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奥战争既终,北德意志联邦之霸权,归普鲁士,而法帝拿破仑忌之最深。盖拿破仑第三,本以扩张法国版图为志,欲扩张法国之版图,不能不望德国之分裂。今见普奥讲和,联邦建设之业大成,德国国家,有确然不可动摇之势,此大不利于法国也。乃遣使至普鲁士,求践前约,割来因河东岸之地。

先是有路克圣堡者,亦一公国。当普奥战争以前,路克圣堡,系在联邦之内。及普胜奥,普王为联邦元首,是时北德意志各邦,既已联合,而路克圣堡不与焉。于是拿破仑欲以路克圣堡并入法国,时普国在路克圣堡有驻兵,拿破仑令其撤去,普国不肯。

千八百六十七年,列国会议于伦敦,定路克圣堡为永世中立国,普国不得已乃撤其驻兵。此时毕斯麦因北部德意志初建立,而南部德意志尚未结合,且奥国新败,又虑其复仇,故不能再与法国为难,乃暂从列国之请。

普皇威廉,急欲统一南北诸邦,令毕斯麦速行其策,毕斯麦以为机会未至也。盖是时南部诸洲,富于民权思想,人人喜自由。毕斯麦意谓,若即联合南部德意志,恐基础不固,转有分裂之患。乃先与南部各邦,订攻守同盟之约焉。

拿破仑闻德意联邦,南北同盟,益惧。自思来因河东岸之地,终不可得,不如与普一决胜负。盖其时更有一事,益以促普法战争之机者,则西班牙王位继承问题是也。时西班牙建立宪政体,逐女王,女王逃往法国。西班牙乃议迎德之皇族曰礼阿保尔者,入承王位。礼阿保尔开亲族会议,自谓以此事惹起外交问题,不如辞职。时毕斯麦以病在他处,不与议。及归,大反抗其说,以为苟承诺西班牙之请,于吾国政治及经济上,皆有利益,于是怂恿礼阿保尔速往西班牙。于七月十三日,布告其事于各国。

拿破仑闻之大怒,遣一使者来见普王威廉,谓当令礼阿保尔辞职。其继以公使照会,更亲来见普王,以为礼阿保尔若不辞职,必招不测之患。普王答以此事当询之礼阿保尔,俟其覆书。嗣得礼阿保尔覆书,言若因此事而起外交问题,则己愿辞职。事垂定矣,而法之主战派人,又来见普王,谓普王当立誓,是后永不得以皇族承西班牙王位。普王怒而拒之。

时普王不在伯林,以此事电伯林,告毕斯麦。毕斯麦方与将军毛奇晚餐,得电后,即录付都下各新闻纸,命以二号字列登之,且批评其不当,务以激动法人,使之速战。法帝拿破仑见之,果大愤。而法之人民,亦异常激昂。

毕斯麦知战机已逼,乃思重结欢于俄。因改正巴黎条约,伸张俄国之利益。俄皇来幸欧姆斯,毕斯麦见俄皇,又与结密约,使俄助普。时拿破仑欲与奥国联合,毕斯麦又与意大利订约,以牵掣之。

威廉一世,自欧姆斯返伯林,以战事豫算案命国会提议。国会决议,筹一亿余万金为军事费用。普国乃向法国宣战。

法军三十三万六千,拿破仑自为元帅,使儿蒲夫为参谋总长,向德意志进发。

普军七十五万,威廉第一自为元帅,使毛奇为参谋长。分军队为三:第一军六万,墨芝将军将之;第二军十三万,加罗亲王将之;第三军十三万,皇太子将之(即今皇威廉第二)。

拿破仑以为法国与奥意二国,易为同盟,拟率军队直逼德意志,先破其南部诸州后,再与奥意联合,以当普鲁士。不料奥意二国早为毕斯麦所联络,不能助法也。是时普军由铁道载运,速如疾风,直破法军主力,冲入巴黎(即法国京城)。

法军未出国境,而普军已进逼其都。于是拿破仑前所定先破德意志南部诸州之计划,一失败矣。开战未数日,而奥大利、意大利、俄罗斯、丹麦、比利时各国,皆宣告局外中立。于是拿破仑前所定欲与奥意联合抗普之计划,再失败矣。本为攻普,而转为普所攻,于是变攻势为守势,其窘迫殆不可名状。

