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睢者,魏人也,字叔。游说诸侯,欲事魏王,[2]家贫无以自资,[3]乃先事魏中大夫须贾。[4]须贾为魏昭王使于齐,[5]范睢从。留数月,未得报。[6]齐襄王闻睢辩口,[7]乃使人赐睢金十斤,及牛酒。睢辞谢不敢受。须贾知之,大怒,以为睢持魏国阴事告齐,故得此馈,[8]令睢受其牛酒,还其金。既归,心怒睢,以告魏相。魏相,魏之诸公子曰魏齐。[9]魏齐大怒,使舍人笞击睢,[10]折胁摺齿。[11]睢详死,即卷以箦,置厕中。[12]宾客饮者醉,更溺睢,[13]故僇辱以惩后,[14]令无妄言者。[15]睢从箦中谓守者曰:“公能出我,我必厚谢公!”守者乃请出弃箦中死人。[16]魏齐醉,曰:“可矣。”范睢得出。后魏齐悔,复召求之。[17]魏人郑安平闻之,[18]乃遂操范睢亡,[19]伏匿,[20]更名姓曰张禄。

当此时,秦昭王使谒者王稽于魏。[21]郑安平诈为卒,侍王稽。[22]王稽问:“魏有贤人可与俱西游者乎?”[23]郑安平曰:“臣里中有张禄先生,[24]欲见君,言天下事。其人有仇,不敢昼见。”[25]王稽曰:“夜与俱来。”郑安平夜与张禄见王稽。语未究,[26]王稽知范睢贤,谓曰:“先生待我于三亭之南。”[27]与私约而去。[28]王稽辞魏去,过载范睢入秦。[29]至湖,[30]望见车骑从西来,范睢曰:“彼来者为谁?”王稽曰:“秦相穰侯,[31]东行县邑。”[32]范睢曰:“吾闻穰侯专秦权,恶内诸侯客,[33]此恐辱我,[34]我宁且匿车中。”[35]有顷,[36]穰侯果至,劳王稽,[37]因立车而语曰:[38]“关东有何变?”[39]曰:“无有。”又谓王稽曰:“谒君得无与诸侯客子俱来乎?[40]无益,徒乱人国耳!”[41]王稽曰:“不敢。”即别去。范睢曰:“吾闻穰侯智士也,其见事迟,乡者疑车中有人,忘索之。”[42]于是范睢下车走,曰:“此必悔之。”[43]行十馀里,果使骑还索车中。无客,乃已。王稽遂与范睢入咸阳。[44]已报使,[45]因言曰:“魏有张禄先生,天下辩士也。曰:‘秦王之国危于累卵,[46]得臣则安。然不可以书传也。’[47]臣故载来。”[48]秦王弗信,使舍食草具。[49]待命岁馀。[50]

当是时,昭王已立三十六年。[51]南拔楚之鄢、郢,[52]楚怀王幽死于秦。[53]秦东破齐。[54]湣王尝称帝,后去之。[55]数困三晋。[56]厌天下辩士,无所信。[57]

穰侯、华阳君,昭王母宣太后之弟也;[58]而泾阳君、高陵君皆昭王同母弟也。[59]穰侯相,三人者更将,[60]有封邑。[61]以太后故,私家富重于王室。[62]及穰侯为秦将,且欲越韩、魏而伐齐纲寿,[63]欲以广其陶封。[64]范睢乃上书曰:[65]“臣闻明王立政,[66]有功者不得不赏,有能者不得不官,[67]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68]能治众者其官大。[69]故无能者不敢当职焉,[70]有能者亦不得蔽隐。[71]使以臣之言为可,愿行而益利其道;[72]以臣之言为不可,久留臣无为也。[73]语曰:‘庸主赏所爱而罚所恶;明主则不然,赏必加于有功,而刑必断于有罪。’[74]今臣之胸不足以当椹质,而要不足以待斧钺,[75]岂敢以疑事尝试于王哉![76]虽以臣为贱人而轻辱,独不重任臣者之无反复于王邪![77]且臣闻周有砥砨,宋有结绿,梁有县藜,楚有和朴,[78]此四宝者,士之所生,良工之所失也,而为天下名器。[79]然则圣王之所弃者,独不足以厚国家乎![80]臣闻善厚家者取之于国;[81]善厚国者取之于诸侯。[82]天下有明主,则诸侯不得擅厚者,[83]何也?为其割荣也。[84]良医知病人之死生,而圣主明于成败之事;利则行之,[85]害则舍之,[86]疑则少尝之,[87]虽舜、禹复生,弗能改已。[88]语之至者,[89]臣不敢载之于书;[90]其浅者,又不足听也。意者,臣愚而不概于王心邪?[91]亡其言臣者贱而不可用乎?[92]自非然者,臣愿得少赐游观之闲,望见颜色,[93]一语无效,请伏斧质。”[94]于是秦昭王大说,[95]乃谢王稽,[96]使以传车召范睢。[97]

于是范睢乃得见于离官,[98]详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99]王来而宦者怒,[100]逐之,曰:“王至。”范睢缪为曰:[101]“秦安得王!秦独有太后、穰侯耳!”欲以感怒昭王。[102]昭王至,闻其与宦者争言,遂延迎,[103]谢曰:“寡人宜以身受命久矣,[104]会义渠之事急,[105]寡人旦暮自请太后;[106]今义渠之事已,寡人乃得受命。窃闵然不敏。”![107]敬执宾主之礼。[108]范睢辞让。[109]是日观范睢之见者,[110]群臣莫不洒然变色易容者。[111]

秦王屏左右,[112]宫中虚无人。秦王跽而请曰:[113]“先生何以幸教寡人!”[114]范睢曰:“唯,唯。”[115]有间,[116]秦王复跽而请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睢曰:“唯,唯。”若是者三。秦王跽曰:“先生卒不幸教寡人邪?”[117]范睢曰:“非敢然也。[118]臣闻昔者吕尚之遇文王也,身为渔父而钓于渭滨耳。[119]若是者,交疏也。[120]已说而立为太师,载与俱归者,其言深也。[121]故文王遂收功于吕尚,而卒王天下。乡使文王疏吕尚而不与深言,[122]是周无天子之德,而文、武无与成其王业也。[123]今臣,羁旅之臣也,[124]交疏于王,而所愿陈者皆匡君之事,[125]处人骨肉之间,[126]愿效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127]此所以王三问而不敢对者也。臣非有畏而不敢言也,臣知今日言之于前,而明日伏诛于后,然臣不敢避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为臣患;亡不足以为臣忧;[128]漆身为厉,被发为狂,[129]不足以为臣耻。且以五帝之圣焉而死,三王之仁焉而死,五伯之贤焉而死,乌获、任鄙之力焉而死,成荆、孟贲、王庆忌、夏育之勇焉而死。[130]死,[131]人之所必不免也。处必然之势,可以少有补于秦,此臣之所大愿也,臣又何患哉![132]伍子胥橐载而出昭关,[133]夜行昼伏,至于陵水,[134]无以其口,[135]厀行蒲伏,[136]稽首肉袒,[137]鼓腹吹箎,[138]乞食于吴市,卒兴吴国,阖闾为伯。[139]使臣得尽谋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终身不复见,[140]是臣之说行也,臣又何忧![141]箕子、接舆漆身为厉,被发为狂,无益于主。[142]假使臣得同行于箕子,可以有补于所贤之主,是臣之大荣也,臣有何耻![143],臣之所恐者,独恐臣死之后,天下见臣之尽忠而身死,因以是杜口裹足,[144]莫肯乡秦耳。[145]足下上畏太后之严,下惑于奸臣之态,[146]居深宫之中,不离阿保之手,[147]终身迷惑,无与昭奸。[148]大者宗庙灭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穷辱之事,死亡之患,臣不敢畏也。臣死而秦治,是臣死贤于生。”[149]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国辟远,[150]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辱至于此,[151]是天以寡人慁先生,[152]而存先王之宗庙也。寡人得受命于先生,是天所以幸先王,而不弃其孤也。[153]先生奈何而言若是![154]事无小大,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无疑寡人也!”范睢拜,秦王亦拜。[155]范睢曰:“大王之国,四塞以为固,北有甘泉、谷口,[156]南带泾、渭,右陇、蜀,左关、坂,[157]奋击百万,[158]战车千乘,利则出攻,不利则入守,此王者之地也,民怯于私斗,而勇于公战,此王者之民也。王并此二者而有之。[159]夫以秦卒之勇,车骑之众,以治诸侯,[160]譬若施韩卢而搏蹇兔也,[161]霸王之业可至也,而群臣莫当其位。[162]至今闭关十五年,不敢窥兵于山东者,[163]是穰侯为秦谋不忠,而大王之计有所失也。”[164]秦王跽曰:“寡人愿闻失计。”

然左右多窃听者,范睢恐,未敢言内,先言外事,[165]以观秦王之俯仰。[166]因进曰:“夫穰侯越韩、魏而攻齐纲寿,非计也。少出师则不足以伤齐,多出师则害于秦。臣意王之计,[167]欲少出师而悉韩、魏之兵也,[168]则不义矣。今见与国之不亲也,越人之国而攻可乎?[169]其于计疏矣![170]且昔齐湣王南攻楚,[171]破军杀将,再辟地千里,[172]而齐尺寸之地无得焉者,岂不欲得地哉,形势不能有也。[173]诸侯见齐之罢弊,[174]君臣之不和也,兴兵而伐齐,大破之。[175]士辱兵顿,皆咎其王曰:[176]‘谁为此计者乎?’王曰:‘文子为之。’[177]大臣作乱,文子出走。故齐所以大破者,以其伐楚而肥韩、魏也。[178]此所谓借贼兵而赍盗粮者也。[179]王不如远交而近攻,[180]得寸,则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181]今释此而远攻,[182]不亦缪乎!且昔者中山之国地方五百里,赵独吞之,[183]功成名立,而利附焉,天下莫之能害也。[184]今夫韩、魏,中国之处,而天下之枢也。[185]王其欲霸,必亲中国以为天下枢,以威楚、赵。[186]楚彊则附赵,赵彊则附楚,[187]楚、赵皆附,齐必惧矣。齐惧,必卑辞重币以事秦。齐附而韩、魏因可虏也。”[188]昭王曰:“吾欲亲魏久矣,而魏多变之国也,[189]寡人不能亲。请问亲魏奈何?”对曰:“王卑辞重币以事之;不可,则割地而赂之;不可,因举兵而伐之。”王曰:“寡人敬闻命矣。”乃拜范睢为客卿,[190]谋兵事。[191]卒听范睢谋,使五大夫绾伐魏,[192]拔怀。[193]后二岁,拔邢丘。[194]

客卿范睢复说昭王曰:“秦、韩之地形,相错如绣。[195]秦之有韩也,譬如木之有蠹也,[196]人之有心腹之病也。天下无变则已,天下有变,其为秦患者孰大于韩乎!王不如收韩。”[197]昭王曰:“吾固欲收韩,韩不听,为之奈何?”对曰:“韩安得无听乎!王下兵而攻荥阳,则巩、成皋之道不通;[198]北断太行之道,[199]则上党之师不下。[200]王一兴兵而攻荥阳,则其国断而为三。[201]夫韩见必亡,安得不听乎!若韩听,而霸事因可虑矣。”[202]王曰:“善。”且欲发使于韩。[203]

