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甲申)四月丁亥,福王至自淮安府。

王讳由崧,神宗孙、先福王常洵之子。常洵,郑贵妃出;开邸河南府。十四年,流贼陷河南,遇害;世子播迁河北。终制嗣封,毅宗手择宫中宝玉带付内使赐之。十七年,复因寇入河北,流离入淮安。时北都失守,毅宗惨崩;以伦、以序,应属福王,而迎立潞王之议起。潞王名常淓,神宗侄也。因江南在籍诸臣恐福王立后,或追怨「妖书」及「挺击」、「移宫」等案,谓潞王立,则不惟释罪,且邀功耳。时以废籍少宗伯两入留都倡议者,钱谦益也。于是兵部侍郎吕大器主谦益议甚力,而右都御史张慎言、詹事姜曰广然之,丁忧山东佥事雷演祚、礼部郎中周镳亦往来游说;独「逆案」为民阮大铖与凤阳总督马士英密,且心冀燃灰,书言不可。时王闻,惧不得,立书召南窜总兵高杰与黄得功、刘良佐协谋拥戴。刘泽清素狡,先附立潞议;至是,以兵不敌,改计从杰等。南都诸臣不知也,方列王不孝、不悌等七款贻漕督史可法转贻马士英为立潞王地;不知杰等与士英已歃血议立王矣。可法知事势已决,始具舟楫启迎;而吏科李沾与御史郭维经、陈良弼等复倡言于内,然持异议者犹呶呶也。独沾历阶而上,面折大器云:『今日之事何事!论典礼,则礼莫重于尊君;论典兵,则兵莫先于卫主。倘有异议者,即以一死殉之』!礼成告庙,约二十八日登舟迎驾。至是日清晨,大器意尚犹豫;沾心忿,驰至各台臣所,欲追寻异议之人,方定。先数月前,士英书约沾等云:『北事果真,只有论序亲贤,早正名位,吾辈方可不负朝廷、不祸身家』;故沾争甚力。二十九日,王舟抵燕子矶。三十日,以王礼见百官,素衣角带,待茶款语。语及大行,辄哭失声;语嗣立,辄逊谢。

五月戊子朔,福王谒孝陵;入谒奉先殿,出驻行宫。群臣进见劝进,辞。

初一日,首谒孝陵,避御路,自西门入,祭告陨泣。毕礼,问「懿文太子陵安在」?遂往瞻拜。已入朝阳门,由东华门,步过殿陛,谒奉先殿;出西华门,止内守备府。诸臣入朝,拜讫,共商战守,可法奏对良久。御史祁彪佳奏以纪纲法度为立国本,言颁大号及用人二事。朝罢会议登极,〔□〕监国为便;盖愈推愈让,见王志复国耻,无亟登大位心。乃以金铸监国宝。

己丑,群臣上笺劝进;凡三上,不允,止允监国。

庚寅,福王监国于南京。

是日,王先行拜天礼;升殿,受监国宝。群臣礼毕,始退。兵部侍郎吕大器心怵前议,欲请后日即登极;御史祁彪佳力争,谓『监国之名极正;今不两日即登极,何以服人心而谢江北诸将士!宜俟发丧满服后』!从之。初,扬州进士郭元勋闻迎潞议,密言于工科左李清;清曰:『祸从此始矣!神宗四十八年德泽犹系人心,岂可舍孙立侄!况应立者不立,则谁不可立。万一左良玉扶楚、郑芝龙扶益,各挟天子以令诸侯,谁禁之者!且潞王既立,置福王何地!死之,抑幽之耶?是动天下兵也』!时草野闻立潞非序,皆不平;及王监国,人心乃定。