普鲁士军,自开战后,连战皆捷,势如破竹。九月初一日,普兵进至师丹。师丹有大炮台,法兵守之甚严,普兵围之数日,炮台下积尸数尺,普兵立于积尸上,向炮台猛进不已。法人见炮火不能为力,惊而溃走。于是师丹城兵皆降,法国全军为捕虏,拿破仑出走。普兵遂长驱围巴黎。

法人忿拿破仑丧师辱国,于是推翻帝政,建立共和政府,举德洛由为大统领,以法布尔为外务大臣。法布尔求见毕斯麦,开讲和谈判。和议卒不成,普军围巴黎益急,炮弹如雨,落于巴黎市,全市破坏。

千八百七十一年一月,普军入巴黎。普王威廉一世,在路易十四世(即前法国皇帝)之故宫,登帝位。自此南北联邦,永世同盟,普鲁士王,永为联邦盟长,称为德意志皇帝。联邦见普鲁士胜法,无不震恐惊伏,乐为推戴。于是毕斯麦数十年所怀抱统一之大志,卒告成功矣。

当巴黎围攻之时,法国政府命启欧尔为委员长,游说各国,乞解巴黎之围。然列强已受毕斯麦之笼络,宣告中立,故皆不肯干涉其事。二月二十一日,启欧尔又求见毕斯麦,开和议。毕斯麦乃提出三条,要求法国。

(一)法国当割让欧尔萨斯,及东部罗脱林垦与普鲁士(面积四七○○方英里。人口百五十万)。

(二)法国宜赔兵费六十亿佛郎。(三)兵费全额未付清以前,普鲁士以三万兵驻巴黎。启欧尔与毕斯麦对坐于一长方桌子上,用德语谈判。启欧尔曰:“法国之富,不足以付六十亿之偿金,无此费力,而负债,是使法国为诈伪也。”毕斯麦乃减至五十亿,启欧尔犹不肯,曰:“法国之力,只能二十亿。”毕斯麦大怒,离坐厉声而言曰:“公等如此强硬,是否尚欲继续战争乎?”启欧尔亦愤甚,操法语而言曰:“嗟夫!此真不可争之强掠也。”毕斯麦冷笑谓启欧尔曰:“余亦通法语,然德国固战胜国也,请足下仍用德语相谈。”

普法议和

时启欧尔与法布尔均为讲和委员,当谈论激烈之际,毕斯麦以烟卷进于法布尔前,法布尔不嗜烟,乃辞不吸。毕斯麦曰:“足下不吸烟乎?余不能不为足下憾也。试思人当吸烟时,必支烟卷于指间,又必留意使之不坠落。以此之故,身体不敢激烈振动,而心意亦因以舒徐,不陷于粗暴矣。故吸烟者,正可使人入于快乐之境也。足下更试看烟卷中之烟,腾腾而升于空际,其状婉转屈曲,令见者目为之爽。而同时又有香气扑鼻而过,令人心醉。于是降其圭角,开始谈判,而谈判乃能圆滑灵敏矣。夫吾辈外交家之任务,岂非以圆滑灵敏,而后乃收其效耶?”法布尔无以应。

毕斯麦尝言:凡为外交家,不能尚血气,当力制其热情,而学冷淡之态度。故彼当心绪繁乱时,必读小说以自镇。师丹之战,两军胜败未决,毕斯麦通宵读小说不释。其后法国书记官,夜半往访之,见毕斯麦横于卧蓐,床头燃烛,正在读法兰西小说也。旁观以为如此公务繁忙,毕斯麦何以尚有余暇读小说,而不知毕斯麦正以小说而自制其激烈之热情也。

讲和谈判既久,法国卒以五十亿佛郎赔德国,于是条约告成。

普军得胜而归,修维多利之柱,以为战功之纪念。于是开国会于伯林,决定普鲁士之王统。世世为德意志帝国之元首,及海陆军之大元帅。改联邦议会及国会为帝国议会,置上下议院,联邦首相兼为上议院议长。于是毕斯麦为上议院议长,又以功封公爵。普鲁士朝野上下,前此反对毕斯麦,欲杀而甘心者,至是乃人人称其功矣。

【批评】

观毕斯麦欲与奥国开战,而频频结欢于俄,终订密约,使俄助己。又与罗马订盟,以牵掣奥大利。而拿破仑不知,尚拟进军德意志,后与奥意联合以抗普鲁士。不料战书甫下,而奥意均宣告中立矣。故普法之战,普兵虽猛于炮击,而其中最猛最毒者,乃毕斯麦之外交手段也。