范睢日益亲,复说用数年矣,[204]因请间说曰:“臣居山东时,闻齐之有田文,不闻其有王也;闻秦之有太后、穰侯、华阳、高陵、泾阳,不闻其有王也。夫擅国之谓王,[205]能利害之谓王,[206]制杀生之威之谓王。[207]今太后擅行不顾,[208]穰侯出使不报,[209]华阳、泾阳等击断无讳,[210]高陵进退不请:[211]四贵备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为此四贵者下,[212]乃所谓无王也,然则权安得不倾,令安得从王出乎![213]臣闻善治国者,乃内固其威,而外重其权。穰侯使者操王之重,[214]决制于诸侯,剖符于天下,[215]政適代国,[216]莫敢不听。战胜攻取,则利归于陶国,弊御于诸侯;[217]战败则结怨于百姓,而祸归于社稷。[218]《诗》曰:‘木实繁者披其枝,披其枝者伤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国,尊其臣者卑其主。’[219]崔杼、淖齿管齐,[220]射王股;擢王筋,县之于庙梁,宿昔而死。[221]李兑管赵,[222]囚主父于沙丘,[223]百日而饿死。今臣闻秦太后、穰侯用事,高陵、华阳、泾阳佐之,卒无秦王,此亦淖齿、李兑之类也。且夫三代所以亡国者,君专授政,[224]纵酒驰骋弋猎,[225]不听政事。其所授者,[226]妒贤嫉能,御下蔽上,[227]以成其私,不为主计,而主不觉悟,故失其国。今自有秩以上至诸大吏,下及王左右,无非相国之人者。[228]见王独立于朝,[229]臣窃为王恐,万世之后,有秦国者非王子孙也。”昭王闻之大惧,曰:“善。”于是废太后,逐穰侯、高陵、华阳、泾阳君于关外。[230]秦王乃拜范睢为相。收穰侯之印,使归陶,因使县官给车牛以徙,[231]千乘有馀。到关,[232]关阅其宝器,[233]宝器珍怪多于王室。秦封范睢以应,[234]号为应侯。当是时,秦昭王四十一年也。[235]

范睢既相秦,秦号曰张禄,而魏不知,以为范睢已死久矣。魏闻秦且东伐韩、魏,魏使须贾于秦。范睢闻之,为微行,[236]敝衣间步之邸,[237]见须贾。须贾见之而惊曰:“范叔固无恙乎!”[238]范睢曰:“然。”须贾笑曰:“范叔有说于秦邪?”曰:“不也。睢前日得过于魏相,[239]故亡逃至此,安敢说乎!”须贾曰:“今叔何事?”范睢曰:“臣为人庸赁。”[240]须贾意哀之,[241]留与坐饮食,曰:“范叔一寒如此哉!”[242]乃取其一绨袍以赐之。[243]须贾因问曰:“秦相张君,公知之乎?吾闻幸于王,[244]天下之事,皆决于相君。[245]今吾事之去留在张君。[246]孺子!岂有客习于相君者哉?”[247]范睢曰:“主人翁习知之。[248]唯睢亦得谒,[249]睢请为见君于张君。”[250]须贾曰:“吾马病,车轴折,非大车驷马,[251]吾固不出。”[252]范睢曰:“愿为君借大车驷马于主人翁。”

范睢归取大车驷马,为须贾御之,入秦相府。府中望见,有识者皆避匿。[253]须贾怪之。至相舍门,[254]谓须贾曰:“待我,我为君先入通于相君。”须贾待门下,持车良久,[255]问门下曰:“范叔不出何也?”门下曰:“无范叔。”须贾曰:“乡者与我载而入者。”[256]门下曰:“乃吾相张君也。”须贾大惊,自知见卖,[257]乃肉袒厀行,[258]因门下人谢罪。[259]于是范睢盛帷帐,[260]侍者甚众,见之。须贾顿首言死罪,[261]曰:“贾不意君能自致于青云之上,[262]贾不敢复读天下之书,不敢复与天下之事。[263]贾有汤镬之罪,[264]请自屏于胡貉之地,[265]惟君死生之!”[266]范睢曰:“汝罪有几?”曰:“擢贾之发以续贾之罪,尚未足。”[267]范睢曰:“汝罪有三耳。[268]昔者楚昭王时而申包胥为楚卻吴军,[269]楚王封之以荆五千户,[270]包胥辞不受,为丘墓之寄于荆也。[271]今睢之先人丘墓亦在魏,[272]公前以睢为有外心于齐,[273]而恶睢于魏齐,[274]公之罪一也。当魏齐辱我于厕中,公不止,[275]罪二也。更醉而溺我,公其何忍乎![276]罪三矣。[277]然公之所以得无死者,以绨袍恋恋,有故人之意,[278]故释公。”乃谢罢。[279]入言之昭王,罢归须贾。[280]

须贾辞于范睢,[281]范睢大供具,[282]尽请诸侯使,与坐堂上,食饮甚设。[283]而坐须贾于堂下,置莝豆其前,[284]令两黥徒夹而马食之。[285]数曰:[286]“为我告魏王,急持魏齐头来!不然者,我且屠大梁!”须贾归,以告魏齐。魏齐恐,亡走赵,匿平原君所。[287]

范睢既相,王稽谓范睢曰:“事有不可知者三,有不可奈何者亦三。宫车一日晏驾,[288]是事之不可知者一也。君卒然捐馆舍,[289]是事之不可知者二也。使臣卒然填沟壑,[290]是事之不可知者三也。宫车一日晏驾,君虽恨于臣,无可奈何。君卒然捐馆舍,君虽恨于臣,亦无可奈何。使臣卒然填沟壑,君虽恨于臣,亦无可奈何。”范睢不怿,[291]乃入言于王曰:“非王稽之忠,莫能内臣于函谷关;[292]非大王之贤圣,莫能贵臣。今臣官至于相,爵在列侯;王稽之官尚止于谒者,非其内臣之意也。”昭王召王稽,拜为河东守,[293]三岁不上计。[294]又任郑安平,[295]昭王以为将军。范睢于是散家财物,尽以报所尝困者。[296]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297]

范睢相秦二年,秦昭王之四十二年,[298]东伐韩少曲、高平,拔之。[299]秦昭王闻魏齐在平原君所,欲为范睢必报其仇,乃详为好书遗平原君曰:[300]“寡人闻君之高义,[301]愿与君为布衣之友,[302]君幸过寡人,[303]寡人愿与君为十日之饮。”[304]平原君畏秦,且以为然,[305]而入秦见昭王。昭王与平原君饮数日,昭王谓平原君曰:“昔周文王得吕尚以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以为仲父,[306]今范君亦寡人之叔父也。[307]范君之仇在君之家,愿使人归取其头来。不然,吾不出君于关。”平原君曰:“贵而为交者,为贱也。富而为交者,为贫也。[308]夫魏齐者,胜之友也,在,固不出也;[309]今又不在臣所。”昭王乃遗赵王书曰:“王之弟在秦,范君之仇魏齐在平原君之家。王使人疾持其头来。[310]不然,吾举兵而伐赵,又不出王之弟于关。”赵孝成王乃发卒围平原君家,急,魏齐夜亡出,见赵相虞卿。虞卿度赵王终不可说,乃解其相印,与魏齐亡,间行。念诸侯莫可以急抵者,[311]乃复走大梁,欲因信陵君以走楚。[312]信陵君闻之,畏秦,犹豫未肯见,[313]曰:“虞卿何如人也?”[314]时侯嬴在旁,曰:“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也。[315]夫虞卿蹑檐簦,[316]一见赵王,赐白璧一双,黄金百镒;再见,拜为上卿;三见,卒受相印,封万户侯。当此之时,天下争知之。[317]夫魏齐穷困过虞卿,虞卿不敢重爵禄之尊,解相印,捐万户侯而间行。急士之穷而归公子,公子曰‘何如人’,人固不易知,知人亦未易也。”信陵君大惭,驾如野迎之。[318]魏齐闻信陵君之初难见之,[319]怒而自刭。赵王闻之,卒取其头予秦。秦昭王乃出平原君归赵。

昭王四十三年,[320]秦攻韩汾陉,[321]拔之,因城河上广武。[322]后五年,昭王用应侯谋,纵反间卖赵。[323]赵以其故,令马服子代廉颇将。[324]秦大破赵于长平,遂围邯郸。已而与武安君白起有隙,[325]言而杀之。[326]任郑安平,使击赵。[327]郑安平为赵所围急,以兵二万人降赵。应侯席稾请罪。[328]秦之法,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于是应侯罪当收三族。[329]秦昭王恐伤应侯之意,乃下令国中:“有敢言郑安平事者,以其罪罪之。”而加赐相国应侯食物日益厚,以顺适其意。[330]后二岁,王稽为河东守,与诸侯通,坐法诛。[331]而应侯日益以不怿。

昭王临朝叹息,[332]应侯进曰:“臣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大王中朝而忧,[333]臣敢请其罪。”[334]昭王曰:“吾闻楚之铁剑利,而倡优拙。[335]夫铁剑利则士勇,倡优拙则思虑远。[336]夫以远思虑而御勇士,[337]吾恐楚之图秦也。夫物不素具,不可以应卒,[338]今武安君既死,而郑安平等畔,内无良将,而外多敌国,吾是以忧。”欲以激励应侯。[339]应侯惧,不知所出。[340]蔡泽闻之,往入秦也。

蔡泽者,[341]燕人也,游学干诸侯,[342]小大甚众,不遇。[343]而从唐举相,[344]曰:“吾闻先生相李兑曰,‘百日之内,持国秉’,[345]有之乎?”曰:“有之。”曰:“若臣者何如?”[346]唐举孰视而笑曰:[347]“先生曷鼻、巨肩、魋颜、蹙齃、厀挛。[348]吾闻‘圣人不相’,殆先生乎!”[349]蔡泽知唐举戏之,乃曰:“富贵吾所自有,吾所不知者寿也,愿闻之。”唐举曰:“先生之寿,从今以往者四十三岁。”[350]蔡泽笑谢而去,谓其御者曰:“吾持粱刺齿肥,[351]跃马疾驱,怀黄金之印,结紫绶于要,[352]揖让人主之前,[353]食肉富贵,四十三年足矣。”去之赵,见逐。之韩、魏,[354]遇夺釜鬲于途。[355]闻应侯任郑安平、王稽皆负重罪于秦,应侯内惭,蔡泽乃西入秦。

将见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应侯曰:[356]“燕客蔡泽,天下雄俊弘辩智士也,[357]彼一见秦王,秦王必困君而夺君之位。”应侯闻,曰:“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说,[358]吾既知之;众口之辩,吾皆摧之;[359]是恶能困我而夺我位乎!”使人召蔡泽。蔡泽入,则揖应侯。[360]应侯固不快。及见之,又倨。[361]应侯因让之曰:[362]“子尝宣言欲代我相秦,宁有之乎!”对曰:“然。”应侯曰:“请闻其说!”蔡泽曰:“吁!君何见之晚也![363]夫四时之序,成功者去。[364]夫人生百体坚彊,手足便利,耳目聪明,而心圣智,[365]岂非士之愿与?”[366]应侯曰:“然。”蔡泽曰:“质仁秉义,[367]行道施德,得志于天下,天下怀乐敬爱而尊慕之,皆愿以为君王,岂不辩智之期与?”[368]应侯曰:“然。”蔡泽复曰:“富贵显荣,成理万物,使各得其所;[369]性命寿长,终其天年,而不夭伤;天下继其统,守其业,[370]传之无穷;名实纯粹,[371]泽流千里,世世称之而无绝,[372]与天地终始,[373]岂道德之符,而圣人所谓吉祥善事者与?”[374]应侯曰:“然。”蔡泽曰:“若夫秦之商君,楚之吴起,越之大夫种,其卒然亦可愿与?”[375]应侯知蔡泽之欲困己以说,[376]复谬曰:[377]“何为不可!夫公孙鞅之事孝公也,极身无贰虑,[378]尽公而不顾私;设刀锯以禁奸邪,信赏罚以致治;披腹心,示情素,[379]蒙怨咎,[380]欺旧友,夺魏公子卬,[381]安秦社稷,利百姓,卒为秦禽将破敌,[382]攘地千里。[383]吴起之事悼王也,使私不得害公,谗不得蔽忠,[384]言不取苟合,[385]行不取苟容,[386]不为危易行,[387]行义不辟难,[388]然为霸王彊国,[389]不辞祸凶。[390]大夫种之事越王也,主虽困辱,悉忠而不解;[391]主虽绝亡,[392]尽能而弗离;[393]成功而弗矜,[394]贵富而不骄怠。若此三子者,固义之至也,忠之节也。[395]是故君子以义死难,[396]视死如归,生而辱,不如死而荣。士固有杀身以成名,惟义之所在,虽死无所恨,何为不可哉!”蔡泽曰:“主圣臣贤,天下之盛福也;[397]君明臣直,国之福也;[398]父慈子孝,夫信妻贞,家之福也。故比干忠而不能存殷,[399]子胥智而不能完吴,[400]申生孝而晋国乱,[401]是皆有忠臣孝子,而国家灭乱者,何也?无明君贤父以听之,故天下以其君父为僇辱,而怜其臣子。[402]今商君、吴起、大夫种之为人臣,是也;其君,非也。故世称三子致功而不见德,[403]岂慕不遇世死乎![404]夫待死而后可以立忠成名,是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圣,管仲不足大也![405]夫人之立功,岂不期于成全邪!身与名俱全者,上也。[406]名可法而身死者,其次也。[407]名在僇辱而身全者,下也。”[408]于是应侯称善。[409]