以监国谕天下大赦。

谕曰:『我国家二祖开天,昭宣鸿业;列宗缵绪,累积深仁。大行皇帝躬行节俭励志,忧勤宵旰十有七载,力图剿寇安民;昊天不吊,寇虐日猖,乃敢震惊宫阙,龙驭升遐:英灵诉天,怨气结地。呜呼!痛哉!孤避乱江淮,惊闻凶讣;既痛社稷之墟,益激父母之仇。矢不俱生,志图必报。然度德量力,徘徊未堪!乃兹臣庶敬尔来迎,谓「倡义不可无主,神器不可久虚」;因序谬推,连章劝进。固辞未获,勉徇舆情;于崇祯十七年五月初三日暂受「监国」之号,朝见臣民于南都。孤夙夜兢兢,惟思迅扫妖氛,廓清大难。德凉任重,如坠谷渊。同仇是助,犹莱尔民!其与天下更始,可大赦天下』。

发大行皇帝丧,谕天下。

谕曰:『先帝天纵神资,丕承弘绪。适逢国步多艰,民生日蹙;勤学立政,罔有休暇——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如先帝之焦劳者也。不期以礼使臣,而臣以不忠报;以仁养民,而民以不义报:彝伦攸斁,报施反常——自有生民以来,未有甚于今日者也。驯见妖氛日炽,戮我赤子,辱我宗藩,毁我陵寝;四海人心,莫不欲灭此而朝食。乃先帝爱惜愈加,招抚弥切;无非欲化顽为良、转乱归治!何皇天不吊,遂有今年三月十九日之事!爰及国母,掩昭相从。呜呼!痛哉!孤虽渺质,片气犹存;暂膺监国,益切除凶。谨哀告于臣民,庶怜予〔而〕多助!丧礼依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毋禁民间音乐、嫁娶。督、抚、镇守、都、布、按三司官员地方攸系,不许擅离职守;闻丧之日,止于本处哭〔临〕三日,进香遣官代行。卫、所、府、州、县土官,并免进香。谕告中外,咸使闻知』。

壬辰,以都察院右都御史张慎言为吏部尚书,补本部司官颜浑、梁羽明等。

以北推总兵张应元仍镇守承天等处。

命兵部郎中万元吉宣谕各镇。

元吉先为总兵高杰监军;至是,言『闯贼胆横心雄,眈眈漕粟;且徐、凤间诸镇骈集,兵民未驯。欲亲往军,谕务令相安,以拒逆贼。又闻高杰已驻扬州,请发万金,并往犒劳赉;然后会同文武谕以大义,共固江、淮』。从之。元吉渡江,躬行诸镇营,酌颁犒赉,勉以大义;又言『江南辇毂重地,不便安插家口』。诸镇唯唯。时传黄得功、刘泽清、高杰等争占扬郡,元吉复泊舟仪真;会得功先至,移书期以首倡协恭,共奖王室。得功得书,如元吉言;乃抄白来缄,驰视泽清,与杰嫌始渐解。元吉请督辅可法速赴任,为四镇画地分守。又以杰所率兵稍强而横,乃议以杰兵隶可法,外示亲信、阴寓调剂;庶不至荼毒一方民:皆其苦心也。

御史祁彪佳疏陈致治大本;监国嘉纳之。

疏言:『殿下涣颁大号,沛发明纶;虽为继统,实同创业。以仁厚归群情,又以严肃定众志:此明纪纲、饬法度之说也。伏望申谕群臣:此时典制益当遵守,勿以多事逐纷争之端;名器益当慎重,勿以乏才启滥幸之实。人才不可不爱惜,而自媒之径必不可开;官爵不可不攸崇,而躐迁之阶必不可有。恩赏固宜普,当为可继之地,勿生无厌之觊觎;开释固宜速,当核可原之条,勿紊罔贷之刑章!庶几纪纲明、法度饬,然后以轻徭薄赋收民心、以举贤录才收士心、以信赏必罚收将卒之心,言守固、言战胜矣。更有进者,殿下一心,尤为纪纲法度之本。念敬天,则天休必滋至;念法祖,则祖泽益灵长;念勤民,则民情愈忻戴』。后其言皆验。

允廷推,进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改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为礼部尚书、进东阁大学士,俱入阁办事;总督凤阳部院马士英进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仍督凤防。

