

薛延陀、真珠可汗听到太宗将要东行封禅,说:“天子东行泰山封禅,边境一定空虚,我们借这个机会攻取思摩,如同摧枯拉朽。”于是令他的儿子大度设征发各部士兵,共二十万,攻击突厥。思摩抵挡不住,率部落进入长城,力守朔州,派使者向唐朝告急。太宗下诏派遣李世等人率军分路出击。众将辞行,太宗嘱咐

之曰:“薛延陀负其强盛,逾漠而南,行数千里,马已疲瘦,见利不能速进,不利不能速退。吾已敕思摩烧薤秋草,彼粮糗日尽,野无所获,卿等俟其将退,与思摩一时奋击,破之必矣。”十二月,世败薛延陀于诺真水,斩首三千余级,捕虏五万余人,大度设脱身走,值大雪,人畜冻死者什八九。世还军定襄。

壬寅(642)十六年

春正月,魏王泰上《括地志》。

泰好学。司马苏勖说泰以古之贤王皆招士著书,故泰奏请修《括地志》。于是大开馆舍,门庭如市,至是上之。

泰月给逾于太子,褚遂良上疏曰:“圣人制礼,庶子虽爱,不得逾嫡,所以塞嫌疑之渐,除祸乱之源也。若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奸乘机而动矣。今魏王新出阁,宜示以礼。”上从之。上又令泰徙居武德殿,魏徵曰:“此殿海陵昔尝居之。陛下爱魏王,常欲使之安全,宜每抑其骄奢,不可处之嫌疑之地。”上遂遣泰归第。

徙死罪者实西州。 括浮民附籍。 以岑文本专知机密。 夏六月,诏太子用库物,有司勿为限制。

诏太子用库物,有司勿为限制。于是太子发取无度。

他们道:“薛延陀恃其强盛,穿越沙漠南行,走了数千里路,马匹已经疲劳瘦弱,如果得到好处则不会快速前进,如果得不到好处也不可能快速后退。我已经敕令思摩放火烧掉秋草,敌人的粮草日少一日,在野外又无处获得供给,众卿等到敌人将要撤退时,和思摩一齐奋勇出击,一定会打败敌人。”十二月,世在诺真水流域击败薛延陀,杀死敌人三千余人,俘虏五万多人,大度设脱身逃走,正值天降大雪,人畜冻死有十分之八九。世回师定襄。

壬寅(642)唐太宗贞观十六年

春正月,魏王李泰进呈《括地志》一书。

李泰勤勉好学。司马苏勖劝说李泰古代贤能的君王都招纳文人学者著书立说,所以李泰向太宗申请修撰《括地志》。于是大开馆舍,广招才士,门庭若市,到此时将修撰完毕的《括地志》呈报给太宗。

太宗每月给李泰的费用超过了太子,褚遂良上疏奏道:“圣人制定礼制,对庶出的儿子虽然疼爱,但是不能超越嫡长子,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彼此猜疑嫉妒的发生,消除产生祸乱的根源。如果应当亲近的反而疏远,应当尊贵的反而卑贱,那么那些佞巧之徒就会乘机而动了。如今魏王刚刚离开宫当藩王,应当用礼制来教导他。”太宗接纳了这个建议。太宗又命令魏王李泰搬到武德殿居住,魏徵说:“这是昔日海陵剌王李元吉所居住过的宫殿。陛下宠爱魏王,常常想使他安全,正应当多加抑制他的骄横奢侈之气,不应当让他处于嫌疑是非之地。”太宗立即命李泰回到他原来的府第。

将死刑犯人发配到西州居住。 在全国检括核查无户籍的游民,令其归附户籍。 唐太宗任命岑文本单独执掌朝廷机密事务。 夏六月,太宗下诏,皇太子使用府库的资财和物品,有关部门不得加以限制。

唐太宗下诏,令皇太子使用府库的资财和物品,有关部门不得加以限制。于是,皇太子使用府库财物越发没有任何节制。

左庶子张玄素上太子书曰:“恩旨未逾六旬,用物已过七万,骄奢之极,孰云过此。苦药利病,苦言利行,伏惟居安思危,日慎一日。”太子恶之,令户奴阴伺击之,几毙。

秋七月,以长孙无忌为司徒,房玄龄为司空。 九月,以魏徵为太子太师。

初,魏徵有疾,上手诏问之,且言:“不见数日,朕过多矣,若有闻见,可封状进来。”徵上言:“比者弟子陵师,奴婢忽主,下多轻上,渐不可长。”又言:“陛下临朝,尝以至公为言,退而行之,未免私僻。或畏人知,横加威怒,欲盖弥彰,竟有何益?”徵宅无堂,上命辍小殿之材以构之,五日而成,仍赐以素屏褥几杖等,以遂其所尚。徵上表谢,上手诏曰:“处卿至此,盖为黎元与国家,何事过谢?”会上问侍臣以国家急务,褚遂良曰:“太子诸王,宜有定分,此为最急。”时太子承乾失德,魏王泰有宠,群臣日有疑议,故遂良对及之。上乃曰:“方今群臣忠直,无逾魏徵。我遣傅太子,用绝天下之疑。”乃以徵为太子太师。徵以疾辞,上曰:“知公疾病,可卧护之。”徵乃受诏。

上尝谓侍臣曰:“朕虽平定天下,其守之甚难。”徵对曰:“臣闻战胜易,守胜难。陛下之言及此,宗庙社稷之福也。”

左庶子张玄素给皇太子上书道:“圣旨颁布还没有超过六十天,但您使用的财物合计已超过了七万,骄横奢侈达到了极点,无人能够企及。苦药利于病,苦言利于行,殿下您应当居安思危,一日比一日更要谨慎从事。”皇太子讨厌张玄素,命令看守宫门的奴仆寻机袭击张玄素,几乎将他打死。

秋七月,唐太宗任命长孙无忌为司徒,房玄龄为司空。 九月,太宗任命魏徵为太子太师。

当初,魏徵患病,唐太宗手书诏令慰问,并且说:“几天不见,朕的过错又多了起来,假若你听到或看到什么,可以密封奏书呈报上来。”魏徵上书道:“近来学生冒犯老师,奴婢忽视主人,下属轻视上司,这种风气不可长。”又说:“陛下临朝听政,经常将公正挂在嘴边,而退朝后的行为,却不免有些自私和偏袒。有时害怕别人知道,横施淫威暴怒,欲盖弥彰,这样做究竟有什么好处呢?”魏徵的宅院里没有正室,太宗下令修建一座小殿,把建小殿的材料拿去为他建造正室,五天即完工,还赐给他素朴的屏风和褥子以及几案、手杖等,以顺应他的俭朴作风。魏徵上表致谢,太宗手书诏令道:“朕如此对待你,都是为了黎民百姓和国家,何必这样客气呢?”此时,正值太宗向身边侍臣询问当今朝廷里什么事情最为紧急,褚遂良说:“太子和各位王子,应当确定各自的名分,这是最为紧急的事情。”当时的太子李承乾缺乏德行,魏王李泰得宠,众位大臣越来越产生疑议,所以褚遂良在回答太宗的询问时谈到此事。太宗于是说:“当今的朝臣中,忠诚耿直没有能比得上魏徵的。我派他做太子太师,以此杜绝天下人的疑心。”于是任命魏徵为太子太师。魏徵以自己有病为由婉言谢绝,太宗说:“朕知道你有病在身,可以躺在床上辅佐太子。”魏徵这才接受了诏令。

太宗曾对身边的侍臣说:“朕虽然已经平定了天下,但是想要守住天下却是很难的。”魏徵回答道:“臣听说在战争中取胜容易,守住胜利很难。陛下能够认识到这一点,是国家和人民的幸福啊。”

上尝问徵:“比来朝臣殊不论事,何也?”对曰:“陛下虚心采纳,必有言者。凡臣徇国者寡,爱身者多,彼畏罪,故不言耳。”

房玄龄、高士廉遇少府少监窦德素于路,问:“北门近何营缮?”德素奏之,上怒,让玄龄等曰:“君但知南牙政事。北门小营缮,何预君事?”玄龄等拜谢。魏徵进曰:“玄龄等为陛下股肱耳目,于中外事岂有不应知者?使所营是则当助成之,非则当请罢之,不知何罪而责,亦何罪而谢也。”上甚愧之。

上尝问侍臣曰:“或君乱而臣治,或君治而臣乱,孰愈?”魏徵对曰:“君治,则善恶明、赏罚当,臣安得而乱之?苟为不治,纵暴愎谏,虽有良臣,将安所施?”上曰:“齐文宣得杨遵彦,非君乱而臣治乎?”对曰:“彼才能救亡耳,乌足为治哉?”

西突厥寇伊州,安西都护郭孝恪击败之。

西突厥咄陆可汗既并沙钵罗之众,自恃强大,遣兵寇伊州,郭孝恪击败之。初,高昌既平,岁发兵千余人戍守其地。褚遂良上疏曰:“陛下取高昌,调人屯戍,破产办装,死亡者众。设使张掖、酒泉有烽燧之警,陛下岂得高昌一夫斗粟之用?终当发陇右诸州兵食以赴之耳。然则河西者,中国之心腹;高昌者,他人之手足,奈何糜弊本根以事无用

太宗曾经问魏徵:“近来朝臣很少谈论国家大事,这是什么原因呢?”魏徵回答说:“陛下能够虚怀若谷,诚心实意地听取和采纳臣下的意见,一定会有敢于说话的。大抵为臣的,能够不惜自身性命为国分忧的少,珍爱自身性命的多,他们害怕因说话而获罪,所以都缄默不语。”

房玄龄、高士廉二人在路上遇到了少府少监窦德素,二人问:“北宫门最近动工修缮是什么原因啊?”窦德素把这一情况上奏太宗,太宗非常生气,责备房玄龄说:“你只要知道南牙的政事就行了。北宫门刚刚小有修缮,这事与你有什么相干?”房玄龄等人道歉谢罪。魏徵进言道:“玄龄等人是陛下身边辅佐得力的大臣,对宫内外的事他们难道不应当知道吗?如果所修缮的是对的,那么他们应当帮助完成,如果所修缮的是不对的,那么他们应当向您请求废止,不知道有什么罪而责怪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过错可道歉的。”太宗对此感到十分愧疚。

太宗曾问身边的侍臣说:“有的国君昏乱而臣下清肃有为,有的国君清肃有为而臣下昏乱,这两种情形哪一种更厉害?”魏徵回答说:“国君清肃有为,便善恶分明、赏罚得当,臣下又怎么会昏乱呢?如果国君政治昏暗,放纵暴力,刚愎自用,拒绝谏言,即使有好的臣下,那又会有什么办法呢?”太宗说:“齐文宣帝得到杨遵彦,不是国君昏乱而臣下清肃有为的例子吗?”回答道:“只不过是救国家免于覆灭罢了,怎么谈得上是治世呢?”

西突厥进犯伊州,安西都护郭孝恪将其击败。

西突厥咄陆可汗吞并了沙钵罗的人马,自以为强大,派兵进犯伊州,郭孝恪将其击败。当初,唐朝已经平定高昌,每年派一千多名士卒去高昌驻守。褚遂良向太宗进呈奏疏道:“陛下夺取高昌以后,又调发士卒戍边,为置办行装而卖掉家中的财产,相继有很多人死掉了。假若张掖、酒泉有烽火报警告急,陛下难道指望从高昌得到一兵一斗粮吗?最终还是要征调陇右各州的军队和粮草前往。然而河西地带,是我大唐的心腹;高昌,只不过是他人的手足,为什么要浪费人力物力使本根凋敝而用于无用

之土乎?愿择高昌子弟,使君其国,永为藩辅,内安外宁,不亦善乎?”上弗听。及是,上悔之曰:“魏徵、褚遂良劝我复立高昌,吾不用其言,今方自咎耳!”

西突厥咄陆可汗为其下所逐,遣使立射匮可汗。

西突厥咄陆可汗击破米国,不分虏获与其下,又斩其将泥熟啜。泥熟啜部将胡禄屋袭击之。咄陆走保白水胡城。所部诣阙,请废之,更立可汗。上遣使立莫贺咄之子为乙毗射匮可汗,帅诸部击咄陆。咄陆败之,使人招其故部落,皆曰:“使我千人战死,一人独存,亦不汝从。”咄陆自知不为众所附,乃奔吐火罗。

冬十月,郢公宇文士及卒。

上尝止树下,爱之。士及从而誉之不已,上正色曰:“魏徵尝劝我远佞人,我不知佞人为谁,意疑是汝,今果不谬。”士及叩头谢。至是卒,谥曰纵。

许以新兴公主嫁薛延陀。

上谓侍臣曰:“薛延陀屈强漠北,今御之有二策:苟非发兵殄灭之,则与之婚姻,以抚之耳。”房玄龄对曰:“兵凶战危,臣以为和亲便。”先是,契苾何力归省其母于凉州。会契苾部落皆欲归薛延陀,何力不可,部落执之以降。何力拔佩刀东向,大呼曰:“岂有大唐烈士而受屈虏廷?”因割左耳以自誓。上闻契苾叛,曰:“何力心如铁石,必不叛我。”会有使者自薛延陀来,具言其状,上即命兵部侍郎崔

的土地呢?希望陛下在高昌王子弟中选择有能为王者,使他成为高昌国主,永远成为大唐的臣属国,内部安定外部和平,这不是很好吗?”太宗没有采纳这一建议。到此时,太宗后悔地说:“魏徵、褚遂良劝我再立高昌国,我没有听他们的意见,如今正是咎由自取呀!”

西突厥咄陆可汗被他的部下驱逐,唐太宗派遣使者立射匮为可汗。

西突厥咄陆可汗击败并占领了米国,不管俘虏还是随意抓捕来的人一律分给自己的部下,又将米国的将领泥熟啜斩首。泥熟啜的部将胡禄屋率兵袭击咄陆可汗。咄陆仓皇出逃,力保白水胡城。咄陆部下人向唐朝请求废掉咄陆,重新立一位可汗。太宗派遣使者立莫贺咄的儿子为乙毗射匮可汗,率领各部落攻打咄陆。咄陆战败,派人招集他原来的部落,都回答说:“即使我们都战死,只剩一人,也不归附你。”咄陆自知众人不拥戴自己,于是投奔吐火罗。

冬十月,郢公宇文士及去世。

唐太宗曾经在一棵树下停留,喜欢这棵树。宇文士及在一旁也对这棵树赞誉不止,太宗厉言正色道:“魏徵曾劝我要远离佞妄奉承的小人,我当时不知道是指谁,一直怀疑是你,如今果然不错。”宇文士及磕头谢罪。等到他去世,谥号为纵。

唐太宗将新兴公主嫁到薛延陀。

太宗对侍臣说:“薛延陀在漠北称雄,如今制服他有两个办法:如果不发兵消灭他,就与他通婚以安抚他。”房玄龄答道:“出兵征战是凶多吉少,我认为和亲是上策。”在这之前,契苾何力到凉州看望自己的母亲。正值契苾部落都想归顺薛延陀,何力不同意,本部落的人抓了他归降薛延陀。何力拔出佩剑,面东而站,大声叫道:“大唐的烈士怎么能在鞑虏的帐下而屈服呢?”于是割下左耳以此相誓。太宗听说契苾部落背叛投敌,说:“何力的心如铁石般刚硬,他一定不会背叛我。”恰好有自薛延陀回来的使者,向太宗报告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太宗即刻命令兵部侍郎崔

敦礼持节使薛延陀,许以新兴公主妻之,以求何力。何力由是得还。

十一月,高丽泉盖苏文弑其王建武。

高丽东部大人泉盖苏文凶暴多不法,其王及大臣议诛之。盖苏文知之,勒兵尽杀诸大臣,因驰入宫,手弑其王,立王弟子藏为王,自为莫离支,其官如中国吏兵尚书也。盖苏文状貌雄伟,意气豪逸,身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视。亳州刺史裴思庄奏请伐高丽,上曰:“高丽职贡不绝,为贼臣所弑,朕甚哀之。但山东凋弊,吾未忍言用兵耳。”

广州都督党仁弘有罪,徙钦州。

高祖之入关也,党仁弘将兵有功,其后历官,所至有声迹,至是为广州都督,坐赃当死。上欲宥之,召五品已上谓曰:“法者,人君所受于天,不可以私。今朕私党仁弘而欲赦之,是自乱其法,上负于天。欲席藁于南郊三日,日一进蔬食以谢罪。”群臣以为自贬太过,顿首固请。上乃降手诏曰:“朕有三罪:知人不明,一也;以私乱法,二也;善善未赏,恶恶未诛,三也。”于是黜仁弘为庶人,徙钦州。

十二月,猎于骊山。

上猎于骊山,登山见围有断处,顾谓左右曰:“吾见其不整而不刑,则堕军法;刑之,则是吾登高临下,以求人之过也。”乃托以道险,引辔入谷以避之。

诏议反逆缘坐律。

敦礼亲执符节出使薛延陀部,答应把新兴公主嫁到薛延陀,以此救何力。何力因此得以回来。

十一月,高丽泉盖苏文杀了高丽王建武。

高丽东部大人泉盖苏文凶残暴戾,做了许多不法之事,高丽王和众大臣商议杀掉他。盖苏文知道这一消息后,领兵将众大臣全部杀掉,于是驰入宫中,又亲手杀掉了高丽王,立高丽王弟弟的儿子藏为新国王,自己为莫离支,这个官职相当于唐朝吏兵尚书。盖苏文长得健壮伟岸,神情豪爽飘逸,身上佩戴着五把刀,左右人不敢抬头看他。亳州刺史裴思庄向太宗奏请讨伐高丽,太宗说:“高丽对我大唐朝贡不断,高丽国王被他的贼臣杀害了,我非常为他感到不幸。然而山东一带残破不堪,我不忍心谈及用兵啊。”

广州都督党仁弘犯法获罪,被流放到钦州。

唐高祖李渊入关时,党仁弘领兵作战有功,唐建国后一直为官,每到一地都有较好的口碑和政绩,到这时被任命为广州都督,因犯贪污罪应当处死。唐太宗想宽宥他,召集五品以上的官员对他们说:“法令,是君主受命于上天所得,不能因私情而违背法令。现在朕偏袒党仁弘而又想宽赦他,这样做是自己混淆破坏了法令,上对不起苍天。朕想在南郊坐卧在草席之上三天,每天只吃一顿素食,以向上天谢罪。”众臣认为太宗这样自我处罚过于严重,都一再磕头恳请。于是太宗发布亲手起草的诏令:“朕犯有三个罪过:不善于识人,是一罪;以私情破坏法令,是二罪;喜爱好人而未赏赐,讨厌恶人而未惩罚,是三罪。”于是太宗将党仁弘废黜为平民,流放到钦州。

十二月,唐太宗在骊山狩猎。

太宗在骊山狩猎,登上山顶看到打猎的围场有缺口,回头对左右的人说:“我看见围场没有管理好而不惩罚,那么就是在破坏军纪;如果加以惩罚,那么就是我居高临下,似乎专门挑别人的过错。”于是借口山道艰险难行,牵马进入山谷回避。

唐太宗下诏命令各有关部门讨论谋反叛逆大罪的连坐法。

刑部以反逆缘坐律兄弟没官为轻,请改从死。敕八座议之。议者皆以为秦汉之法,反者族夷,宜如刑部之请。给事中崔仁师驳曰:“古者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奈何以亡秦酷法变隆周中典?”上从之。

癸卯(643)十七年

春正月,郑公魏徵卒。

魏徵寝疾。上与太子同至其第,指衡山公主欲以妻其子叔玉。徵卒,命百官赴丧,给羽葆鼓吹,陪葬昭陵,其妻裴氏曰:“徵平生俭素,今葬以羽仪,非其志也。”悉辞不受,以布车载柩而葬。上登苑西楼,望哭尽哀,自制碑文,并为书石,谓侍臣曰:“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徵没,朕亡一镜矣。”

以张亮为洛州都督。

侯君集自以有功而下吏,怨望有异志。会亮出为洛州,君集谓曰:“我平一国来,逢嗔如屋大。郁郁殊不聊生,公能反乎?与公反。”亮密以闻,上曰:“卿与君集皆功臣,语时旁无他人,若下吏,君集必不服,卿且勿言,待君集如故。”

图功臣于凌烟阁。

刑部认为,凡犯下谋反叛逆这样大罪的,兄弟没官为奴的连坐法处罚太轻,请求太宗将连坐改为死刑。太宗命令尚书省左右仆射和六部尚书共同讨论这一问题。参加讨论的人都认为,对谋反叛逆大罪,秦汉时的法令是诛灭三族,应当按照刑部的请求予以处罚。给事中崔仁师反驳道:“依据古代的法令,父子兄弟如有一人犯罪,不互相牵连,怎能用亡秦的酷法严刑改变盛周时的中典呢?”太宗接纳了他的建议。

癸卯(643)唐太宗贞观十七年

春正月,郑公魏徵去世。

魏徵病得卧床不起。太宗和皇太子一同来到魏徵的宅第,太宗手指衡山公主想把她嫁给魏徵的儿子魏叔玉。魏徵去世,太宗命令朝内百官前去吊唁,赐给手持羽葆的仪仗队和鼓乐吹手,让他陪葬昭陵,魏徵的妻子裴氏说:“魏徵平生节俭朴素,如今用一品官的礼仪安葬,这不是他的愿望。”全部推辞不受,仅用白布罩在车上载着棺柩入葬。太宗登上禁苑内的西楼,望着魏徵的灵车痛哭不已,亲自撰写碑文,并刻在墓碑上,对左右的大臣说:“人们用铜做镜子,可以用来整齐衣帽;以历史做镜子,可以用来考察时世的兴衰变幻;以人为镜子,可以用来反思自己的对错得失。如今魏徵不在了,朕失去了一面镜子。”

唐太宗任命张亮为洛州都督。

侯君集自以为有战功而被交付刑法部门治罪,内心怨恨而产生反叛的想法。恰好张亮出任洛州都督,侯君集对张亮说:“我刚刚平定一国后回到朝廷,却赶上一大堆铺天盖地的嗔怪怨怒。我郁闷得快要活不下去了,你能造反吗?我和你一齐反。”张亮向太宗秘密报告了这一情况,太宗说:“你和君集都是功臣,他和你谈话时没有第三人在场,假若逮捕君集交付司法官吏审讯,他必定不服气,你暂且不要对任何人讲,对待君集还要像往常一样。”

唐太宗请画工将功臣像画在凌烟阁上。

上命图画功臣长孙无忌、赵郡王孝恭、杜如晦、魏徵、房玄龄、高士廉、尉迟敬德、李靖、萧瑀、段志玄、刘弘基、屈突通、殷开山、柴绍、长孙顺德、张亮、侯君集、张公谨、程知节、虞世南、刘政会、唐俭、李世、秦叔宝等于凌烟阁。

齐州都督齐王祐反,伏诛。

祐性轻躁,昵近群小,好畋猎。长史权万纪骤谏,不听。恐并获罪,乃条祐过失,迫令表首。上以敕书戒之。祐大怒曰:“长史卖我以为功,必杀之。”万纪拘持祐益急,不听出城门,悉解纵鹰犬,劾其左右数十人。上遣使按之,诏祐入朝。祐杀万纪,驱民入城,缮甲兵楼堞。诏发兵讨之,赐手敕曰:“吾常戒汝勿近小人,正为此耳。”兵未至,齐府兵曹杜行敏等执祐送京师,赐死。上检祐家文疏,得记室孙处约谏书,嗟赏之,累迁中书舍人。

夏四月,太子承乾谋反,废为庶人。立晋王治为皇太子。贬魏王泰为东莱郡王。

太子承乾,少有躄疾,喜声色畋猎,所为奢靡,畏上知之,对宫臣常论忠孝,或至涕泣,退归宫中,则与群小相亵狎。宫臣有欲谏者,太子揣知其意,辄迎拜自责。募亡奴,盗民间马牛,亲临烹煮,与所幸厮役共食之。又好效突厥语及服饰饮食,谓左右曰:“一朝有天下,当帅数万骑猎于金城西,然后解发委身思摩。若当一设,不居人后矣。”汉王元昌所为多不法,上数谴责之,由是怨望。太子与之亲善,

太宗命令将功臣像画在凌烟阁上,有:长孙无忌、赵郡王李孝恭、杜如晦、魏徵、房玄龄、高士廉、尉迟敬德、李靖、萧瑀、段志玄、刘弘基、屈突通、殷开山、柴绍、长孙顺德、张亮、侯君集、张公谨、程知节、虞世南、刘政会、唐俭、李世、秦叔宝等。