蔡泽少得间,[410]因曰:[411]“夫商君、吴起、大夫种,其为人臣尽忠致功则可愿矣,闳夭事文王,周公辅成王也,岂不亦忠圣乎![412]以君臣论之,商君、吴起、大夫种其可愿孰与闳夭、周公哉?”[413]应侯曰:“商君、吴起、大夫种弗若也。”[414]蔡泽曰:“然则君之主慈仁任忠,[415]惇厚旧故,[416]其贤智与有道之士为胶漆,[417]义不倍功臣,[418]孰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419]应侯曰:“未知何如也。”[420]蔡泽曰:“今主亲忠臣,不过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君之设智,[421]能为主安危,脩政,[422]治乱,彊兵,[423]批患,折难,[424]广地,殖谷,富国,足家,[425]彊主,尊社稷,显宗庙,[426]天下莫敢欺犯其主,主之威盖震海内,[427]功彰万里之外,[428]声名光辉传于千世,君孰与商君、吴起、大夫种?”[429]应侯曰:“不若。”蔡泽曰:“今主之亲忠臣,不忘旧故,不若孝公、悼王、句践,而君之功绩爱信亲幸,[430]又不若商君、吴起、大夫种,然而君之禄位贵盛,私家之富过于三子,而身不退者,恐患之甚于三子,窃为君危之![431]语曰,‘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432]天地之常数也。[433]进退盈缩,[434]与时变化,[435]圣人之常道也。故‘国有道则仕,国无道则隐’。[436]圣人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437]‘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438]今君之怨已雠而德已报,[439]意欲至矣,[440]而无变计,窃为君不取也![441]且夫翠、鹄、犀、象,[442]其处势非不远死也,[443]而所以死者,惑于饵也。[444]苏秦、智伯之智,[445]非不足以辟辱远死也,[446]而所以死者,惑于贪利不止也。是以圣人制礼节欲,取于民有度,[447]使之以时,用之有止,[448]故志不溢,行不骄,常与道俱而不失,[449]故天下承而不绝。昔者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450]至于葵丘之会,有骄矜之志,畔者九国。[451]吴王夫差兵无敌于天下,勇彊以轻诸侯,陵齐、晋,[452]故遂以杀身亡国。夏育、太史噭叱呼骇三军,[453]然而身死于庸夫。此皆乘至盛而不返道理,[454]不居卑退处俭约之患也。[455]夫商君为秦孝公明法令,禁奸本,[456]尊爵必赏,有罪必罚,平权衡,正度量,调轻重,决裂阡陌,以静生民之业,[457]而一其俗,劝民耕农利土,[458]一室无二事,[459]力田稸积,[460]习战陈之事,[461]是以兵动而地广,兵休而国富,故秦无敌于天下,立威诸侯,成秦国之业。功已成矣,而遂以车裂。楚地方数千里,持戟百万,白起率数万之众,以与楚战,一战,举鄢、郢以烧夷陵;再战,南并蜀、汉。又越韩、魏而攻彊赵,北阬马服,诛屠四十馀万之众,尽之于长平之下。[462]流血成川,沸声若靁,[463]遂入围邯郸,使秦有帝业。楚、赵,天下之彊国,而秦之仇敌也,自是之后,楚、赵皆慑伏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势也。身所服者七十馀城。功已成矣,而遂赐剑死于杜邮。[464]吴起为楚悼王立法,卑减大臣之威重,[465]罢无能,废无用,损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一楚国之俗,禁游客之民,精耕战之士,南收杨越,[466]北并陈、蔡,[467]破横散从,使驰说之士无所开其口,[468]禁朋党以励百姓,[469]定楚国之政,兵震天下,威服诸侯。功已成矣,而卒枝解。[470]大夫种为越王深谋远计,免会稽之危,[471]以亡为存,因辱为荣,[472]垦草入邑,辟地殖谷,[473]率四方之士,专上下之力,[474]辅句践之贤,报夫差之仇,卒擒劲吴,[475]令越成霸。功已彰而信矣,[476]句践终负而杀之。[477]此四子者,功成不去,祸至于身。此所谓信而不能诎,[478]往而不能返者也。[479]范蠡知之,超然辟世,长为陶朱公。[480]君独不观夫博者乎,[481]或欲大投,或欲分功,[482]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计不下席,谋不出廊庙,坐制诸侯,[483]利施三川,以实宜阳,[484]决羊肠之险,塞太行之道,又斩范、中行之涂,[485]六国不得合从,栈道千里,[486]通于蜀、汉,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极矣,[487]此亦秦之分功之时也。如是而不退,则商君、白公、吴起、大夫种是也。[488]吾闻之,‘鉴于水者见面之容,鉴于人者知吉与凶’,[489]《书》曰:‘成功之下,不可久处。’[490]四子之祸,君何居焉![491]君何不以此时归相印,让贤者而授之,退而岩居川观,[492]必有伯夷之廉,[493]长为应侯,世世称孤,[494]而有许由、延陵季子之让,[495]乔、松之寿,[496]孰与以祸终哉?[497]即君何居焉![498]忍不能自离,[499]疑不能自决,必有四子之祸矣。《易》曰:‘亢龙有悔。’[500]此言上而不能下,信而不能诎,往而不能自返者也。愿君孰计之!”[501]应侯曰:“善。吾闻‘欲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足,失其所以有’。[502]先生幸教,睢敬受命!”于是乃延入坐,为上客。

后数日入朝,言于秦昭王曰:“客新有从山东来者曰蔡泽,[503]其人辩士,明于三王之事,五伯之业,世俗之变,足以寄秦国之政。[504]臣之见人甚众,莫及,臣不如也。[505]臣敢以闻。”秦昭王召见,与语,大说之,[506]拜为客卿。应侯因谢病请归相印。昭王彊起应侯,[507]应侯遂称病笃。[508]范睢免相,昭王新说蔡泽计画,遂拜为秦相,东收周室。[509]

蔡泽相秦数月,人或恶之,[510]惧诛,乃谢病归相印,号为纲成君。[511]居秦十馀年,事昭王、孝文王、庄襄王,[512]卒事始皇帝。[513]为秦使于燕,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质于秦。[514]

太史公曰:韩子称“长袖善舞,多钱善贾”,[515]信哉是言也![516]范睢、蔡泽世所谓一切辩士,[517]然游说诸侯,至白首无所遇者,[518]非计策之拙,所为说力少也。[519]及二人羁旅入秦,继踵取卿相,[520]垂功于天下者,[521]固彊弱之势异也。[522]然士亦有偶合,[523]贤者多如此二子,不得尽意,岂可胜道哉![524]然二子不困,恶能激乎![525]

* * *

[1] 睢音虽,从目。此本和黄善夫本、清武英殿本都作“睢”。蜀本作“雎”,从且;但后半也多有作睢的。百衲宋本大都作“睢”,偶或也有作“雎”的。汲古本与蜀本差不多,也是“睢”、“雎”杂作。会注本却通体作“雎”。据钱大昕考证:“战国、秦、汉人多以且为名,读子余切。如穰苴、豫且、夏无且、龙且皆是。且旁或加隹,如范雎、唐雎,文殊而音不殊也。”(《武梁祠堂画象跋尾》)那么作“雎”也是有它的理由的。这里为谨慎计,仍根据底本作“睢”,特附钱说备参考。

[2] 范叔先游说诸侯,无所遇,乃归魏,欲事魏王。欲事,求职。

[3] 无以自资,没有可以使用的资财来巴结魏王。

[4] 中大夫,掌论议的官。秦、汉时属郎中令。

[5] 魏昭王已见《魏公子列传》校释〔1〕。使于齐,出使到齐国去。

[6] 未得报,没有结果。

[7] 齐襄王名法章,田齐第六君。在位十九年(公元前二八三—前二六五年)。辩口,能言善辩,就是有口才。

[8] 以为持魏国阴事告齐,猜想他把魏国的秘密泄露给齐国。故得此馈,因此得了这笔赠送的东西。馈音匮,通作馈,赠送。这里当名词用,就是赠品。

[9] 魏相,魏之诸公子曰魏齐,史公插叙句,说明须贾所告的魏相就是魏齐。

[10] 笞音痴,竹制的刑具(竹板子),隋、唐以后定为五种刑名之一,直延到清末未改。笞击,用竹板打。参看《陈涉世家》校释〔34〕。

[11] 折胁,打伤肋骨。摺齿,拉掉牙齿。摺同拉,读落合切。通常都作摺叠用,则读如折。

[12] 详死,诈死。详,蜀本、百衲本、黄本、汲古本都作“佯”。卷以箦,用裹尸的席子卷着。卷通捲,箦音责,即苇箔(也称芦席),也有用竹篾编的。置厕中,搁在厕所里。

[13] 溺,小便,亦作尿,读奴吊切,本为名词。更溺睢,更番(轮流)把小便淋在范叔身上。此溺字作动词用。

[14] 故僇(音六)辱以惩后,有意糟蹋他,用来警戒别人的再犯。故是有意。僇辱,作践带羞辱,犹糟蹋。惩是警示;惩罚。

[15] 令无妄言者,使别人不敢再胡说。无通毋,禁止之意。妄言承上“持魏国阴事告齐”言。

[16] 请出弃箦中死人,启请出外丢弃这死尸。会注本无出字。弃,蜀本、百衲本、汲古本都作“棄”。

[17] 复召求之,重又使人寻找范叔。

[18] 郑安平闻之,郑安平听到这消息。之字指魏齐根究范叔这件事。

[19] 操范睢亡,带着范叔逃走。操,执持;携带。

[20] 伏匿,躲躲藏藏。下云“更名姓曰张禄”,便是伏匿的具体表现。

[21] 谒者,掌宾赞受事之官(接纳宾客,通报传达),秦、汉时也属郎中令。王稽时为秦谒者,奉昭王命使魏。

[22] 诈为卒,伪装客馆的侍役。侍王稽,得亲接秦使,可以通话。

[23] 那时各国都争揽人材,故王稽有魏有贤人可与俱西游者乎的询问。与俱犹“与偕”。与俱西游,一同西向秦国走走。

[24] 里中,乡里之中,犹邻舍。

[25] 昼见,白天出来。见读如现。

[26] 究,竟也;尽也。语未究,话没有说完。

[27] 三亭,冈名,在今河南省尉氏县西南三十七里。

[28] 私约而去,暗地里约定了时期而彼此别去。

[29] 过载,车过约定的地点,载范睢同行。入秦,离魏向秦国进发。

[30] 湖,函谷关西侧的城邑,本名胡。汉置胡县,武帝加水旁作湖县。南北朝宋时加城字为湖城县。元时裁去。故治在今河南省阌乡县东四十里。蜀本、百衲本、黄本、汲古本湖下都有“关”字。