毕斯麦以南部德意志富于民权自由思想,不急急与之联合,而先订攻守同盟之约,亦具有卓见。盖毕斯麦以为,若不能胜法国,则南北虽联合,终有分裂之患。若能胜法,则普鲁士威力,方且震动欧洲,区区南部诸州,自不怕其不闻风而从我。必至此时,而统一之,其基础乃确不可拔也。

维多利亚柱

项羽既胜秦军,诸侯从壁上观,无不人人震恐,于是蒲伏入辕门,尊羽为上将军,诸侯军皆属之。然则不先于异族肆其排击,而获胜利,而欲谋本族之联合统一,吾知其难矣。

路克圣堡之撤兵,普鲁士不能不屈服列国之会议者,时机未至也。及时机已至,则召集军队,由铁道载运,捷如疾风,直逼法京,使拿破仑变攻势为守势。毕斯麦之政策,正所谓守如处女,出如脱兔。今人做事,只解得一味迟缓狐疑,却自谓老成持重,岂不羞死。

法布尔欲救巴黎之围,来与毕斯麦开讲和谈判,其责任何等重大,而毕斯麦与法布尔论吸烟事,刺刺不休。外交家态度,从容如此,可敬可爱。

毕斯麦生平以铁血为政略,似其人为专尚血气之人,而不知彼乃善制血气之人也。观其当师丹围攻时,成败未可知,而彼彻夜读小说,此皆自镇其心之法也。盖办大事人,最怕脑筋激刺大烈,脑筋一受外界之激刺,则必有粗暴之弊。一粗暴,则虑事必不能周,计划便不能远到。故必须用全力以自裁制,而后方不至于愤事也。今人一遇事变,便至张皇,往往措置失当,何不以毕斯麦为法乎?

当铁血宰相初开幕时,朝野上下,人人反对,甚至视之如蛇蝎焉。及铁血政略,奏功三次,于是前之反对者,今乃欢迎,卒不出毕斯麦之所料。虽然,毕斯麦前之不恤人言,非如今世人不顾羞耻,甘冒不韪也。盖彼所不恤者,一时之人言也,彼知牺牲一时之名誉终可求得最后之名誉,故敢与一时之舆论为敌。今人之敢与舆论为敌者,试问其是否有求得最后名誉之心乎?曰非也,彼盖不过以名誉殉利禄而已。故不有求得最后名誉之心,而甘与舆论为敌者,谓之冥顽。遇一时舆论之反对,而即缩首裹足,不肯断行其大计者,谓之怯懦。冥顽怯懦,大之皆足以误国,小之皆足以自误其身,吾愿青年人慎之。

普奥战争结束后,北德意志联邦的霸主权力归属于普鲁士,法国拿破仑三世对此很是顾忌。因为拿破仑三世本来就把扩大法国领土版图作为目标。想要扩大法国领土面积,就不能不寄希望于德国分裂。现在普奥达成和平协议,德国联邦统一的大业已经告成,德国这个国家显然已经形成了让人难以撼动的局面,这对法国的战略极为不利。于是法国派遣使者到普鲁士,要求履行之前将莱茵河东岸地区割让给法国的约定。

在这之前,有一个叫路克圣堡的公国,在普奥战争之前,这个公国是属于联邦国家之一,等到普鲁士战胜奥地利,普鲁士国王成为联邦元首后,当时北德意志的各个联邦国家已经都合成一体,但路克圣堡公国不在其中。于是拿破仑想要将路克圣堡归并到法国。此时普鲁士在路克圣堡驻扎有军队,拿破仑要求普鲁士撤去驻兵,普鲁士没有同意。

1867年,在伦敦召开的列国会议约定路克圣堡成为永世中立国,普鲁士没有办法才撤出驻扎的军队。当时毕斯麦因为北德意志才刚刚建立,南德意志还没有统一,并且奥地利刚战败又怕他报仇,因此不能够再和法国交恶,于是暂时服从了各列国的决议。

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着急统一德意志南北各国,要求毕斯麦抓紧制定战略计划,而毕斯麦认为统一的时机尚未形成。当时南德意志的各个邦国民主权力思想盛行,人民喜欢自由。毕斯麦认为,如果立即统一南德意志,恐怕国家的基础不牢固,很快会产生分裂的隐患,于是先和南部的各个邦国签订攻守同盟的约定。