齐州都督齐王李祐谋反,被处死。

李祐性情轻狂浮躁,宠信亲近一帮小人,喜欢四处游猎。长史权万纪一再劝说,不被采纳,害怕和李祐一同获罪,于是条列李祐的过失,逼迫他向太宗自首。太宗下达敕书告诫他。李祐非常生气,说道:“长史以出卖我求功,我一定要杀了他。”权万纪约束李祐越发严格,不允许他出城门,并把狩猎用的鹰犬全部放掉,弹劾他身边数十个小人。太宗派特使安抚李祐,下诏命令李祐入朝。李祐杀掉权万纪,将城外居民驱赶入城,整顿军队,修缮武器和城楼。太宗下诏征调军队讨伐李祐,亲手书写敕令:“我经常警告你不要接近小人,正是为此啊。”朝廷大军还没到,齐王府兵曹杜行敏等人捉住李祐送往京城,太宗下令处死李祐。太宗翻检李祐家中的文章疏奏,发现记室孙处约写给齐王的谏书,太宗嗟叹,十分赏识他,屡次升官至中书舍人。

夏四月,皇太子李承乾谋反,被废为平民。立晋王李治为皇太子。太宗贬魏王李泰为东莱郡王。

皇太子李承乾,在小的时候有足疾,喜欢声色狩猎,他做的奢侈淫靡的事,害怕太宗知道,所以经常对东宫大臣大谈忠孝,有时甚至痛哭流涕,而一旦退回到内宫,就和身边的群小戏耍狎玩。东宫大臣中有的想劝谏他,皇太子猜测到大臣的心思,就亲自拜访并自我检讨。皇太子还招募一些亡命之徒,偷盗老百姓的马牛,并亲自下厨烹炒煎煮,和他所亲近的仆人一同分享。又爱学说突厥语,穿突厥人的服装,吃突厥人的饮食,对身边的亲信说:“若是有一天我当了皇帝,一定率领数万骑兵到金城以西地区狩猎,然后解开头发当突厥人,归附思摩帐下。如果当一名典兵,不会落在他人的后面。”汉王李元昌做了许多违法的事,太宗多次批评他,因此他怀恨在心。太子承乾和汉王元昌非常要好,

朝夕同游戏,大呼交战,击刺流血,以为娱乐。尝曰:“我为天子,极情纵欲,有谏者辄杀之,不过数百,人众自定矣。”私幸太常乐童,与同卧起。上怒杀之。太子于宫中构室立像,朝夕奠祭,称疾不朝谒者数月。

魏王泰多能有宠,潜有夺嫡之志,折节下士,以求声誉。上命韦挺、杜楚客摄泰府事,二人俱为泰要结朋党。太子畏其逼,阴养刺客纥干承基等谋杀之。吏部尚书侯君集怨望,以太子暗劣,欲乘衅图之,因劝之反。太子大然之,厚赂中郎将李安俨使为中。洋州刺史赵节、驸马都尉杜荷,皆预其谋,割臂为誓,荷谓之曰:“天文有变,当速发,但称暴疾危笃,主上必亲临视,因兹可以得志。”

会齐王祐反,事连承基,系狱当死,上变告太子谋反,敕大理、中书、门下参鞫之,反形已具。上面责承乾,承乾曰:“臣为太子,复何所求?但为泰所图,时与朝臣谋自安之术,不逞之人遂教臣为不轨耳。今若泰为太子,所谓落其度内也。”上乃谓侍臣曰:“将何以处承乾?”群臣莫敢对。通事舍人来济进曰:“陛下不失为慈父,太子得尽天年则善矣。”上从之,诏废承乾为庶人,幽之。元昌赐自尽,君集、安俨、节、荷等皆伏诛。庶子张玄素等以不谏诤,免为庶人。独于志宁以数谏见褒。

从早到晚在一起游玩,两人高声呼喊着交战,结果弄得受伤流血,以此作为娱乐。曾说:“如果我做天子,一定要任情纵欲,有劝谏我的人就杀掉他,杀不过数百人,人们自然安定。”太子承乾暗地里宠幸太常寺里的男乐童,与其同吃同住。太宗盛怒之下将男乐童杀掉。太子承乾在后宫专门为男乐童修造屋子,挂上他的画像,日夜悲伤祭悼,谎称自己有病,一连好几个月不去上朝。

魏王李泰有才能,因此得到了太宗的宠爱,暗地萌生了夺取嫡长子地位的野心,不惜屈尊,礼贤下士,以期沽名钓誉。太宗命令韦挺、杜楚客两人先后管理魏王府的事务,这两个人都为魏王李泰邀结党羽,朋比为奸。太子李承乾害怕魏王李泰夺去自己的位置,私下豢养了纥干承基等刺客试图谋杀魏王。吏部尚书侯君集怨恨太宗,利用太子昏暗无能,企图借机推翻太宗,于是劝说太子谋反。太子非常同意这个想法,用重礼贿赂中郎将李安俨,让他暗中侦察太宗的意向。洋州刺史赵节、驸马都尉杜荷,都参与了这起阴谋,他们刺血盟誓,杜荷出主意说:“天上星象有变化,应当迅速起事,殿下假称得了急病十分危险,皇帝必然要亲自前来探视,借这个机会可以成就大事。”

时逢齐王李祐叛乱,事情牵扯到纥干承基,他被逮捕入狱定成死罪,纥干承基向上报告说太子策划反叛,太宗敕令大理寺、中书省和门下省会审,谋反的情形已经昭著。太宗当面责问李承乾,承乾说:“儿臣身为皇太子,怎么会有别的企图呢?只是被李泰所攻击,当时和身边的大臣商量,想找一条保全自己的办法,那些不得志的小人于是教唆儿臣图谋不轨。如果现在李泰成为皇太子,这就是所说的正中他的下怀了。”太宗于是问亲信的朝臣:“将如何处置承乾呢?”众臣都不敢回答。通事舍人来济进言道:“陛下不失为慈父,让太子能够享尽天年就可以了。”太宗接纳了他的建议,下诏宣布将承乾废黜为平民,幽禁起来。赐李元昌自杀,将侯君集、李安俨、赵节、杜荷等人一律处死。身为庶子之职的张玄素等朝臣以不能劝谏太子的罪名,被免为平民。唯独于志宁因为屡次劝谏太子而受到褒奖。

君集被收,上谓侍臣曰:“君集有功,欲乞其生,可乎?”群臣不可,上乃泣谓之曰:“与公长诀矣。”遂斩之,而原其妻子。上尝使李靖教君集兵法,君集言于上曰:“靖将反矣。”上问其故,对曰:“靖独教臣以其粗,而匿其精,以是知之。”上以问靖,对曰:“此乃君集欲反耳!今诸夏已定,臣之所教足以制四夷,而君集固求尽臣之术,非反而何?”江夏王道宗尝从容言于上曰:“君集自负微功,耻在房、李之下,以臣观之,必将为乱。”上不之信。至是,上乃谢道宗曰:“果如卿言。”

承乾既获罪,魏王泰日入侍奉,上面许立为太子,岑文本、刘洎亦劝之。长孙无忌固请立晋王治。上谓侍臣曰:“昨青雀投我怀云:‘臣今日始得为陛下子,臣有一子,臣死之日,当为陛下杀之,传位晋王。’朕甚怜之。”谏议大夫褚遂良曰:“陛下失言。此国家大事,存亡所系,愿熟思之。且陛下万岁后,魏王据天下之重,肯杀其爱子以授晋王哉?陛下前者以嫡庶之分不明,致此纷纭。今必立魏王,愿先措置晋王,始得安全耳。”上流涕曰:“吾不能也。”因起入宫。

魏王泰恐上立晋王,谓之曰:“汝与元昌善,得无忧乎?”治忧形于色。上怪,屡问其故,治以状告。上怃然,始悔立泰之言矣。上独留长孙无忌、房玄龄、李世、褚遂良,

侯君集被逮捕下狱,太宗问众朝臣:“君集对大唐有功,朕打算为他讨一条活路,这样做可以吗?”众朝臣不同意,太宗于是流着泪对君集说:“朕与你永别了。”于是将侯君集斩首示众,而对他的妻子儿女则不予追究。太宗曾经命李靖教君集学习兵法,君集对太宗说:“李靖将要谋反。”太宗问他这是什么原因,回答说:“李靖只是把兵法中较粗浅的内容教给我,而把精华部分藏起来,因此知道他将要谋反。”太宗转问李靖,李靖回答说:“这正是侯君集想要谋反啊!如今全国已经平定,臣教给他的兵法足以制服周边的敌人,而侯君集却一再要求学完我所知道的一切兵法,这不是想谋反又是什么呢?”江夏王李道宗曾经镇定自若地对太宗说:“侯君集自以为有点功劳,耻于处在房玄龄、李靖职位之下,依臣的观察,君集一定要谋反。”太宗不相信这些话。这时,太宗才向道宗道歉说:“果然和你说的一样。”

承乾已经被废黜为平民,魏王李泰每天都入后宫侍奉太宗,太宗当面许诺立他为太子,岑文本、刘洎也劝太宗这样做。长孙无忌却坚持请求立晋王李治为太子。太宗对亲信的朝臣说:“昨天,有一个青雀投到我怀里说:‘臣今天才得以成为陛下的儿子,臣有一个儿子,臣死的时候,当为陛下将他杀死,把皇位传给晋王。’朕非常怜悯他啊。”谏议大夫褚遂良说:“陛下此言不妥。这是涉及国家存亡的大事,希望陛下深思熟虑。而且陛下千秋万岁后,魏王占据着天下最为重要的位置,怎么肯杀掉自己的亲生儿子把皇位传给晋王呢?陛下在此事发生前对于嫡、庶不加以区别,造成眼下这种混乱局面。现在如果一定立魏王为太子,深望陛下预先安排好晋王,这样政局才得以稳定。”太宗流着泪说:“我不能这样做啊。”于是起身回到后宫。

魏王李泰担心太宗立晋王为太子,对晋王说:“你和李元昌关系很好,你不担心吗?”李治愁容满面。太宗感到奇怪,多次问他原因,李治把真实情况告诉太宗。太宗怅然若失,才开始后悔立李泰为太子的话。太宗单独留下长孙无忌、房玄龄、李世、褚遂良,

谓曰:“我三子一弟,所为如是,我心诚无聊赖。”因自投于床,抽佩刀欲自刺,遂良夺刀以授晋王,无忌等请上所欲,上曰:“我欲立晋王。”无忌曰:“谨奉诏。”上乃使治拜无忌,曰:“汝舅许汝矣。”即御太极殿,召群臣谓曰:“承乾悖逆,泰亦凶险,诸子谁可立者?”众皆欢呼曰:“晋王仁孝,当为嗣。”上悦,诏立晋王治为皇太子,时年十六。上谓侍臣曰:“我若立泰,则是太子之位可经营而得。自今太子失道、藩王窥伺者,皆两弃之,传诸子孙,永为后法。且泰立则承乾与治皆不全,治立则承乾与泰皆无恙矣。”乃降泰爵东莱郡王,幽之北苑,府僚亲狎者,皆迁岭表。

以太子太保萧瑀、詹事李世,同中书门下三品。

诏以长孙无忌为太子太师,房玄龄为太傅,萧瑀为太保,李世为詹事。瑀、世并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三品自此始。又以李大亮、于志宁、马周、苏勖、高季辅、张行成、褚遂良,皆为僚属。世尝得暴疾,方云“须灰可疗”,上自剪须,为之和药,又尝从容谓曰:“朕求群臣可托幼孤者,无以逾公。公往不负李密,岂负朕哉?”世流涕辞谢,啮指出血。

定太子见三师仪。迎于殿门外,先拜,三师答拜;每门让于三师,三师坐,太子乃坐;其与书前后,称名“惶恐”。

对他们说:“我有三个儿子,一个兄弟,他们这样做,我的心实在感到没有依靠。”于是向床上撞去,拔出腰间佩刀想要自刺,褚遂良夺下佩刀交给晋王,长孙无忌等人请示太宗想立谁为太子,太宗说:“我想立晋王。”长孙无忌回答:“谨奉命。”太宗这才让李治拜谢长孙无忌,太宗说:“你的舅父同意你为太子了。”太宗即刻登临太极殿升朝,召集众朝臣说:“承乾违背人伦、图谋不轨,李泰也凶狠阴险,三个儿子中,究竟可以立哪一个呢?”众朝臣都同声欢呼道:“晋王仁义孝顺,应当继承皇位。”太宗高兴,下诏宣布立晋王李治为皇太子,这年李治十六岁。太宗对亲信大臣说:“如果我立李泰为太子,就说明太子这个位置可以用苦心经营的办法得到。从今往后太子失德背道,而藩王又企图谋取的,两方一律弃置不用,将这一规定传给后世子孙,永为后代效法。而且,如果李泰得以立为太子,那么承乾和李治都不会保全性命,李治立为太子,承乾和李泰则会安然无恙了。”于是贬李泰为东莱郡王,将其幽禁在北苑。他的幕僚、亲信都被迁移到岭南。

唐太宗以太子太保萧瑀、詹事李世,为同中书门下三品。

太宗下诏宣布任命长孙无忌为太子太师,房玄龄为太傅,萧瑀为太保,李世为詹事。萧瑀、李世又为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中书门下三品这一官称从这时候开始。太宗又任命李大亮、于志宁、马周、苏勖、高季辅、张行成、褚遂良,均为太子的宾客。李世曾患暴病,偏方上讲“人的胡须烧成灰可以治疗此病”,太宗于是亲自剪下自己的胡须,为李世调配药剂,又曾从容地对李世说:“朕在众臣中寻找可以托孤的大臣,没有谁能超过你。你过去没有辜负李密对你的期望,难道你还能辜负朕对你的希望吗?”李世感动得涕泪交流,连连谢恩,咬破自己的手指头发誓。

决定举行太子见三师的仪式。太子来到殿门外迎接三师,太子先拜,三师答拜;每过一道宫门,太子总是让三师先行,三师坐下后,太子才落座;太子在给三师书启的开头和结尾,总是在自己名字前加“惶恐”二字。

黄门侍郎刘洎言太子宜勤学问,亲师友,今入侍宫闱,动逾旬朔,师保以下接对甚希。上乃命洎与岑文本、褚遂良、马周更诣东宫,与太子游

上自立太子,遇物则诲之。见其饭,则曰:“汝知稼穑之艰难,则常有斯饭矣。”见其乘马,则曰:“汝知其劳而不竭其力,则常得乘之矣。”见其乘舟,则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民犹水也,君犹舟也。”见其息于木下,则曰:“本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

上疑太子柔弱,密谓长孙无忌曰:“雉奴懦,恐不能守社稷。吴王恪英果类我,我欲立之,何如?”无忌力争,以为不可。上曰:“公以恪非己之甥耶?”无忌曰:“太子仁厚,真守文良主。储副至重,岂可数易?”上乃止,谓恪曰:“父子虽至亲,及其有罪则法不可私。汉立昭帝,燕王不服,霍光折简诛之,此不可以不戒。”

上谓群臣曰:“吾如治年时,颇不能循常度。治自幼宽厚,谚曰‘生狼犹恐如羊’,冀其稍壮自不同耳。”无忌对曰:“陛下神武,乃拨乱之才。太子仁恕,实守文之德也。”

六月朔,日食。 遣太常丞邓素使高丽。

素还,请于怀远戍增兵,以逼高丽。上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未闻一、二百戍兵能威绝域者也。”

黄门侍郎刘洎说太子应当勤奋学习,不耻发问,亲善师友,如今被立为太子入宫,已超过十天了,很少接见太师、太保以下的官员。于是太宗命令刘洎、岑文本、褚遂良、马周轮流到东宫,和太子相处,谈论时事。

自从立晋王李治为太子后,太宗每每遇事就教导太子。看到太子吃饭,太宗就会说:“你了解耕稼的艰难,就能经常吃上这饭了。”看到太子骑马,太宗就会说:“你懂得马的疲劳而又不耗尽它的力气,就能经常有马骑了。”看到太子乘船,太宗就会说:“水能够载舟,也能够覆舟;百姓如同这水,君主如同这舟。”看到太子坐在树下休息,太宗就说:“木材经过木匠弹上墨线加工后才能正直,君主依从谏言行事就会圣明。”

太宗怀疑太子身体柔弱,私下对长孙无忌说:“朕的小犬子懦弱,担心他不能守住大唐江山。吴王李恪英武果敢很像我,我打算立他为太子,行吗?”长孙无忌据理力争,认为不能这样做。太宗问:“爱卿是否认为李恪不是你自己的外甥就不同意立他为太子吗?”长孙无忌回答:“太子李治仁爱宽厚,是真正能守住大唐江山的人主。皇位继承是至关重要的大事,怎么能够屡屡更换呢?”太宗这才打消更换太子的念头,对李恪说:“父子虽然是至亲血脉,但是一到触犯法令时,法令不能有所偏护。东汉光武帝立昭帝为太子,燕王不服,霍光用一封便笺就杀了他,这不能不引以为戒。”

太宗对众朝臣说:“我像李治这个年岁时,不太能按常规行事。李治自幼宽厚仁爱,谚语说‘生下的孩子像狼,害怕他像羔羊’,希望他长大以后不同于常人。”长孙无忌回答道:“陛下英明勇武,是开创基业的旷世之才。太子仁爱宽厚,实在是保守基业的大德之人。”

六月初一,出现日食。 唐太宗派太常寺丞邓素出使高丽。

邓素自高丽回到朝廷后,向太宗提出给怀远戍增加戍卒,以此威逼高丽。太宗说:“‘远方的人不服从,就要修明政治,以自己的威望使远方的人归附’,没有听说增加一二百名戍卒就能够震慑住边远的部族。”

高士廉罢,仍同三品。 诏太子知左、右屯营兵马事。

薛延陀来纳币,诏绝其昏。

薛延陀真珠可汗使其侄突利设来纳币,献羊马。契苾何力上言:“薛延陀不可与昏。”上曰:“吾许之矣,可食言乎?”何力对曰:“愿且迁延。敕夷男使亲迎,彼必不敢来,则绝之有名矣。”上从之,乃诏幸灵州,召真珠可汗会礼。真珠欲行,其臣曰:“不可,往必不返。”真珠曰:“天子圣明,远近朝服,今亲幸灵州,以爱主妻我,我得见天子,死不恨矣。薛延陀何患无君?”又多以羊马为聘,经沙碛,耗死过半,乃责以聘礼不备绝之。褚遂良上疏曰:“往者,夷夏咸言陛下欲安百姓,不爱一女,莫不怀德。今一朝忽有改悔之心,得少失多,臣窃为国家惜之。嫌隙既生,必构边患,彼国蓄见欺之怒,此民怀负约之惭,恐非所以服远人、训戎士也。夫龙沙以北,部落无筭,中国诛之,终不能尽。当怀之以德,使为恶者在夷不在华,失信者在彼不在此耳。”上不听。薛延陀先无府库,至是厚敛诸部,以充聘财,诸部怨叛,薛延陀由是遂衰。

遣使册高丽王藏为辽东郡王。

上曰:“盖苏文弑其君而专国政,诚不可忍,以今日兵力取之不难,但不欲劳百姓。吾欲且使契丹、靺鞨扰之,何

高士廉被唐太宗罢官,但官依旧同三品。 太宗下诏命太子掌管左、右屯营兵马事务。

薛延陀遣使向唐朝纳币,唐太宗下诏断绝与薛延陀通婚。

薛延陀真珠可汗派遣自己的侄子出使唐朝交纳聘资,进献羊马。契苾何力进言道:“不可与薛延陀通婚。”太宗说:“我已经答应他了,怎么能够食言呢?”何力答道:“望陛下暂且拖延此事。假若陛下敕令夷男前来迎亲,他一定不敢来,那么断绝和他通婚也就有由头了。”太宗听从了他的意见,于是下诏说要亲临灵州,召见薛延陀真珠可汗。真珠打算动身,他手下大臣说:“不行,你一去必定不能回来。”真珠说:“当今的大唐天子圣明,无论远近都心悦诚服地归附大唐,如今又亲临灵州,把他珍爱的公主嫁给我为妻,如果我有幸得见大唐天子一面,即使死了也不遗憾了。薛延陀还担心没有首领吗?”真珠可汗多用羊马为聘礼,经过沙漠戈壁滩时牲畜已死了大半,太宗于是责备真珠可汗的聘礼没准备齐备而断绝了他的通婚请求。褚遂良上疏说:“过去,无论夷人汉人都说陛下为了使百姓安宁,不惜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异族,无不感念陛下的大德。如今,忽然改变主意,这样做得不偿失,臣深深为国家声誉受损而感到惋惜。中原和漠北已经产生了矛盾,一定形成边疆大患,漠北人酝酿着受欺侮的愤怒,中原人心怀违背信义的惭愧,恐怕这不是所谓使远人怀服、使边兵得以训导的古训吧。龙沙以北,部落众多,朝廷讨伐他们,终究不能将其全部消灭。应当以仁慈的德行使其感服,使不正义在异族一方而不在朝廷这一方,使背信弃义在异族那里而不在我们这里。”太宗不接受他的建议。薛延陀起初并没有府库充装财物,这时大肆搜刮各部落财物,用以充当聘资,引起各部落怨恨反叛,致使薛延陀部由此衰落下去。

唐太宗派遣使者出使高丽,册封高丽王高藏为辽东郡王。

太宗说:“盖苏文篡杀了高丽王而独掌国家大政,实在不能容忍,以我大唐今日的兵力,攻取高丽并不是难事,只不过我不想因此使百姓疲累。我打算暂时派遣契丹、靺鞨人去扰乱他,怎么

如?”长孙无忌曰:“盖苏文自知罪大畏讨,必严设守备。陛下姑为之隐忍,彼得以自安,必更骄惰,讨之未晚也。”上曰:“善。”于是遣使持节,册命高藏为辽东郡王。

秋七月,贬杜正伦为交州都督。

初,太子承乾失德,上密谓庶子杜正伦曰:“吾儿果不可教,当来告我。”正伦屡谏,不听,乃以上语告之。承乾表闻,上责正伦,正伦对曰:“臣以此恐之,冀其迁善耳。”上怒。及承乾败,正伦左迁交州。

踣魏徵碑。

初,魏徵尝荐杜正伦、侯君集有宰相材。至是,正伦以罪黜,君集谋反诛,上始疑徵阿党。又有言徵自录前后谏辞,以示起居郎褚遂良者,上愈不悦,乃罢叔玉尚主,而踣所撰碑。

房玄龄等上《高祖今上实录》。

上尝谓褚遂良曰:“卿知起居注所书,可得观乎?”对曰:“史官书人君言动,备记善恶,庶几人君不敢为非,未闻自取而观之也。”上曰:“朕有不善,卿亦记之邪?”对曰:“臣职当载笔,不敢不记。”黄门侍郎刘洎曰:“借使遂良不记,天下亦皆记之矣。”

上又谓监修国史房玄龄曰:“朕之心异于前世帝王,所以欲观国史,盖欲知前日之恶,为后来之戒耳。公可撰次以闻?”谏议大夫朱子奢上言:“陛下独览起居,于事无失。

样?”长孙无忌说:“盖苏文自知罪大,害怕讨伐,一定严加防守以备攻战。陛下姑且对此事忍一忍,盖苏文安定下来以后,一定会更加狂妄,守备随之松懈,那时再行讨伐也不算晚。”太宗说:“好。”于是派使者持节信,正式册封高藏为辽东郡王。

秋七月,唐太宗贬杜正伦为交州都督。

起初,太子李承乾失德背道,太宗秘密对任庶子之职的杜正伦说:“我儿子果真不可教导时,应当前来告诉我。”杜正伦多次劝谏承乾,承乾不听,于是杜正伦把太宗对他说的话告诉了承乾。承乾给太宗上奏表披露了此事,太宗责怪杜正伦,杜正伦答道:“臣用陛下的这句话吓唬他,希望他能由此改正恶习走上正路罢了。”太宗很生气。等承乾谋反事发后,杜正伦被贬官至交州。

唐太宗毁掉魏徵墓前的墓碑。

开始时,魏徵曾经推荐杜正伦、侯君集两人,认为他们有当宰相的才能。到这时,杜正伦获罪被贬黜,侯君集因谋反而被杀,太宗开始怀疑魏徵结党营私。又有人传言说,魏徵自己把先后向太宗进谏的内容抄录下来,并给起居郎褚遂良看,太宗听后更加不高兴,于是废止了将公主嫁给魏徵儿子魏叔玉的婚约,而且毁掉了自己亲为魏徵撰写碑文的墓碑。

房玄龄等人进呈《高祖今上实录》。

唐太宗曾问褚遂良道:“爱卿掌管皇帝起居注,朕能看一看吗?”褚遂良回答道:“史官记录人君的言行,对君主的善或恶都详细书写,这样君主大概就不敢做那些不对的事了,未曾听说君主自己取来观看的。”太宗又问:“朕有错误,爱卿也予以记录吗?”褚遂良回答道:“卑臣的职责就是负责书写,不敢不记录。”黄门侍郎刘洎说:“即使褚遂良不加记录,全天下人也都会记录的啊。”