[31] 穰侯即昭王母宣太后的同母弟魏冉。《史记》有《穰侯列传》。穰本韩邑,后入秦,昭王以封魏冉。汉置穰县于此。明裁去。故治即今河南省邓县外城的东南隅。

[32] 东行县邑,东来巡视各县邑的情况。行,巡行视察。

[33] 恶内诸侯客,怕收容秦国以外的游士食客。恶音污,憎厌。内同纳。

[34] 此恐辱我,犹言为此之故,恐怕要凌辱我,使我难堪。

[35] 宁且匿车中,宁可暂躲在车中。宁,愿词。且,暂且。

[36] 有顷,一忽儿,与“顷之”、“居顷”相当,参看《魏公子列传》校释〔19〕。

[37] 劳,慰问。

[38] 立车而语,彼此停车相谈。

[39] 变是事变或变故。有何变,犹言有什么新闻。

[40] 谒君,称王稽所居的官名。诸侯客子,谓诸侯那边的食客游子,带轻蔑语气。

[41] 无益,谓客子无益于事。徒乱人国耳,犹言但能扰乱人家的国事罢了。

[42] 乡者,早先。乡与“向来”之向通。忘索之,忘了搜索一下车子。

[43] 此必悔之,承上“忘索之”言,谓穰侯必然追悔忘索而重来搜查的。之字指忘索这件事。

[44] 咸阳,秦都,已见《项纪》校释〔208〕。

[45] 已报使,复命已毕。

[46] 累卵,把鸡蛋叠积起来,势必颠危。危于累卵,比堆积鸡子还要危险。

[47] 不可书传,只能当面讲,不能用文字传达。

[48] 因须面陈其事,故把其人同载而来。

[49] 舍食草具,安置于客舍,而用待下客的饭食来待他。草具,粗劣之食,参看《项纪》校释〔488〕。

[50] 待命岁馀,等待秦王的下文直搁了一年多。

[51] 秦昭王三十六年庚寅岁,当周赧王四十四年,楚顷襄王二十八年,齐襄王十三年,韩桓惠王二年,魏安釐王六年,赵惠文王二十八年,燕武成王元年,公元前二七一年。下列楚、齐、三晋诸国与秦交涉各事,并非都发生在这一年;是先后发生在秦昭王即位以来的三十六年之中。故概括地说已立三十六年。

[52] 南拔楚之鄢、郢,在秦昭王二十八年(公元前二七九年)。

[53] 楚怀王幽死于秦,在秦昭王十一年(公元前二九六年)。

[54] 东破齐在秦昭王二十二年(公元前二八五年)。

[55] 齐湣王名地,亦作闵王,田齐第五君,在位三十年(公元前三一三—前二八四年)。其二十六年(秦昭王十九年)十月,秦王自立为西帝,遣使立齐王为东帝。湣王从苏代言,称帝二日而复归之(退还给秦国)。十二月秦王亦去帝复称王。故云湣王尝称帝,后去之。

[56] 秦昭王二十一年(魏昭王十年),击魏,魏献安邑。又败韩师于夏山。二十八年(赵惠文王二十年),劫赵王会渑池。故云数困三晋。数,屡次,读入声。

[57] 时秦昭王信用魏冉为相,屡得逞志于诸侯,故厌恶辩士,无所信赖。

[58] 穰侯已见前〔31〕。华阳君即芈戎,宣太后之同父弟,亦号新城君。华阳,封邑,在华山之阳,当在今陕西省商县境。

[59] 泾阳君、高陵君都以封邑为号。泾阳故城在今甘肃省平凉县西四十里。高陵故城在今陕西省高陵县西南一里。

[60] 更将,更番为秦将。

[61] 有封邑,就是指的他们封于泾阳、高陵。

[62] 以太后故,因宣太后宠任的缘故。私家富重于王室,穰侯、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等私家的财富都比秦国的王室还要多。重,厚也,多也。

[63] 纲寿亦作刚寿,齐邑,在今山东省东平县西南。地在韩、魏之东,故云越韩、魏而伐齐纲寿。

[64] 魏冉既封于穰,又益封陶。陶即定陶(已见《项纪》校释〔121〕),与纲寿相近,故冉欲伐取以广其陶封。封,疆界。广封即扩大封地的疆界。时定陶、纲寿都在齐,而秦以陶益封冉,冉又欲取纲寿以自广,这都是野心家遥指邻国之地以为奖功劝勉的工具罢了。按《穰侯列传》记魏须贾说穰侯事,有“使魏效(献也)安邑,卫效单父(音禅甫),则为陶开两道”等语,可证那时的陶,实在还没有附于魏冉呢。

[65] 时秦国亲贵益擅权,范睢料秦王必将见恶,乃看准机会,上书自白。

[66] 立政,《战国策》作“莅政”。莅,临也。立政犹言掌握政治原则。下云“有功者不得不赏”,所以处理既经任用的人;“有能者不得不官”,所以处理尚未任用的人。分明两层意义,便是立政的原则。

[67] 有能者不得不官,犹言有才能的人不应当不给他官做。能与上“功”对举,是名词。官与上“赏”对举,是动词。

[68] 劳大与功多对举,禄厚与爵尊对举,其实一也。此承上“不得不赏”言。

[69] 能治众者其官大,犹言会得管理的事情越多,他的官职应该越大。此承“不得不官”言。这里的能字是可能助动词;官字是名词。

[70] 无能者不敢当职,隐指穰侯。当职犹在位。

[71] 有能者亦不得蔽隐,隐指范睢自己。蔽隐犹遮断或阻塞。

[72] 愿行而益利其道,谓如以为可行,深愿推行尽利,充量发挥。

[73] 久留臣无为也,与上“待命岁馀”相应,谓留而不用,毫无意义。

[74] 赏所爱而罚所恶,隐指爱穰侯而恶范睢。果如此,则秦王不免为庸主。赏必加于有功,刑必断于有罪,是明主的为国之公。明察与庸暗对比,优劣显然,盖当时有此成语,故以语曰二字冒在上面。

[75] 椹音砧。椹质即莝碪,铡草之具。斧钺即钺,已见《孙子吴起列传》校释〔10〕。要,腰的本字。当与待都作任受解。

[76] 因明主赏罚严明,必须确有所见方敢陈说,故云岂敢以疑事尝试于王哉。犹云那敢以游移未定的事情来尝试大王的刑罚呢!

[77] 虽以臣为贱人而轻辱,纵然以为我微不足道而轻易薄待(指上“舍食草具”言);独不重任臣者(指王稽言)之无反复于王邪,难道保荐我的人对大王有没有欺诳也不加重视么!虽与独呼应连用,虽是推拓连词,作“纵令”、“即使”解。独是反诘副词,作“宁愿”、“难道”解。

[78] 砥砨(音隘)、结绿、县藜、和朴(和氏的璞玉,朴与璞通),都是当时为人所宝贵的美玉之名。

[79] 良工之所失也,而为天下名器,言宝玉决不因为良工失于鉴别而减低它的声价。

[80] 圣王之所弈者,隐指范睢自己不见知于秦王。弃,蜀本、百衲本、汲古本都作“棄”。独不足以厚国家乎,难道他就够不上有益于国家了么!厚,益也;加也。

[81] 善厚家者取之于国,隐喻穰侯的损耗王室,肥益私家。

[82] 善厚国者取之于诸侯,言要求国力好好地增厚,必须收取诸侯之所有。

[83] 擅厚,独占厚国之利。

[84] 为其割荣也,为的是他分割天下的荣权归于自己。正因为恶其割荣,所以不使擅厚。以上两句,言明主当善取诸侯所有来增益自己。

[85] 利则行之,认为有利,便该照行。应上面的可则愿行而益利其道。

[86] 害则舍之,认为有害,便该丢掉。应上面的不可则不必久留。

[87] 疑则少尝之,有所疑则不妨少些尝试一下以明究竟,其实“可”、“不可”的意义已说尽了,范睢平添这一层,借药来做个比喻,乃是他上书的本意。

[88] 上述三层道理,是听言的定法,故云虽舜、禹复生,弗能改已。

[89] 语之至者,隐指太后、穰侯的事。至,深也;极也。

[90] 不敢载之于书,不敢形之于笔墨,与上“不可以书传”相应。

[91] 概,合也。不概于王心,范睢自疑不合秦王的心意。

[92] 亡其(亡同无)犹无乃,相当于口语的“难道”。言臣者贱而不可用乎,犹言荐我的人位贱而不足听信么?指王稽为谒者,位卑言轻,不足取信。上言自己以微贱不见重,此又言荐己者位卑而不见信,隐刺秦昭王短处(蔽于所见)。

[93] 自非然者,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少赐游观之闲,些少抽点游览观赏的空闲。望见颜色,当面接见。

[94] 一语无效,请伏斧质,一谈之后,无可采取,情愿伏罪。斧质即椹质与斧钺,与前“不敢以疑事尝试”相应。

[95] 大说即大悦。

[96] 谢王稽,向王稽打招呼。

[97] 传车,载送宾客的车辆。

[98] 离宫即行宫,别于都中正朝的宫殿。当时的离宫即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北的长安故城。

[99] 永巷,宫中长巷。详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假装不知王宫而闯进去。详通佯。

[100] 宦者,宫中执事的太监。

[101] 缪为,随便乱说,为犹谓。缪为犹谬谓。

[102] 感怒,激之使怒。

[103] 延迎,接待。

[104] 宜以身受命久矣,好久就该亲身领教了。

[105] 会义渠之事急,适逢义渠的事情紧急。按《汉书·匈奴传》:“秦昭王时,义渠戎王与宣太后乱,有二子。宣太后诈而杀义渠戎王于甘泉,遂起兵伐灭义渠。”义渠之事大概指此。

[106] 旦暮自请太后,朝夜都要向太后请示。足见事事受她的牵制。

[107] 窃闵然不敏,谦词,自谓糊涂不灵敏。闵,昏暗。闵然就是糊涂。

[108] 敬执宾主之礼,恭恭敬敬地行宾主相见之礼。

[109] 辞让,谦逊。

[110] 观范睢之见者,从旁看到范睢进见秦王的人。指王之左右。

[111] 洒然,色变貌,兼有敬肃、恐惧两义。

[112] 屏左右,遣退左右侍从的人。

[113] 跽而请,半跪在席上请求他。跽,参看《项纪》校释〔319〕。

[114] 幸教,祈请用的谦词,希望人家荣宠地教训我。

[115] 唯唯,参看《平原君虞卿列传》校释〔55〕。

[116] 有间,隔一会儿,犹“有顷”。

[117] 卒不幸教寡人邪,终于不肯指点我么?这是问句,与上“何以幸教寡人”之为祈请语不同。

[118] 非敢然也,不敢这样说。与“不然”相比,语气婉转些。

[119] 吕尚未遇周文王时,在渭水旁磻溪钓鱼为生,故云身为渔父而钓于渭滨耳。磻溪即兹泉水,源出今陕西省岐山县西南之凡谷,北流十二里,注于渭。

[120] 渔父与国君,地位悬绝,非有平生相交之素,故云交疏也。疏,蜀本、百衲本、黄本、汲古本都作“踈”,下同。

[121] 已说而立为太师,既已悦服其言而立以为太师。载与俱归,同车偕归。其言深也,即所谓“语之至者”,非浅近之说可知。交疏言深,正反对照,是陈说一大篇的关键。

[122] 乡,早先,与“向来”之向同。使,假使。

[123] 文、武无与成其王业,文王、武王如无吕尚的辅佐,不能成就周室王天下的事业。

[124] 羁旅犹作客。羁音饥,本为马络头,引申有“勒”、“止”诸义。旅,寄也。百衲本“羁”作“羇”。

[125] 匡,纠正;匡扶。匡君之事,指对君王切身利害有所纠正的事情。

[126] 处人骨肉之间,隐指太后、穰侯与秦王间的矛盾。

[127] 匡君之事关涉大,骨肉之间说话难,都须深言。故云愿效愚忠。效,呈献。蜀本、百衲本、黄本都作“効”。深言必须顾虑到会不会触忌,故云未知王之心也。

[128] 亡,放逐;流亡。忧与上“患”对举,都是顾虑之意。

[129] 漆身为厉,用漆涂身,使发癞变形。厉读如癞。被发为狂,披散头发装疯子。被读如披。二者都是不得已而改变形体,避人耳目的行径。

[130] 圣、仁、贤、力、勇是五种德性的类型。某焉而死,不论秉有哪种德性的都免不了死。乌获、任鄙、成荆、孟贲(音奔,卫人)、王庆忌(吴王僚之子)、夏育(卫人,力举千钧),古代著名的勇力之士。

[131] 死下,蜀本、百衲本、黄本、汲古本都有“者”字。

[132] 又何患哉,说明死不足患。

[133] 伍子胥逃楚奔吴,躲在口袋中才得混出昭关,故云橐载。橐音拓,缀有托底的口袋(不另缀托底的便叫囊)。昭关为春秋时吴、楚之界,在今安徽省含山县北。《史记》有《伍子胥列传》。