时弘图陈新政切要八事:一曰宣义问。欲下明纶正逆贼之罪,以鼓忠义。二曰御讲幄。欲不俟释服,更日直讲。三曰设记注。欲召词臣侍立,记监国言动,送贮内阁。四曰睦亲藩。欲依列圣践极遣使各藩,赍玺书慰告。五曰议庙号。欲制列圣主,权附奉先殿,仍于孝陵侧望祭列圣山陵。六曰严章奏。欲无使小人奸徒借端立说,脱罪思幸。七曰固江防。欲将江北、河北、山东等处正税、本折等从崇祯十六年以至十七年尽行蠲免,无为贼小惠所愚。八曰择诏使。欲遣词臣、科臣招徕朝鲜。□□□□□□□□□并嘉纳之。

甲午,升詹事府詹事姜曰广为礼部尚书、在籍礼部尚书王铎以原官并兼东阁大学士,同入阁办事。

曰广附立潞议,故监国未点,命再推词臣数人;乃更益以铎、陈子壮、黄道周。疏上,曰广与铎俱点,亦见监国之无我也。曰广寻辞尚书,御改左侍郎。

拟补科员张元始等。

凡六员。

升工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周堪赓为户部尚书、兵部侍郎吕大器为吏部左侍郎。起升原任陕西巡抚练国事为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原任天津巡抚贺世寿为刑部左侍郎。升太常寺卿何应瑞为工部左侍郎、应天府尹刘士祯为通政使司通政使。

国事,先抚关中;坐流贼不靖,戍。

乙未,改补吏部司官倪嘉庆、华允诚、叶廷秀等。

嘉庆先为户部,以堂官侯恂钱粮注误,阁臣可法先与同官知其敏练;允诚以兵部主事建言,廷秀以救黄道周改补。

复起刘宗周为都察院左都御史。

宗周,先帝时以救言官熊开元、姜采等落籍;至是,召还。

命御史祁彪佳宣抚江南。

北都之变,重以高杰兵镇扬州,江北士民奔避,无赖乘机抢掠;或假忠义名,荼毒从逆诸姓——苏、松、常、镇为最。彪佳昔按吴,有威望;故命之。刑斩倡乱、宣布赦款、甄别有司贤否,三吴宴然。

命止江督袁继咸入援。

风闻闯贼将东,故止之。

升吏部郎中徐一范尚宝司卿。

一范,先以御史按河南,谪。

兵部请设江防水师,定额五万;添设两镇,画地分防;仍复操江总督文臣协理。俱允行。

旧制:操江总督,宪臣与勋臣并设。先帝时,欲专任诚意伯刘孔昭,故罢宪臣。至是,兵部从郎中万元吉议,请复旧。从之。

升补李沾、张元始、沈胤培、左懋第、李清等为吏、户、礼、兵、工科都给事中,罗万象、钱增等为各科左右给事中。

时刑科右钱增服制未终,疏辞;随具「东南第一隐忧」一疏,□称:『江以南苏、松、常、镇、杭、嘉、湖七郡之水,以太湖为腹,以大海为尾闾,以三江入海为血脉。自吴淞淹塞,东江微细,独娄江一派;而娄江之委七十里为刘家河(一名下江),乃娄江入海之道。东南诸水,全藉此以归墟。考胜国时,刘家河自然深广;运艘市舶,走集于此。国朝二百七十余年,潮汐泥沙,日就浅狭;今渐涨渐满,不一年竟成平陆。东流之水逆而西向,灌溉无资。若旱魃为虐,则平畴龟坼。万一大浸稽天,如万历之戊申、天启之甲子洪流倒峡,震泽不能受,散漫横溃,势必以七郡之田庐为壑,东南数百万财赋尽委逝波;其于民生国计何!但事关大利害、大工役,非一郡、一邑所能济。考之先朝水利,有专官特遣兴役者,永乐间夏原吉白茅之役也;有端委抚臣奏绩者,宣德间周忱、嘉靖间李充嗣、万历间海瑞吴淞、白茅之役也:成迹具在。特在睿断必行』。上嘉纳之;令浙、直抚按速议举行。