太宗又对负责编纂大唐国史的房玄龄说:“朕的想法和前世帝王有所不同,之所以想要看国史,是因为想了解以往的错误,作为以后的借鉴。你编好以后能否可以给我看看?”谏议大夫朱子奢进言道:“陛下一个人阅读起居注,倒也没有什么损失。

若以此法传示子孙,或有饰非护短,史官不免刑诛,则莫不顺旨全身,千载何所信乎?”上不从。玄龄乃与给事中许敬宗等删为《高祖今上实录》,书成上之。上见书,六月四日事,语多微隐,谓玄龄曰:“昔周公诛管、蔡以安周,季友鸩叔牙以存鲁,朕之所为,亦类是耳,史官何讳焉?”即命直书其事。

九月,新罗乞兵伐高丽,遣使谕之。

新罗遣使言百济与高丽连兵,谋绝新罗入朝之路,乞兵救援。上遣使赍玺书谕之。盖苏文不奉诏,使还,上曰:“盖苏文弑君,不可以不讨。”谏议大夫褚遂良曰:“今中原清晏,四夷詟服,陛下之威望大矣。乃欲渡海远征小夷,万一蹉跌,伤威损望,更兴忿兵,则安危难测也。”李世曰:“间者薛延陀入寇,陛下欲发兵穷追,用魏徵之言,遂失机会,不然,薛延陀无遗类矣。”上曰:“然。此诚徵之误,朕寻悔之而不欲言,恐塞嘉言之路耳。”遂欲自征高丽,遂良复谏曰:“天下譬犹一身,两京心腹也,州县四肢也,四夷身外之物也。高丽罪大,诚当致讨,但命一二猛将,将四五万众,取之如反掌耳。今太子新立幼稚,诸王陛下所知,一旦弃金汤之全,逾辽海之险,以天下之君,轻行远举,皆臣之所甚忧也。”群臣亦多谏者,上皆不听。

假设把这种做法传授给后世子孙,他们之中,有人会饰非护短,史官就难免遭受刑罚杀戮,史官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只能顺从皇帝的旨意,那么千年以后还会有一部使人相信的史书吗?”太宗不听。房玄龄就和给事中许敬宗等人一起删削编定《高祖今上实录》,成书以后呈报给太宗。太宗翻阅此书,当看到六月四日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时,有许多话写得微妙隐晦,于是就对房玄龄说:“过去周公杀掉管叔、蔡叔来安定周天子的天下,季友毒死叔牙以保存鲁国,朕的所作所为,也与此类相同,史官为什么要有所隐讳呢?”太宗立刻下令秉笔直书当时杀李建成、李元吉的事。

九月,新罗请求唐太宗派兵征讨高丽,太宗派使者到高丽劝导其不要这样做。

新罗派使者入大唐,说百济和高丽联兵,图谋切断新罗向大唐朝贡的道路,请求派兵救援。太宗派使者携带皇帝玺书告诫高丽。盖苏文不服从太宗命令,大唐使者回来后,太宗说:“盖苏文弑杀君主,不能不讨伐。”谏议大夫褚遂良说:“如今我大唐政治清明,团结安乐,四周异族归顺,陛下的威望很高。这时却要远渡大海去征讨一个小小的异族,万一失手,降低威信,损害声望,再加上在气愤时发动战争,国家的安危难以预测。”李世说:“过去薛延陀侵入边疆,陛下想派兵穷追猛击,因为听了魏徵的建议,于是失去了机会,否则,薛延陀早就没有残存者了。”太宗说:“对。这件事实在是魏徵的错误,朕不久就后悔了,只不过不想说出来,担心堵塞大臣们进献嘉言之路。”于是打算御驾亲征高丽,褚遂良又进谏说:“天下如同人的身体,长安、洛阳两京好比心腹,州、县好比四肢,四周异族是人的身外之物。高丽罪大恶极,实在应当征讨,只派一二员勇猛之将,率领四五万人马,攻占高丽易如反掌。如今太子新立,年幼缺乏经验,至于诸王,陛下是知道的,一旦放弃固若金汤的心腹的安全,远渡辽东大海去冒风险,以全天下的君主,轻率地涉远征伐,所有这些都是臣下十分忧虑的。”众大臣也有许多进谏的,太宗一概不听。

徙故太子承乾于黔州、顺阳王泰于均州。 冬十一月,诏黜封德彝赠谥。

初,上与隐太子、巢剌王有隙,封德彝阴持两端。上皇欲废隐太子,德彝固谏而止。至是,侍御史唐临追劾其事,请黜官夺爵。尚书唐俭等请降赠改谥,诏从之。改谥曰谬。

甲辰(644)十八年

春三月,以薛万彻为右卫大将军。

上尝谓侍臣曰:“于今名将,惟世、道宗、万彻三人而已。世、道宗不能大胜亦不大败,万彻非大胜即大败。”

秋七月,以刘洎为侍中,岑文本、马周为中书令。

文本既拜,还家有忧色。母问其故,文本曰:“非勋非旧,滥荷宠荣,位高责重,所以忧惧。”语贺客曰:“今受吊,不受贺也。”

上尝谓侍臣曰:“朕欲自闻其失,诸公其直言无隐。”刘洎曰:“顷有上书不称旨者,陛下皆面加穷诘,恐非所以广言路。”马周曰:“陛下比来赏罚,微以喜怒有所高下。”上皆纳之。

上文学辩敏,群臣言事者,引古今以折之,多不能对。刘洎上书谏曰:“以至愚而对至圣,以极卑而对至尊,虚襟以纳其说,犹恐未敢对扬。况动神机,纵天辩,饰辞而折其

唐太宗将原太子李承乾流放到黔州,顺阳王李泰流放到均州。 冬十一月,太宗下诏废黜封德彝的封赠和谥号。

起初,太宗和隐太子李建成、巢剌王李元吉有矛盾,当时封德彝暗中摇摆不定。太上皇高祖李渊想废掉隐太子李建成,封德彝一再请求才作罢。这时,侍御史唐临追查弹劾此事,请求太宗罢黜封德彝生前的官职和爵位。尚书唐俭等人请求太宗降低其赠官重改谥号,太宗下诏同意了。改谥号为谬。

甲辰(644)唐太宗贞观十八年

春三月,任命薛万彻为右卫大将军。

太宗曾对亲信大臣说:“现今的名将只有李世、李道宗和薛万彻三人而已。李世、李道宗作战虽然不能大获全胜,也不会吃大败仗,而薛万彻不是大获全胜,就是打大败仗。”

秋七月,唐太宗任命刘洎为侍中,岑文本、马周为中书令。

岑文本官拜中书令后,回到家中,面带忧虑。他的母亲问他这是为什么,他说:“我既不是功勋卓著的大臣,又不是故旧部将,随随便便地受到恩宠,官位高,责任重,因此忧心忡忡、恐惧不安。”岑文本对前来贺喜的客人说:“现如今我只接受吊丧,而不欢迎贺喜。”

太宗曾对身边的亲信大臣说:“朕打算听一听关于我自己过失的话,诸位应当开诚布公地讲出来,不要有所隐瞒。”刘洎说:“近来朝臣中有向陛下进呈奏疏而不合陛下圣意的,陛下一律当面加以诘问、刨根问底不止,这恐怕不是广开言路的做法。”马周说:“陛下近来奖赏或惩罚,略有根据个人喜怒而决定高低的情况。”太宗一律接受了他们的建议。

太宗文采极好,思维敏捷,擅长辩论,大臣中有谈论时事的,太宗援引古今以此驳难,群臣多应答不上来。刘洎上书劝谏道:“以最愚蠢的应对最英明的,以最卑贱的应对最高贵的,即使陛下虚怀若谷、从谏如流,恐怕这些人也不敢和陛下应对。更何况陛下灵动神思,发挥天生的辩论才能,用文采飞扬的词语来分析

理,引古以排其议,欲令凡庶何阶应答?且多记损心,多语损气,愿为社稷自爱。”上飞白答之曰:“非虑无以临下,非言无以述虑,比有谈论,遂致烦多,轻物骄人,恐由兹道,形神心气,非此为劳。今闻谠言,虚怀以改。”

九月,以褚遂良为黄门侍郎,参预朝政。

上尝问褚遂良曰:“舜造漆器,谏者十余人,此何足谏?”对曰:“奢侈者,危亡之本。漆器不已,将以金玉为之。忠臣爱君,必防其渐;若祸乱已成,无所复谏矣。”上曰:“然。朕见前世帝王拒谏者,多云业已为之,终不为改,如此欲无危亡,得乎?”

上诏长孙无忌等曰:“人苦不自知其过,卿可为朕明言之。”无忌对曰:“陛下武功文德,臣等将顺之不暇,又何过之可言?”上曰:“朕问公以己过,公等乃曲相谀悦。朕欲面举公等得失,以相戒而改之,何如?”皆拜谢。上曰:“长孙无忌善避嫌疑,敏于决断,而总兵攻战,非其所长。高士廉临难不改节,当官无朋党,所乏者骨鲠规谏耳。唐俭言辞辩捷,善和解人,事朕三十年,遂无言及于献替。杨师道性行纯和,而情实怯懦,缓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质敦厚,持论恒据经远,自当不负于物。刘洎性最坚贞,有利益,然意尚然诺,私于朋友。马周见事敏速,直道而言,朕比任使,

事理,旁征博引来驳斥别人的议论,这让凡夫俗子如何应对呢?况且记得过多容易伤神,说话过多容易伤气,深望陛下处处为大唐江山而多多保重。”太宗手书飞白字体回答刘洎说:“不精思深虑就无法统治人民,不讲话就无法表达自己的精思深虑,最近有些议论,才导致说话过多,骄傲自大的毛病,恐怕是因此造成的,我的身体和精神并不是因此而劳顿。如今听到爱卿这番话,我应当虚心改正。”

九月,唐太宗任命褚遂良为黄门侍郎,参预朝政。

太宗曾问褚遂良:“大舜制造漆器,有十几个人劝谏,这点小事也还要劝谏吗?”褚遂良回答:“穷奢极侈,是国家陷入危险和灭亡的根源。不只是制造漆器,不满足时还要用金玉来替代漆器。忠良之臣力保君主,一定要防微杜渐;如果祸乱局面已经形成,就无法再劝谏了。”太宗说:“对。朕看前世帝王中拒绝纳谏的,许多人事情已经过去了,最终也不改正,像这样而想使国家不面临覆灭的境地,怎么可以呢?”

太宗对长孙无忌等人说:“人苦于不知道自己的过失,爱卿可以为朕明明白白地说一说。”长孙无忌回答道:“陛下文武全才,功德无量,为臣的服从陛下还来不及呢,又有什么过失可以说呢?”太宗说:“朕问你朕有什么过失,而你们这些人却曲从逢迎、阿谀奉承。朕想要当面谈谈你们的得失功过,用以相互告诫而各自改正,怎么样?”众臣一齐拜谢。太宗品评说:“长孙无忌善于避开嫌疑,能迅速做出决断,但是带兵打仗,不是他的特长。高士廉遇到危难不改变节操,做官又不结党营私,他身上所缺少的是能够忠诚耿直地规劝朕。唐俭言辞敏捷,擅长调和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侍奉朕已有三十年了,没有议论过朝政得失。杨师道性格纯厚宽和,但是实在过于胆小怕事,一旦有危急大事不能有所作为。岑文本性情敦厚质朴,持论总是依据远大的目标,相信他不会做出不合事理的事情。刘洎的性情最为坚贞,能考虑他人的利益,然而过分信守诺言,对朋友太讲私情。马周观察事物聪敏快速,能够无所顾忌地讲出自己看法,朕近来任用他,

多能称意。褚遂良学问稍长,性亦坚正,每写忠诚,亲附于朕,譬如飞鸟依人,人自怜之。”

郭孝恪击焉耆,执其王突骑支。

焉耆贰于西突厥,朝贡多缺。郭孝恪帅步、骑三千击之,执其王突骑支。上谓太子曰:“焉耆王不求贤辅,不用忠谋,自取灭亡。系颈万里,人以此思惧,则惧可知矣。”

高丽遣使入贡,却之。

盖苏文贡白金,褚遂良曰:“此郜鼎之类,不可受也。”上从之,谓其使者曰:“盖苏文弑逆,汝曹不能复仇,更为游说,以欺大国,罪孰大焉?”悉以属大理。

冬十月,朔,日食。 帝如洛阳,命房玄龄留守。十一月,以张亮、李世为行军大总管,诏亲征高丽。

十一月,上至洛阳。前宜州刺史郑元璹已致仕,上以其尝从隋炀帝伐高丽,召问之。对曰:“辽东道远,粮运艰阻,东夷善守城,攻之不可猝下。”上曰:“今日非隋之比,公但听之。”上闻洺州刺史程名振善用兵,召问方略,嘉其才敏,劳勉之。名振失不拜谢,上试责怒,以观其所为。名振谢曰:“疏野之臣,未尝亲奉圣问,适方心思所对,故忘拜耳。”举止自若,应对愈明辩,上乃叹曰:“奇士也。”即日拜右骁卫将军。以张亮为平壤大总管,帅兵四万,舰五百,自

多能称心如意。褚遂良的学问有些优势,性情亦坚毅正直,每每把自己的忠诚倾注到朕的身上并亲近依附在朕的身旁,如同飞鸟依人,人自然会怜爱它。”

郭孝恪攻击焉耆,俘获焉耆王突骑支。

焉耆又臣服于西突厥,向唐朝交纳贡品多有缺漏。郭孝恪率领步兵、骑兵三千人攻击焉耆,俘获焉耆王突骑支。太宗对太子李治说:“焉耆王没有找贤能之人辅佐他,又不任用忠臣的计谋,这是自取灭亡。他被俘获成为阶下囚,被远路押解而来,人们因这件事而想到畏惧,也就懂得什么是畏惧了。”

高丽派使者向唐朝进献贡品,唐太宗没有接受。

盖苏文向唐朝进献白金,褚遂良进言道:“这如同春秋时鲁桓公向宋国取郜鼎一样,不能接受啊。”太宗采纳他的建议,对高丽使者说:“盖苏文犯有犯上作乱的弑君大罪,你们这些人不为自己国君报仇,反而四处奔走,为这样的人游说,来欺骗我大唐,还有比这更严重的罪过吗?”太宗将高丽使者全部交大理寺处置。

冬十月初一,出现日食。 唐太宗巡幸洛阳,命令房玄龄留守京城长安。十一月,太宗任命张亮、李世为行军大总管,下诏宣布将亲自征讨高丽。

十一月,太宗抵达洛阳。以前做过宜州刺史的郑元已经退休回家,因为他过去曾经随隋炀帝讨伐过高丽,太宗将他召来询问。郑元说:“赴辽东的路途遥远,而运送粮草十分困难,东方人善于固守城池,进攻不能求快。”太宗说:“如今亦不是隋炀帝时可以比的,你只管听消息吧。”太宗听说洛州刺史程名振善于用兵作战,召见他询问作战方略,赞赏他才思敏捷,慰问勉励。程名振有所疏忽,不曾对太宗的赏识谢恩,太宗试探他,假装生气,看他如何行事。程名振谢恩说:“臣本是粗野之人,未曾亲自与圣上对话,方才心里只想着如何对答,所以忘记了拜谢。”说完后,举止镇定自若,回答太宗的问话更加明晰透彻,太宗感叹说:“真是一名天下少有的奇才啊。”当天,太宗封他为右骁卫将军。太宗任命张亮为平壤大总管,率四万人马、五百艘战舰,自

莱州泛海趋平壤;又以李世为辽东大总管,帅步骑六万及兰河降胡趣辽东。手诏谕天下:“以高丽盖苏文弑主虐民,今问其罪,所过营顿无为劳费。昔隋炀帝残暴,高丽王仁爱,故不能成功。今以大击小,以顺讨逆,以治乘乱,以逸敌劳,以悦当怨,何忧不克?布告元元,勿为疑惧。”

十二月,武阳公李大亮卒。

大亮恭俭忠谨,每宿直,必坐寐达旦,房玄龄每称其有王陵、周勃之节。初,大亮为李密所获,贼帅张弼见而释之。及大亮贵,求弼,弼为将作丞,自匿不言。大亮遇诸途而识之,持弼而泣,以家赀遗弼,不受。言于上,乞悉以其官爵授之。上为之擢弼为中郎将。时人皆贤大亮不负恩,而多弼之不伐也。至是,副玄龄守京师,卒,遗表请罢高丽之师。家余米五斛,布三十匹。亲戚早孤,为大亮所养,丧之如父者,十有五人。谥曰懿。

故太子承乾卒。 突厥徙居河南,可汗李思摩入朝。

突厥俟利苾可汗北度河,薛延陀恶之,数相攻。俟利苾可汗有众十万,不能抚御,其众悉南度河,请处于胜、夏

莱州湾出发取道海上进军平壤;又任命李世为辽东大总管,率六万步兵、骑兵以及兰河流域投降唐朝的胡人向辽东进发。太宗又亲自起草诏令,颁行天下,诏书说:“因为高丽盖苏文弑其君主、暴虐其民,所以兴兵讨伐,大军所过之地,不要扰民,不要让人民破费财产。过去,隋炀帝凶残暴戾,而高丽王忠厚仁爱,所以导致征讨不能成功。如今以我大唐的强盛进攻一个小小的高丽,以正义讨伐叛逆,以我大唐的繁荣对付高丽的混乱,以使人民安逸的国家来对付使人民劳苦的国家,以百姓欢悦的国家对付百姓愁怨的国家,还担忧不能战胜敌人吗?以此布告黎民百姓,不要因此怀疑害怕。”

十二月,武阳公李大亮去世。

李大亮一生恭谨俭朴、忠诚谨慎,每次轮到他值夜班时,一定是彻夜坐着假寐直到天明,房玄龄每每赞扬他有王陵、周勃的风范。起初,李大亮曾被李密的军队俘虏过,李密的大将张弼看到后放了他。等李大亮富贵之后,寻找张弼,张弼正担任将作丞,隐藏起来不谈此事。有一次,李大亮在路上遇到了张弼并认出了他,拉住张弼的手感激得流下泪来,要把自己家产送给张弼,张弼不接受。李大亮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宗,请求把自己的官职爵位转授给张弼。太宗因此提拔张弼为中郎将。当时人们都认为李大亮是仁义之人,没有忘记别人的救命之恩,而赞扬张弼不表白功劳的高风亮节。这时,李大亮作为房玄龄的助手留守京师长安,去世前,给太宗留下一份奏表,请求停止对高丽的讨伐。他家中只有五斛米、三十匹布。亲戚中有早年丧父失母、被李大亮收养的孤儿,如同自己亲生父亲去世一样,为他服丧守灵的有十五人。太宗赐李大亮谥号为懿。

原太子李承乾去世。 突厥人迁移到黄河以南地区生活,可汗李思摩入京朝见唐太宗。

突厥俟利苾可汗率本部落渡过黄河北上,引起薛延陀的不满,双方多次相互袭击。俟利苾可汗有十万人马,但却不能安抚统帅,因此这些人又南渡黄河,向唐朝廷请求居住在胜、夏二州

之间,上许之。群臣皆曰:“陛下方远征辽左,而置突厥于河南,距京师不远,岂得不为后虑?愿留镇洛阳,遣诸将东征。”上曰:“夷狄亦人耳,其情与中夏不殊。以德治之,则可使如一家。且彼不北走薛延陀,而南归我,其情可见矣。”俟利苾既失众,轻骑入朝,上以为右武卫将军。

乙巳(645)十九年

春正月,帝发洛阳。

上谓侍臣曰:“朕自发洛阳,唯啖肉饭,虽春蔬亦不之进,惧其烦扰故也。”见病卒,召至榻前存慰,付州县疗之。士卒咸悦。

封比干墓。

诏谥殷太师比干曰“忠烈”,命所司封其墓,春秋祠以少牢,给五户洒扫。上至邺,自为文,祭魏太祖曰:“临危制变,料敌设奇,一将之智有余,万乘之才不足。”

三月,至定州,诏皇太子监国。

诏太子监国,留居定州,命太傅高士廉、詹事张行成、庶子高季辅及侍中刘洎、中书令马周,同掌机务以辅之。将行,太子悲泣数日,上曰:“为国之要,在于进贤退不肖,赏善罚恶,至公无私。汝当努力行此,悲泣何为?”

之间,太宗答应了这一请求。群臣却众口一词说:“陛下即将赴辽东远征高丽,而这时却把突厥安放在黄河以南,离京师长安并不遥远,难道不会成为后患吗?希望陛下留下来镇守洛阳,派各位大将东征。”太宗说:“夷狄族也是人,他们的感情与我华夏人民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以德政治理他们,就会团结得像一家人似的。况且这些突厥人不去投奔漠北的薛延陀,而是南渡黄河归附我大唐,其情意不言自明。”俟利苾已经失去部众,便轻骑入京朝见,太宗任命他为右武卫大将军。

乙巳(645)唐太宗贞观十九年

春正月,太宗率大军从洛阳出发。

太宗对亲信大臣说:“朕自从洛阳出发以来,每顿饭只是简单的肉和饭,即便新鲜蔬菜也不吃,是怕烦扰百姓啊!”看到士卒生病,便召到御榻前百般安慰,并将其交给地方州县治疗。士兵们都十分感动,心悦诚服。

唐太宗命人给比干修墓。

太宗下诏,赐殷商时任太师之职的比干谥号为“忠烈”,命令有关部门为比干修墓,每年春秋两季用猪羊祭祀,又命附近的五户人家专门负责洒扫坟墓。太宗抵达邺县,亲自写了一篇文章祭悼魏太祖说:“临危之际能够判断事态的变化,分析敌情能制定出战胜敌人的高明战术,作为一员战将智慧绰绰有余,作为万乘之君则才智不足。”

三月,唐太宗抵达定州,下诏宣布皇太子李治临时负责处理全国事务。

太宗下诏宣布皇太子李治临时负责处理全国事务,在定州留守,命令太傅高士廉、詹事张行成、庶子高季辅以及侍中刘洎、中书令马周,共同执掌国家机密要务,辅佐太子治国。太宗将要出发,太子接连哭了几天,太宗对太子说:“治理国家最为重要的,在于提拔有才能的人而摒弃那些小人,嘉奖善举惩罚恶行,大公无私。你应当努力做到这一点,有什么可悲伤的呢?”