拿破仑三世听说德意志联邦形成南北同盟关系,更加害怕,自认为莱茵河东岸地区终究得不到,不如和普鲁士开战一决胜负。当时还有另外一件事,愈发促成了普法战争的时机,这就是西班牙王位的继承问题。当时西班牙建立了宪政制度,驱逐了西班牙女王,女王潜逃至法国。西班牙于是讨论迎立德国的皇族礼阿保尔继承王位。礼阿保尔召开皇族会议,说这件事容易引发外交矛盾,不如辞去西班牙王位。当时毕斯麦因生病在别的地方休养,没有参与讨论,等到他回来后坚决反对这个意见,认为如果答应西班牙的请求,对德国的经济政治都会获得利益,于是劝说鼓动礼阿保尔立即到西班牙任职。7月13日,普鲁士将这件事通告给了其他国家。

拿破仑听说后极为震怒,派遣一名使者告诉普鲁士国王威廉说,应该命令礼阿保尔辞去西班牙国王职务。然后又通过公使照会,亲自和普鲁士国王会谈,指出礼阿保尔如果不辞职,必然会导致难以预料的祸患。普鲁士国王回应说这件事应当征求礼阿保尔的意见,等待他的答复。不久礼阿保尔的回复收到了,说如果因为这件事引发外交纠纷,那么自己愿意辞职。就在这件事基本确定的时候,法国主战派又来见普鲁士国王,说普鲁士国王应当立下誓言,今后永远不能让德国皇族继承西班牙的王位。普鲁士国王愤怒地拒绝了。

当时普鲁士国王没在柏林,就把这件事通过电报发给毕斯麦。毕斯麦正在和毛奇将军共进晚餐,收到电文后立即将内容抄录给各家新闻报刊,要求报纸用二号大字刊登转发此事,而且批评法国这么做的不对之处,专门用来刺激法国人,使法国尽快发动战争。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看到后,果然大怒,法国的普通群众的情绪也异常激动、愤慨。

毕斯麦知道战争时机已经逼近,于是考虑重新讨好俄国,所以修订巴黎条约,扩大俄国的利益。正好俄国沙皇抵达欧姆斯,毕斯麦会见了俄国沙皇,又签订了秘密条约,让俄国帮助普鲁士。当时拿破仑三世想要和奥地利联合,而毕斯麦则又和意大利签订协约,从而牵制奥地利。

威廉一世从欧姆斯返回柏林后,拟定战争预算支出议案提交国会审议。国会讨论后决定筹集一亿多元作为军事费用。普鲁士于是向法国宣战。

法国军队共33万6千人,拿破仑三世自己担任军队元帅,任命自己的儿子蒲夫担任参谋总长,率军向德国开进。

普鲁士军队共75万人,威廉一世担任元帅,任命毛奇担任参谋长,将军队分为三个部分,第一支军队6万人,由墨芝将军率领;第二支军队13万人,由加罗亲王率领;第三支军队由皇太子率领(即后来的威廉二世)

拿破仑三世以为法国和奥地利、意大利很容易结为同盟,打算率领军队直接进逼德意志,先攻下德国南部各个州郡,然后与奥意两国联合,抗击普鲁士。没有想到奥地利和意大利两国早就与毕斯麦约定,不能协助法国。当时普鲁士军队靠火车运送,行军速度快得跟风一样,直接攻破了法军主力部队,打到了巴黎(即法国首都)。

法国军队还没开出国境,而普鲁士军队已经兵临法国首都,因此拿破仑三世之前所制定的先攻破德国南部州郡的计划全部失败。开战没几天,奥地利、意大利、俄罗斯、丹麦、比利时等国家,纷纷表示局外中立,于是拿破仑之前制定的想和奥意联合对抗普鲁士的计划也失败了。本来是要攻打普鲁士,现在反而变成被普鲁士攻打,法国的窘迫之态都无法用言辞形容了。

普鲁士军队自从战争开始后,接连赢得战争胜利,势如破竹。9月1日,普鲁士军队开到师丹,师丹上筑有大炮炮台,法军防守十分牢固,普军围攻几天,炮台下面尸体堆积了好几尺厚,普鲁士士兵从堆积的尸体上向炮台发动猛烈进攻。法国人看炮火也不能阻挡普军,惊慌溃逃,于是师丹城里的士兵都投降了,城内法国军队全都被俘虏,拿破仑三世逃走。普鲁士军队于是长途驱驰围困了巴黎。