楚抚何腾蛟奏报恢复德安府、随州。

戊戌,吏部尚书张慎言陈中兴十议。下部酌行。

一曰议节镇。淮安、凤、庐、荆、襄为今日锁钥重地,宜申饬镇抚大臣如九边三协之类,分戍增堡,各扼险要。东西开阃,首尾相援;步骑兼屯,战舰海舟添设于长淮、大江之间。沿北郡县各积榖五千石或万石,分储立备,为仓卒转运之费。二曰议侨藩。或浙之处、严及江西之广信、袁、抚,或闽、粤间,择其可者。至府第、护卫官属,暂从节省。三曰议开屯。于江北闲田,招集流遗开屯立业,给照免租;三年后,量征课税。县府豪杰,以百夫屯为百夫长,以千夫屯为千夫长;用什五之法,就使守御。四曰议叛逆。明谕在北郡县,凡口称伪官,有能立行枭示或擒拏者,赏。五曰议伪命。国家三百年养士之报,致有今日。诸屈膝腼颜之臣家属在南者,量行旧籍,仍俟其归正;不宜以风闻谣谤,即行苛议。无论清浊混而真赝淆,既无可还之辙,复恐增从逆之想。至若自拔来归,尤从宽分别酌议。或原系废籍、或曾经推拟、或原无官守、或有地方之责无兵马之权,倘才堪一割、情可矜原,宜酌定一用之法;不当概以死责。俟贼平论定,乃如唐肃宗时以六等定罪。六曰议褒恤。如范景文、倪元璐、李邦华等传闻确者,立宜赠谥;余待详核论定。七曰议功赏。一阶半级,原用劝酬;恐烂羊酬爵、市饮售官,反增贪幸。今武爵稍宽,文职无滥;综核名实,无开幸门。八曰议起废。大行皇帝从谏如流,改过不吝;初年定案,无容更议。嗣后戍遣、废籍诸臣,清论自在。假或杂揉并进,致伤先帝玉成之德;务使廷臣协议,归于至当。九曰议惩贪。迩来百司贪黩,成盗贼席卷之势。今约在内都察院科道、在外抚按,广刺贪吏,究赃重拟。十曰议漕税。北漕万有余艘,除旗甲有数外,余纲司、柁工、挽夫不下八万人,大半募自外江。今漕登近地,此十余万人无室无乡,游食不已,为患非细;宜下廷臣酌议。俱嘉纳之;命部酌行。

兵部请罢南京守备、参赞各官,依北都设京营等官;又请罢锦衣卫南、北两镇抚官。俱从之。

兵部郎中万元吉议:『南京旧有内外守备及参赞各衔,今宜罢「南京」之名,宜存其旧,以示不忘恢复之意;而京营之制,宜视乎北,以别无敢偶尊之嫌。此后大小各教场,俱应改称京营。其总督、戎政、勋臣、协理、枢臣等官,俱宜如北。仍练战兵,分为十营;兼用土著。大汉止用军校二百名,锦衣旗校止用军校五百名。其锦堂上,止用一员,加提督官旗办事衔。南、北镇抚官,不必用;既昭缓刑,且杜告密』。兵部覆请,俱从之。

己亥,命御史陈丹衷宣谕江北。

丹衷,先以新进士疏请调广西土兵往剿闯寇;故先帝特擢今官,命往调。至是,不果;改宣谕江北。

允大学士史可法请督师淮、扬,召马士英入阁辅政。

南都诸生卢泾材等上言:『南都幸朝廷门户,而朝廷是天下根本。宜别命一督臣,使可法从中调度』。报闻。

庚子,命江南募兵兵部尚书张国维以原官回部佐理戎政。

起原任刑部尚书徐石麒都察院右都御史,管副都御史事謪戍解学龙以原官为兵部左侍郎。

石麒,先帝时以议狱忤旨,削籍;学龙,以荐黄道周,逮戍。

升顺天府丞张有誉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改顺天府尹王庭梅应天府尹,升江西左布政朱之臣太常寺卿、吏科左给事中左懋第太常寺少卿。