发定州。

长孙无忌、岑文本、杨师道从。上亲佩弓矢,手结雨衣于鞍后。

夏四月,诸军至玄菟、新城。

李世军发柳城,多张形势,若出怀远镇者,而潜师北趣甬道,出高丽不意,自通定济辽水,至玄菟。高丽大骇,城邑皆闭。辽东副总管江夏王道宗将兵数千,至新城。折冲都尉曹三良引十余骑,直压城门,城中惊扰,无敢出者。营州都督张俭将胡兵为前锋,进渡辽水,趋建安城,破高丽兵,斩首数千级。

岑文本卒。以许敬宗检校中书侍郎。

上悉以军中资粮、器械、簿书,委岑文本。文本夙夜勤力,精神耗竭,遇暴疾,薨。上召许敬宗代之。

李世拔盖牟城。

李世拔盖牟城,获其戍卒七百人,皆请从军自效。上曰:“汝为我战,高丽必族汝家,得一人之力而灭一家,吾不忍也。”皆廪赐而遣之,以其城为盖州。

五月,张亮拔卑沙城。

张亮帅舟师渡海,袭卑沙城。其城四面悬绝,惟西门可上。程名振引兵夜至,副总管王大度先登。五月,拔之,获男女八千口。

帝渡辽,拔辽东城。

李世进至辽东城下,高丽步骑四万救之,江夏王道宗将四千骑逆击之。军中皆以为众寡悬绝,不若深沟高

唐太宗由定州出发。

长孙无忌、岑文本、杨师道护驾随行。太宗自佩弓箭,亲手将雨衣系在马鞍之后。

夏四月,各路大军抵达玄菟、新城两地。

李世率领军队从柳城出发,虚张声势,佯装要通过怀远镇,而军队却悄悄地北上直奔辽水甬道,出乎高丽人意外,由通定渡过辽水,来到玄菟。高丽人极度恐慌,大小城池皆关闭城门。辽东副总管江夏王李道宗率领数千人,来到新城。折冲都尉曹三良带领十多个骑兵,直奔新城城门,城中一片惊慌,无人敢出城迎击。营州都督张俭率领由胡人组成的军队充作前锋,渡过辽水,进军建安城,大败高丽兵,斩首数千人。

岑文本去世。太宗任命许敬宗担任检校中书侍郎之职。

太宗把军中的资产钱粮、作战器械、簿书文件,一律交由岑文本掌管。岑文本早起晚睡,勤奋工作,身心交瘁,恰又染上急病,去世了。太宗任命许敬宗代替岑文本的工作。

李世攻克盖牟城。

李世攻克盖牟城,俘获高丽守兵七百人,这些俘虏都请求加入大唐军队效力。太宗说:“你们为我作战,高丽王一定会将你们全家满门抄斩,得到一个人为我效力而毁掉了你们全家人的性命,我不忍心这样做。”一律发给盘缠将其遣散,在盖牟城设立盖州。

五月,张亮攻克卑沙城。

张亮率领水军渡过大海,袭击卑沙城。卑沙城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只有城的西门可以攀缘而上。程名振带领士兵夜间来到西门,副总管王大度率先登上西门。五月,终于攻克了卑沙城,俘虏男女八千人。

太宗皇帝渡过辽水,攻克辽东城。

李世进军至辽东城下,高丽的步兵、骑兵四万人前去救援,江夏王李道宗率领四千名骑兵迎头截击。当时,道宗的部下都认为敌兵众多,我军兵少,相差悬殊,不如挖掘深沟、修筑高

垒,以俟车驾之至。道宗曰:“吾属为前军,当清道以待乘舆,乃更以贼遗君父乎?”既合战,唐兵不利,道宗登高而望,见高丽阵乱,与骁骑数十冲之,世引兵助之,高丽大败。车驾至辽泽,泥淖二百余里,布土作桥以渡,既渡,撤之,以坚士卒之心。上至辽东城下,见士卒负土填堑,即分其尤重者,自于马上持之,从官争负土致城下。时世攻城已十二日矣,上引精兵会之,围其城数百重,纵火登城,高丽力战不能敌,遂克之。所杀万余人,得胜兵万余人,男女四万,以其城为辽州。

进军白岩城。六月,降之。

进军白岩城,李思摩中流矢,上亲吮血,将士闻之,莫不感动。契苾何力击高丽救兵,挺身陷陈,槊中其腰,尚辇奉御薛万备单骑往救,拔何力于万众之中而还。何力气益愤,束疮而战,遂破高丽兵。白岩城请降,既而中悔。上怒其反覆,攻之,令军中曰:“得城,当悉以人物赏战士。”六月,复请降。上将受之,李世谓曰:“士卒所以争冒矢石不顾其死者,贪虏获耳。今城垂拔,奈何更受其降,孤战士之

垒,等待皇帝到来。李道宗说:“我们这些人是先头部队,应当扫清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来等待皇帝大驾的到来,怎么能把敌人留给国君呢?”双方已经交战了,唐军处于不利的局面,道宗登上高处观察战场形势,看到高丽军阵形混乱,于是便率领英勇善战的数十名精锐骑兵冲击敌军,李世又率兵援助他,高丽军大败。皇帝的车驾来到辽东的沼泽地带,这里的泥淖绵延有二百多里,只得把干土撒在道路上充作桥梁,这才渡过了沼泽地,队伍过去后,又将这土桥拆掉,以此来坚定士兵背水一战的决心。太宗来到辽东城下,看见士兵背土填辽东城下的城壕,立即分担背土过多的士兵的负荷,在马背上亲自拿着,跟随太宗的大小官员争先恐后抢着背土到城下。当时,李世围攻辽东城已经有十二天了,太宗率领精锐兵力与之会合,将辽东城包围了数百层,放火点燃城门楼,于是开始攻城,高丽军竭尽全力守卫也不能抵挡,于是唐军攻占了辽东城。这一仗唐军杀死敌军一万余人,俘虏高丽的精锐部队一万余人以及男女四万余人,在辽东城设立了辽州。

唐军向白岩城进军。六月,白岩城投降。

唐军向白岩城进军的途中,李思摩被高丽兵用箭射中,太宗亲自用嘴为李思摩吸吮伤口处的淤血,将士们听到这一消息,没有一人不为之感动。契苾何力在进攻高丽援兵时,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他的腰部被敌军长枪刺中,尚辇奉御薛万备单枪匹马前去救援,将他从敌人的层层包围中救出,回到营中。契苾何力更加气愤,包扎完伤口后继续作战,于是将高丽兵打得大败。这时,白岩城请求投降,然而投降后又复叛。太宗对白岩城守军的反复无常无比气愤,下令继续攻城,并在唐攻城部队中许下诺言道:“一旦攻克该城,将俘获到的人和财物全部赏赐给士兵。”六月,白岩城又一次请求投降。太宗将要接受投降的请求,这时李世说:“攻城士兵之所以争先恐后地冒着弓箭石块舍生忘死地进攻,是因为能得到奴隶和财物啊。如今,白岩城即将被攻克,怎么能再接受敌军请降的要求呢,从而熄灭了将士们的

心。”上下马谢曰:“将军言是也。然纵兵杀人而虏其妻孥,朕所不忍。将军麾下有功者,朕以库物赏之,庶因将军赎此一城。”世乃退。上受其降,以为岩州。何力疮重,上自为傅药,求得刺何力者,使自杀之。何力曰:“彼为其上冒白刃,忠勇之士,不可杀也。”遂舍之。

进攻安市城,大破其救兵于城下。

车驾至安市城,攻之。高丽北部耨萨延寿、惠真帅兵十五万救安市。上曰:“今为延寿策有三:引兵直前,连城为垒,据险食粟,掠吾牛马,攻之不可捽下,欲归则泥潦为阻,坐困吾军,上策也;拔城中之众,与之宵遁,中策也;不度智,能来与吾战,下策也。卿曹观之,彼必出下策,成擒在吾目中矣。”高丽有对卢年老习事,谓延寿曰:“秦王内芟群雄,外服戎狄,独立为帝,此命世之才。今举海内之众而来,不可敌也。为吾计者,莫若顿兵不战,旷日持久,分遣奇兵,断其运道,粮食既尽,求战不得,欲归无路,乃可胜也。”延寿不从,引军直进。上犹恐其不至,命阿史那社尔将千骑以诱之,兵始交而伪走。高丽相谓曰:“易与耳。”竞进乘之,至安市城东南八里,依山而陈,长四十里。

希望。”太宗立即从马鞍上下来,道歉说:“大将军讲得有理。但是放纵士兵杀人从而虏获他们的妻儿家室,朕不忍心这样做。大将军手下有功的人,朕用国家府库里东西赏赐他们,这样可以从将军手中赎得一座完整的城。”李世于是退下。太宗接受了敌军的投降请求,在该城设立岩州。契苾何力伤情加重,太宗亲自为他敷换药膏,在俘虏中找到了那个刺伤契苾何力的士兵,命令他自杀。契苾何力说:“他也是为其主不顾生死地效力,是一名忠诚而勇敢的士兵,不能杀他啊。”于是放了这名士兵。

唐军进攻安市城,在城下大败救援该城的高丽军。

唐太宗率军来到安市城下,下令攻城。高丽北部耨萨部的高延寿、高惠真率领十五万大军救援安市城。太宗说:“现在站在敌人方面考虑,高延寿有三条计策:率军前进,将安市城附近的城邑联结成一道防御线,加固城防,据险力守,坐吃城内的粮食,抢劫朕的牛群和马匹等给养,使我军久攻不下,想退军又被泥泞的沼泽地困阻,以此困住我军,这是上策;将安市城中守军聚集起来,和援军一道在夜间偷偷逃跑,这是中策;自不量力,前来和我军交战,这是下策。众位爱卿,你们看看,高延寿一定会行此下策,在我们眼皮底下成为俘虏。”高丽有一位官居对卢的人,年老懂得战事,对高延寿进言道:“秦王李世民在国内消除了各地割据势力,统一中原,在国外又使周边的异族人俯首称臣,他凭借自己的雄才大略当上了大唐的皇帝,这是旷世奇才。如今他率领全国军队前来进攻我们,我们无法和他对抗。为我们考虑,不如安营扎寨,不与敌人交锋,长年累月地拖下去,分别派遣几路人马袭击敌人,切断其运输粮草的通道,粮食用尽,求战不能,求退无路,这样就能够战胜敌人。”高延寿不采纳他的建议,领大队人马直奔唐军而来。太宗十分担心敌人不能前来交锋,命令阿史那社尔率一千名骑兵诱敌深入,双方刚一交锋,唐军便佯装败走。高丽援军的将士相互说道:“这也太容易了。”于是争抢着进击,一直追到距安市城东南八里的地方,在这里唐军早在山脚下摆开阵形,长有四十里。

上与无忌等从数百骑,乘高观望形势。江夏王道宗曰:“高丽倾国以拒王师,平壤之守必弱,愿假臣精兵五千,覆其本根,则数十万众可不战而降矣。”上不应,命李世将步骑万五千,陈于西岭;长孙无忌将精兵万一千,自山北出狭谷,以冲其后;上自将步骑四千为奇兵,挟鼓角,偃旗帜,登北山,敕诸军闻鼓角齐出奋击。延寿等见世布陈,勒兵欲战。上望见无忌军尘起,命作鼓角、举旗帜,诸军鼓躁并进。延寿等大惧,欲分兵御之,而陈已乱。薛仁贵大呼陷陈,所向无敌,大军乘之,高丽兵大溃。延寿、惠真帅众请降,举国大骇。后,黄城、银城皆自拔遁去,数百里无复人烟。上乃更名所幸山曰“驻跸山”,刻石纪功焉,驿书报太子及高士廉等曰:“朕为将如此,何如?”

秋七月,张亮至建安城,破高丽兵。

张亮军过建安城下,壁垒未固,高丽兵奄至。亮素怯,踞胡床,直视不言。将士见之,更以为勇,相与击高丽兵,破之。

九月,薛延陀真珠可汗死,子多弥可汗拔灼立。

初,真珠可汗请分国,立其二子皆为可汗,诏从之。至是,拔灼杀其兄曳莽而自立,是为多弥可汗。

帝攻安市城,不下,诏班师。

太宗和长孙无忌等将领率数百名骑兵,登高观看形势。江夏王李道宗进言道:“高丽出动全国兵力抗拒我大唐的军队,这样一来平壤城的守备必定虚弱,请陛下借给我五千精兵,直捣敌人的京城,那么数十万敌人就可以不用厮杀而投降我们了。”太宗没有准许他的请求,命令李世率领一万五千名步兵、骑兵,在西岭布置战斗队形;长孙无忌率领一万一千名精锐力量,由山北穿过一条狭谷,冲击敌人后方;太宗自己亲率四千步兵和骑兵,作为突袭部队,收起军鼓号角,放倒旗帜,登上北山,下令其他各军听见鼓和号声,三军一同出击。高延寿等人看见李世布置队列,领兵想要出击。太宗看到长孙无忌的部队尘土飞扬,于是命令擂鼓、吹响军号、举起军旗,三支唐军呐喊着向敌人发起进攻。高延寿见状极为恐惧,想分兵抵挡,但是高丽援军阵脚已乱。薛仁贵高喊着杀入敌阵,所向无敌,唐军乘势进攻,高丽援军大败。高延寿、高惠真率众请求投降,高丽全国上下异常恐慌。后来,黄城之战、银城之战,高丽军都不战自逃,致使数百里之内断绝人烟。太宗于是将自己所到过的山重新命名为“驻跸山”,在这里刻石树碑、记录战功,并用驿站将捷报传给太子和高士廉等人,捷报上写道:“朕作为一名大将军,有这样的作为,怎么样?”

秋七月,张亮率军到达建安城,击败前来袭击的高丽军。

张亮率军自建安城下经过,尚未坚固壁垒,高丽军突然前来袭击。张亮素来胆小怕事,这时更是吓得蹲在胡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前方说不出话来。而张亮手下的将领和士兵看见他这个样子,误以为他勇猛过人,于是纷纷与高丽兵决一死战,最终击败了敌人。

九月,薛延陀真珠可汗死,其子多弥可汗拔灼继立。

当初,真珠可汗向唐朝廷请求将薛延陀部一分为二,将自己的两个儿子都立为可汗,太宗下诏准许了他的请求。到这时,拔灼杀掉自己的兄长曳莽而自立为可汗,这就是多弥可汗。

太宗皇帝下令进攻安市城,没有成功,下诏班师还朝。

上之克白岩也,谓李世曰:“安市城险而兵精,建安兵弱而粮少。若出其不意,攻之必克,建安下,则安市在吾腹中,此兵法所谓‘城有所不攻’者也。”对曰:“建安在南,安市在北,吾军粮皆在辽东。今逾安市而攻建安,若贼断吾运道,将若之何?”上从之。世遂攻安市,不下。上怒,世请克城之日,男子皆坑之。安市人闻之,益坚守,攻久不下。高延寿、高惠真共请曰:“乌骨城主老耄,不能坚守,移兵临之,朝至夕克,其余小城,必望风奔溃,然后收其资粮,鼓行而前,平壤必不守矣。”群臣亦请召张亮,拔乌骨,渡鸭绿水,直取平壤。上将从之,长孙无忌以为:“天子亲征,异于诸将,不可乘危徼幸。若向乌骨,则建安、新城之虏必蹑吾后。不如先取安市、建安,然后进。”乃止。

江夏王道宗督众筑土山,以逼其城,城中亦增城以拒之,士卒交战,日六七合,冲车砲石坏其楼堞,城中随立木栅以塞其缺。昼夜不息,凡六旬,用功五十万,山颓压城,城崩,会守将傅伏爱私离所部,高丽自缺城出战,遂夺土山,堑而守之。上怒,斩伏爱以徇,命诸将攻之,三日不能克。上以辽左早寒,草枯水冻,士马难久留,且粮食将尽,敕班师。先拔辽、盖二州户口渡辽,乃耀兵于安市城下而旋。城主登城拜辞,上嘉其固守,赐缣百匹,以励事君。还师

太宗在攻下白岩后,对李世说:“安市险峻无比,而且守军精良,建安守军微弱,而且粮食也少。如果我军出其不意,一定能攻下建安,建安一破,那么安市就在我们手里了,这正是兵法所讲‘城有所不攻’的道理呀。”李世回答道:“建安在南,安市在北,而我军的粮草供给都在辽东。现在越过安市而去进攻建安,假如敌军切断我军运粮的通道,这将如何是好?”太宗接纳这一建议。李世于是进攻安市,没有攻克。太宗十分气愤,李世提出在攻克安市之日,将该城的男人一律活埋。安市人听到这一消息后,更加顽强守城,唐军久攻不下。高延寿、高惠真一同进言道:“乌骨城首领老迈,不能坚守此城,如果转攻乌骨,早晨到达傍晚就能攻克,剩下的小城,一定会望风奔逃,然后我们收集他们的物资粮草,一鼓作气向前推进,平壤一定守不住。”众臣也建议命令张亮,拿下乌骨,渡过鸭绿水,直取平壤。太宗将要听从,长孙无忌认为:“大唐天子御驾亲征,与诸将出征是不相同的,不可以冒险侥幸。如果进军乌骨,那么建安、新城的敌人必定会尾随我军,攻击我们。不如先拿下安市、建安,然后前进。”于是停止移师乌骨的计划。

江夏王李道宗督领士兵堆筑土山,以此接近安市城头,而安市城内的守敌也增高城墙来抵抗唐军,双方士兵交战,每天有六七回合,唐军用攻城用的战车、石块击毁安市城墙上的楼堞,城内的守敌随即立起栅栏,以堵塞缺口。日夜不停,一共持续了六十天,唐军用去了五十万劳动力,所筑的土山突然坍毁,压向安市城墙,结果城墙崩塌,恰巧赶上唐军守将傅伏爱擅离职守,高丽兵从城墙的缺口处出击,于是夺下土山,并挖壕沟堑固守。太宗动怒,将傅伏爱斩首示众,命令诸将攻城,三天也未能攻克。由于辽东冬季来得早,野草枯萎,河水结冰,士兵和马匹不宜久留,况且粮食快要吃光了,因此太宗下令班师回朝。唐军先把占领了的辽东城、盖牟城的百姓居家渡过辽水,这才在安市城下耀武扬威而返。守城主将登上城头拜别唐军,太宗赞扬他能够坚守城池,赐给他一百匹绸缎,以鼓励他尽忠事奉自己的国君。唐军回师

度辽,暴风雪,士卒沾湿,多死者。

冬十月,遣使祀魏徵,复立所仆碑。

凡征高丽,拔十城,徙辽、盖、岩三州户口入中国者,七万人;新城、建安、驻跸三大战,斩首四万余级,战士死者几二千人,战马死者什七八。上以不能成功,深悔之,叹曰:“魏徵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命驰驿祀徵以少牢,复立所制碑,召其妻子诣行在,劳赐之。

帝还至营州,祭战亡士卒。

上至营州,诏战亡士卒骸骨并集柳城,命有司具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临哭尽哀。

赎诸军所虏高丽民万四千口。

上闻太子奉迎将至,乃从飞骑三千人,驰入临渝关,道逢太子。上之发定州也,指所御褐袍谓太子曰:“俟见汝,乃易此袍耳。”在辽左,虽盛暑流汗,弗之易。至是,太子进新衣,乃易之。诸军所虏高丽民万四千口,安集幽州,将以赏军,上愍其父子夫妇离散,命有司平其直,悉以钱、布赎为民。欢呼之声,三日不息。

十一月,易州司马陈元以罪免。

元璹使民于地室蓄火种蔬而进之。上恶其谄,免元璹官。

十二月,薛延陀寇夏州。 杀侍中刘洎。

渡辽河时,赶上天降暴风雪,士兵身上都被雪弄湿了,不少人被冻死。

冬十月,唐太宗派人到长安祭祀魏徵,重新竖立曾毁坏的石碑。

这次征伐高丽,一共攻克十座城池,将辽州、盖州、岩州的当地人迁往中原,共计七万人;新城、建安、驻跸三次大战役,杀死高丽兵有四万多人,唐军战死的士兵将近二千人,战马死了十分之七八。因为此次征讨高丽没有成功,太宗对这次行动极为后悔,叹息道:“如果魏徵还活着,他一定会劝止我的这次征伐呀。”太宗命令手下乘驿马昼夜兼程赶到京师,用少牢之礼祭祀魏徵,又重新竖起曾亲手写碑文的墓碑,并将魏徵的妻子儿女召集到太宗所在的地方,亲加慰问赏赐。

太宗皇帝回到营州,祭悼战死士兵。

太宗皇帝回到营州,下诏将在辽东阵亡的士兵遗骨一同集中到柳城,命令有关部门用太牢之礼祭祀,亲自撰写悼文来祭奠亡灵,并亲临祭祀,痛哭尽哀。

唐太宗将唐军所俘获的一万四千名高丽人赎为平民。

太宗听说太子迎接自己的队伍马上来到,便带领护卫飞骑三千人飞奔临渝关,途中遇到了太子。太宗从定州出发时,指着自己身上披的褐色战袍对太子说:“等我再见到你时,我才可以更换这件战袍。”在辽东时,虽然是盛夏,热得汗流浃背,太宗也不换下战袍。这时,太子把新战袍进奉给太宗,太宗这才换下旧战袍。唐军俘获的一万四千名高丽人,统一安置在幽州,准备把这些高丽俘虏赏赐给将士做奴隶,太宗怜悯他们父子分别、夫妇离散,命令有关部门根据当时买奴隶的价格,全部用朝廷府库里的钱和布赎为平民。这些高丽人欢呼雀跃,高呼万岁,一连三天不绝于耳。

十一月,易州司马陈元因获罪而被免去官职。

陈元让治内的百姓在地下建立温室,生火增温,种植蔬菜,并进献给太宗。太宗讨厌他过于谄媚,免了他的官职。

十二月,薛延陀多弥可汗侵入夏州。 太宗命侍中刘洎自尽。

初,上将东行,谓侍中刘洎曰:“我今远征,尔辅太子,安危所寄,宜深识我意。”对曰:“愿陛下无忧。大臣有罪者,臣谨即行诛。”上以其妄发,怪之。及上还,不豫,洎色悲惧,谓同列曰:“疾势如此,圣躬可忧。”或谮于上曰:“洎言国家事不足忧,但当辅幼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异志者,诛之自定矣。”上以为然,诏赐自尽。

以马周摄吏部尚书。

周以四时选为劳,请复十一月选,至三月毕,从之。

丙午(646)二十年

春正月,夏州兵击薛延陀,大破之。 遣大理卿孙伏伽等巡察四方。

遣大理卿孙伏伽等二十二人,以六条巡察四方。伏伽等多所贬黜,其人诣阙称冤者前后相属。上令褚遂良类状以闻。上亲临决,以能进擢者二十人,以罪死者七人,流放以下除、免者数百千人。

帝还京师。

上谓李靖曰:“吾以天下之众困于小夷,何也?”靖曰:“此道宗所解。”上顾问道宗,具陈在驻跸时乘虚取平壤之言。上怅然曰:“当时匆匆,吾不忆也。”

三月,诏皇太子听政。

开始时,太宗即将东征高丽,对侍中刘洎说:“如今我远征高丽,你辅佐太子,社稷的安危存亡全都寄托给你了,你应当深刻理解我的意思。”刘洎回答道:“请陛下放心。如果大臣中有敢犯上作乱,我会立即予以诛罚。”太宗认为刘洎毫无根据地说话,对此十分奇怪。等太宗回到京城时,身体不舒服,刘洎看到这种情况,面容非常悲哀,对同僚说:“陛下病得如此严重,皇帝的身体真是让人忧虑。”有人暗地里对太宗诬陷刘洎,说:“刘洎说国家的事不必担忧,只是应该尽心尽力辅佐幼主,仿效古时的伊尹、霍光的做法就够了。大臣中如有其他想法的,杀掉他,自然就会安定无事了。”太宗以为事实真的如此,下诏命令刘洎自尽。

唐太宗任命马周代理吏部尚书。

马周认为一年四季总是选官,过于劳苦,请求太宗恢复自十一月份选官到次年三月份为止,太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丙午(646)唐太宗贞观二十年

春正月,夏州的唐军进攻薛延陀多弥可汗,将其打得大败。太宗派大理寺卿孙伏伽等人巡察全国。

太宗派大理寺卿孙伏伽等二十二人,以汉朝考察地方官员的六条标准为依据,在全国各地巡视。有许多地方官被罢职贬官,这些人到京城诉冤的,络绎不绝,前后相继。太宗命令褚遂良根据他们的申诉加以整理,然后向自己报告。太宗亲自审查裁决,根据其能力提拔了二十人,根据其罪行判成死罪的七人,在流放罪以下的、被除名免去官职的有成百上千人。

太宗皇帝回到了京城长安。

太宗问李靖道:“朕发动全国的兵力却受困于小小的高丽,是什么原因?”李靖答道:“这一点李道宗能解释。”太宗于是转问李道宗,道宗就把当时在驻跸山时唐军应该直接进军平壤的一番话如实讲给太宗听。太宗怅然若失,说道:“当时匆匆忙忙,朕不记得了。”

三月,太宗下诏命令太子处理朝政。

上疾未全平,欲专保养,诏太子间日听政于东宫。既罢,则入侍药膳,不离左右。褚遂良请遣太子旬日一还东宫,与师傅讲论,从之。

杀刑部尚书张亮。

人告张亮有反谋,上命按之。亮不服,命百官议其狱,皆言亮反当诛。独将作少匠李道裕言亮反形未具,不当死。上不听,斩之。后岁余,刑部侍郎缺,上曰:“朕得其人矣。往者,李道裕议张亮狱,朕虽不从,至今悔之。”遂以为刑部侍郎。

闰月朔,日食。 夏五月,高丽遣使谢罪,却之。

高丽王藏及莫离支盖金遣使谢罪,并献二美女。金即苏文也。上以师还之后,金益骄恣,表辞诡诞,待使者倨慢,屡违诏攻新罗,诏勿受其朝贡,复议讨之。

六月,西突厥遣使入贡。

西突厥乙毗射匮可汗遣使入贡,且请昏。上许之,使割龟兹、于阗、疏勒、朱俱波、葱岭五国,以为聘礼。

秋八月,帝如灵州,遣李世击薛延陀,降之。敕勒诸部遣使请吏。

薛延陀多弥可汗猜褊好杀,废弃父时贵臣,专用己所亲昵,国人不附。回纥诸部击之,大败。上诏江夏王道宗等将兵击之。国中惊扰,多弥出走,回纥杀之,尽据其地。

太宗的病尚未完全康复,打算一心养病,下诏命令太子每隔一天便在东宫处理朝政。每次处理完朝政后,太子都要从东宫赶过来侍奉太宗服药进餐,终日不离左右。褚遂良向太宗请求派太子每十天回东宫一次,和老师们一道讲习、议论,太宗依准。

太宗杀刑部尚书张亮。

有人向太宗报告说张亮图谋不轨,太宗派人审查。张亮不服,太宗又命令满朝文武百官审议这个案子,都说张亮谋反应当处死。唯有将作少监李道裕说张亮谋反的证据不足,不应该处死。太宗不听,将张亮处斩。一年多以后,刑部侍郎的位置空缺,太宗说:“朕找到合适的人选了。从前,李道裕在审议张亮一案时,朕虽然没有听取他的意见,但至今仍在后悔。”于是任命李道裕为刑部侍郎。