[134] 陵水即溧水,一名濑水,又有永阳江、九阳江、颍阳江等别称。大江自安徽省芜湖县境别津东流,入江苏省境,经高淳、溧阳、宜兴三县,会荆溪,入太湖。此流道即古代三江之一的中江。自明永乐时(公元一四〇三—一四二四)在高淳县东五十里的广通镇筑成东坝以后,中江之水遂不复东流,宣、歙一带的溪水都从芜湖西出了。伍子胥至于陵水,是已到了中江一带,接近吴国了。

[135] 无以其口,不能吃得饱。

[136] 厀行蒲伏,用手同膝在地上爬行。以下数语,极意形容狼狈之状。厀,蜀本、百衲本、黄本、汲古本、会注本都作“膝”。蒲伏也作匍匐,就是爬行。

[137] 稽首肉袒,叩头赤膊。稽音器,低倒。稽首,低头碰地。就是磕头。肉袒,褪衣露肉,就是赤身裸体。

[138] 鼓腹吹篪,鼓着肚皮吹笛子。篪音驰,竹制的乐器,很像笛子。徐广说,篪一作“箫”。

[139] 阖闾,一作阖庐,已见《孙子吴起列传》校释〔4〕。伍子胥相吴,遂成霸业,故云阖闾为伯。伯读如霸。

[140] 使臣得……不复见,假使我能够像伍子胥那样地尽展智谋,虽拘禁起来,一辈子不再与大王见面,也是愿意的。幽囚,拘禁。

[141] 臣又何忧,说明亡不足忧。

[142] 箕子,殷纣诸父,名胥馀,封于箕。纣无道,箕子谏不听,佯狂为奴。接舆,楚隐士,佯狂避世。二人都想匡世,终于无成,故以漆身为厉、披发为狂形容他们的佯狂,而以无益于主说明他们的无补于事。《战国策》作“无益于殷、楚”,更明显。

[143] 臣有何耻,说明佯狂不足耻。

[144] 杜口裹足,闭口停脚。杜,杜塞。裹,缠缚。

[145] 乡秦,向往秦国。乡与“趋向”之向同。

[146] 惑,迷惑。态,指种种奸谄蒙蔽的情态。

[147] 阿保,左右近幸之臣。阿音乌,亲近。保,回护。

[148] 无与昭奸,没有人为王辨别奸邪。昭,显明。奸,邪恶。

[149] 贤,胜过。

[150] 辟远,偏僻遥远。辟同僻。秦国在中原的西偏,所以这样说。

[151] 先生乃幸辱至于此,很荣幸地得能屈辱先生来到这儿。幸,荣宠。

[152] 慁音混,污辱。慁先生亦谦词,犹言打搅先生。

[153] 幸先王,加宠幸于先王(指宗庙社稷)。不弃其孤,不拋弃先王的遗孤(指秦昭王自己)。弃,蜀本、百衲本、汲古本都作“棄”。

[154] 奈何而言若是,何至于说这样的话。而,蜀本、汲古本都作“有”。

[155] 范睢拜,秦王亦拜,极写二人彼此倾动投契的情况。

[156] 甘泉,山名,一名鼓原,俗称磨石岭,在今陕西省淳化县西北。谷口即寒门,在今陕西省醴泉县东北四十里。

[157] 泾、渭,包络关中的两大水流。带,助词,像襟带那样的环绕着。陇、蜀,指陇西和巴、蜀。关、坂,指函谷关和殽坂山。都已见前。

[158] 奋击,指善于搏斗的军队。

[159] 并此二者而有之,兼有王者之地和王者之民,就是说他兼擅地利、人和之胜。

[160] 治,宰制;控御。

[161] 韩卢,壮犬之名。蹇兔,跛兔。韩卢喻彊秦,施,驱也。蜀本、百衲本、汲古本、会注本都作“驰”。蹇兔喻诸侯,搏,擒也。

[162] 群臣莫当其位,与前“无能者不敢当职”相应,斥秦国官吏不能称职。

[163] 窥兵于山东,用兵力来伺察诸侯。山东泛指东方六国。

[164] 计有所失,打算得不周到,就是失算。

[165] 未敢言内,不敢先说太后。先言外事,先说穰侯对外的失算。

[166] 俯仰犹高低。以观俯仰,探测意旨所在,即所谓“摸底”。

[167] 意,猜度。犹言想来。

[168] 悉韩、魏之兵,尽出韩、魏之兵以攻齐。为己欲攻齐而令韩、魏牺牲兵力,于理说不去,故下接云“则不义矣”。

[169] 今见与国之不亲也,越人之国而攻可乎,现已发觉与国并不对我亲善(指牺牲韩、魏之兵),而越过他们的国境去攻打另一国(齐),妥当么?

[170] 其于计疏矣,这在策略上太疏忽了。

[171] 齐湣王南攻楚,在周赧王三十年(齐湣王二十九年,楚顷襄王十四年,公元前二八五年),因上年齐兴兵灭宋,乃生骄心而有这一南攻的行动。并且西侵三晋,欲并吞周地称天子呢。

[172] 辟同。

[173] 齐湣王越境攻伐,树敌多,真实力量少,一时声势虽壮,结果毫无所得,故云形势不能有也。

[174] 罢弊,疲惫困顿。罢读如疲。

[175] 诸侯兴兵而伐齐,大破之,指燕昭王使乐毅为将,纠合赵,魏、楚、秦共伐齐国事,即在南攻楚的明年(公元前二八四年)。

[176] 士辱兵顿,皆咎其王,将士兵卒都因遭受到折辱困顿而怨怪他们的国王。咎,责怪。

[177] 文子,当时主谋攻楚的人,据《索隐》说,就是孟尝君田文。

[178] 伐楚而肥韩、魏,正所以显出穰侯“越韩、魏而攻齐纲寿”的非计。

[179] 借贼兵而赍盗粮,当时成语,就是说,把兵器借给盗贼,把粮草送给盗贼。这明明叫自己吃亏。盗与贼对举同义。赍音跻,赠送。

[180] 远交近攻,隔得远的,跟他拉拢交好;靠得近的,就设法侵害他。这与越境而攻恰相反。

[181] 得寸、得尺,都指得到的土地。

[182] 释此而远攻,舍近而攻远。此字指邻近的韩、魏。

[183] 中山国即春秋时的鲜虞,今河北省定县便是它的故地,与赵连界。后被赵武灵王所灭,故云赵独吞之。

[184] 莫之能害,即莫能害之,没有能够妨害他的。

[185] 中国之处而天下之枢,居于中原之地而为天下的门户。枢,门轴。门户的开闭都在枢,故以喻门户。

[186] 必亲中国以为天下枢,以威楚、赵,必须跟中原之国(指韩、魏)交亲,来掌握天下的门户,然后南对楚,北对赵,可以取重而示威。

[187] 彊的不容易收服,所以先支持(亲附)弱的来挫折强的。故楚强则附赵,赵强则附楚。

[188] 齐附而韩、魏因可虏也,齐国也亲附于秦,那么韩、魏二国便可趁此收服了。到那时远交近攻的条件已经成熟,当然可以这样办。

[189] 多变,经常发生事故。意即变化多端,抓不住他们的头脑。

[190] 客卿,异国之人来居卿位,其尊乃在大夫之上。

[191] 谋兵事,规画用兵攻战的事宜。

[192] 五大夫,秦爵名,列第九级。绾,人名,音宛。

[193] 怀,春秋郑邑,战国属魏,故城在今河南省武陟县西南。

[194] 邢丘,春秋晋邑,战国属魏,即今河南省温县的平皋故城。

[195] 相错如绣,互相交错着,像锦绣那样的颜色杂出。犹云犬牙相错。

[196] 蠹音妒,蛀虫。

[197] 收韩,收服韩国。

[198] 荥阳,已见《项纪》校释〔473〕。巩,即今河南省巩县。成皋,已见《项纪》校释〔494〕。巩、成皋之道不通,韩国宜阳一带的兵便不能东下救援了。

[199] 太行之道,指令河南省黄河以北与山西省接界的山隘。

[200] 上党之师不下,韩国北部的援兵便不能南下救应了。上党,韩地,包有今山西省东南部晋城、长治一带地。

[201] 如秦攻取荥阳,截断太行,则韩国境内便断而为三,新郑以南为一区,宜阳一带为一区,上党一带为一区,彼此不能相救。

[202] 虑,图谋。

[203] 且欲,便要。

[204] 说用数年矣,悦服信用多年了。

[205] 擅国之谓王,必须抓得住整个国家的命运(意即独断独行,不受牵制)方才称得起王。

[206] 能利害之谓王,必须会得兴利除害方才称得起王。

[207] 制杀生之威之谓王,必须掌握着生杀的威权方才称得起王。

[208] 擅行不顾,独断独行,不顾一切。

[209] 出使不报,奉使出差,不向秦王回报。

[210] 击断无讳,与“擅行不顾”差不多。击断,处分事情。断是判断,读去声。无讳,毫无顾忌。

[211] 进退不请,对于应行应止的事件都不向秦王请示。

[212] 为此四贵者下,国人都为了这四类的贵人而屈服在他们之下,是心目中早无秦王了,故下云“乃所谓无王也”。

[213] 权安得不倾,国家的威权哪得不破坏!令安得从王出乎,政令哪得打从秦王那儿发出去呢!

[214] 操王之重,把持王权。

[215] 决制于诸侯,在诸侯之间发生威胁的作用。剖符于天下,往来传达的使节遍布于海内。决制,专断和控制。剖符,参看《魏公子列传》校释〔88〕。

[216] 政適代国即征敌伐国。政通征,適通敌,《战国策》径作“征敌”。代,蜀本、百衲本、黄本、汲古本、会注本都作“伐”,此本误。

[217] 弊御于诸侯,有损害则加到诸侯身上去。弊与“利”对举,显然是损害。御,加也。

[218] 社稷喻国家。

[219] 木实繁者披其枝……即其臣者卑其主,盖当时传诵的成语,所以喻末重则本伤的道理。木实即果实。披是屈折。都指别邑。国指国都。《逸周书·周祝篇》:“叶之美者解其柯,柯之美者解其枝,枝之美者致其本。”与这儿的引文相近。孙诒让说,古书引《书》,或通称《诗》。这引文上径冠《诗》曰二字,便可用孙说来解释它。

[220] 崔杼,春秋时齐臣,弑庄公。淖齿,战国时楚人,仕齐湣王为相,卒弑湣王。管,掌管。杼音舒。淖音棹。

[221] 射王股,指崔杼射庄公之股因而弑之的事。擢王筋,县之于庙梁,宿昔而死,指淖齿弑湣王的事。擢音浊,抽也。县通悬。庙梁,庙堂的屋梁。宿昔,隔了一夜(昔通夕)。

[222] 李兑,战国赵武灵王之臣,囚禁其主,因而饿死。

[223] 主父即赵国第六君武灵王,名雍,在位二十七年(公元前三二五—前二九九)。沙丘,赵之离宫沙丘台,在今河北省平乡县东北。参看《项纪》校释〔20〕。

[224] 君专授政,当时的君王把国政都交给信任的大臣。

[225] 纵酒,逞情放纵于饮酒取乐。驰骋弋猎,行围打猎。骋音逞,驰骋即纵马奔跑。弋音亦,飞石打鸟。

[226] 其所授者,指当时君王所宠任的大臣。

[227] 御下蔽上,欺压臣下,蒙蔽君上。

[228] 自有秩以上至诸大吏,从小官到大官。有秩,有职位的人,指初级官吏。百衲本“秩”作“袟”。下及王左右,下推至于秦王左右伺候的小臣。无非相国之人者,不论大小官吏以及在王左右被使唤的人,没有不是穰侯的亲信私人。

[229] 见同现。独立即孤立。

[230] 逐穰侯……于关外,使穰侯等离开国都,各就封邑,等于放逐。关外,国门之外。

[231] 县官,指公家。使县官给车牛以徙,穰侯归封邑的运输工具和费用,都由公家供应支销。

[232] 到关,到了边境的关口上。

[233] 关阅其宝器,关上的官吏检查穰侯所带走的东西。

[234] 应,本宣太后的奉养邑,故城在今河南省鲁山县东四十里。

[235] 秦昭王四十一年乙未岁,当周赧王四十九年,韩桓惠王七年,魏安釐王十一年,赵惠文王三十三年,齐襄王十八年,楚顷襄王三十三年,燕武成王六年,公元前二六六年。

[236] 为微行,为侦察须贾而私行出府,改装前往。

[237] 敝衣间步之邸,穿着破旧的衣服,溜到须贾所住的客馆。间步,从小路走去,犹间行。之,来到。邸,招待宾客的馆舍。

[238] 固无恙乎,原来没有出什么毛病啊!与上“以为已死久矣”相应,因而有这惊讶的话。恙音漾,病痛;灾害。

[239] 得过,得罪。

[240] 庸赁,帮佣。

[241] 哀之,悯怜范睢。

[242] 一寒如此哉,竟穷困到这样地步么!