法国人对拿破仑三世打了败仗,使国家蒙受耻辱很愤慨,于是推翻了君主政权,建立共和政府,推举德洛为大统领,法布尔担任外务大臣。法布尔请求谒见毕斯麦,进行和平谈判。谈判没有达成共识,普鲁士军队围攻巴黎更加猛烈,炮弹像雨点一样落在巴黎市中,整个城市被严重破坏。

1871年1月,普鲁士军队攻入巴黎。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在路易十四(即前任法国皇帝)的宫殿登基称帝,从此南北联邦永远结为同盟,普鲁士国王永远为联邦首脑,称为德意志皇帝。其他联邦国家看到普鲁士战胜了法国,无不感到震惊和恐惧,纷纷归服,愿意拥戴普鲁士为联邦首脑。于是毕斯麦数十年怀抱的统一德国的宏大志向终于实现了。

当巴黎被围攻的时候,法国政府任命启欧尔作为委员长,到其他国家进行游说,希望解除巴黎之围。然而各个强国已经被毕斯麦笼络了,都宣告中立,因此不愿意参与这件事。2月21日,启欧尔又请求拜见毕斯麦,进行和平谈判。毕斯麦于是提出三条意见,要求法国履行:

(一)法国应当割让欧尔萨斯和东部的罗脱林垦给普鲁士(面积4700平方英里,人口150万)。

(二)法国应赔偿普鲁士军费60亿法郎。

(三)在全部付清军费赔款以前,普鲁士将在巴黎驻兵3万人。

启欧尔与毕斯麦对坐在一个长方形的谈判桌子前面,用德语进行谈判。启欧尔说:“法国的财力支付不起60亿法郎的赔偿金,没有这个财力而负债允诺,这是逼法国欺骗同意条约。”毕斯麦于是将赔款削减到50亿,启欧尔仍然不同意,说法国的国力只能承担起20亿的赔款。毕斯麦大怒,离开座位大声说:“你们态度这么强硬,是不是想继续进行战争啊?”启欧尔也非常愤怒,用法语说:“这简直是不讲道理的强取豪夺。”毕斯麦冷笑着跟启欧尔说:“我也会法语,不过德国才是战胜国,请你还用德语进行谈判。”

当时启欧尔和法布尔都是谈判代表,在谈判激烈的时候,毕斯麦把烟递到法布尔面前,法布尔不喜欢抽烟,于是推辞不抽。毕斯麦说:“您不抽烟吗,我真是不能不为你感到遗憾。尝试着想象人抽烟的时候,必然要用手指夹着烟卷,又必须注意不让烟卷掉了,因为这个原因,身体就不能大幅度的晃动,而心境也随之淡定舒缓,不至于变得暴戾。因此,吸烟正好能够让人进入快乐的境界。您再看烟卷里冒出的烟,慢慢上升飘到空中,它的形状曲折飘逸,让看到的人精神爽快。同时烟卷散发的香气从鼻子闻到后又让人感到心醉,这样便能够收敛锋芒,开始谈判,谈判才能圆滑机灵敏锐。我们做外交家的任务,不就是靠圆滑、机灵、敏锐才能收到成效吗?”法布尔无言以对。

毕斯麦曾经说过,只要是外交家就不能感情冲动,应当尽力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学会冷静淡定处事的态度。所以当他心里思绪烦躁不安的时候,一定会通过阅读小说来使自己镇定。师丹战役,双方军队胜负还没有明确的时候,毕斯麦整夜阅读小说,手不释卷。有一个法国的书记官半夜去拜访他,看见毕斯麦横卧在床垫上,床头点着蜡烛,正在阅读法兰西的一本小说。书记官在一旁看到后,认为公务这么繁忙,毕斯麦怎么还能有闲工夫看小说,却不知道毕斯麦正在通过阅读小说来克制自己内心激动的情绪。