闰三月初一,出现日食。 夏五月,高丽派使者来向唐朝谢罪,太宗没有接受。

高丽王高藏以及莫离支盖金派使者向唐朝谢罪,并贡献二名美女。盖金,就是盖苏文。太宗因为唐军班师回朝以后,盖苏文更加狂妄自大,恣意妄为,向唐朝廷进奏表所使用的语言诡诈荒诞,对大唐使者倨傲无礼,多次违反诏令进攻新罗,所以太宗下诏宣布不接受高丽的朝贡,又一次和大臣们议论讨伐高丽。

六月,西突厥派使向唐朝进贡。

西突厥乙毗射匮可汗派使者到唐朝进贡,并且请求与唐朝通婚。太宗允许了,但条件是西突厥必须将龟兹、于阗、疏勒、朱俱波、葱岭五地割让给唐朝,作为聘礼。

秋八月,太宗巡幸灵州,派李世进攻薛延陀,薛延陀投降。敕勒各部派使者请求唐朝在其属地设置州郡、派官员管理。

薛延陀多弥可汗生性喜欢猜忌,心胸狭隘,喜好杀人,废除其父在位时的所有贵族大臣,专门任用自己亲信的一帮小人,国人心中不服。回纥各部落攻击薛延陀,将其打得大败。太宗下诏命令江夏王李道宗等人率军进攻薛延陀。薛延陀内部大乱,多弥逃走,被回纥人杀死,回纥人占据了薛延陀的全部属地。

余众西走,犹七万余口,共立真珠兄子咄摩支,遣使奉表,请居郁督军山之北。诏遣使安集之。敕勒九姓酋长闻其来,皆惧。朝议亦恐其为碛北之患,乃遣李世图之。

上自诣灵州招抚,太子当从行,少詹事张行成以为不若使之监国,接对百僚,明习庶政。上然之。李世至郁督军山,咄摩支降。道宗兵既渡碛,薛延陀拒战。道宗击破之,遣使招谕敕勒诸部。其酋长皆喜,请入朝。驾至浮阳,回纥等十一姓各遣使归命,乞置官司。上大喜,遣使纳之,诏曰:“朕聊命偏师,遂擒颉利;始弘庙略,已灭延陀。铁勒百余万户请为州郡,混元以降,殊未前闻。宜备礼告庙,仍颁示普天。”上为诗曰:“雪耻酬百王,除凶报千古。”勒石于灵州。

冬十月,贬萧瑀为商州刺史。

瑀性狷介,与同僚多不合,尝言房玄龄等朋党不忠,但未反耳。上不听。瑀内不自得,因自请出家,既而悔之。上以瑀反覆不平,诏曰:“朕于佛教,非意所遵。梁武、简文穷心释氏,覆亡不暇,社稷为墟,报施之征何其谬也!瑀践覆车之余轨,袭亡国之遗风,自请出家,寻复违异,岂具瞻之量乎?可商州刺史。”

十二月,帝生日,罢宴乐。

剩下的薛延陀部众向西逃跑,还有七万多人,共同推立真珠可汗哥哥的儿子咄摩支为首领,并派使者,手持书信,请求唐朝廷允许他们在郁督军山以北地区居住。太宗下诏派使者去安置、招集他们。敕勒九个部落的首领听说薛延陀余部即将来到的消息后,都十分害怕。唐朝大臣讨论,也担心薛延陀余部会成为漠北的大患,于是命令李世率军去解决这个后患。

太宗亲自到灵州招抚各部落,太子理应跟随太宗一道去,少詹事张行成认为不如让太子留在京城处理朝政,与朝中百官讨论政务,逐渐熟悉并掌握处理各方面事务。太宗采纳了这一建议。李世率军来到郁督军山,咄摩支请求投降。李道宗率军已经越过沙漠,薛延陀余部与之交锋。李道宗将敌人击败,并派使者招抚晓谕敕勒各个部落。敕勒各部落的首领都十分高兴,请求入京朝贡。太宗的车马来到浮阳,回纥等十一个大族分别派使者表示听命于唐朝,请求在其属地设置州府。太宗非常高兴,派使者接收,并下诏说:“朕随意命令偏师进击,就擒获了颉利可汗;刚刚施展朝廷的谋略,就消灭了薛延陀部。铁勒部的一百余万民户请求设州立郡,这是开天辟地以来不曾听说过的事情。应当备太牢之礼祭祀祖庙,还要告知普天下百姓。”太宗还写了诗:“雪耻酬百王,除凶报千古。”在灵州刻石碑记事。

冬十月,唐太宗将萧瑀贬黜为商州刺史。

萧瑀性格廉洁耿直,和同僚们多不合,曾经说房玄龄等人结党营私、对皇帝不忠,只不过是还没有谋反罢了。太宗不相信他的话。萧瑀在朝廷得不到信任,于是自己请求出家为僧,不久就后悔了。太宗认为萧瑀反复无常,心中愤愤不平,下诏说:“朕对佛教,无意遵奉。梁武帝、梁简文帝两个皇帝醉心于佛教,江山灭亡都不顾及,使社稷变为废墟,佛教所讲的善恶因果报应的征兆是多么荒谬啊!萧瑀本人重蹈梁朝覆亡的道路,承袭亡国者的遗风,自己请求出家为僧,不久又自食其言,像这样的人怎么会具备朝廷宰相的宽大胸怀呢?贬萧瑀为商州刺史。”

十二月,太宗皇帝的生日,停止宴庆活动。

上谓长孙无忌等曰:“今日吾生日,世俗皆为乐,在朕翻成伤感。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承欢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负米之恨也。《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奈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因泣数行下,左右皆悲。

幸房玄龄第。

房玄龄尝以微谴归第,褚遂良谏曰:“玄龄翼赞圣功,冒死决策,选贤立政,勤力为多。自非罪在不赦,不可遐弃;若以其衰老,亦当退之以礼。”上然之,因幸芙蓉园。玄龄敕子弟汛扫门庭曰:“乘舆且至。”有顷,上幸其第,因载玄龄还宫。

丁未(647)二十一年

春正月,申公高士廉卒。

士廉卒,上将往哭之。房玄龄、长孙无忌谏曰:“陛下饵金石,于方不得临丧,奈何不为宗庙自重?”不听。无忌中道伏卧,流涕固谏,上乃还,入东苑,南望而哭,涕下如雨。及柩出,登楼望哭。

以敕勒诸部为州县。

回纥诸部皆来朝,请吏。诏以为六府七州,各以其酋长为都督刺史,各赐金缯,遣之。诸酋长奏请于回纥以南,突厥以北,开一道,谓之“参天可汗道”,置六十八驿。上许之。

太宗对长孙无忌等人说:“今天是朕的生日,世俗之人都认为这是个欢乐的日子,而在朕看来反成了伤感。如今,朕当上了天下的君主,富有四海,然而承欢在父母膝下,却永远不可能做到了,这就是子路当年在双亲过世后再也不能为父母背米的遗憾吧。《诗经》讲:‘可怜可怜天下的父母啊,生养我们是多么辛苦不易。’人们为什么还要在父母辛苦受罪的日子饮酒作欢去庆祝呢?”于是太宗泪珠双流,身边的人都十分悲伤。

太宗临幸房玄龄的府第。

房玄龄曾因为有小过离职回家,褚遂良劝谏说:“房玄龄自我大唐立国以来对皇帝就有过辅佐之功,又不顾性命建议陛下发动政变,选拔人才,推行政令,在大臣中出力最多。如果不是罪不可赦,那么不能远远地抛弃他;假如因为他老迈无用,也应当按照礼仪使其退休。”太宗认为他说的对,于是决定临幸芙蓉园。房玄龄让自己的晚辈洒扫门庭,并说:“皇帝马上就到。”不一会儿,太宗就到了房玄龄府上,并和房玄龄一同坐车回宫。

丁未(647)唐太宗贞观二十一年

春正月,申文献公高士廉去世。

高士廉去世,太宗前去吊唁。房玄龄、长孙无忌劝谏说:“陛下正在服药,药方上说不能到丧葬之处,陛下为什么不能替宗庙社稷考虑而自我珍重呢?”太宗不听。长孙无忌横卧在通向宫外的甬道上,流着眼泪执意劝谏,太宗这才转身返回东苑,南望而哭,泪如雨下。等到高士廉出殡那一天,太宗登楼遥望,大哭不止。

唐朝在敕勒各部设置州县。

回纥各部落首领都前往唐朝进行朝贡,请求接受大唐的统治。唐太宗下诏宣布在回纥各部落分别设立六府七州,并任命回纥各部落的首领为该州或府的都督或刺史,分别赏赐金银财宝和绸缎布匹给他们,让他们回去。各部落首领向太宗启奏,在回纥以南,突厥以北的地方,修筑一条通道,将这条通道称为“参天可汗道”,设置六十八个驿站。太宗准许了他们的请求。

于是北荒悉平,然回纥吐迷度已私自称可汗,官号皆如突厥故事。

诏以来年仲春,有事于泰山。 以牛进达、李世为行军大总管,伐高丽。

上将复伐高丽。朝议以为高丽依山为城,攻之不可猝拔,前大驾亲征,国人不得耕种,太半乏食。今若遣偏师更迭扰其疆场,使彼疲于奔命,释耒入堡,数年之间,千里萧条,则人心自离,鸭绿以北可不战而取矣。上从之,遣牛进达、李世水陆并进,以讨之。

夏四月,作翠微宫。

初,上得风疾,苦京师盛暑,命修终南山太和废宫,为翠微宫。

以李素立为燕然都护。

以李素立为燕然都护,统瀚海等六府,皋兰等七州。素立抚以恩信,夷落怀之,共率马牛为献。素立惟受其酒一杯,余悉还之。

上问侍臣曰:“自古帝王虽平中夏,不能服戎狄。朕才不逮古人,而成功过之,何也?”群臣称颂功德。上曰:“不然。朕所以能及此者,止由五事耳。自古帝王多疾胜己者,朕见人之善,若己有之;人之行能不能兼备,朕常弃其所短,取其所长;人主往往进贤则欲置诸怀,退不肖则欲推诸壑,朕见贤者则敬之,不肖者则怜之;人主多恶正直,阴诛显戮,无代无之,朕践祚以来,正直之士比肩于朝,未尝

于是唐北部边疆全部安定,然而回纥部的吐迷度已经擅自称可汗,所使用的官职称谓都和突厥以前的称谓相同。

唐太宗下诏宣布第二年的仲春时节,将到泰山举行封禅大礼。 太宗命牛进达、李世为行军大总管,征伐高丽。

太宗又一次想要征伐高丽。朝廷众臣认为,高丽依傍险山筑城,很难短时间内攻克,以往陛下率军亲征,国中百姓不能耕种,一半以上的人缺乏粮食。如今若派少部分军队轮番骚扰敌人的边疆,使敌人疲于奔命,使从事农业生产的人放下农具躲进城堡,几年之间,就会造成千里萧条的局面,那么高丽内部就会人心涣散,鸭绿江以北的地区就会不战而取。太宗接纳了这一建议,派牛进达、李世分别率水、陆两军一同开赴高丽,讨伐敌人。

夏四月,建造翠微宫。

当初,唐太宗染风寒,苦于京城长安夏季盛暑难耐,命人修缮位于终南山被废弃的太和宫,改名为翠微宫。

唐太宗任命李素立为燕然都护。

太宗任命李素立为燕然都护,管理瀚海府等六个府,皋兰州等七个州。李素立以恩惠信义加以安抚,回纥各部落都顺服他,一起带着马牛献给他。李素立只接受了他们的一杯酒,其余全部归还给他们。

太宗问亲信大臣说:“自古以来,历代帝王虽然能统一中原,却不能制服北方各部族。朕的才华赶不上古代的圣贤,然而却比他们成功,这是什么原因啊?”众臣都高呼万岁,歌颂太宗的丰功伟绩。太宗说:“不是这样。朕所以能够取得这样大的业绩,只是因为五点。自古以来,许多帝王都嫉妒才华超过自己的人,而朕看到别人有优点,如同自己拥有一样;人们的品行和才能不能样样兼备,朕常弃其所短,取其所长;人主提拔有才能的人时,往往想着把他们置于怀抱,而贬退那些不肖之辈时,则想把他们推进深壑,朕见到贤能之人就尊敬他们,对那些不肖之徒就同情怜悯;人主多半都讨厌正直之人,明诛暗罚,没有一个朝代不是这样,朕自从登基以来,正直之人比肩接踵效力于朝廷,未曾

黜责一人;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部落皆依朕如父母。此五者,朕所以成今日之功也。”

五月,帝如翠微宫。

冀州进士张昌龄献《翠微宫颂》。上爱其文,命于通事舍人里供奉。初,昌龄与王公治皆有文名,考功员外郎王师旦知贡举,黜之。上问其故,师旦曰:“二人文体轻薄,终非令器。若置之高第,恐后进效之,伤陛下雅道。”上善其言。

李世破南苏城。

世军既度辽,历南苏数城,高丽多背城拒战。世破其兵,焚罗郭而还。

以李纬为洛州刺史。

初,上以纬为户部尚书,时房玄龄留守京师。有自京师来者,上问:“玄龄何言?”对曰:“玄龄但云:‘李纬美髭鬓。’”上遽改除洛州刺史。

秋七月,作玉华宫。 牛进达拔石城。 八月,诏停封禅。

以薛延陀新降,土功屡兴,河北水灾,故也。

骨利干遣使入贡。

骨利干于铁勒诸部为最远,昼长夜短,日没后天色正曛,煮羊胛适熟,日已复出矣。

立皇子明为曹王。

因正直而黜责过任何一个人;自古以来,中原人都以自己是华夏大地上的人民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却看不起夷狄族部落的人民,唯独朕从始至终都怜爱他们,所以夷狄各部落都归顺我,如同依赖自己的父母。这五点,是朕之所以成就今日的丰功伟绩的原因啊。”

五月,唐太宗临幸翠微宫。

冀州进士张昌龄向太宗敬献自己所作《翠微宫颂》一文。太宗喜欢他的文采,任命他为通事舍人里供奉。起初,张昌龄和王公治二人都因擅长写文章出名,考功员外郎王师旦掌管贡举,没有录取二人。太宗问他为什么这样做,王师旦回答道:“这两个人文体轻薄,一定成不了什么大器。如果把他们置之高第,我担心后来者效尤,从而败坏了陛下的科举之道。”太宗认为王师旦说得很对。

李世率军攻破南苏城。

李世的军队已经渡过了辽河,于是转战于南苏各城,高丽人多半在城前列兵抵御抗击。李世击败敌军,放火烧掉城池后撤军。

唐太宗任命李纬为洛州刺史。

起初,太宗任命李纬为户部尚书,当时房玄龄在京城留守。有从京城来的人,太宗问道:“玄龄是怎么说的?”回答道:“玄龄只是说:‘李纬长着漂亮的胡子和鬓发。’”太宗立即改命李纬为洛州刺史。

秋七月,建造玉华宫。 牛进达攻克石城。 八月,唐太宗下诏废止明年的泰山封禅大礼。

由于薛延陀刚归顺不久,又多次兴修土木工程,再加上河北遭受水灾,所以废止明年的泰山封禅大礼。

骨利干派遣使者前来唐朝入贡。

骨利干离铁勒各部落位置最远,白天长夜间短,太阳下山后,天色昏暗,煮个羊胛骨刚熟,太阳又出来了。

唐太宗立皇子李明为曹王。

曹王明,母杨氏,巢剌王之妃也,有宠于上。文德皇后之崩也,欲立为皇后。魏徵谏曰:“陛下方比德唐、虞,奈何以辰嬴自累?”乃止。寻以明继元吉后。

发江南工人造大船。

欲复征高丽也。

冬十一月,突厥车鼻可汗遣使入贡。

车鼻,本突厥同族。颉利之败,诸部欲立之。时薛延陀方强,车鼻不敢当,帅众归之。薛延陀以车鼻贵种有勇略,恐其为后患,欲杀之。车鼻逃去建牙金山之北,自称可汗,突厥余众稍归之。及薛延陀败,车鼻势益张,遣子入见,又请入朝。遣使征之,车鼻不至。

徙顺阳王泰为濮王。 十二月,遣阿史那社尔等击龟兹。

龟兹王诃黎布失毕浸失臣礼,侵渔邻国。上怒,诏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郭孝恪等将兵击之。

戊申(648)二十二年

春正月,作《帝范》,以赐太子。

上作《帝范》十二篇,以赐太子,曰“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戒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且曰:“修身治国,备在其中,一旦不讳,更无所言矣。然汝当更求古之哲王为师,如吾不足法也。夫取法于上,仅得其中;取法于中,不免为下。吾即位已来,不善多矣,顾弘济苍生,肇造区夏,功大益多,故人不怨,业不

曹王李明的母亲杨氏,原本是巢剌王李元吉的妃子,得到太宗的宠爱。文德皇后死后,想立杨氏为后。魏徵劝谏道:“陛下正以德行比之于唐尧、虞舜,为什么效仿春秋时晋文公娶辰嬴的事以自我拖累呢?”于是停止立后。不久以李明为李元吉的继嗣。

唐太宗征发江南工匠营造大船。

太宗想第二次征伐高丽。

冬十一月,突厥车鼻可汗派遣使者入朝进献贡品。

车鼻,原本与突厥同属一个种族。颉利可汗败亡后,突厥剩余势力想立他为大可汗。当时,薛延陀正十分强盛,车鼻不敢继任大可汗之位,率领部众归附了薛延陀。薛延陀认为车鼻属于贵族血统,有勇有谋,担心日后成为心腹大患,于是想除掉他。车鼻逃到建牙金山以北的地区,自称可汗,突厥残部渐渐归附于他。等薛延陀失败后,车鼻的势力更加强大,派他的儿子入朝觐见,还请求入朝进献贡品。唐朝派使者征召他入朝,车鼻竟没来。

唐太宗改封顺阳王李泰为濮王。 十二月,太宗命阿史那社尔等人率兵进攻龟兹。

龟兹王诃黎布失毕逐渐失去臣属国的礼节,侵略、掠夺周边地区。太宗大怒,下诏命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郭孝恪等人率兵进攻龟兹。

戊申(648)唐太宗贞观二十二年

春正月,太宗作《帝范》,赐给太子李治。

太宗作《帝范》十二篇,赐给太子,篇名是“君体”“建亲”“求贤”“审官”“纳谏”“去谗”“戒盈”“崇俭”“赏罚”“务农”“阅武”“崇文”,并且对太子说:“修身治国的道理,都包括在这十二篇文章中,我一旦去世,就没有别的可说了。然而你应当以古代的贤哲圣王为师,进一步学习,像我,则不足以效法啊。古人讲效法上等的,只能得到中等的;效法中等的,不免得到下等的。我即位以来,做了许多不好的事,但回顾一生,普济天下,造福华夏,功劳和益处居多,所以天下人并不恨我,我大唐的基业也不至于

堕,然比之尽美尽善,固多愧矣。汝无我之功勤而承我之富贵,竭力为善则国家仅安,骄惰奢纵则一身不保。且成迟败速者,国也;失易得难者,位也。可不惜哉?可不慎哉?”

初,群臣或请集上文章,上曰:“朕之辞令有益于民者,史皆书之,足为不朽。若其无益,集之何用?梁武帝父子、陈后主、隋炀帝,皆有文集,何救于亡?人主患无德政,文章何为?”遂不许。

中书令马周卒。

上亲为调药,使太子临问。

以崔仁师为中书侍郎,参知机务。 遣薛万彻伐高丽。以长孙无忌检校中书令。 结骨俟利发入朝。

结骨人皆长大,赤发绿睛,自古未通中国。至是,其俟利发失钵屈阿栈来朝,请除一官,诏以为坚昆都督。是时,四夷君长争入献见。每元正,朝贺常数百千人。上曰:“汉武帝穷兵三十余年,所获无几,岂如今日绥之以德,使穷发之地,尽为编户乎!”

如玉华宫。

上营玉华宫,务为俭约,惟寝殿覆瓦,余皆茅茨,然所费已巨亿计。充容徐惠上疏曰:“今东征高丽,西讨龟兹,营缮相继,服玩华靡。夫以有尽之农功,填无穷之巨浪;图

毁掉,然而与尽善尽美相比较,实在多有惭愧。你没有我这些功劳和勤奋,但却继承了我的富贵,如果竭尽全力去做好事,那么国家也只是安定而已;如果骄傲懒惰、奢侈放纵自己,那么就连你的性命也保不住。况且世上成功慢、失败快的事情,就是江山啊;失去容易、得到困难的事情,就是皇位啊。能不珍惜吗?能不谨慎吗?”

当初,众臣中有人请求太宗把他写过的文章搜集起来,结成文集,太宗说:“朕的文章中有益于民众的部分,史官早已将其记入了史书中,足以流传千古了。假若是那些无益于民众的,搜集起来又有什么用处呢?梁武帝父子、陈后主、隋炀帝,都有文集,对国家灭亡有用吗?君主担心的是没有德行和仁政,文章有什么用呢?”于是没有同意这一请求。

中书令马周去世。

太宗亲自为马周调药,派太子亲临问讯。

唐太宗任命崔仁师为中书侍郎,参预国家机密事务的决策。派薛万彻征伐高丽。 任命长孙无忌为检校中书令。 结骨人俟利发来到唐朝朝见。

结骨人身材高大,红发绿眼,自古以来不曾与中原有过交往。这时,结骨人俟利发失钵屈阿栈来到唐朝,请求授给他一个官职,太宗下诏以他为坚昆都督。这期间,与唐王朝为邻的四方大小国的首领都争先恐后地来到唐朝献贡、请求接见。每年正月初一,前来朝贺的竟有成百上千人。太宗说:“汉武帝三十多年穷兵黩武,收获很少,怎么比得上今天以宽厚仁爱来安抚四方异族,使那些不毛之地上的人们都成为我大唐户籍上的子民呢!”