[243] 绨袍,绸制的袍子。绨音啼,厚缯。

[244] 吾闻幸于王,吾听说张君很得宠于秦王。

[245] 相君犹相公,当时国相的尊称。

[246] 去留犹行止,喻成功或失败。

[247] 孺子,岂有客习于相君者哉,你有没有朋友跟相君相熟的么?孺子犹小子,参看《留侯世家》校释〔27〕。习,熟识。

[248] 习知之,熟悉相君。

[249] 唯睢亦得谒,但我也能通报求见的。

[250] 请为见君于张君,替你向张君请见。

[251] 大车驷马,可以驾四匹马的大车。

[252] 吾固不出,百衲本、汲古本都无“固”字。较合。

[253] 有识者皆避匿,有认识张君的都躲避开去。

[254] 相舍门,相君办公地方的大门。

[255] 持车良久,停车好久。

[256] 乡者与我载而入者,方才跟我同车进来的人。

[257] 见卖,被卖,就是上当。

[258] 肉袒厀行,卸去衣服,露出了身体,跪在地上移膝前进(表示有罪不敢整肃衣冠、挺身而进。)厀,蜀本、百衲本、汲古本、会注本都作“膝”。

[259] 因门下人谢罪,托门下的侍者引进服罪。

[260] 盛帷帐,严密地张挂着幛幔。表示自己地位的贵重。

[261] 顿首言死罪,边叩头,边说“该死!该死!”

[262] 不意,料不到。自致青云之上,自己把自己送上了青云之端(意即不须他人帮助,自己爬上政治舞台,地位已很高了)。

[263] 与读如预,参预。

[264] 有汤镬之罪,言当就烹刑。

[265] 请自屏于胡貉之地,愿把自己驱逐到远方胡貉的地区去。貉音墨。胡貉之地,当时所谓夷狄之邦。

[266] 惟君死生之,让我活、让我死都听你处分。

[267] 擢贾之发以续贾之罪尚未足,拔尽了我的头发接起来,尚不够比我的罪恶那么长。一说,续作指数解,意即拔一根头发指数一桩罪行,虽拔尽了头发也数不完这罪恶。也可通。

[268] 汝罪有三耳,你的罪不过三桩罢了。说得似很轻松。

[269] 申包胥为楚卻吴军,指申包胥借秦兵打退吴国入楚的军队事。卻,蜀本、会注本都讹作“郤”。

[270] 封之以荆五千户,以荆楚之地五千户封申包胥。

[271] 为丘墓之寄于荆也,申包胥辞封的理由。以为乞兵退吴本为保住自己先人的丘墓,不必专为楚国,故不应居功。

[272] 睢之先人丘墓亦在魏,引申包胥的忠贞行为来自己比况。

[273] 前以睢为有外心于齐,从前你以为我有外心向齐。

[274] 恶睢于魏齐,在魏齐面前攻讦我。以上三语,与前事遥应,指数须贾的冤屈好人。

[275] 不止,不加劝阻。

[276] 其何忍乎,何等的忍心啊!语气之间,逐渐加重了。

[277] 罪三矣,与上“公之罪一也”、“罪二也”相比,也逐渐加重责备的语气。

[278] 以绨袍恋恋有故人之意,因赠袍这件事上尚有不忘故旧的情意。恋恋,留连貌,形容念旧之情。

[279] 谢罢,遣退须贾,撤去接见的排场。

[280] 罢归须贾,不接受魏国的来使,打发须贾回去。

[281] 辞于范睢,向范睢告辞。

[282] 大供具,大张筵席。

[283] 食饮甚设,承“大供具”说,把酒食等具摆设得十分齐整。

[284] 置莝豆其前,把喂马的东西放在须贾的面前。莝豆是铡碎的草料和豆拌在一起的饲料。也称“刍豆”。

[285] 令两黥徒夹而马食之,叫两个马夫夹住了须贾,当他马那样地喂莝豆给他吃。黥徒,受过刺面刑罚的罪人(古时的苦役,大都分配给罪人充当的)。食读如饲。

[286] 数,指责。读上声。

[287] 所,处所。

[288] 宫车一日晏驾,喻说君王一旦死去。君王当早起临朝,如宫车晚出,必有事故。古代忌讳说死,故天子初崩叫做晏驾。晏,迟晚。

[289] 卒然捐馆舍,忽然死去。卒同猝。捐,舍弃。对人也忌讳死字,所以用舍弃住所来比喻死去。后来称死去为“捐馆”,即本于此。

[290] 填沟壑,也是喻说死去。自谦以为没有葬身的地方,只好填塞在沟壑之中。壑音霍,山沟。

[291] 不怿,不快活。因王稽所说的三桩“不可知”和三桩“无可奈何”明明都是讥讽范睢的忘恩(忘了他的引荐之功),所以很不舒服。怿音译,喜悦。

[292] 内同纳,此有带进来的意义。

[293] 河东,魏献安邑后秦所置郡,今山西省西南部黄河以东一带地。拜为河东守,拜王稽为河东郡守。守为一郡的长官,参看《孙子吴起列传》校释〔120〕。

[294] 三岁不上计,三年不向秦国的政府报告河东郡境内的施政情形。当时旧例,每到年终,外郡应将一年内治民、决狱等大事,派遣吏员向中央汇报,叫做上计。

[295] 任郑安平,保举郑安平。蜀本“任”字讹作“住”。

[296] 报所尝困者,报答那些曾经为了范睢的事而遭受到困苦的人。戹同厄。

[297] 睚眦之怨必报,虽瞪一瞪眼那样的小怨也定要报复的。睚眦音崖债,怒目相视。

[298] 秦昭王四十二年丙申岁,当周赧王五十年,韩桓惠王八年,公元前二六五年。

[299] 少曲、高平,其地无确考。自范睢相秦至拔之二十三字,梁玉绳说,当是衍文(多出来的字);崔适说,应移在后文“秦昭王乃出平原君归赵”的下面。

[300] 详为好书遗平原君,假装修好,送封信给平原君。详通佯。

[301] 高义,崇高的道义行为。

[302] 布衣之友,脱略形迹,不加拘束的朋友。这里是说可以忽略君臣的名义,同平常人一样地往来交好。

[303] 幸过寡人,宠幸地到我这里来。参看前〔151〕。

[304] 为十日之饮,留连畅饮,作一个较长时期的欢叙。

[305] 且以为然,而且平原君自以为秦王或者真的羡慕他自己的高义而这样做。

[306] 齐桓公名小白,为春秋五霸之首。管夷吾即桓公之相管仲。仲父,尊礼的称呼,待他仅次于父亲,参看《项纪》校释〔300〕。

[307] 范君亦寡人之叔父,秦王以齐桓公与管仲的关系来比他自己与范睢的关系,竭力抬举范睢的地位。

[308] 贵而为交者……为贫也,言己虽富贵而仍与人结交者为的是不能忘却贫贱时的旧谊也。上为字是作为,读平声。为交即结交。下为字是因为,读去声。为贱、为贫,为的是贫贱之交。又,上交字,蜀本、百衲本、黄本、汲古本都作“友”。

[309] 在,固不出也,即使在我家,本也不当交出来的。

[310] 疾持其头来,赶快把魏齐的头拿来。疾,快速。与上文“愿使人归取其头来”相比,语气更见严重。

[311] 念诸侯莫可以急抵者,料想诸侯中没有可以因急难而投靠的人。抵,至也。这里是投奔靠托的意思。

[312] 因信陵君以走楚,通过了信陵君的关系投奔楚国去。

[313] 犹豫,迟疑貌,形容委决不下的心情。

[314] 何如人也,犹言何等样人。也读如耶。明明推托,却故作疑问。

[315] 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也,人是本来不容易被别人了解的,要了解别人也不是容易的事啊。未易知,指虞卿方面。知人未易则明明讽刺信陵君。所以后面侯嬴重提这句话时,信陵君便感到“大惭”了。

[316] 蹑屩檐簦,已见《平原君虞卿列传》校释〔97〕。檐,汲古本、会注本都作“担”(编者按:繁体作“擔”)。

[317] 天下争知之,大家都争先地要了解虞卿,与上“未易知”对照,愈显出信陵君“虞卿何如人也”的一问是推托之词。

[318] 驾如野迎之,立刻驾车出外,迎接魏齐和虞卿。如,往也。如野,到郊外去。

[319] 初难见之,开始投奔时的留难接见。之字指魏齐。

[320] 秦昭王四十三年丁酉岁,当周赧王五十一年,韩桓惠王九年,公元前二六四年。

[321] 汾陉,在今河南省襄城县东北。亦作汾丘。陉音刑。

[322] 因城河上广武,因拔汾陉,乃得在靠近黄河的广武山筑城。广武已见《项纪》校释〔507〕。

[323] 纵反间卖赵,用反间计给赵国上当。事详后《廉颇蔺相如列传》。

[324] 马服子即赵括,详后《廉颇蔺相如列传》。

[325] 白起已见《项纪》校释〔216〕。有隙,有裂痕。就是彼此有怨仇。

[326] 言而杀之,进谗言于秦王,因而害死白起。

[327] 使击赵,令郑安平攻打赵国。蜀本、百衲本、汲古本使下都有“将”字。

[328] 席稾请罪,坐在草荐上面听候服罪。席是衬着。稾是稻草编成的荐子。席稾,表示有罪听候发落,不敢安然使用坐褥了。稾,蜀本、百衲本、汲古本都作“藁”。

[329] 秦法:降敌者收三族。郑安平降敌,而安平是应侯所保举的;被保的人犯罪,原保人应连坐同罪,故应侯罪当收三族。收,拘捕。三族,父母、兄弟、妻子。一说,父党、母党、妻党为三族。

[330] 顺适其意,竭力使应侯安心,与上“恐伤应侯之意”相应。

[331] 坐法诛,坐以通敌之罪(与诸侯通)而伏法受诛。

[332] 临朝叹息,当坐朝治事的时候,发声长叹。

[333] 中朝即当朝。中,当也。

[334] 敢请其罪,与“主忧臣辱”相应,言当自请降下应得之罪。

[335] 倡优拙,歌舞之事很差。倡优本指一般演奏音乐和歌唱舞蹈的人。这里专指供君王狎玩的“弄臣”。拙,劣也。

[336] 楚王左右“弄臣”的歌舞技术差,分明是不讲究眼前的娱乐而有远大的打算了。故云倡优拙则思虑远。

[337] 以远思虑而御勇士,言楚王抱有远大的打算而率领着佩有利剑的勇士,其志决不在小,故接云“吾恐楚之图秦也”。

[338] 物不素具,不可以应卒,诸事不先预备,不可能应付仓猝起来的祸变。物,事也。素具,平素有准备。卒读如猝。

[339] 欲以激励应侯,要想把这些话来打动应侯,勉励他振奋地干下去。

[340] 不知所出,心里怀着忧惧的念头,想不出什么妥善的办法来应付秦王。所出,计之所从出。

[341] 蔡泽者,此本和会注本都连书不提行。蜀本、百衲本、黄本、汲古本都提行另起。

[342] 游学干诸侯,游学于四方,到处向所在的诸侯干请求官。干,求托,蜀本讹作“于”。

[343] 小大甚众,大大小小的请托干求有好多次。不遇,都没有碰到得手的机会。

[344] 从唐举相,到唐举那儿请他相面。相面是一种端相(仔细详察)面貌的格局气色而判断吉、凶、休(因吉兆而得到的好处)、咎(因凶兆而得到的灾祸)的技术。擅有这种技术的人叫做相士(相术本包括体态、行步、言笑等等,不仅限于面貌。后世跑江湖的相士却专流于相面了)。唐举是当时著名的相士。