升吏科李沾太常寺少卿,提督四夷馆;御史郭维经应天府府丞,仍带原衔管巡视城事。

维经以加衔崔、魏时故套,力辞。不允。

命复原任御史陈荩原官,招募江南。

荩,先帝时为文选吴昌时例转;至是,以万元吉荐,复官。

以总兵郑鸿逵镇九江、黄蜚镇京口等处。

命上大行皇帝、皇后尊谥。

补御史宗敦一等各道员。

凡二十四员。

以兵科陈子龙巡视京营。

起废籍科臣章正宸等、台臣詹尔选等。

科则正宸、杨时化、袁恺、庄鳌献、熊开元、姜采、马兆义等,台则尔选、李长春、张煊、郑友玄、李模、乔可聘等。时化、煊,后皆任北。

辛丑,起升工科都许誉卿光禄寺卿。

誉卿,先帝时以推升事为谢升所纠,削藉。寻具疏以疾辞,不赴。

壬寅,监国即皇帝位于南部,大赦;改明年为弘光元年。

诏曰:『我国家受天鸿佑,奕世滋昌。自高皇帝龙飞定鼎,已卜无疆之历矣。朕嗣守藩服,播迁江、淮;群臣百姓共推继序,跋涉来迎,请正位号。予暂允监国,摄理万几;乃累笺劝进,拒辞弗获。谨于五月十五日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即皇帝位于南都。猥以藐躬,荷兹神器。惟我大行皇帝英明振古,勤俭造邦;殚宵旰以经营,希荡平之绩效。乃潢池盗弄,钟篪震惊!燕京扫地以蒙尘,龙驭宾天而上陟;三灵共愤,万姓同仇。朕凉德弗胜,遗躬抱痛;敢辞薪胆之瘁,誓图俘馘之功!尚赖亲贤戮力劻勷,助予敌忾!其以明年为弘光元年,与民更始,大赦天下』。

命太监韩赞周管司礼监事;卢九德为司礼秉笔,提督京营。

癸卯,命马士英入直佐理,仍掌兵部事。

可法将陛辞故也。时莆田国子生陈方策自京师回南,上书可法,谓『贼有未可缓图者六:吴三桂屡与贼战于畿辅,如不即破贼,则贼主北客,旷日粮匮,不无望我接济。北兵深入,策应渐遥;愚民无知,附贼日益。贼不遽歼,北将孤注,不无望我救援。贼兵糜烂,自成授首;北兵得志,劳着功成,不无望我犒赉。贼一溃败,必走西秦;北不穷追,势将南向,不无望我安顿;似未宜缓图,所以待北兵也。献贼躝楚侵蜀,蓄奸已深。今闻李贼陷京,宁不思逞!度其地势,窃据上游;顺流而东,金陵风鹤:似未宜缓图,所以办献贼也。左镇拥兵数十万,何难战征;闻其兵丁,时亦肆掠。若不亟申大义,俾建殊勋;诚恐养寇成痈,必至于溃:似未宜缓图,所以励左兵也。京师以南、黄河以北,人受贼愚;咸知有偶僭之伪朝,而未知有中兴之新主。喜诏、孝诏,所当亟颁:似未宜缓图,所以挽民心也。山东差半降贼,尚有兖、青、登、莱夙称殷阜,坚壁固守;若不亟颁诏传檄,愚民罔知适从,恐遭煽惑:似未宜缓图,所以救东省也。京师五方杂处,何啻百万生灵;谁无家乡!谁无父母!似未宜缓图,所以接回乡也』。言多可采。

起升原任礼部侍郎顾锡畴为礼部尚书,升少詹事黄道周为礼部右侍郎、操江都御史高倬为工部右侍郎、右中允罗大任为国子监祭酒、顺天府丞侯峒曾为通政使司左通政、苏松巡抚郑瑄为大理寺卿。