唐太宗巡幸玉华宫。

太宗指示营造玉华宫,务必遵守节俭的原则,只在寝殿屋顶上盖瓦,其余房屋一律用茅草作顶,即便如此也花费了巨亿铜钱。充容人徐惠上疏劝谏道:“如今东征高丽,西讨龟兹,营造新殿、修缮旧殿一个接着一个,衣着华丽,玩弄珍禽异宝。以有限度的农业收成,去填充没有节度的如巨浪般的欲望;谋求那些

未获之他众,丧已成之我军。地广非常安之术,人劳乃易乱之源也。珍玩技巧,乃丧国之斧斤;珠玉锦绣,实迷心之鸩毒。作法于俭,犹恐其奢;作法于奢,何以制后?”上嘉其言,甚礼重之。

崔仁师以罪除名,流连州。

坐有伏閤诉冤者,仁师不奏也。

三月,故隋后萧氏卒。

诏复其位号,谥曰愍,使三品护葬江都。

夏四月,遣武侯将军梁建方击松外蛮,降之。 西突厥叶护贺鲁来降。

咄陆既奔吐火罗,部落亡散,其叶护阿史那贺鲁帅其余众数千帐内属。诏以为瑶池都督。

五月,遣右卫长史王玄策使天竺,因袭击之,执其王以归。

初,中天竺兵最强,四天竺皆臣之。王玄策奉使至其国,会其王卒,其臣阿罗那顺自立,发胡兵攻玄策。玄策脱身宵遁,抵吐蕃西境,征邻国兵,吐蕃、泥婆国皆遣兵赴之。玄策帅之进至中天竺,连战三日,大破之,城邑聚落降者五百八十余所,俘阿罗那顺以归。

宋公萧瑀卒。

瑀卒,太常议谥曰“德”,尚书议谥曰“肃”。上曰:“谥者,行之迹,当得其实,可谥‘贞褊’。”子锐嗣。初,锐尚上

尚未归附的他国部众,损坏已具规模的我朝军队。追求土地广大并非长治久安的策略,人民辛劳是容易造成混乱的根源。珍禽异宝、奇器淫巧是国家沦丧的利器,珠玉锦绣是迷惑心灵的毒酒。制定法令崇尚节俭,还担心民风奢侈;如果法令本身就崇尚奢侈淫靡,那么又如何使后人遵循呢?”太宗嘉奖他的这番议论,对他非常礼敬、器重。

崔仁师获罪,被除去功名,开除士籍,流放到连州。

崔仁师的罪名:有人在金銮殿前趴在地上喊冤,仁师没有向太宗报告此事。

三月,隋朝萧皇后去世。

唐太宗下诏宣布恢复萧皇后的称号,定谥号为愍,并命三品官护送灵柩下葬于江都。

夏四月,唐太宗派武侯将军梁建方进攻松外蛮,使其降服。 西突厥叶护贺鲁前来归附唐朝。

咄陆已经逃向吐火罗,西突厥各部相继逃散,叶护阿史那贺鲁率领其残余数千帐归顺大唐。太宗下诏任命阿史那贺鲁为瑶池都督。

五月,唐太宗派遣右卫长史王玄策出使天竺,借机袭击中天竺,俘虏中天竺王到唐朝廷。

起初,中天竺的兵力最为强盛,东、南、西、北四天竺都向中天竺俯首称臣。王玄策奉太宗之命出使中天竺,赶上中天竺王去世,其手下大臣阿罗那顺自立为王,发动胡兵攻击王玄策。王玄策脱身连夜逃跑,一直跑到了吐蕃西部边境,从邻国征调军队,吐蕃、泥婆等都派兵参战。玄策率领联军进逼中天竺,连续苦战三天,将敌军打得大败,有五百八十余所城邑村落请求投降,俘获了阿罗那顺,回到了唐朝。

宋公萧瑀去世。

萧瑀去世后,太常寺议定谥号为“德”,尚书省议定谥号为“肃”。太宗说:“谥号,是表明死者生前功过的标志,应当实事求是,可以定谥号为‘贞褊’。”其子萧锐继承爵位。起初,萧锐娶太宗的

女襄城公主,上欲为之营第,公主固辞曰:“妇事舅姑,当朝夕侍侧,若居别第,所阙多矣。”上命即瑀第营之。

杀华州刺史李君羡。

太白屡昼见。太史占云:“女主昌。”民间又传《秘记》云:“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上恶之,以武卫将军李君羡小名“五娘”,而官称、封邑皆有“武”字,出为华州刺史。御史复奏君羡谋不轨,上遂诛之。上尝密问太史令李淳风:“《秘记》所云,信有之乎?”对曰:“臣仰稽天象,俯察历数,其人已在宫中。自今不过三十年,当王天下,杀唐子孙殆尽。其兆既成矣。”上曰:“疑似者尽杀之,何如?”对曰:“天之所命,人不能违也。王者不死,徒多杀无辜。且自今以往三十年,其人已老,庶几颇有慈心,为祸或浅。今借使得而杀之,天或生壮者肆其怨毒,恐陛下子孙无遗类矣。”上乃止。

司空梁公房玄龄卒。

玄龄留守京师,疾笃。上征赴玉华宫,肩舆入殿,相对流涕,因留宫下,候问不绝。玄龄谓诸子曰:“吾受主上厚恩,今天下无事,惟东征未已,群臣莫敢谏,吾知而不言,死有余责。”乃上表曰:“《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陛下威名功德,亦可足矣;拓地开疆,亦可止矣。且陛下每决

女儿襄城公主为妻,太宗打算为公主另建一所府第,公主再三推辞说:“媳妇侍奉公婆,应该是早晚不离左右,如果另外建一所府第,必然会有较多缺失。”太宗命令就在萧瑀的府第内为公主建造新居。

唐太宗处决华州刺史李君羡。

太白星屡次在白天出现。太史推卜占象,预言道:“女主将兴起。”民间又广传《秘记》中言:“大唐天下,三代以后,女主武王取代李氏据有天下。”太宗听后极为厌恶,因为武卫将军李君羡的小名叫“五娘”,而且他的官职、封邑都有“武”字,于是命他离京出任华州刺史。御史又一次向太宗报告说君羡阴谋反叛,太宗于是将他杀掉。太宗曾秘密地问太史令李淳风:“《秘记》记载的那些话,是真的吗?”李淳风回答道:“我仰观天象,俯察历数,这个人已经在陛下的宫中了。从现在起不超过三十年,这个人当成为天下的君主,并将大唐李氏子孙杀得不剩几个。这个征兆已经形成了。”太宗说:“朕把那些有疑的人全部杀掉,怎么样?”李淳风答道:“这是天命,人们不能够违背。能当上君主的这个人非但没有被杀掉,反而白白地杀掉了许多无辜的人。况且从现在再过三十年,这个女人已经上了年岁,大概还有几分慈悲心肠,也许只是小祸。如今即使找到她将她杀掉,苍天或许再生出一个强壮的来肆意发泄怨恨,那样一来,恐怕陛下的子孙就没有幸免的了。”太宗于是不再过问此事。

司空梁公房玄龄去世。

房玄龄留守京城,病情严重。太宗请房玄龄到玉华宫,玄龄乘坐轿子进入殿内,与太宗相对流泪,于是太宗将玄龄留在宫内,不断探视问候。玄龄对他的儿子说:“我受到皇上如此厚恩礼遇,如今天下无事,只有东征一事未了,众臣无人敢进言劝谏,而我知道该怎样处理但却不讲话,即使死了也有余责。”于是向太宗上表进谏说:“《老子》讲:‘知道满足,不会遭到困辱;知道适可而止,不会遇到危险。’陛下的威望如日中天,功德无量,应该知道满足了;开辟疆土,也应该适可而止了。而且,陛下每次判决

一重囚,必令三覆五奏,膳素止乐者,重人命也。今驱无罪之士卒,委之锋刃之下,使之肝脑涂地,独不足悯乎?向使高丽违失臣节,诛之可也;侵扰百姓,灭之可也;他日能为中国患,除之可也。今无此三条,而坐烦中国,内为前代雪耻,外为新罗报仇,岂非所存者小、所损者大乎?愿陛下许高丽自新,焚陵波之船,罢应募之众,自然华夷庆赖,远肃迩安。臣旦夕入地,傥蒙录此哀鸣,死且不朽。”上自临视,握手与诀,悲不自胜。卒,谥曰文昭。

秋八月朔,日食。 九月,以褚遂良为中书令。 冬十月,帝还宫。 雅、眉、邛州獠反。

初,上以高丽困弊,议以明年发三十万众,一举灭之。或以剑南隋末无寇,属者辽东之役,又不预征发,百姓富庶,宜使造舟。上从之,遣使发民造船,役及山獠。于是三州獠反。发陇右、陕中兵二万余人以击之。蜀人苦造船之役,州县督迫严急,民至卖田宅、鬻子女不能供,谷价踊贵,剑外骚然。

十一月,奚、契丹内属。 回纥吐迷度为其下所杀。诏立其子婆闰。 十二月,阿史那社尔击龟兹,执其王布失毕。

阿史那社尔引兵自焉耆之西,趋龟兹北境,分兵为五道,出其不意,焉耆王奔龟兹。社尔遣兵击斩之,进屯碛

一名重罪囚犯,一定要三次复议五次上奏,处决时,吃素食,停止奏乐,这是重视人的性命啊。如今,驱使那些无罪的士兵,置于锋刃之下,使他们肝脑涂地,难道他们这些人就不值得怜悯吗?假使高丽有违做臣的礼仪,可以诛罚他们;如果高丽侵略、骚扰周边百姓,可以消灭他们;如果以后成为中原的祸害,可以除掉他们。如今没有这三点原因,而无故烦劳中原百姓,对内而言无非是为前代雪耻,对外不过称是为新罗报仇,难道不是得到的少、损失的多吗?深望陛下准许高丽悔过自新,焚掉那些渡海用的大船,解散招募来的壮丁,这样一来中原和高丽各自相安,庆幸有了依靠,远方恭敬,中原安定。臣很快就要死了,倘若承蒙陛下能够采纳为臣临死前的哀鸣,死了也将不朽。”太宗亲自探望问候,握住玄龄的手与其诀别,悲伤得无法自禁。玄龄去世后,定谥号为文昭。

秋八月初一,出现日食。 九月,唐太宗任命褚遂良为中书令。 冬十月,太宗皇帝回到宫中。 雅、眉、邛州獠人叛乱。

起初,太宗认为高丽困顿疲惫,与诸位朝臣商议第二年征发三十万大军,一举消灭高丽。有的朝臣认为,剑南一带在隋朝末年没有遭受到战乱的祸害,近来辽东战役,剑南人也没有被征发,那里的百姓富庶,可以令其营造渡海用的大船。太宗采纳了这一建议,派人到剑南征调民夫制造船只,也征调山獠人服役。于是,三州獠人举行叛乱。唐朝紧急征调陇右、峡中的二万多军队前去进攻。蜀地人苦于造船的劳役,再加上州县催逼急迫而又苛刻,老百姓甚至卖掉田地和房产以及自己的子女,还是不能缴纳造船所需的费用和物资,而粮食价格又飞涨,于是剑外一带骚乱不安。

十一月,奚族、契丹族归附唐朝。 回纥吐迷度被他手下人杀害。唐朝廷下诏宣布吐迷度之子婆闰继位。 十二月,阿史那社尔进攻龟兹,活捉了龟兹王布失毕。

阿史那社尔领兵自焉耆西部直奔龟兹北部,分兵五路,出其不意,焉耆王逃奔龟兹。社尔派兵截获焉耆王并将其处决,进驻碛

口。龟兹王布失毕及相那利战败,走保都城。社尔进军逼之,拔其城,使郭孝恪守之。布失毕走保拨换城,社尔追擒之。那利收合余烬,潜引西突厥之众,袭杀孝恪。骁卫将军曹继叔等击那利,获之。社尔破其大城五,遣使谕降七百余城,立王弟叶护为王,西域震骇。社尔勒石纪功而还。

己酉(649)二十三年

春正月,遣骁卫郎将击突厥车鼻可汗。 三月,帝有疾,诏太子听政。 夏四月,如翠微宫。 五月,以李世为叠州都督。

上谓太子曰:“李世才智有余,然汝与之无恩。我今黜之,若其即行,俟我死,汝用为仆射,亲任之;若徘徊顾望,当杀之耳。”乃左迁世为叠州都督。世受诏,不至家而去。

卫公李靖卒。 帝崩。长孙无忌、褚遂良受遗诏辅太子。还宫发丧,罢辽东兵。

上苦利增剧,太子昼夜不离侧,或累日不食,发有变白者。上召长孙无忌、褚遂良入卧内,谓之曰:“太子仁孝,善辅导之。”谓太子曰:“无忌、遂良在,汝勿忧天下。”又谓遂良曰:“无忌尽忠于我,我有天下多其力也。我死,勿令谗人间之。”仍令遂良草遗诏。有顷,上崩,秘不发丧。无忌等请太子先还,飞骑劲兵及旧将皆从。大行御马舆继至,

口。龟兹王布失毕和龟兹相那利与社尔交战,战败后退保都城。社尔进军直逼龟兹都城,并将其攻克,命郭孝恪守住此城。布失毕又逃至拨换城力守,社尔随后追击并擒获了他。那利收集残兵败将,又暗中勾结西突厥的人马,袭击并杀死了郭孝恪。骁卫将军曹继叔等人奋力与那利交战,最终将那利抓获。社尔攻占了龟兹的五座大城,派使宣旨又招降了七百多个城池,立龟兹王的弟弟叶护为龟兹王,整个西域震惊恐慌。社尔立石纪功后班师回朝。

己酉(649)唐太宗贞观二十三年

春正月,派骁卫郎将进攻突厥车鼻可汗。 三月,太宗皇帝患病,下诏宣布太子听政。 夏四月,太宗巡幸翠微宫。 五月,任命李世为叠州都督。

太宗对太子说:“李世这个人才智有余,然而你对他没有恩德。如今,我贬降他的官职,令其离京,如果他立即出发上路赴任,等我死后,你任用他为仆射,一定要亲自任命;如果他徘徊观望,就应当杀掉他。”于是降李世为叠州都督。李世接到诏令后连家都没有回就去赴任了。

卫景武公李靖去世。 太宗皇帝驾崩。长孙无忌、褚遂良接受遗诏共同辅佐太子。太子返回宫中,宣布太宗去世的消息,停止征伐辽东的战事。

太宗腹泻加剧,非常痛苦,太子昼夜不离身旁,有时一连几天都不吃东西,头发有的已变白。太宗召见长孙无忌、褚遂良来到卧内,对二人说:“太子仁孝,你们二人要好好辅佐教导他。”对太子说:“有无忌、遂良在,你不用为天下担忧。”又对褚遂良说:“无忌对我赤胆忠心,我能拥有大唐天下,无忌出力最多。等我死后,你不要让进谗言的人离间君臣二人之间的关系。”仍然命令褚遂良起草遗诏。过了一会儿,太宗驾崩,秘不发丧。无忌等人请太子先回到京城宫中,精锐的骑兵、精悍的步兵以及旧将领都跟随着太子。太宗生前乘坐的马车及仪仗队也相继到京,

发丧。宣遗诏,罢辽东之役及诸土木之功。四夷入仕及朝贡者数百人闻丧,皆恸哭,剪发、剺面、割耳,流血洒地。

以于志宁、张行成为侍中,高季辅为中书令。 六月,太子即位。

高宗初即位,召朝集使谓曰:“朕初即位,事有不便于百姓者,悉宜陈;不尽者,更封奏。”自是日,引刺史十人入阁,问以百姓疾苦,及其政治。尝问大理卿唐临系囚之数,对曰:“见囚五十余人,唯二人应死。”上悦。上尝录系囚,前卿所处者多号呼称冤,临所处者独无言。上怪问其故,囚曰:“唐卿所处本自无冤。”上叹息良久曰:“治狱者,不当如是邪?”有洛阳人李泰弘,诬告长孙无忌谋反,上立命杀之。无忌、遂良同心辅政,上亦尊礼二人,恭己以听之。故永徽之政,百姓阜安,有贞观之遗风。

改官名犯先帝讳者。

先是太宗二名,令天下不连言者,勿避。至是,始避之。

以长孙无忌为太尉,李为开府仪同三司,并同三品。秋八月,地震。

晋州尤甚,压杀五千余人。

葬昭陵。

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请徇葬。上遣人谕以先旨不许。蛮、夷君长为先帝所擒服者,颉利等十四人,皆琢石为

这时才发丧。宣读遗诏,停止征伐辽东战事和各项土木工程。四方各部族人在京中做官的以及前来朝贡的有数百人,听到这一消息后,都痛哭失声,悲恸欲绝,剪掉头发、用利器划破自己的脸、割耳朵,流血满地。

唐高宗任命子志宁、张行成为侍中,高季辅为中书令。 六月,太子李治即位。

高宗即位不久,召见各地的朝集使,说:“朕刚刚即位,有对老百姓不便利的事情,你们应当全部陈奏;没说完的,还可以再上书启奏。”从这天开始,高宗每天领十名刺史入阁,询问民间疾苦,以及当地的治理状况。高宗曾经向大理卿唐临问关押犯人的数目,唐临答道:“现有五十多名犯人在押,其中应当判处死罪的有二人。”高宗听后很高兴。高宗曾亲自审讯犯人,前任大理卿处理的案子多半犯人口喊冤枉,而唐临所处理的犯人都缄默无言。高宗对此感到很奇怪,问这些犯人是什么原因,犯人回答说:“唐临大理卿所处理的案子本来就没有冤枉。”高宗听后叹息了很久,才说:“审理案件的官员,不应当如此断案吗?”有一个叫李泰弘的洛阳人,诬陷长孙无忌有谋反的企图,高宗立即命人将他处决。无忌、遂良同心尽力辅佐高宗,高宗也十分尊重、礼让二人,虚心纳谏。所以永徽年间的政治,老百姓安定富裕,大有太宗贞观年间的遗风。

高宗下令:凡官名犯先帝讳的,都要改正过来。

起初,太宗“世民”两字,如果两字不连在一起的,不用避讳。这时,开始避讳。

高宗任命长孙无忌为太尉,李(李世改名李)为开府仪同三司,并同中书门下三品。 秋八月,发生地震。

晋州境内的地震尤其严重,被压而死的有五千多人。

安葬太宗皇帝于昭陵。

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请求自杀殉葬。高宗派人告诉他们说先帝的遗旨不许他们这样做。蛮族、夷族的首领被先帝所俘获的,颉利可汗等十四个人,都依照他们每个人的长相雕刻成

像,列于北司马门内。

九月,以李为左仆射。 冬十二月,诏濮王泰开府置僚属。

庚戌(650)高宗皇帝永徽元年

春正月,立妃王氏为皇后。 诏衡山公主俟丧毕成昏。

太宗女衡山公主应适长孙氏,有司以为服既公除,欲以今秋成昏。于志宁言:“汉文立制,本为百姓。公主服本斩衰,纵使服随例除,岂可情随例改?请俟三年丧毕成昏。”上从之。

秋九月,高侃击突厥车鼻可汗,擒之。

侃至阿息山。车鼻发诸部兵,皆不应,遂以数百骑走。侃追获之,送京师,献于庙社及昭陵而赦之,置狼山都督于郁督军山,统其余众。于是突厥诸部尽为内臣,置单于、瀚海二都护府,十都督,二十二州,分统之。自是北边无寇三十余年。

冬十月,李解仆射,仍同三品。 以褚遂良为同州刺史。

监察御史韦思谦劾奏遂良抑买人地,左迁同州刺史。

辛亥(651)二年

石像,摆列在北侧的司马门之内。

九月,高宗任命李为左仆射。 冬十二月,下诏准许濮王李泰开建府署,设置僚属。

唐高宗

庚戌(650)唐高宗永徽元年

春正月,立妃子王氏为皇后。 下诏宣布衡山公主等大丧服满三年后才能成婚。

太宗的女儿衡山公主应当下嫁长孙氏,有关部门的官员认为天子因公事已经脱去丧服,便想让公主在今年秋后成婚。于志宁进言道:“汉文帝制立不必穿三年丧服的制度,本来是为了普天之下的老百姓着想。公主在服丧期间本应穿上粗麻布做成的丧服,即便是援用旧例而脱去丧服,哀情又怎么能够随旧例而一下子改变呢?请等待三年服丧期满后再成婚。”高宗采纳了他的建议。

秋九月,高侃率军进攻突厥车鼻可汗,并俘获了车鼻可汗。

高侃率军来到了阿息山。车鼻征调各部落人作战,无人响应,只好带领几百名骑兵逃跑。高侃率军追击,并将车鼻可汗抓获,派人押解到京城,唐高宗命人将车鼻献于李氏宗庙和昭陵,然后又将他赦免,在郁督军山设置狼山都督府,让他统率突厥余部。于是突厥各部落全部臣服于唐朝,设置单于、瀚海两个都护府,十个都督,二十二个州,分别统率。自此以后,北部边疆没有敌人侵略、平安无事三十多年。

冬十月,李被解除仆射之职,仍任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三品。 唐高宗将褚遂良降职为同州刺史。

监察御史韦思谦弹劾褚遂良强行压价购买他人田地,于是高宗将褚遂良降职为同州刺史。

辛亥(651)唐高宗永徽二年

春正月,以黄门侍郎宇文节、中书侍郎柳奭同三品。秋七月,西突厥贺鲁杀射匮可汗,自立为沙钵罗可汗。诏武候大将军梁建方等讨之。

瑶池都督阿史那贺鲁招集离散,庐帐渐盛。闻太宗崩,以其众叛,击破射匮可汗,并其众,自号沙钵罗可汗,西击射匮,灭之,胜兵数十万,与乙毗咄陆连兵,处月、处密及西域诸国多附之。至是,进寇庭州,攻陷金岭城。诏梁建方、契苾何力发兵三万及回纥五万骑,以讨之。

八月,以于志宁、张行成为仆射,同三品;高季辅为侍中。 冬十一月,诏献鹰隼犬马者,罪之。

壬子(652)三年

春正月,吐谷浑、新罗、高丽、百济并遣使入贡。 梁建方大破处月朱邪于牢山。

先是,处月朱邪孤注杀招慰使,与突厥贺鲁相结。建方破之于牢山,生擒孤注,斩首九千级,军还。御史劾奏建方逗留,高德逸敕令市马而自取骏者。上以其有功,释不问。大理卿李道裕奏请以其马实中厩,上曰:“道裕法官,进马非其本职,妄希我意,岂朕行事不为臣下所信邪?朕方自咎,故不复黜道裕耳。”

以褚遂良为吏部尚书、同三品。 二月,御安福门楼观百戏。

上谓侍臣曰:“朕旧闻胡人善为击鞠,尝一观之。昨初升楼,即有群胡击鞠,意谓朕笃好之也。帝王所为,岂宜

春正月,任命黄门侍即宇文节、中书侍郎柳奭为同中书门下三品。 秋七月,西突厥贺鲁杀掉了射匮可汗,自立为沙钵罗可汗。高宗下诏命令武候大将军梁建方等人率兵征讨西突厥。

瑶池都督阿史那贺鲁招集离散的西突厥人,周围的帐篷逐渐变多。听到唐太宗去世的消息后,率领手下的众人反叛唐朝,进攻并击败了射匮可汗,兼并了射匮可汗的人马,自己号称沙钵罗可汗,向西进攻射匮,并将其灭掉,有数十万精兵,又和乙毗咄陆联盟,致使处月、处密以及西域各国中的大多数依附于他。这时,贺鲁进犯庭州,攻克了金岭城。唐高宗下诏命武候大将军梁建方、契苾何力率三万人马及回纥部的五万骑兵,征讨贺鲁。

八月,唐高宗任命于志宁为尚书左仆射,张行成为右仆射,两人仍任同中书门下三品;任命高季辅为侍中。 冬十一月,高宗下诏宣布,进献鹰隼犬马一类的,一律定罪。

壬子(652)唐太宗永徽三年

春正月,吐谷浑、新罗、高丽、百济各派使节到唐朝进献贡品。 梁建方在牢山将处月朱邪孤注打得大败。

在此之前,处月的朱邪孤注杀掉唐朝招慰使,和西突厥贺鲁联合。梁建方在牢山将处月军打得大败,活捉朱邪孤注,杀死九千多敌军,撤军。这时,御史向高宗弹劾建方在追击敌军时贻误战机,高德逸借圣旨下令买马之机,自己却把好马留下。高宗因为他们有战功,不予追究。大理卿李道裕又奏请把高德逸的好马收缴上来以充实宫中的马厩,高宗说:“李道裕本是执法官,进马一事并不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却妄自迎合朕的意图,难道是朕做事不能被臣下们所信任吗?朕正在自责,所以不再罢黜道裕。”

高宗任命褚遂良为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二月,高宗乘车来到安福门的城楼上观看百戏。

高宗对身边侍臣说:“朕过去听说胡人擅长击球,曾想亲眼看一看。昨天刚登上城门楼,立即就有很多胡人击球,大概以为朕特别喜爱打马球的游戏。作为帝王,一举一动,难道能够那么

容易?朕已焚此鞠,冀杜胡人窥望之情,亦因以自诫。”

三月,以宇文节为侍中,柳奭为中书令,韩瑗为黄门侍郎、同三品。 秋七月,立陈王忠为皇太子。

王皇后无子,其舅柳奭为后谋,以忠母微贱,劝后请立为太子。上从之。

九月,以中书侍郎来济同三品。 冬十一月,濮王泰卒。

癸丑(653)四年

春二月,散骑常侍房遗爱及高阳公主谋反,伏诛,遂杀荆王元景、吴王恪,流宇文节于岭表。

初,房遗爱尚太宗女高阳公主。公主骄恣甚,与浮屠辩机等数人私通,事觉,怨望,遂使掖廷令陈玄运伺宫、省视祥。遗爱亦与驸马都尉薛万彻、柴令武谋,奉荆王元景为主以举事。至是,公主谋黜遗爱兄遗直封爵,使人诬告遗直罪。上令长孙无忌鞫之,更获遗爱及主反状。吴王恪有文武才,素为物情所向,太宗欲立之,无忌固争而止,遂与无忌相恶。无忌欲因事诛之,遗爱因言与恪同谋,冀得免死。于是,遗爱、万彻、令武皆斩,元景、恪、高阳、巴陵公主并赐自尽。恪且死,骂曰:“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害良善,宗社有灵,当族灭不久。”宇文节、江夏王道宗、执失思力,并坐与遗爱交通,流岭表。道宗素与无忌及褚遂良不协,故皆得罪。罢玄龄配飨。

随意吗?朕已经将这个球烧掉了,希望以此杜绝胡人窥探帝王喜恶的念头,也是以此为戒。”

三月,高宗任命宇文节为侍中,柳奭为中书令,韩瑗为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 秋七月,高宗立陈王李忠为皇太子。

王皇后没有儿子,她的舅舅柳奭为她出谋划策,认为李忠的母亲出身微贱,劝王皇后向高宗请求立李忠为太子。高宗采纳了这个建议。

九月,高宗任命中书侍郎来济为同中书门下三品。 冬十一月,濮王李泰去世。

癸丑(653)唐高宗永徽四年

春二月,散骑常侍房遗爱及高阳公主图谋反叛,被处决,于是杀掉了荆王李元景、吴王李恪,将宇文节流放到岭南。

起初,房遗爱娶了唐太宗的女儿高阳公主为妻。高阳公主十分骄横、放纵,和辩机等几名和尚私通,事发后,高阳公主对唐太宗十分怨恨,于是指使掖廷令陈玄运侦察宫中祈神求福的大事。房遗爱也和驸马都尉薛万彻、柴令武暗自商议,准备奉荆王李元景为皇帝,企图反叛朝廷。高宗即位后,高阳公主暗地策划废黜房遗爱的兄长房遗直的封爵,唆使手下人诬告房遗直有罪。高宗命长孙无忌审讯房遗直,进一步掌握了房遗爱以及高阳公主谋反的情况。吴王李恪文武兼备,一向得人心,太宗生前想立他为皇太子,由于长孙无忌固持己见地加以反对而未果,于是和长孙无忌相互忌恨。无忌也想寻找机会除掉李恪,房遗爱因此自称与李恪是同谋,希望能免于一死。于是,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都一律处斩,荆王李元景、吴王李恪、高阳公主、巴陵公主都一律赐其自尽。李恪临死前大骂道:“长孙无忌擅弄威权,残害忠良,如果我李氏宗庙有神灵护佑的话,不久你的全族将被杀尽。”宇文节、江夏王李道宗、执失思力,都以与房遗爱同谋的罪名被流放到岭南。李道宗一直和长孙无忌、褚遂良两人不和,所以都一律获罪。罢除了房玄龄在太宗庙陪祭的殊荣。