[345] 秉,权柄。持国秉,执掌国家的权柄,意即当国为相。蜀本、百衲本、黄本、汲古本“秉”下都有“政”字,据王念孙考证,不必有。

[346] 若臣者何如,像我这样的人该当怎样。意思是想跟李兑相比。

[347] 孰视,仔仔细细地看个透。孰,熟的本字。

[348] 曷鼻,鼻子掀仰。巨肩,肩胛耸起。魋颜,面盘开阔(魋读如魁,高大)。蹙齃,凹鼻梁(齃音遏,鼻茎。蹙,紧缩)。厀孪,两膝蜷曲(厀,百衲本、黄本、汲古本都作“膝”;蜀本作“”,不成字;会注本作“”,误。挛音恋,手脚蜷曲之病)。

[349] 上述诸般,无一好相,唐举没法奉承,只好说“圣人不相(当时成语,意谓圣贤之人不可拘泥相貌来论断他),殆先生乎(莫非就是说的先生么)”了。

[350] 从今以往者四十三岁,打从现在起,往后还有四十三年。不是说仅能活四十三岁。

[351] 持粱,食粱米饭。刺齿二字,《集解》、《索隐》都说是啮字(编者按:繁体作“齧”)误分为两而又错写的。《太平御览》引此,径作“啮”。啮肥,食肥肉。

[352] 紫绶,穿缚印章的紫色带子。要,腰的本字。

[353] 揖让人主之前,在君王面前得到敬重的礼貌。

[354] 之韩、魏,与上“之赵”同。之,往也。蜀本、百衲本、黄本都作“入韩、魏”。

[355] 遇夺釜鬲于途,所带行厨锅炉等物都在路上被人夺去。遇,遭逢。釜,锅镬。鬲音历,空脚之鼎(三脚中空,与腹部相通连)。

[356] 宣言即扬言,犹现在人所说的“放空气”。感怒即激怒。已见前〔102〕。

[357] 雄俊弘辩是形容智士的。雄俊指见识的高超。弘辩指口辩的利害。

[358] 百家之说,各种纷歧错杂的思想学说。

[359] 摧之,折服他们。

[360] 揖应侯,见应侯仅行长揖之礼,并不下拜。

[361] 及见之,又倨,等到接见蔡泽后,蔡泽的态度又很放肆。倨,傲慢。

[362] 因让之,因不快蔡泽的放肆而责备他。让,谴责。

[363] 吁,叹词。何见之晚也,见识何等的落后啊!

[364] 四时之序,成功者去,言春去、夏来、秋往、冬至,乃是自然的道理;寒暖更代,就是完成历史任务。

[365] 人生百体坚彊……而心圣智,言人的一生,身体心神都得健康的发展。彊,汲古本作“强”,下同。

[366] 愿,祈望。

[367] 质仁秉义,体念仁心,维持正义。质犹体也。秉是执持。

[368] 辩智之期,有智辩之士的志向。期,向望。

[369] 成理万物,使各得其所,处理一切事物,使它们都得到合适的安排。理,治也。所,着落的处所。

[370] 继其统,延长他的规模;守其业,巩固他的基业。

[371] 名实纯粹,声名与实际表里一致。精选得没有一毫杂质叫纯粹(丝无杂色叫纯,米无秕糠叫粹)。

[372] 泽流千里,福利的设施,远及千里之外。据徐广说,别本无“里”字,那么该读做“泽流千世,世称之而无绝”了。

[373] 与天地终始,强调世世无绝,竟与天地同其始终了。

[374] 岂道德之符,岂非行道施德的效验!岂,反诘副词,犹言“宁非”。符,应验,即效果。吉祥善事,当时一般颂祷的吉利话。

[375] 若夫……其卒然亦可愿与,假使像商君、吴起、大夫种那样的结局,也可作为祈向的愿望么!若夫,假设连词,如也。夫字无义。商君、吴起都已详他们自己的列传。大夫种即春秋末年越王句践的谋臣文种,灭吴功成,终被句践所杀。这三人都是功成被杀的,蔡泽特地引来激刺范睢。

[376] 知欲困己以说,范睢料到蔡泽故意引这三人之事,要用一大片说辞来堵塞自己的嘴了。

[377] 复谬曰,更答以谬说,即诡辩地回答。复,重新。

[378] 极身无贰虑,终身没有二心。

[379] 披腹心,示情素,毫无保留地呈显热情。披,畅开。

[380] 蒙怨咎,忍受怨恨,指得罪贵戚。

[381] 夺,《战国策·秦策》作“虏”。公子卬本是公孙鞅的素交,鞅竟用计来诱捕他,故上云欺旧友。

[382] 禽同擒。禽将破敌,即指诱捕公子卬击破魏兵那件事。

[383] 攘地,开拓疆土。攘,推扩。

[384] 谗不得蔽忠,使奸佞的谗言不能壅蔽忠良。

[385] 言不取苟合,听人发言,决不采取随声附和的空论。

[386] 行不取苟容,观人举动,决不采取依违两可的行为。以上指考察僚属说。

[387] 不为危易行,不因为碰到危难而改变行动。

[388] 行义不辟难,大义所在,毅然执行,决不躲避祸患。辟读如避。难读去声,灾祸。以上指自己的行为说。

[389] 为霸王彊国,图谋使君主称霸,并使国家彊盛。

[390] 不辞祸凶,即不避危难。

[391] 悉忠而不解,尽我自己的忠诚而绝不懈怠。悉,尽也。解读如懈。

[392] 绝亡,绝世亡国。

[393] 尽能而弗离,竭尽自己的能力以图挽救,绝不躲开。

[394] 矜,骄傲自夸。

[395] 节是节概,犹言标准。

[396] 以义死难,即行义不避难,就是说因为保持节义而以身殉难。

[397] 天下之盛福,宇内普遍得到的盛大的福荫。

[398] 国之福,封国境内得到的福荫。

[399] 比干谏殷纣被杀,殷不久亦亡。故云忠而不能存殷。

[400] 伍子胥预见越必祸吴,劝夫差灭越,不听,被杀,吴终被越所灭。故云智而不能完吴。完,整个地保全。伍子胥,参看后《刺客列传,校释〔22〕。

[401] 晋献公宠骊姬,骊姬诬害太子申生,说他要毒杀献公。申生不肯为了辩明自己的冤枉而触伤父亲的心,便自杀身死。献公死后,诸公子争位大乱。故云申生孝而晋国乱。

[402] 以其君父为僇辱,而怜其臣子,言人皆怜惜比干、子胥、申生的忠孝无补,而痛恨殷纣、吴夫差、晋献公的残暴昏暗。僇辱,污辱羞耻。

[403] 致功而不见德,尽了忠孝之功而不得好报。

[404] 岂慕不遇世死乎,难道羡慕他们那样的不得好报而白死么!不遇世,碰不到圣主明君。意即得不到好报。

[405] 夫待死而后……不足大也,言必等到身死而后方可立忠成名,则微子、孔子、管仲他们的见机而作都不足称道了。微子谏殷纣不听,佯狂避祸。孔子说,“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又说,“危邦不入,乱邦不居”。管仲不从公子纠同死,卒相桓公。粗粗看来,他们都有保身逃死的想法,该受到恶名了,但从志在济世的一点上看,微子不失其为仁,孔子不失其为圣,管仲不失其为大。故这里用反诘的口气说,“微子不足仁,孔子不足圣,管仲不足大也!”也读如耶。

[406] 身与名俱全者,上也,身命和功名都得成全的,这是上等的愿望。

[407] 名可法而身死者,其次也,功名可以使后世景仰而身命却因而失去的,这就次一等了。

[408] 名在僇辱而身全者,下也,身命虽得苟全,而声名却蒙到污辱,这就是最下的一等了。

[409] 于是应侯称善,这时候,应侯的内心已经被打动,所以称许蔡泽这番话是对的了。

[410] 蔡泽少得间,言蔡泽在这一大篇对话中,稍稍抓到了应侯的弱点。间,隙缝,就是空子,引伸之,有显露弱点的意思。

[411] 因曰,趁此机会,再作更进一层的说法。

[412] 闳夭,周文王贤臣,成兴周灭殷之功;周公名旦,武王弟,辅佐他的侄子成王打定周朝一统的基业。这都是身名俱全的好例,故云岂不亦忠圣乎。

[413] 商君、吴起、大夫种其可愿孰与闳夭、周公哉,商君等三人的遭遇谁能跟闳夭、周公比呢?

[414] 弗若,不如。

[415] 君之主指秦昭王,下文“今主”也同指昭王。慈仁任忠,慈爱仁厚而能信任忠良。

[416] 惇厚旧故,笃念旧情。惇与敦同。

[417] 贤智与有道之士为胶漆,重视智能,乐与那些有智能的人为深交。贤是尊重。有道之士即有智能的人。胶漆都是粘合固护的东西,以喻牢不可破的交谊。

[418] 义不倍功臣,确守道义,决不背弃有功之臣。倍同背。

[419] 孰与秦孝公……乎,言昭王的德行(即包有慈仁任忠……不倍功臣的那些事项)能跟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句践他们中间的谁比呢?

[420] 未知何如,不能断定能比与否。

[421] 设智,发挥智力。

[422] 能为主三字总冒,直贯注到“声名光辉于千世”那一语,就是说能够替昭王怎么怎么。安危,安定危局。脩政,脩明政治。

[423] 治乱,平定乱事。彊兵,训练兵卒。彊,蜀本讹作“疆”。

[424] 批患,排除祸患。折难,消灭灾难。

[425] 广地,拓大疆土。殖谷,开发农业。富国,充实国家的府库。足家,使百姓都得丰衣足食。

[426] 彊主,增强君主的权威。尊社稷、显宗庙,提高国家的地位,使光荣归于王室。

[427] 盖震海内,笼罩四海之内,使各处都感觉到震动。

[428] 彰,显明。

[429] 君孰与商君、吴起、大夫种,言就上面所说的“能为主安危脩政”以至“声名光辉传于千世”等等,你能跟商君他们中间的谁比呢?

[430] 爱信亲幸,就是宠任亲近。

[431] 恐患之甚于三子,窃为君危之,恐怕将来得到的祸患比商君他们还要酷毒,我私下正替你担忧啊。

[432] 日中则移,日方行到中天,便即偏移而西。月满则亏,月望正见圆满,便即渐见亏缺。所以喻物盛则衰的道理。

[433] 常数,一定之理,即下所云“常道”。

[434] 盈缩就是伸缩。盈,满也,本有伸涨的意义。

[435] 与时变化,随时调整,以求适应。

[436] 国有道则仕,国无道则隐,即《论语·卫灵公篇》的“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讽范睢斟酌进退。

[437]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易·乾卦》九五之文。喻位已大尊,当思警惕。

[438]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见《论语·述而篇》,讽范睢把眼前的富贵看得淡些。

[439] 怨已雠而德已报,与前面“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相应,言恩怨都已分别报答和报复了。雠与售通,卖也。卖物必有代价,故引申有报答或报复义。

[440] 意欲至矣,心愿都已达到了。

[441] 无变计,没有与时变化的打算,就是说范睢知进而不知退。窃为君不取,意即不赞成那样做。

[442] 翠、鹄、犀、象都是当时看作珍禽异兽的。翠是翠鸟,本名鹬,其羽可作首饰。鹄是供玩赏的天鹅。犀角、象牙都是珍品,它们的皮革又都是制造军用衣甲的良材。

[443] 翠、鹄、犀、象都生长在山林薮泽之中,并不仰给于人类的饲养,不大容易被人弄死。故云其处势非不远死也。

[444] 饵是食物。钓鱼捕雀等等,都用饵来引诱。所以凡是诱骗人家上当的东西都叫做“饵”。

[445] 苏秦,东周人,当时纵横派政客的领袖,曾同时执掌燕、赵、韩、魏、齐、楚六国的相印。后为人所刺,死于齐。《史记》有《苏秦列传》。智伯名瑶,与韩、魏、赵氏同为晋国的世卿。后智伯胁韩、魏围攻赵,韩、魏怕赵亡后祸及自己,反与赵合谋,共攻杀智伯。智亦作“知”。