升太常少卿左懋第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安等处。

甲辰,命忻城伯赵之龙总督京营戎政。

分淮、扬、凤、庐为四镇,以刘泽清、高杰、黄得功、刘良佐领之。

北都失,督、抚皆奔匿,镇臣则思得善地而蚕食焉。贼驻宿迁,众止二千,莫敢击;唯心涎扬州,思图息足。兼以拥立功,庙堂知驱之不得,遂立分镇议,姑为羁縻。阁部可法言曰:『从来守江南者,必于江北;即六朝,犹争雄于徐、泗、颍、寿间:不宜画江而守明矣。但此时贼锋尚锐,我兵气靡,备分力单;顾远遗近,不可不择所守,立定根基,鼓锐而前,再图进取。宜分四藩:一为淮、徐,一为扬、滁,〔一〕为凤、泗,〔一〕为庐、六。以淮、扬、泗、庐自守,而以徐、滁、凤、六为进取之基;江北之兵声既振,则江南之人情自安。然有四镇,不可无督师;应屯驻扬州,适中调遣。其四镇辖淮、海者,驻于淮北;山阳、清河、桃源、宿迁、海州、沛县、赣榆、盐城、安东、邳州、睢宁隶十一州县,经理山东招讨事。辖徐、泗者,驻泗州;徐州、萧县、山砀、丰县、泗州、盱眙、五河、虹县、灵璧、宿州、蒙城、亳州、怀远各州县隶〔之〕,为经理河北、河南开、归一带招讨事。辖凤、寿者,或驻寿、或驻临淮;以凤阳、临淮、颍上、颍州、寿州、太和、定远、六安各州县隶之,经理河南陈、杞一带招讨事。辖滁、和者,或驻滁州、或驻庐州、或驻池河;以滁州、和州、全椒、来安、含山、合肥、六合、巢县、无为各州县隶之,经理各辖援剿事。一切军民听统辖,有司听节制。营卫原存旧兵,听归并整理。所辖各将,听荐举题用。荒芜田地,俱听开垦;山泽有利,皆听开采。仍听招商收税,以供军前买马、置器之用。〔每〕镇额兵三万,岁供本色米二十万、银四十万。所收中原土地,即归统辖。贼在河北,合力协防徐、淮;贼在河南,则各镇防守泗、寿』。然于青、兖、开、汝,似置不讲。

命户部速挽漕粟以济军糈。

御史詹兆恒疏言:『今北漕渐次入南,而停江、淮者尚众;运弁、旗甲折干盗卖,弊蠹不一而足。宜急敕计臣:将在淮者,令漕臣路振飞督之;在京日者,令漕臣白抱一督之。星夜押发,衔尾入南。除补给京军外,尤宜立运登庾,无久露泊江干,致生意外』。从之。

罢淮抚路振飞;起原任巡抚田仰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淮、扬等处。

仰,阁臣士英梓里;从废籍超擢。

进伯黄得功为靖南侯、左良玉为宁南侯,各荫子锦衣卫千户。又封总兵高杰兴平伯、刘泽清东平伯、刘良佐广昌伯。大学士马士英加太子太师,荫子锦衣卫指挥佥事。

时江督袁继咸入见,面奏曰:『封爵以劝有功。无功而伯,则有功者不劝;跋扈而伯,则跋扈者愈多』。上首肯。继咸叹曰:『事已成,奈何』!忻城伯赵之龙奏:『马士英引杰过河,宜令往辑』。继咸亦怂惥。上曰:『马先生不肯去,奈何?今史先生愿去』。继咸曰:『皇上即位之初,虽以恩泽收人心,尤当以纪纲肃下志,大抵君德英明为用。伏祈振作精神,申明法纪。冬、春间,淮上未必无事。臣等虽驽,愿奉六龙为澶渊之行』!上有难色。阁臣姜曰广曰:『所言澶渊之行,非遽为此事;然不可不时提此心』!继咸又诣榻前,密奏曰:『左良玉虽无异图,所部多降将,非孝子顺孙。且皇上初登大宝,人心未免危疑;意外亦不可不防。臣当星驰回汛』。上允可。继咸往阁,责阁臣可法不当遽伯高杰;士英不悦。时人谓继咸言虽正,然使诸臣果以序迎,则上何至书召,士英与杰又何得居功;亦不可谓非钱谦益、吕大器等罪也。继咸寻还任。

