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百四十九年二月,婪尾国会决议,废元老院,除君主世袭制。五月,布建国令,改英伦为共和国,以国会为最高机关,由国民代表组织之;国会之下,设行政会议,以谋人民之安宁幸福,仍受国会裁制。是为英伦共和国(Commonwealth of England)之组织法。而克林威尔则以婪尾国会之议员,兼任行政会员。会爱尔兰王党复起,乃受征爱总司令之职,率师讨之。

克林威尔膺征爱之命,以八月抵杜伯林(Dublin)。阅月,战王党于特洛基达(Drogheda);又阅月,战于威克斯福(Wexford),均大胜。当时戮降甚惨,诛夷旧教徒,几无噍类,至有“日色暗无光,平野如白纸”之谣。惟克林威尔则以为除恶务尽,上帝之威灵,实式凭之。

一千六百五十年(清顺治六年,民国二百六十三年),苏格兰亚吉尔侯(Arquill)起兵,将军莽得罗斯(Montrose)助之,迎查理士第二(查理士第一之子)为嗣君,复辟之势复炽。时独立军统帅费法克斯已辞职归田,克林威尔又拜共和国陆海军大元帅,率师征苏。

是年七月,克林威尔抵苏。九月,败苏人于敦巴(Dunbar)。苏兵死者四千人,俘虏万余,莽得罗斯死之。

逾年,查理士第二入英伦之北境。克林威尔复以九月败之于窝识特(Worcester),查理士第二微服走荷兰。于是英伦三岛之王党悉平,而克林威尔亦以是月奏凯返伦敦。克林威尔返伦敦,国会议酬庸之典,年予勋金四千镑,并给汉北登离宫(Hampton Court)为私邸。“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此诚大丈夫得志于时之所为也。虽然,克林威尔军人也,且清教主义之军人也。前此寄阃专征,其责虽重,盖犹军人之力所能了。至于处治平之世而当政治之冲,则与军人之素养,及单纯质直之清教主义,皆非所宜,抑亦克林威尔始愿所不及此也。不意天不肯逸英雄之躬,至克林威尔战胜归来,而英国政界,已老成彫谢,后起无人,非克林威尔不能膺国家之重任。而国会诸君子,复不善运用职权,使克林威尔不得不以治军之手段,解决立法行政之难题。此则君子读英伦保国主时代之历史,所深为共和政治悲,且为克林威尔之盛名惜者也。

【批评】

白起阬赵降卒四十余万,何晏讥其“要一朝之功而坚诸侯之守”。克林威尔之戮爱尔兰旧教徒,亦何独不然?彼之立意,讵不欲假兵戈之威,使爱人叛弃旧宗,皈依新教。不知威抑愈强,则反动亦愈烈。先民慷慨就义之痛史,适足以鼓其子孙复仇卫道之热情。今者世阅二纪,而爱人犹笃守旧教,至英政府不能不许自治案之成立,又何莫非克林威尔戮降之举种其因乎?而武力万能之说之不足尚,亦可知矣。

居马上得天下,不能以马上治之。故军民分治,实近世立宪国之天经地义。而功成身退,尤开国英雄保全令名之上策。若欲以貔貅、兕虎之材,膺社稷人民之寄,未有不操刀伤手,自误误人者。以克林威尔宅心之公正,禀赋之伟奇,犹不能逃此公例,况乎道德材器之不及克林威尔者耶?其可不知所戒耶?

1649年2月,英国婪尾国会决议,撤销英国元老院,废除君主世袭制。5月,颁布建国令,改英国为共和国,以国会为全国最高权力机关,由国民代表组成。国会之下,设行政会议,来为人民谋求安宁幸福,但行政会议仍受国会约束,这就是英伦共和国(Commonwealth of England)的组织法。而克林威尔则以婪尾国会议员的身份,兼任行政会员。当时正逢爱尔兰的国王党重新得势,于是克林威尔接受任命,担任征伐爱尔兰总司令一职,率军讨伐爱尔兰。

克林威尔接受这一任务后,8月份抵达了杜伯林(Dublin)。一个月后,他所率军队与国王党军在特洛基达(Drogheda)发生激战;又过了一个月,双方在威克斯福(Wexford)再次交战。两次战役,克林威尔所率军队都取得了大胜。当时他对投降的敌军进行了惨烈的屠杀,旧教徒几乎被全部诛杀,以至于出现了“日色暗无光,平野如白纸”的民谣。只有克林威尔认为,除恶务尽,这些全是上帝威灵和意志的显现。

1650年(清顺治六年,民国263年),苏格兰的亚吉尔侯(Arquill)起兵叛乱,将军莽得罗斯(Montrose)协助响应,拥立查理士第二(查理士第一之子)继位,复辟的势头死灰复燃。当时独立军统帅费法克斯已辞职归隐,于是克林威尔又被任命为共和国陆海军大元帅,率军队征战苏格兰。

这年七月,克林威尔抵达苏格兰。9月,在敦巴(Dunbar)大败苏军,苏军战死者达四千人,被俘虏的达一万多人,莽得罗斯也战死。第二年,查理士第二逃到了英伦的北部边境。克林威尔于9月份又再次于窝识特(Worcester)大败叛军,查理士第二乔装改扮逃亡荷兰。于是,英伦三岛的王党全部被剿灭,而克林威尔也于当月胜利返回伦敦。回到伦敦,国会为他举行了庆功大典,并决定每年给予他勋金四千镑,且将汉北登离宫(Hampton Court)作为私邸奖励给他。“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这确实是大丈夫实现志向后应该得到的啊。即使如此,克林威尔还是一名军人,并且是信奉清教主义的军人。在此之前,作为统兵的将军在外作战,责任虽然重大,但仍在军人的职责范围;到了太平盛世,身处治理国政的要害部门,则与军人的素养,以及单纯质直的清教主义不是一回事,这大概也是克林威尔之前所没有想到的吧。不料上天不肯让英雄过上安逸的生活,当克林威尔战胜归来时,英国政界大多年事已高或已辞世,后继无人,除了克林威尔无人可以担当起国家的重任。而国会中的各位议员,又都是不善于运用职权的人,使得克林威尔不得不以治军的手段,来解决立法行政的难题。这也是君子读英伦保国主时代历史时,深为共和政治悲哀的地方,也是为克林威尔盛名后感到惋惜的地方。

【评论】

昔日,白起活埋赵国投降的兵士四十多万,何晏讥笑他“以一时邀功的行为而使诸侯们更加坚守抗敌”。克林威尔屠杀爱尔兰旧教徒,与白起又有什么不同呢?他本是想借助兵戈的威力,而使爱尔兰人放弃原来的宗教,而皈依新教。却不知施加的威力压制越强,那么反抗也就会更加强烈。先祖慷慨就义的苦痛历史,足以鼓舞他们的子孙复仇、卫道的热情。现在已过去了两个朝代,而爱尔兰人仍然坚信旧教,使得英国政府不得不允许自治案成立,这又何尝不是克林威尔屠杀举动而种下的因果呢?而武力万能的说法是不足取的,由此也就能得到答案了。

可以从马背上取得天下,却不能在马背上治理天下。所以军民分治,实在是近代立宪国家天经地义的做法。而功成身退,更是开国英雄保全性命和名誉的上策。如果想以貔貅、兕虎的才能,来承担国家与人民托付的责任,没有不因操刀而伤手,自误而误人的。以克林威尔心地的公正、天赋的伟奇,也不能逃脱这个规律,更何况道德材器都不如克林威尔的人呢?他们又怎么能不在这方面小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