以李为司空。 秋九月,北平公张行成卒,以褚遂良为右仆射。 冬十一月,以崔敦礼为侍中。 十二月,高季辅卒。 西突厥咄陆可汗死。

乙毗咄陆死,其子颉苾达度设号真珠叶护,与沙钵罗有隙,击破之,寻复为沙钵罗所并。

甲寅(654)五年

春三月,以太宗才人武氏为昭仪。

初,萧淑妃有宠,王后疾之。上之为太子也,入侍太宗,见才人武氏而悦之。太宗崩,武氏出为尼。忌日,上诣寺行香,见之泣。后闻之,阴令长发,纳之后宫,欲以间淑妃之宠。武氏巧慧,多权数。初入宫,屈体事后,后数称其美,未几,大幸,拜为昭仪。后及淑妃宠皆衰,更相与谮之,上皆不纳。昭仪欲追赠其父而无名,故托以褒赏功臣,遍赠屈突通等,而武士彟预焉。

夏闰四月,帝在万年宫,夜大水。

上在万年宫。夜大雨,山水冲玄武门,卫士皆走。郎将薛仁贵曰:“天子有急,敢畏死乎?”登门桄大呼以警宫内。上遽出乘高。俄而,水入寝殿,漂溺三千余人。

六月,恒州大水。

漂溺五十余家。

柳奭罢。

唐高宗任命李为司空。 秋九月,北平公张行成去世,任命褚遂良为右仆射。 冬十一月,任命崔敦礼为侍中。 十二月,高季辅去世。 西突厥咄陆可汗去世。

乙毗咄陆去世,他的儿子颉苾达度设号称真珠叶护,与沙钵罗之间有矛盾,于是便进攻沙钵罗,并击败了他,但不久后又被沙钵罗所吞并。

甲寅(654)唐高宗永徽五年

春三月,任命曾侍奉过太宗的才人武氏为昭仪。

起初,萧淑妃受到唐高宗的宠爱,王皇后对她十分嫉妒。高宗还是太子的时候,入后宫侍奉太宗,见到当时身为才人的武氏而十分喜欢。太宗去世时,武氏出宫到感业寺当了尼姑。到太宗忌日这一天,高宗来到感业寺敬香拜佛,见到了武氏,流下泪来。王皇后听说此事后,暗中命令武氏蓄留长发,并把她接到后宫,打算利用武氏离间高宗对萧淑妃的宠爱。武氏机敏聪慧,擅长权术。刚刚入宫时,委曲求全,尽力侍奉王皇后,多次得到王皇后的夸奖,不久,得到高宗的喜爱,大受宠幸,被封为昭仪。王皇后和萧淑妃二人失宠,二人又共同在高宗面前说武氏的坏话,高宗一律不听。武昭仪想为自己的父亲武士彟追赠官爵,但苦于没有名目,因此以褒奖有功的大臣为名,普遍赠赐屈突通等人,而武士彟也进入赠赐之列。

夏闰四月,高宗皇帝住在万年宫,夜间山洪暴发。

高宗住在万年宫。夜间下起了暴雨,山洪暴发,直冲玄武门,守护的卫士都吓跑了。右领军郎将薛仁贵说:“天子处于危难之际,宿卫士兵怎么敢怕死呢!”于是登上门框高声呼喊,给宫内报警。高宗急忙跑出来,登上高处。不一会儿,大水冲入寝殿,被淹死和冲走的有三千多人。

六月,恒州发大水。

被水冲走和淹死的有五十多家。

柳奭罢官。

奭以王后宠衰,求罢。许之。

冬十月,筑长安外郭。

雍州参军薛景宣上言:“汉惠帝城长安,寻晏驾。今复城之,必有大咎。”于志宁等以景宣言涉不顺,请诛之。上曰:“景宣虽狂妄,若得罪,恐绝言路。”遂赦之。

上尝谓宰相曰:“闻所在官司行事,互观颜面,多不尽公。”长孙无忌对曰:“此岂能无?然亦不至肆情曲法。至于小小收取人情,恐陛下亦不能免。”上嘉纳之。

上尝出畋,遇雨,问谏议大夫谷那律曰:“油衣若为则不漏。”对曰:“以瓦为之,必不漏。”上悦,为之罢猎。

引驾卢文操盗左藏物。上命诛之。谏议大夫萧钧谏曰:“文操情实难原,然法不至死。”上乃免之,顾侍臣曰:“此真谏议也。”

上尝谓五品以上曰:“顷在先帝左右,见五品以上论事,或仗下面陈,或退上封事,终日不绝,岂今日独无事耶?”何公等皆不言也。

大稔。

洛州粟米斗两钱半,粳米斗十一钱。隋开皇中户八百七十万,今三百八十万。

以长孙无忌子三人为朝散大夫。

王皇后、萧淑妃与武昭仪更相谮诉。后不能曲事上左右。昭仪伺后所不敬者,必倾心与相结。由是,后及淑妃

因为王皇后失宠,柳奭请求辞职。高宗准许他辞职。

冬十月,唐高宗下令修建长安外城。

雍州参军薛景宣上书进言道:“汉惠帝修筑长安城,不久便驾崩了。如今又要修筑新城,一定会有大的灾祸。”于志宁等人认为景宣的言辞妖妄不敬,请求杀掉他。高宗说:“景宣虽然口吐狂言,如果问罪于他,恐怕会因此堵塞了向朝廷进言的途径。”于是赦免了景宣。

高宗曾经对宰相说:“听说各有关部门在处理事情时,相互之间察言观色,往往有失公允。”长孙无忌回答道:“这种情形怎么能完全消除呢?然而也不至于因私情违法。至于为人办事稍稍收取点人情费,恐怕陛下也不能完全避免吧。”高宗十分欣赏他的话。

高宗曾出外狩猎,正好赶上下雨,问谏议大夫谷那律道:“如果事先做好雨衣,那么就不至于被淋了。”谷那律回答道:“如果在屋瓦的下面,一定不会淋雨了。”高宗听后很高兴,因此停止了这次狩猎。

引驾卢文操偷盗库藏物资。高宗命令将他处死。谏议大夫萧钧劝谏说:“文操犯了偷盗国家财物罪,的确是不可原谅的,然而依法而论也罪不至死。”高宗于是不再追究,环顾身边的亲信大臣说:“萧钧可真正是谏议大夫啊。”

高宗曾对朝上五品以上的官员们说:“先前朕在先帝左右时,看到五品以上官员议论政事,有的在朝堂上当面陈述,有的退朝后封书奏事,终日不断,难道如今天下就没有事了吗?”何公等朝臣都缄口不言。

大丰收。

洛州粟米一斗值两钱半,粳米一斗只用十一钱。隋朝开皇年间有八百七十万户,如今是三百八十万户。

高宗任命长孙无忌的三个儿子为朝散大夫。

王皇后、萧淑妃和武昭仪三人轮番在高宗面前互相毁谤。王皇后不能曲意侍奉高宗身边的人。武昭仪观察到不被王皇后敬重的人,必定和他倾心结交。自此以后,王皇后及萧淑妃的

动静,昭仪必知之,皆以闻于上。后宠虽衰,然上未有意废也。会昭仪生女,后怜而弄之。后出,昭仪潜扼杀之。上至,昭仪阳欢笑,发被观之,女已死矣,即惊啼问左右,左右皆曰:“皇后适来此。”上大怒曰:“后杀吾女。”昭仪因泣数其罪,后无以自明。上由是有废立之志,又恐大臣不从,乃与昭仪幸长孙无忌第,酣饮极欢,拜无忌宠姬子三人,皆为朝散大夫,仍载金宝缯锦十车,以赐无忌。上因从容言皇后无子,以讽无忌,无忌对以他语,上及昭仪皆不悦而罢。礼部尚书许敬宗亦数劝无忌,无忌厉色折之。

乙卯(655)六年

春二月,遣营州都督程名振等击高丽。

高丽与百济、靺鞨连兵侵新罗,取三十三城,新罗王遣使求援。遣程名振、苏定方发兵击高丽。既度辽水,高丽逆战,名振等奋击,大破之。

夏五月,遣屯卫大将军程知节讨沙钵罗。 以韩瑗为侍中,来济为中书令。

唐因隋制,后宫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皆视一品。上欲特置宸妃,以昭仪为之。韩瑗、来济谏,以为故事无之,乃止。

秋七月,贬柳奭为荣州刺史。

初,武昭仪诬王后与其母为厌胜,禁不得入宫,因并贬奭。

一举一动,都全部掌握在武昭仪的手里,然后报告给高宗。王皇后虽然失去了高宗的宠爱,然而高宗还没有废后的想法。正巧此时武昭仪生下一个女儿,王皇后因喜欢孩子而逗她玩。王皇后走出去后,武昭仪偷偷将自己亲生女儿掐死。高宗来至武昭仪处,武昭仪假装欢笑,揭开被子让高宗看孩子,这时女儿早已死去了,武昭仪大声哭闹,问身边人怎么回事,身边人都说:“王皇后方才来过这里。”高宗听后大怒,说道:“皇后杀了我的女儿。”这时武昭仪一边哭泣着一边借机数落起王皇后的罪恶,而王皇后却无法申辩。高宗自此才产生了废王立武的想法,又担心大臣们不同意,于是带着武昭仪一同来到长孙无忌的府第,与无忌尽情饮酒,欢声笑语,封无忌宠妾所生的三个儿子为朝散大夫,又载十车金银财宝和绸缎布匹,赐给无忌。这时,高宗从容不迫地对无忌讲王皇后没有子嗣,示意无忌表态,而无忌却顾左右而言他,高宗和武昭仪都在不悦中结束这场酒宴。礼部尚书许敬宗也多次劝无忌顺从高宗的意思,但都被无忌严词拒绝了。

乙卯(655)唐高宗永徽六年

春二月,派营州都督程名振等人率兵进攻高丽。

高丽和百济、靺鞨联盟,一同攻击新罗,拿下新罗三十三座大小城池,新罗王派使节向唐朝请求救援。高宗命程名振、苏定方等人领兵进攻高丽。唐军已经渡过辽水,高丽军迎战,名振等人奋勇进攻,将敌人打得大败。

夏五月,派遣屯卫大将军程知节讨伐沙钵罗。 高宗任命韩瑗为侍中,来济为中书令。

唐朝因袭隋朝的制度,后宫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都是一品。高宗想特设宸妃,让武昭仪担任。韩瑗、来济两人劝谏,认为无旧例可循,于是作罢。

秋七月,高宗贬柳奭为荣州刺史。

起初,武昭仪诬陷王皇后和她的母亲用厌胜之术诅咒她,于是高宗下令禁止皇后母亲柳氏进入宫内,因此柳奭也一同被贬。

以李义府为中书侍郎。

中书舍人李义府为长孙无忌所恶,左迁壁州司马。义府问计于中书舍人王德俭,德俭曰:“上欲立武昭仪,恐宰臣异议。君能建策立之,则转祸为福矣。”义府然之,叩閤表请。上悦,留之,超拜中书侍郎。于是,卫尉卿许敬宗、御史大夫崔义玄、中丞袁公瑜,皆潜布腹心于昭仪矣。

八月,始置员外同正官。 以裴行俭为西州长史。

长安令裴行俭闻将立武昭仪,以国家之祸必由此始,与长孙无忌、褚遂良私议其事。袁公瑜闻之,以告昭仪母杨氏,行俭坐左迁。

九月,贬褚遂良为潭州都督。

上召长孙无忌、李、于志宁、褚遂良入内殿。遂良曰:“今日之召,多为中宫。上意既决,逆之必死。太尉元舅,司空功臣,不可使上有杀元舅功臣之名。遂良起于草茅,无汗马之劳,致位至此,且受顾托,不以死争之,何以下见先帝?”称疾。无忌等入,上曰:“武昭仪有子,欲立为后,何如?”遂良对曰:“皇后名家子,先帝为陛下娶之,临崩执陛下手谓臣曰:‘朕佳儿佳妇,今以付卿。’非有大故,不可废也。”上不悦而罢。明日又言之,遂良曰:“陛下必欲易皇后,请择令族,何必武氏?武氏经事先帝,众所共知,万代之后谓陛下为如何?臣今忤陛下意,罪当死。”因置笏于殿阶,叩头流血,曰:“还陛下笏,乞放归田里。”上大怒,命

唐高宗任命李义府为中书侍郎。

中书舍人李义府为长孙无忌所厌恶,降职为壁州司马。李义府向中书舍人王德俭问计,德俭说:“皇上想立武昭仪为皇后,担心宰相们反对。你如果能提议立武昭仪为皇后,就会转祸为福了。”义府同意他的这一判断,叩门向高宗递上奏表。高宗很高兴,留下他官居原职,并破格提拔为中书侍郎。于是,卫尉卿许敬宗、御史大夫崔义玄、御史中丞袁公瑜,都暗中向武昭仪表示其效忠之心。

八月,设员外同正官,从这时开始。 任命裴行俭为西州长史。

长安令裴行俭听到高宗将要立武昭仪为皇后的消息,认为大唐的祸乱一定会由此开始,便和长孙无忌、褚遂良私下里商量这件事。袁公瑜听到后,向武昭仪的母亲杨氏报告了这个消息,于是裴行俭被降职。

九月,唐高宗贬黜褚遂良为潭州都督。

高宗召见长孙无忌、李、于志宁、褚遂良进内殿。褚遂良说:“今日召见,多半是为皇后的事情。皇上的主意已定,如果反对,必死无疑。太尉是国舅,司空是功臣,不能让皇上背负杀国舅和功臣的骂名。遂良出身平民,没有什么汗马功劳,却到了今日这个地位,并且又受先帝的嘱托,不以死谏相争,有什么脸面去见先帝呢?”李推说有病在身,没去应召。长孙无忌等人来到内殿,高宗说:“武昭仪生了儿子,朕想立她为皇后,你们看怎么样?”褚遂良回答说:“皇后出身名门,是先帝为陛下娶的,先帝临去世前拉着陛下的手对臣说:‘朕的好儿子好媳妇,如今就托付给你了。’除非皇后犯有大罪,否则不能轻易废掉啊。”高宗很不高兴,只得作罢。第二天又接着商量这件事,遂良说:“陛下一定要更换皇后,我请求陛下在名门望族中挑选一个,为什么一定要立武氏呢?武氏曾侍奉过先帝,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千秋万代以后世人将怎样评价陛下呢?臣今天忤逆陛下的意旨,罪该万死。”于是将朝笏放在殿阶上,伏地叩头直至血流满面,并说:“把朝笏还给陛下,乞求放我回老家去。”高宗极为气愤,便命人

引出。昭仪在帘中大言曰:“何不扑杀此獠!”无忌曰:“遂良受先朝顾命,有罪不可加刑。”于志宁不敢言。

韩瑗因泣涕极谏,上不纳。瑗又上疏曰:“妲己倾殷,褒姒灭周,每览前古,常兴叹息,不谓今日尘黩圣代!陛下不用臣言,臣恐宗庙不血食矣。”来济上表曰:“王者立后,上法乾坤,必择礼教名家幽闲令淑,副四海之望,称神祇之心。汉成以婢为后,卒使社稷倾沦,惟陛下察之。”上皆不纳。他日,李入见,上问之曰:“朕欲立武昭仪为后,遂良固执以为不可,事当且已乎?”对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上意遂决。

许敬宗宣言于朝曰:“田舍翁多收十斛麦,尚欲易妇,况天子立一后,何豫诸人事而妄生异议?”昭仪令左右以闻,贬遂良为潭州都督。其后,韩瑗上疏,为褚遂良讼冤曰:“遂良体国忘家,捐身徇物,风霜其操,铁石其心,社稷之旧臣,陛下之贤佐,无罪斥去,内外咸嗟。愿鉴无辜,稍宽非罪。”上不听,瑗复言曰:“昔微子去而殷国以亡,张华存而纲纪无乱。陛下无故弃逐旧臣,恐非国家之福。”上不纳。

冬十月,废皇后王氏为庶人,立昭仪武氏为皇后。

诏曰:“武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后庭。朕昔在储贰,常得侍从,嫔嫱之间,未曾迕目。圣情鉴悉,每垂赏叹,遂以赐朕,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后上表曰:

将他带出去。武昭仪坐在高宗身后的帘内高声叫道:“为什么不杀了这个老东西!”长孙无忌说:“遂良受先帝嘱托辅佐陛下,即便有罪,也不能施刑。”于志宁吓得不敢说话。

韩瑗一边哭泣着一边竭尽全力劝谏,高宗不听。韩瑗又上奏疏说:“妲己使殷商灭亡,褒姒使周朝灭亡,每次看到前代的这些事情,臣常常感慨万千,没想到今日圣世却遭此亵渎!陛下如果不接受臣的意见,臣担心宗庙将会无人祭祀。”来济上表说:“国君立皇后,应当依据天地之理,一定要选择有礼教、出身名门、雅静温顺的大家闺秀,这样才能符合天下臣民的心愿,又能对得起神灵的昭示。汉成帝把婢女立为皇后,最终使汉朝覆亡,深望陛下反思。”高宗一概不听。有一天,李来到内殿求见,高宗问他说:“朕想立武昭仪为皇后,褚遂良固执己见,一再反对,这事应当停止吗?”李回答说:“这是陛下的家务事,何必要问外人呢?”高宗听后,主意更加坚决。

许敬宗在朝中公开说道:“种田的老头如果多收获了十斛麦子,还想换妻子,何况天子立一位皇后,这关别人什么事而要妄生异议呢?”武昭仪命手下人把这话告知高宗,于是贬褚遂良为潭州都督。后来,韩瑗上疏,替褚遂良喊冤说:“遂良一心为国,贡献自己,不惜性命,坚持真理,品德高尚,忠诚无比,不仅是国家的元老重臣,而且也是陛下贤明的辅臣,如今无罪被贬黜,朝廷内外都十分惋惜。愿陛下鉴于他是无罪之人而宽谅他。”高宗不听,韩瑗又一次进言道:“过去,微子离开商朝而国家灭亡,张华在而国家有条不紊。陛下无故抛弃、赶走旧臣,恐怕不是我大唐的福音。”高宗还是不听。

冬十月,高宗废皇后王氏为平民,立武昭仪为皇后。

下诏说:“武氏出身于有功勋的家庭,累世为官,先前因为她有才华而被先帝选入后宫。朕还是太子时,她就经常侍从先帝,在众多的嫔妃中,未曾和任何人发生过矛盾。先帝了解到她的贤慧,每每垂爱欣赏赞叹,于是把她赐给朕,就如同汉宣帝把宫女王政君赏赐给太子一样,可以立她为皇后。”武后上表称谢说:

“陛下前以妾为宸妃,韩瑗、来济面折庭争,乞加褒赏。”上以表示之,瑗等大惧,屡请去,不许。百官朝后于肃义门。故后王氏、淑妃萧氏,并囚于别院。上尝念之,间行至其所,呼之,王后泣对曰:“至尊若念畴昔,使得再见日月幸甚。”上曰:“朕即有处置。”武后闻之,大怒,遣人断去手足,投酒瓮中曰:“令二妪骨醉。”数日而死,又斩之。后数见王、萧为祟,如死时状,故多在洛阳,不敢归长安。

以中书侍郎李义府参知政事。

义府容貌温恭,与人语必嬉怡微笑,而狡险忌克。故时人谓“义府笑中有刀”。又以其柔而害物,谓之“李猫”。

丙辰(656)显庆元年

春正月,以太子忠为梁王,立代王弘为皇太子。

弘,武后所生也,生四年矣。初,许敬宗奏曰:“在东宫者,所出本微。今知国家已有正嫡,必不自安,恐非宗庙之福。”于是废忠而立弘。忠既废,官属无敢见者,右庶子李安仁独候见,泣涕拜辞而去。

二月,赠武士彟司徒,赐爵周国公。 夏,免山东丁役。

上谓侍臣曰:“朕思养人之道,未得其要。”来济对曰:“君之养人,在省征役。今山东役丁,岁别数万,役之则人大

“陛下以往想立妾为宸妃,韩瑗、来济二人曾在朝堂上当面谏争,肯望陛下奖赏表扬他们二人。”高宗将武后的上表给韩瑗、来济二人看,韩瑗等人异常恐惧,多次请求退休,高宗不允许。朝中百官在肃义门拜见武后。原皇后王氏、原淑妃萧氏,一同被囚禁在后宫别院。高宗也曾怀念二人,悄悄来到囚禁她们的地方,呼唤王氏,王氏哭泣着对高宗说:“如果皇上还曾记得往日的夫妻情分,让我重见天日,这是最幸运的事了。”高宗说:“朕马上就会安排。”武后听到此事后,极为气愤,派人砍去二人的手脚,并将二人塞进装酒的瓮中,说:“让这两个老太婆骨头都醉。”几天后二人死去,又被斩首。以后武后多次看到王氏、萧氏的鬼魂在宫中作怪,如同二人死时的模样,因此她大多待在洛阳,而不敢回到长安。

高宗任命中书侍郎李义府为参知政事。

李义府外貌温顺谦恭,和别人交谈时,必定面带微笑,而内心却阴险狡诈、狠毒猜忌。所以当时人称其为“李义府笑里藏刀”,又认为他阴柔害人,称他为“李猫”。

丙辰(656)唐高宗显庆元年

春正月,任命原皇太子李忠为梁王,立代王李弘为皇太子。

李弘,是武后所生,已经四岁。起初,许敬宗奏道:“现在的东宫太子李忠,他的生母出身微贱。如今大唐已经有了嫡长子,李忠内心一定不安,恐怕不是大唐江山的福音。”于是废黜李忠,改立李弘为皇太子。李忠已被废掉,所有官员都不敢去看望他,唯有右庶子李安仁一个人在等候拜见他,悲伤流泪与他告辞道别而离开。

二月,追赠武士彟为司徒,赐爵位为周国公。 夏,免除山东的徭役。

高宗对身边的亲信大臣说:“朕思考养育百姓的道理,未得要领。”来济回答说:“君主养育人民之道,在于减省赋税徭役。如今山东征调壮劳力从事徭役,每年都有数万人,使其服役,百姓太

劳,取庸则人大费。愿量公家所须外,余悉免之。”上从之。

六月,诏以高祖配昊天于圜丘,太宗配五帝于明堂。崔敦礼卒。 秋七月,贬王义方为莱州司户。

李义府恃宠用事。洛州妇人淳于氏美色,系大理狱,义府属大理丞毕正义枉法出之。将纳为妾,事觉,义府逼正义自缢,以灭口。上知而不问。侍御史王义方欲奏弹之,先白其母曰:“义方为御史,视奸臣不纠则不忠,纠之则身危而忧及于亲为不孝,奈何?”母曰:“昔王陵之母杀身以成子之名。汝能尽忠以事君,吾死不恨。”义方乃奏曰:“义府擅杀六品寺丞,就云自杀,亦由畏义府威,杀身以灭口,如此生杀之威不由上出,渐不可长。”对仗叱义府令下,义府顾望不退。义方三叱,义府始趋出。义方乃读弹文。上以义方毁辱大臣,贬之。

九月,括州暴风,海溢。 冬十二月,程知节讨沙钵罗,不克,免官。

程知节引军至鹰娑川,遇西突厥,前军总管苏定方帅五百骑驰击,败之。副总管王文度害其功,矫称别得旨,以知节恃勇轻敌,委文度节制,遂收军不许深入。定方言于知节曰:“上以公为大将,必不更遣军副专其号令。请囚文度,飞表以闻。”知节不从。至恒笃城,有群胡归附,文度欲