乙巳,升御史祁彪佳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松地方。

原任少詹事项煜自北遁归,命下部察议。

煜既为伪太常寺丞,至是南还,犹入班行,颜色无怍。御史陈良弼言:『先帝升遐之变,千古异常;总由大小臣工结党纳贿,淆乱纪纲。事极势穷,以至为贪邪断送。贼到日,或迎、或窜,忠烈寥寥;可叹也!先帝何在?煜逃生未已,忽混入班次。且彼居清华,尝以文章见称。既不能与李邦华、范景文诸臣捐躯殉难,或黄冠缁衣任其所往;乃突如其来,俛首贪恋,意欲何为?万一自媒得售,使载笔者记之曰:「翰林学士煜偷生逃见,仍与某官」;宁不污史册而戾圣治哉!时屯抚方孔照亦自北归,有议陪推某缺者。户科罗万象面折其非,疏争之;乃止。

谕礼部:考郊祀时享诸礼,一岁中几祭?某亲祭、某遣官,务照祖宗典制,详开具奏。

命礼臣追上先福王、先妃尊谥。

从御史朱国昌请也。

遣魏国公徐弘基祭孝陵。

以即位告。又亲祭告先福王、先妃于行宫。

丁未,吏部尚书张慎言疏荐旧辅吴甡、原任吏部尚书郑三俊。命宥甡罪,陛见;三俊,不允。

慎言疏内先列甡督师稽缓与三俊误用吴昌时二事,欲使天下共见其过,然后用之耳。俞甡、罢三俊,皆阁臣弘图所拟也。

调考功司员外王重文选司郎中。

命速议熹庙张后尊谥。

风闻后已殉难故也。

升御史詹兆恒大理寺左丞。

辅臣马士英疏陈开国大计。允之。

一、雒阳残破后,闻圣母尚寓郭家寨;当急图近养。一、皇考遇难后,匆匆藁葬;宜迁梓宫护送南来,择吉壤安厝。一、宜敕礼部择吉慎选淑女,以继中宫。一、诸藩流离,恐奸宄生心;或为所挟,不利社稷。凡侨寓者,宜俱差官迎置近地;俟中原恢复,各还原封。疏奏,命辅臣可法遣迎圣母;亲藩事,礼部酌议。

诏封疆失事各官,不许起用。

时刘孔昭言:『臣读前诏内罪废各官、「逆案」内计典赃私,俱不得轻议,惟置封疆失事于不言。今日祸及君父、倾颓庙社,封疆之罪犹当追论,以正国法;而拟议诏款中,仍留此一段之肺肝,以再误陛下。天下事,尚忍言哉』!时监军佥事宋劼亦言:『天下人才,多坏于门户。每择一题,因竖标援人、陷人;则占风望气者景附云集,致真正介特之士不得效用。宜如先臣杨士奇言:以天下心官天下人,以天下官官天下才』。皆可其奏。自此,门户之说滋矣。

起用原任礼部侍郎钱谦益。

谦益以主潞议惧祸,时科臣李沾有定策功,故浼沾疏荐为巧护地。台臣陈良弼不平,言:『陛下以亲、以贤,当正大统。乃龙江觐驾,谦益邪议挠止。时科臣李沾相对诧异,与臣等并持公论。及事定,谦益犹现身密间;沾对臣曰:「此时尚议论不归正乎」!今忽以谦益与黄道周、黄景昉等同荐黄扉,臣忧奸人钻用,心不可测!当陛下前,不惜一死争之。退,仍与沾争,彼谓为吾乡,不得不调停矣。调停同乡情面,不顾紊胤朝廷,是何心哉!谦益大节已失,公论共斥。阅沾荐疏,原借名正人君子;而于众瑜中,混以瑕邪!从来误国宿套,牢不可破。愿以臣疏与沾疏悬之国门,发下文武诸臣共……』。疏奏,沾无以屈也。