和平谈判进行了很久,法国最终还是赔偿给德国50亿法郎,停战条约因此得以签订。

普鲁士军队胜利回国后,修建了维多利之柱,用来纪念战争取得的功绩。然后在柏林召开国家议会,决定普鲁士的皇族血统永世都为德意志帝国的元首和德国海陆军军队的大元帅,将联邦议会和国家议会改制成为帝国议会,设置上议院和下议院,联邦首相兼任上议院的议长。于是毕斯麦担任了上议院议长,又按照他的功绩封了公爵。以前普鲁士从政府到百姓举国上下都反对毕斯麦,想要杀了他才肯甘心,到此时所有人都称赞他的功绩。

【评论】

毕斯麦想要和奥地利开战,于是频繁争取俄国的欢心,最终签订秘密条约,成功地让俄国帮助自己;又和罗马约定同盟,从而牵制奥地利。拿破仑对此毫不知情,竟然还打算进军德意志后和奥地利和意大利联合攻打普鲁士,没有料到战书刚刚下达,奥地利和意大利都宣告保持中立立场。因此普法战争,普鲁士军队的勇猛虽然比大炮还厉害,但其中最勇猛最厉害的,应该是毕斯麦的外交手腕。

毕斯麦认为南德意志民权自由的思想盛行,并不急于和他们联合,而是先签订攻守同盟的约定,这也看出毕斯麦的远见卓识。因为毕斯麦认为,如果不能战胜法国,即便是南北暂时统一,最终仍然会有分裂的隐患;如果能战胜法国,那么普鲁士的威力就能使整个欧洲为之震动,更何况小小的南部各国家,自然也就不担心他们不会顺从形势而服从普鲁士,必须在这个时候统一德国南北部,这样国家统一的基础才能牢不可破。项羽打败了秦国军队后,诸侯坐观成败,而无不感到震惊恐惧,于是纷纷匍匐到项羽军门前,尊奉项羽为上将军,诸侯的军队都归入项羽麾下。然而不先攻打外族势力赢得胜利,就想要谋划本族内部的统一,我估计这会非常艰难吧。

从路克圣堡撤兵,普鲁士不得不屈服于列国会议作出的决定,是因为对抗的时机没有到,等时机到了以后,则立即组织军队通过铁路线输送兵力,速度快得跟风一样,直接逼近法国首都,促使拿破仑三世从进攻态势转变为防守态势。毕斯麦的计策,就像所说的“未行动时像未出嫁的姑娘那样持重,一行动就象飞跑的兔子那样敏捷”。现在的人做事,只知道一味的拖沓犹豫,却说自己是经验丰富,办事老练稳重,岂不是羞愧死了。

法布尔想要解除巴黎被围困的局面,来和毕斯麦进行和平谈判,这个责任是多么重要。而毕斯麦却和法布尔讨论吸烟的事儿,说话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外交家处理大事的态度竟然如此从容自在,值得我们敬佩学习。

毕斯麦一生中将铁和血作为政策的核心,他这个人好像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不知道他却是擅长克制冲动的人。看他在师丹战役胜负还没有眉目的时候,整夜阅读小说,这都是他让自己内心镇静的方法。谋划大事业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脑子发热,情绪激动,精神一旦受到外部环境的激烈刺激,则肯定会产生鲁莽暴躁的问题。一旦鲁莽暴躁,则考虑问题必然就不能周全,计划就不能有远见。因此必须竭力靠自己控制,然后才能不至于愤怒于事。现在的人一旦遇到突发事件,便会惊慌失措,常常就处置不当,为什么不以毕斯麦作为借鉴呢?

在铁血宰相的政策刚开始执政时,从中央到地方、从官员到百姓所有人都反对,甚至把他当做蛇蝎看待。等到铁血政策接连三次奏效以后,之前的反对者开始表示赞许,这都在毕斯麦的预料之中。虽然毕斯麦之前不顾及社会舆论,却不是像现在有些人不顾羞耻而去干大家公认的坏事。毕斯麦所不顾及的,是当时特定时期的舆论,他知道自己放弃的是暂时的名誉,终究可以获得最终的称誉,所以才敢和当时的舆论作对。现在的人敢于对抗社会舆论,试问他们是否具有赢得最终赞誉的打算呢?回答是否定的,他们不过是损坏自己的名誉去换取利益和地位而已。因此没有追求最终赞誉的打算而甘心和舆论作对的叫做愚昧顽固;遇到一时的舆论攻击就退缩不前,不敢果断实行自己的宏大计划的人叫做胆小软弱。冥顽怯懦,往大了说可以损害国家,往小了说会损害自己,我希望青年人要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