劳累,使其纳钱雇人服役,又会加重他们的负担。希望根据国家的实际需要,其余的赋税徭役一律免除。”高宗接受了这一建议。

六月,高宗下诏宣布以高祖配祭昊天上帝于圜丘,以太宗配祭五帝于明堂。 崔敦礼去世。 秋七月,贬黜王义方为莱州司户。

李义府凭借高宗的宠信而专权用事。洛州有一名姓淳于的妇女长得貌美无比,因事关押在大理寺狱中,李义府嘱咐大理丞毕正义违法处理此案,将淳于氏释放。义府将要纳淳于氏为妾时,事发,李义府逼迫毕正义自杀,用以灭口。高宗知道此事,但不予过问。侍御史王义方想弹劾李义府,事先和母亲说:“儿身为御史,看到奸臣不予以纠劾则对君不忠,如果纠劾则自身难保而且连累了母亲,这是不孝,怎么办?”王母回答道:“从前王陵的母亲杀身来成全儿子的名节。你能尽忠侍奉君主,我死了也不遗憾。”王义方立即奏报道:“李义府擅自杀掉身为六品官的大理寺丞,推托说他是自杀,即便是自杀,也是因为惧怕李义府的淫威,自杀来灭口,这样的生杀大权不掌握在皇上手中,这种风气不可助长。”在朝堂之上王义方叱责李义府,叫他退下去回避,李义府观望不退。王义方又三次大声呵斥,李义府这才退出去。王义方于是宣读弹劾李义府的奏章。高宗认为王义方侮辱诋毁大臣,故将他贬官。

九月,括州刮起大暴风,海水外溢。 冬十二月,程知节讨伐沙钵罗,不胜,被免官。

程知节率军来到鹰娑川,遇到西突厥兵,前军总管苏定方率领五百骑兵飞速击敌,将敌军击败。前军副总管王文度害怕苏定方抢去头功,谎称他持有皇帝的另外旨令,说知节一味勇猛,而轻视敌军,委派王文度来指挥军队,于是收军不准许前进。苏定方对程知节说:“皇上任命你为主帅,一定不会派副官来专断军权、发号施令。我请求先把王文度抓起来,然后飞报朝廷去验证。”程知节不听。军队来到恒笃城,有一批胡人前来投降,文度想

杀之而取其资,定方曰:“如此乃自为贼耳,何名伐叛?”文度竟杀之,分其财,独定方不受。师旋,文度坐矫诏,减死除名。知节亦坐逗遛,免官。

丁巳(657)二年

春正月,遣苏定方等复击沙钵罗。 三月,以褚遂良为桂州都督,李义府兼中书令。 夏五月,帝始隔日视事。

上自即位,每日视事。宰相奏天下无虞,请隔日视事,许之。

遣天竺方士归国。

天竺方士娑婆寐,自言有长生之术,太宗颇信之,发使诣婆罗门诸国采药,药竟不就,乃放还。上即位,复诣长安,上复遣归,谓宰相曰:“自古安有神仙?秦始皇、汉武帝求之,卒无所成。果有不死之人,今皆安在?”李对曰:“此人再来,容发衰白,已改于前,何能长生?”竟未及行而死。

秋八月,贬韩瑗、来济、褚遂良皆为远州刺史。

许敬宗、李义府诬奏韩瑗、来济与褚遂良潜谋不轨,以桂州用武之地授遂良,欲为外援,遂皆坐贬。瑗振州,济台州,遂良爱州,柳奭象州。

刘洎之子讼其父冤,言为遂良所谮而死,李义府助之。给事中乐彦玮曰:“刘洎自比伊、霍,不为无罪。今雪洎罪,则先帝用刑不当矣。”上然其言,事遂寝。

杀掉这些人抢劫他们的资财,苏定方说:“如果这样做,我们自己就是贼了,还谈什么征讨叛逆呢?”王文度竟真的杀掉了这些人,瓜分了他们的资财,只有定方没接受。军队回来后,王文度以假称圣旨而获罪免死,除去官爵。程知节也因犯有贻误军机罪,被免官。

丁巳(657)唐高宗显庆二年

春正月,派苏定方等人又一次进攻沙钵罗。 三月,任命褚遂良为桂州都督,李义府兼任中书令。 夏五月,高宗皇帝开始隔一日处理政务。

高宗自即位以来,每天都临朝处理政务。宰相们奏称大唐天下没有什么忧患,请求每隔一天处理政务,高宗同意这样做。

高宗派天竺方士回国。

天竺方士娑婆寐,自称有长生不老之术,太宗非常相信,派使节到婆罗门各国采集仙药,药没有采来,太宗放娑婆寐返回天竺。高宗即位后,娑婆寐又一次来到长安,高宗又一次让他回去,对宰相们说:“自古以来怎么会有神仙呢?秦始皇、汉武帝寻找神仙,最终一事无成。如果真有长生不老之人,如今这些人又在哪儿呢?”李回答道:“这个人这次再来,容颜衰老,头发已白,和先帝在时已大不一样,怎么能长生不老呢?”娑婆寐还未动身就死去了。

秋八月,贬黜韩瑗、来济、褚遂良分别到远离京城的州任刺史。

许敬宗、李义府向高宗诬奏韩瑗、来济和褚遂良阴谋造反,因桂州是一块用武之地,让遂良做都督,想要用他作为外援,于是每个人都获罪被贬。韩瑗为振州刺史,来济为台州刺史,遂良为爱州刺史,柳奭为象州刺史。

刘洎的儿子替父申冤,说其父是被褚遂良陷害而死,李义府支持他。给事中乐彦玮进言道:“刘洎以伊尹、霍光自比,不算无罪。如果今天为刘洎平反,那就说明先帝用刑失当。”高宗同意他的说法,为刘洎平反一事于是停止。

诏废六天之祀,合方丘神州为一祭。 以许敬宗为侍中,杜正伦为中书令。 冬十月,苏定方击沙钵罗,获之,分立兴昔亡、继往绝二可汗。

苏定方至曳咥河西,沙钵罗帅兵十万拒战。定方击败之,斩获数万。会大雪,平地二尺,军中咸请俟晴而行,定方曰:“虏恃雪深,谓我不能进,必且休息,亟追之可及也。”乃兼行至其牙帐,纵兵击之,斩获又数万,沙钵罗脱走趣石国。定方于是息兵,诸部各归所居,通道路,置邮驿,掩骸骨,问疾苦,划疆埸,复生业。凡为沙钵罗所掠者,悉给还之,十姓安堵如故。乃命萧嗣业将兵追沙钵罗,获之。分西突厥地置昆陵、濛池二都护府;以弥射为兴昔亡可汗,押五咄陆部落;步真为继往绝可汗,押五弩失毕部落。

以洛阳宫为东都。 诏禁僧尼受父母及尊者拜。以刘祥道为黄门侍郎,知选事。

祥道以“取士伤滥,每年入流之数一千四百有余,内外文武官万三千四百六十五员,约准三十年则万三千余人略尽矣;若年别入流者五百人,足充所须之数,望有厘革。”而大臣惮于改作,事遂寝。

戊午(658)三年

春正月,诏行新礼。

高宗下诏废除纬书祭祀六天的说法,将方丘祭祀皇地祇与祭祀神州地祇合在一起祭祀。 任命许敬宗为侍中,杜正伦为中书令。 冬十月,苏定方进攻沙钵罗,将其活捉,分别立兴昔亡、继往绝二可汗。

苏定方率军来到曳咥河西,沙钵罗率十万大军迎战。苏定方将其击败,斩杀和俘获敌人数万名。恰逢天降大雪,平地有二尺深,全军上下一致请求等到雪停了以后再行军,定方说:“敌人凭借大雪深厚,认为我军不能前进,一定借机休整。应当立即追击,这样才能赶上敌人。”于是唐军昼夜兼行赶到沙钵罗牙帐之处,纵兵攻击,杀死和俘获敌人数万名,沙钵罗在乱军中脱逃,直奔石国而去。这时,定方才让军队原地休息,各个被沙钵罗逼迫的部落回到原来的住处,修通道路,设置驿站,掩埋尸骨,慰问疾苦,划分疆界,恢复生产。凡是被沙钵所抢掠来的东西,全部送还,十个部落安定如初。于是,命令萧嗣业率兵追击沙钵罗,将其抓获。唐朝在西突厥所控制的地区设置了昆陵、濛池两个都护府;任命弥射为兴昔亡可汗,主管五咄陆部落;又任命步真为继往绝可汗,主管五弩失毕部落。

唐朝廷以洛阳宫为东都。 下诏禁止出家的和尚和尼姑接受父母以及尊者的礼拜。 任命刘祥道为黄门侍郎,执掌选官取士。

刘祥道认为“当前科举取士超过限度,每年进入九品以内的官员人数为一千四百多人,内外文武官员多达一万三千四百六十五人,按此计算,大约三十年以后,这一万三千四百六十五人差不多都不能再任职了;如果每年经过铨叙选拔进入九品士流的达到五百人,也足可以弥补所需官员的缺额,希望对此有所整理改革。”但是由于当权的大臣们害怕有所改变,所以这件事就被搁置了。

戊午(658)唐高宗显庆三年

春正月,下诏宣布实行新制定的礼仪。

先是,议者谓贞观礼节文未备,故命长孙无忌等修之。时许敬宗、李义府用事,所损益多希旨,学者非之。博士萧楚材等以为凶事非臣子所宜言,敬宗、义府深然之。焚《国恤》篇,凶礼遂阙。

夏五月,徙安西都护府于龟兹。

初,龟兹王布失毕妻与其相那利私通,由是君臣猜阻,互来告难。上两召之,囚那利,遣左领军郎将雷文成送布失毕归国,龟兹大将羯猎颠发众拒之。诏屯卫大将军杨胄发兵讨之,擒羯猎颠,诛之。乃徙安西都护府于龟兹,高昌但为西州都督府。

冬十一月,贬杜正伦为横州刺史,李义府为普州刺史。

李义府有宠于上,诸子孩抱者并列清贯,而义府贪冒无厌,卖官鬻狱,其门如市。中书令杜正伦每以先进自处,由是有隙,讼于上前。上两责之。

以许敬宗为中书令,辛茂将为侍中。 鄂公尉迟敬德卒。

敬德晚年闲居,学延年术,不交通宾客,凡十六年。卒,谥忠武。

爱州刺史褚遂良卒。

己未(659)四年

夏四月,以于志宁同三品,许圉师参知政事。 削太尉赵公长孙无忌官封,黔州安置。

武后以长孙无忌受重赐而不助己,深怨之;以于志宁中立不言,亦不悦,令许敬宗伺其隙而陷之。会人告太子洗马韦季方罪,敕敬宗、辛茂将鞫之。季方自刺不死,敬

这之前,议论的人认为贞观年间制定的礼仪不完备,所以命令长孙无忌等人修订。当时许敬宗、李义府掌权,减删增补多秉承皇上的旨意行事,有学问的人都加以指责。博士萧楚材等人认为准备丧事不是臣下应该说的,许敬宗、李义府十分同意。于是烧掉了其中的《国恤》一篇,因此缺少丧事的礼节仪式。

夏五月,唐朝迁安西都护府治所于龟兹。

当初,龟兹王布失毕的妻子和龟兹相那利私通,因此君臣之间相互猜忌、分裂,双方都到唐朝来责备告发对方。高宗同时召见双方,囚禁那利,派左领军郎将雷文成护送布失毕回龟兹,龟兹大将羯猎颠鼓动众人拒绝布失毕回国。高宗下诏命令屯卫大将军杨胄带兵讨伐,擒获羯猎颠,并斩首示众。于是,唐朝将安西都护府的治所迁到龟兹都城,高昌只是西州都督府的治所。

冬十一月,贬黜杜正伦为横州刺史,李义府为普州刺史。

李义府因受皇帝宠爱,他的儿子还在怀抱中就列名清高尊贵的官衔,但李义府贪得无厌,卖官鬻爵,往来求托者络绎不绝,门庭如市。中书令杜正伦每每以前辈自居,自此二人产生仇怨,相互争论于高宗面前。高宗对二人都加以责备。

高宗任命许敬宗为中书令,辛茂将为侍中。 鄂公尉迟敬德去世。

敬德晚年闲居家中,学习长生不老之术,闭门谢客,一共十六年。去世后,谥号为忠武。

爱州刺史褚遂良去世。

己未(659)唐高宗显庆四年

四月,任命于志宁为同中书门下三品,任命许圉师为参知政事。 剥夺太尉赵公长孙无忌的官爵封号,将其安置在黔州。

武后认为长孙无忌受太宗的重用而不帮自己,很怨恨他;认为于志宁在立后问题上中立不肯说话,也对他不满,命令许敬宗暗中等待时机而诬陷他们。恰值有人报告太子洗马韦季方有罪,高宗命令敬宗、辛茂将两人审讯这个案子。季方自杀但没有死,敬

宗因诬奏季方欲与无忌谋反。上惊曰:“舅为小人所间,小生疑阻则有之,何至于反?”敬宗曰:“反状已具,愿陛下勿疑。”上泣曰:“我家不幸,往年高阳公主与房遗爱谋反,今元舅复然,将若之何?”对曰:“遗爱,乳臭儿,与一女子谋反,势何所成?无忌与先帝谋取天下,天下服其智,为宰相三十年,百姓畏其威,若一旦窃发,内外响应,陛下遣谁当之乎?”上曰:“朕决不忍加刑于无忌。”敬宗对曰:“汉文帝,汉之贤主也,其舅薄昭,止坐杀人,帝使公卿哭而杀之,后世不以为非。今无忌谋移社稷,其罪与昭不可同年而语。陛下少更迁延,臣恐变生肘腋,悔无及矣。”上以为然,竟不引问,诏削无忌官封,黔州安置。敬宗又奏无忌谋逆,由褚遂良、柳奭、韩瑗构扇而成,于志宁亦其党也。于是,诏追削遂良官爵,除奭、瑗名,免志宁官。凉州刺史赵持满多力善射,其舅长孙铨,无忌之族弟也,铨坐无忌流雋州。敬宗恐持满作难,诬以同反,召至,下狱,讯掠备至,终无异辞,曰:“身可杀也,辞不可更!”吏乃代为狱辞,结奏,诛之。尸于城西,亲戚莫敢视,友人王方翼收而葬之。上闻之,不罪也。铨至流所,县令希旨杖杀之。

六月,改《氏族志》为《姓氏录》。

宗于是借机向高宗诬告韦季方想和长孙无忌图谋叛乱。高宗听后吃惊地问道:“国舅被小人离间,从而产生小的猜忌隔阂是有的,怎么会达到谋反的程度呢?”许敬宗回答道:“谋反的情况已经有案可查,望陛下不要怀疑。”高宗哽咽问道:“我李氏家门不幸,以往高阳公主和房遗爱图谋叛乱,如今国舅元老又重蹈覆辙,将怎么处置呢?”回答道:“遗爱,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和一个女子图谋叛乱,又怎么会成功呢?无忌和先帝共同策划打下江山,全天下人都服膺他的聪明智慧,又做了长达三十年的宰相,老百姓害怕他的淫威,如果一旦发生叛乱,朝廷内外响应,陛下派谁去抵挡呢?”高宗说:“朕绝不忍心用刑罚处置无忌。”敬宗回答道:“汉文帝,是有汉一朝的贤良君主,他的舅舅薄昭,仅犯有杀人罪,汉文帝就让公卿流着眼泪将他杀掉了,后世不认为这样做是错误的。如今,无忌图谋改朝换代,他所犯下的罪过与当年的薄昭不可同日而语。如果陛下稍稍迟疑而有所拖延,臣恐怕会在陛下身边发生政变,到那时后悔都来不及了。”高宗认为敬宗说得对,居然不加调查,就下诏削去无忌的官爵封号,将他安置在黔州听候处理。许敬宗又奏报无忌谋反,是由褚遂良、柳奭、韩瑗在一旁煽风点火而造成的,于志宁也是他们的同党。于是,高宗下诏追夺褚遂良的官职和封爵,除去柳奭、韩瑗的名籍,免去于志宁的官职。凉州刺史赵持满力气大,擅长射箭,他的舅舅长孙铨,是无忌的同族弟弟,长孙铨被牵连进无忌的冤案中而被流放到雋州。许敬宗担心赵持满率兵发难,向高宗报告说他也是无忌的同谋,被召至京城,逮捕下狱,受到百般拷打,最终也没有承认谋反,只是说道:“身可杀,但我说的话不能更改!”于是狱吏替他写了口供,经审核、上奏后,被处死。尸体被扔在长安城西,他的亲人都不敢靠近探看,他生前的好友王方翼收殓他的尸骨,将他埋葬。高宗听到这件事后,没有给王方翼加罪。长孙铨来到流放地,当地的县令迎合上面的意旨用杖刑打死他。

六月,唐高宗下令改《氏族志》为《姓氏录》。

初,太宗修《氏族志》,升降去取,时称允当。至是,许敬宗等以其书不叙武氏本望,奏请改之,以后族为第一等,其余悉以仕唐官品高下为准。于是,士卒以军功致位五品者豫士流,时下谓之“勋格”。

初,太宗疾山东士人自矜门地,既修《氏族志》,例降一等;王妃、主婿皆取勋臣家,而魏徵、房玄龄、李家皆盛与为昏,常左右之,由是旧望不减。李义府为其子求昏,不获,恨之,故以先帝之旨劝上矫其弊。诏山东六族不得自为昏姻。然终不能禁,其衰宗落谱往往反自称禁昏家,益增厚价。

以许圉师为侍中。辛茂将卒。 诏许敬宗议封禅仪。

敬宗请“以高祖、太宗俱配上帝,太穆、文德二后并配地祇”。从之。

秋七月,杀长孙无忌、柳奭、韩瑗。

七月,诏御史追柳奭、韩瑗,枷锁诣京。敬宗又遣袁公瑜诣黔州,再鞫长孙无忌,逼令自缢。诏斩瑗、奭。瑗已死,发验而还。籍没三家,近亲皆流岭南为奴婢。

贬高履行为永州刺史,于志宁为荣州刺史。

长孙氏、柳氏,缘无忌、奭坐贬者十三人;于氏贬者九人。自是政归中宫矣。

冬十月,思结反。遣苏定方讨降之。

起初,太宗命人修撰《氏族志》,姓氏地位的升或降、姓氏的收录或删除,当时人认为处理得公允适当。到这时候,许敬宗等人因为《氏族志》没有叙述武氏望族的地位,向高宗奏请予以修改,把皇后武氏一族上升为天下第一等氏族,剩下的姓氏一律以官品高低为标准。于是,士卒因军功而被提升到五品官位的人而进士流,当时称之为“勋格”。

起初,太宗痛恨崤山以东的士族子弟以自家门第自夸,修订后的《氏族志》,照例将其降一等;王妃、驸马都一律选取功臣之家,然而魏徵、房玄龄、李等家都以与崤山以东的士家子弟通婚为时尚,常常帮扶他们,因此声望并不衰减。李义府为自己儿子求婚,但未能如愿,于是怀恨在心,所以用太宗的上述意图劝高宗纠正其弊端。高宗下诏宣布崤山以东六族人家的子女不得相互通婚。然而最终还是不能禁止,那些衰落式微、不见宗谱的士族人家反而常常自称是被禁止通婚的人家,索要的财礼数目更多。

高宗任命许圉师为侍中。辛茂将去世。 下诏命令许敬宗议论封禅大礼。

许敬宗向高宗奏请“将高祖、太宗都配祭昊天上帝,太穆、文德二皇后都配祭地祇。”高宗采纳了这一建议。

秋七月,下诏处死长孙无忌、柳奭、韩瑗三人。

七月,唐高宗下诏,命令追捕柳奭、韩瑗二人,将其带上枷锁送到京城。许敬宗又派遣袁公瑜到黔州,再次提审长孙无忌,逼迫他上吊自杀。下诏命令将柳奭、韩瑗二人就地斩首。韩瑗已被处死,使者开棺验尸后返回。长孙、韩、柳三家被籍没财产,他们的近亲都被流入到岭南为奴婢。

高宗下诏贬黜高履行为永州刺史,于志宁为荣州刺史。

长孙氏、柳氏两族,因无忌、柳奭而被牵连贬黜的有十三人;于氏一族被贬黜的有九人。自此开始,朝中大权归于中宫武后。

冬十月,思结俟斤都曼反叛唐朝。唐朝派苏定方率军前去讨伐,思结俟斤都曼投降。

庚申(660)五年

春二月,帝如并州。

皇后宴亲戚、故旧、邻里于朝堂,妇人于内殿,颁赐有差。诏并州妇人年八十已上,皆版授“郡君”。

夏四月,作合璧宫。 六月朔,日食。 秋七月,废梁王忠为庶人。

梁王忠年浸长,颇不自安,或衣妇人服以备刺客,又数自占吉凶。或告其事,废为庶人,徙黔州。

卢承庆免。 遣苏定方等伐百济,降之。

初,百济恃高丽之援,数侵新罗,新罗王上表求救,诏苏定方等率水陆十万以伐之。定方引军自成山济海,直趣其都。百济倾国来战,大破之,百济王义慈降。百济故有五部,分统三十七郡,二百城,七十六万户。诏以其地置熊津等五都督府,郎将刘仁愿镇百济府城。定方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主。

冬十月,初令皇后决百司奏事。

上初苦风眩,不能视百司奏事,或使皇后决之。后性明敏,涉猎文史,处事皆称旨。由是始委以政事,权与人主侔矣。

辛酉(661)龙朔元年

夏四月,遣兵部尚书任雅相等征高丽。

任雅相等及诸胡兵凡三十五军,水陆并进。上欲自将大军继之,皇后表谏,乃诏班师。苏定方破高丽于江,屡

庚申(660)唐高宗显庆五年

春二月,高宗皇帝到达并州。

皇后在朝堂宴请亲戚、故旧和邻居,妇女在内殿,朝廷给这些人等次不同的赏赐。高宗下诏并州妇女年龄在八十岁以上的,一律授予“郡君”的封号。

夏四月,唐朝开始建合璧宫。 六月初一,出现日食。 秋七月,废黜梁王李忠为平民。

梁王李忠年岁渐渐大些,内心很不安,有时穿上女人服装以防备刺客,又多次自己占卜吉凶。有人向皇上告发他的这些事,被废黜为平民,迁居黔州。

卢承庆被免官。 唐朝派苏定方等人率军讨伐百济,百济投降。

起初,百济凭借高丽的援助,多次侵犯新罗,新罗王向唐朝上表请求救援,唐朝下诏命苏定方率领水陆十万大军讨伐百济。苏定方率军从成山渡海,直逼百济的都城。百济倾其全国兵力迎战,被唐军打得大败,百济王义慈投降。百济原有五部,分别统辖三十七郡,二百城,七十六万户。高宗命令在百济原来的辖境内设置熊津等五个都督府,郎将刘仁愿镇守百济府城。苏定方前后消灭了三个国家,都活捉了他们的国王。

冬十月,唐高宗开始命武皇后处理各部门上奏的事务。

高宗开始因风邪而头晕目眩,不能处理各部门上奏的事务,有时让皇后决断。武后生性聪明机敏,广泛阅读文史典籍,每次处理政事都符合高宗的意图。从此高宗开始把国家政事委托她来处理,她的权势和皇帝已经等同了。

辛酉(661)唐高宗龙朔元年

夏四月,唐朝廷派兵部尚书任雅相等人领兵征伐高丽。

任雅相等人率领唐军和由胡人组成的军队共三十五路大军,分水、陆两路一同进击。高宗想自己统率大军跟随其后,武后上表劝谏,这才下诏命令撤军。苏定方在江给高丽军以重创,屡

战皆捷,遂围平壤城。高丽盖苏文遣其子男生,以精兵数万守鸭绿水。契苾何力至,值冰大合,引众乘冰,鼓噪而进,高丽大溃,斩首三万级,余众悉降。会有诏,班师乃还。

六月,以西域诸国为州、府。

凡府八,州七十六。

徙潞王贤为沛王。

沛王贤闻王勃善属文,召为修撰。时诸王斗鸡,勃戏为《檄周王鸡》文。上见之,怒曰:“此乃交构之渐。”斥勃出沛府。

铁勒犯边,诏武卫将军郑仁泰等将兵讨之。

回纥同罗仆固犯边,诏以郑仁泰为铁勒道行军大总管,讨之。

战屡胜,于是包围了平壤城。高丽盖苏文派自己儿子男生,率领精兵几万人坚守鸭绿水。契苾何力领军来到水边,恰逢此时鸭绿水完全封冻,于是率军通过冰河,一路呐喊着向高丽军进攻,将敌人打得大败,杀死敌军三万余名,其余部众全部投降。这时,诏令已到,于是班师还朝。

六月,唐朝在西域各国境内设置州、府。

一共设置八个府,七十六个州。

高宗降潞王李贤为沛王。

沛王李贤听说王勃擅写诗文,于是将其召至府上,任命为修撰。当时,诸王喜爱斗鸡游戏,王勃戏作《檄周王鸡》一文。高宗看到这篇文章后,非常生气地说:“这篇文章是互相陷害的根由。”于是将王勃逐出沛王府。

铁勒部侵犯边疆,唐朝下诏命令武卫将军郑仁泰等人率兵讨伐。

回纥同罗仆固侵犯边疆,唐朝下诏任命郑仁泰为铁勒道行军大总管,率兵讨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