[446] 辟辱即避辱。辟读如避,参看前〔388〕。

[447] 取于民有度,言征取民间的人力财力都要有一定的限度。

[448] 使之以时,役使民力,应当不妨害他们的生产(所谓不逢农时);用之有止,耗用民财,应当有个底止(即取于民有度)。

[449] 常与道俱而不失,承志不溢(满),行不骄言,就是牢守制礼节欲的原则而不失落它。俱,偕也。常与道俱,经常跟这些原则结合在一起。

[450] 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是说齐桓公纠合诸侯尊王攘夷的功绩。

[451] 葵丘之会在周襄王元年,齐桓公三十五年,鲁僖公九年,公元前六五一年。葵丘,今河南省考城县。当时与会的有齐、鲁、宋、卫、郑、许、曹,连周室在内共九国。会盟的目标是修好诸侯,共尊周室。因桓公有骄矜之志(自满的态度),诸侯多离心。畔,离也。此云畔者九国,梁玉绳所谓“极言之”。盖九者数之极,故意渲染,因言九国。若看做实数,则连齐国自己也在畔者之列了。

[452] 吴陵齐、晋,已见《孙子吴起列传》校释〔24〕。

[453] 夏育、太史噭(音皎),都是古代的勇士。叱呼骇三军,谓他们呼喊一声可以骇倒三军的。后来他们都为人所杀,故下云“身死于庸夫”。

[454] 乘至盛而不返道理,一味趁着自己声势的强盛而不肯返躬自省究竟合不合为人处世的道理。

[455] 不居卑退处俭约,就是不留退步,不安贫乏。

[456] 奸本,罪恶的根源。

[457] 静同靖,安定。

[458] 利土,尽土宜之利。土,蜀本讹作“士”。

[459] 一室无二事,每一民户只专本业(努力耕战),并无杂事去妨害他们的耕战工作。

[460] 力田稸积,努力耕种,蓄积馀粮。稸同蓄。

[461] 习战陈之事,操练作战的阵法。陈读如阵。

[462] 白起率数万之师……长平之下,参看《项纪》校释〔216〕、〔217〕,《平原君虞卿列传》校释〔53〕、〔174〕、〔175〕。

[463] 沸声若靁,极度夸张的说法,谓流血成川时候的沸腾声竟像雷鸣。靁,雷的古字,汲古本径作“雷”。

[464] 杜邮,古亭候名,在今陕西省咸阳县东五里。

[465] 卑减,削弱。

[466] 杨越即百越中的扬越,参看《项纪》校释〔393〕。

[467] 北并陈、蔡,已见《孙子吴起列传》校释〔153〕。

[468] 破横散从……无所开其口,参看《孙子吴起列传》校释〔151〕。

[469] 禁朋党,禁止私相结党,彼此攻讦。

[470] 卒枝解,终于遭到分裂肢体之刑。按吴起本传只说“射刺吴起,并中悼王”,是射杀的,与此不同。

[471] 越王句践被吴王夫差打败后,只剩五千骑退保会稽(今浙江省绍兴县),夫差追而围之,亡国即在目前。文种用卑辞厚礼向吴求降,并贿赂太宰嚭来释放句践。句践乃得卧薪尝胆,蓄谋报吴。故云为越王深谋远计,免会稽之危。

[472] 以亡为存,因辱为荣,就是转祸为福。言越国得以在危亡的警惕之下挣扎到生存,忍受暂时的困辱,终于得到复仇的光荣。“以”与“因”都有利用的意义。

[473] 垦草入邑,垦辟草莱之地(荒芜的土地),招抚离散的流民来充实城市。入犹充也。辟地殖谷,就是重言上文的“垦草”。辟通。殖,滋生、繁殖。

[474] 专是团结不分散。

[475] 劲吴,强吴。夫差反被句践所逼杀,故云卒擒。

[476] 彰而信,明白而实在。

[477] 文种佐越灭吴,后有人进谗于句践,说他将要作乱,句践乃赐种剑,曰:“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种遂自杀(见《越王句践世家》)。故云终负而杀之。负,亏待;负心。

[478] 信而不能诎,就是伸而不能屈。信读如伸。诎读如屈。

[479] 往而不能返,只知一往直前,不会回头打算,就是能进不能退。

[480] 范蠡(音离)字少伯,楚三户人,与文种同事句践。苦身尽力,与句践深谋二十馀年,竟灭吴,报会稽之耻,位居上将军。他以为大名之下难以久居,且知句践的为人可与共患难而不可同安乐,乃潜行到齐,改名鸱夷子皮。治产致数千万。齐人闻其贤,用以为相。不久即尽散家财,去职而居于陶(即定陶),自号陶朱公。又致资巨万,竟老死于陶。事迹详见《史记·越王句践世家》和《货殖列传》。此云知之,就是知道能伸能屈能进能退的道理。超然辟世,谓能超脱利禄的牵绊,避免当前的虚荣。辟读如避。

[481] 君独不观夫博者乎,你难道没有见过赌博的人么?

[482] 赌博的人有时需要狠狠地下一赌注(甚至倾囊而出),博一个全胜;有时却需要慢慢地分次逐批下注,博一个得寸进尺的赢头。故云或欲大投,或欲分功。大投就是狠狠地下注,分功就是得寸进尺的玩法。

[483] 计不下席,谋不出廊庙,坐制诸侯,言范睢设计画策不必离开坐位,走出朝堂,而能坐在那里控制境外的诸侯也。计与谋同义。席是坐席。廊庙指朝堂。

[484] 利施三川,以实宜阳,开拓三川之地,来充实宜阳。三川,东周地,以境内有河、伊、洛三川,故名,秦灭韩后即置三川郡。施,施展。宜阳,韩之要邑,时已为秦所取。故城在今河南省宜阳县西五十里。

[485] 决羊肠之险,塞太行之道,又斩范、中行之涂,总说秦的兵力足以断绝齐与三晋的交通,故下云“六国不得合从”。决、塞、斩,同有截断或堵塞的意义。太行即绵延在山西、河南、河北诸省境的太行山脉,其主峰在山西省晋城县南。羊肠即晋城县南天井关以南的羊肠坂。范与中行本是晋国六卿中的两个大家族,其地已先后为韩、魏、赵三国所吞并。此云范、中行之涂,泛指三晋境内的交通要道。

[486] 栈道已见《留侯世家》校释〔86〕。

[487] 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极矣,秦国的欲望已达到了,你的功绩也到了顶点了。

[488] 则商君、白公、吴起、大夫种是也,那就是商君……四人了。白公即白起。

[489] 鉴于水者见面之容,鉴于人者知吉与凶,古来相传的成语。就是说照着水来看,可以看出自己面容的好丑;照着人来看,可以推断出行事的吉凶。鉴是镜子,作动词用就是照镜的照。引申有考验和警戒的意义。

[490] 成功之下,不可久处,《逸书》中的话。处,居也。

[491] 四子之祸,君何居焉,他们四人那样的祸患你为什么要接受呢!居有承当、接受的意义。

[492] 岩居川观就是隐居山林之意。

[493] 伯夷,古孤竹国君之子,与其弟叔齐因互相让国而偕隐在首阳山(在今河北省卢龙县东南二十五里)。大家都称赞他们的廉让,故此处对范睢说,如能退隐,必有伯夷之廉。《史记》有《伯夷列传》。

[494] 称孤,已见《项纪》校释〔236〕。

[495] 许由,尧时贤人,尧欲以天下让给他,他不受而遁去。延陵季子即吴王寿梦的第四子,有贤才,寿梦想传位给他,他不肯受,让给他的大哥诸樊。后封于延陵(吴国的一邑,即今江苏省武进县),故称延陵季子,事迹详《史记·吴太伯世家》。此处言范睢如能退让则世世为应侯,反而有许由、延陵季子之让名流传下去。

[496] 乔、松之寿,恭维他与仙人同寿(暗示得享善终)。相传乔是周灵王的太子王乔(名晋,字子乔);松是神农时的雨师赤松子(参看《留侯世家》校释〔251〕)。

[497] 孰与以祸终哉,哪能跟那些终于因受祸而死的人比呢?

[498] 即君何居焉,重言申说,望其自择。即就是则,古通用。

[499] 忍不能自离,老待在那里不能自己离开。忍是熬受,引申有迁延、苟容等意义。

[500] 亢龙有悔,《易·乾卦》上九的爻辞。上九是卦中最上的一爻,言龙飞在最高之处,欲下不能,动必有悔也。以下“此言”云云便是解释这句爻辞的。

[501] 孰计即熟计。

[502] 欲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欲,言如果不知道欲望应当有个相应的限度,那么所有的欲望都将失去的。止,底止;限制。有而不知足,失其所以有,言如果不知道占有的东西应当有个相应的满足,那么所有的占有东西都将丧失的。这两语也是相传的成语,故上冠吾闻二字。

[503] 山东泛指东方。

[504] 寄,交托。

[505] 莫及,言所见众人都不及他;臣不如也,我自己也不如他。是两层说法。

[506] 大说之,大为悦受蔡泽的说话。此处“大说”的说与下面“新说蔡泽计画”的说都读如悦。

[507] 彊起,勉强叫他视事,就是坚留的意思。

[508] 称病笃,托言病重。

[509] 秦昭襄王五十二年丙午岁(公元前二五五年)范睢免,蔡泽相,遂迁东周君于狐聚(在今河南省临汝县西北四十里。同惮)。越六年,竟亡周室。故云东收周室。

[510] 人或恶之,有人说蔡泽的坏话。恶音污。

[511] 纲成君,封号。今河南省许昌县东北有故纲成城。纲亦作刚。

[512] 孝文王名柱,秦国第三十四君,在位一年(公元前二五○年)。庄襄王名异人,改名子楚,秦国第三十五君,在位三年(公元前二四九——前二四七)。

[513] 卒事始皇帝,最后还能奉事到秦始皇。秦始皇已详《项纪》校释〔20〕。

[514] 三年,谓蔡泽在燕国三年。按《燕世家》,王喜二十三年(公元前二三二年),太子丹质于秦,亡归。那么蔡泽的奉使入燕在王喜二十年,当秦王政十二年(公元前二三五年)。入质,送入秦国当人质。质音致。

[515] 长袖善舞,多钱善贾,《韩非子·五蠹篇》引用的当时的鄙谚。言袖长的人舞蹈起来容易见好,钱多的人营运作商贾容易得手获利。其意就是要有凭借。

[516] 信哉是言也,这句话是很可靠的。

[517] 一切辩士,一般的辩士。一切,汲古本作“一世”。

[518] 白首无所遇,到头白了也没有什么机会。

[519] 所为说力少,实因游说的效果不大。换言之,就是条件不够(凭借少),真有袖短钱少之叹。

[520] 羁旅入秦,离开本土而入秦作客。羁旅就是作客他方。羁,蜀本、百衲本、会注本都作“羇”。继踵取卿相,连接取得卿相之位。踵是脚跟。继踵就是前后接步。

[521] 垂功,立功。垂有建立、传布诸义。

[522] 凭借不同,彊弱之势自异。《韩非子·五蠹篇》引“长袖善舞,多钱善贾”之后便说:“此言多资(多凭借)之易为工(功)也。故治彊易为谋,弱乱难为计。故用于秦者十变而谋希(稀)失,用于燕者一变而计希(稀)得,非用于秦者必智,用于燕者必愚也,盖治乱之资异也。”此云固彊弱之势异也,即袭用韩非的意见。

[523] 偶合,偶然碰到机会。指一般游士的遭遇说。

[524] 贤者多如此二子,不得尽意,岂可胜道哉,感慨之辞,太息一般人的不遇。言天下贤者尽有像范、蔡二人的,他们没有偶合的机会,便不能尽量发展他们的才能,哪能一一指数得尽呢!胜道,一一指数。

[525] 然二子不困,恶能激乎,重又太息范、蔡二人。言范睢如不见厄于魏齐而折胁摺齿,蔡泽不见困于赵而被逐丢釜,又哪能激励自奋呢!戹同厄。恶音乌,用与“何”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