江楚督臣袁继咸疏陈致治定国大计。嘉纳之。

疏言:『自古国祚久长,有开创,必有中兴;然致治在于得人,而守国必先审势。所云致治必先得人者,何也?宋之高宗,亦号中兴;然上不得与武丁、周宣比烈,次亦不得与汉光、唐肃絜盛者,「知人善任使」弗讲也。武丁知傅说、甘盘之贤而终任之,故能集鬼方之勋;周宣知吉甫、方叔之贤而终任之,故能致车攻之盛;光武知邓禹、寇恂之贤而终任之,故能诛莽、戮嚣,扫赤眉、铜马之焰以光复旧物;肃宗知子仪、李泌之贤虽不能终用,犹能不失其用,故能芟夷安、史,克复两京。高宗则不然。知李纲赵鼎之贤而不能用,用而不能信;以小人参之,卒令沦落以老。其始终所信任者,惟黄潜善、汪伯彦、秦桧、汤思退之徒;以致主势日卑、亲耻不雪,腼颜臣仇为万世笑。其得偏安一隅,犹幸尔。臣愿皇上于在廷诸臣知而已用者,任之信之,勿使小人参之;在野诸臣未及用者,明诏廷臣各举所知,一如高宗求旧学、光武褒卓茂故事,蒲轮征召,赞襄大业:则商、周、建武之隆,可立致也。臣故曰:致治必先得人也。臣所云守国必先审势者,何也?自昔论建都者,右西北而左东南。以西北之势足起东南,东南之势不足起西北;亦据六朝、五代、弱宋之成迹论耳。我高皇帝龙飞淮甸,定鼎金陵,卒能芟群雄、驱蒙古、取中原,安在东南不可起西北哉!今皇上缵承大统,宅定镐京;攻守先后之大势,不可不早计。不先自治而遽图敌,立败之道也。臣以为金陵之界限在大江,而淮南、江北实为屏蔽;金陵之咽喉在浔阳,而湖南、襄、樊实为门户。顷闻叛将溃兵蟠结淮南、江北间,小民渐丧乐生之心。若不及时区画,一旦大寇凭陵、内奸响应,得无寒心!湖南献贼仅遁,千里蒿莱;襄阳必争之地,闯逆设防颇固。镇臣左良玉并全力以往,计日可归版图;然复而不守,与不复何异!盖守襄阳,则必设重镇。设重镇,则必宿重兵;设重镇,则必须厚饷:皆不可不从长计议也。臣窃谓欲料理淮南、江北,则必处置溃兵。乞密诏督、抚二臣审察顺逆:真心就我戎索,则分信地、足额饷,申明纪律,毋为百姓烦苦;或中怀观望,急乘寇势未睹,破碎其党。虽有焦烂,宁忍小痛以除大毒,臣以为愈于养痈。欲料理湖南,则宜别简风力重臣抚治其地,选补廉吏,戢和难民;招来商贾,疏通巴蜀、黔、粤之货,以济公私。欲料理襄、樊,则必开帅府、宿重兵。俟规模初定,然后搜括旧田,大兴屯种;且耕且守,为持久计。夫襄、樊守,则可由宛、叶以图关中;淮南、江北守,则可由归德以图河南,亦可由彭城以图河北。攻守大势如此;若欲为画江舍腹里而就边角,则腹里共边角愈蹙,此输着耳。臣故曰:守国必先审势也。然臣终以明断为请!人材之贞邪消长,理而已矣;国势之攻守得失,机而已矣。理非明不能晰,机非断不能割:臣以为得人、审势之要也』。疏奏,阁臣士英疑汪、黄等语刺己,深恨之。

督师辅臣史可法徙淮、扬。

己酉,诏议生祖妣、神庙着贵妃尊谥。

加淮抚田仰兵部右侍郎。

升兵部郎中万元吉太仆寺少卿,监理江北军务。

补吏部司官夏允彝、余扬等。

命潞王暂居杭州府。

辛亥,复原任御史郑友玄原官,督理两淮盐法。

友玄,崇祯时以考选钱粮未完,配。

诏督师辅臣可法遣官访大行皇帝梓宫并太子、二王。

从少詹管绍宁请也。

诏议先妃谥号。

壬子,命祈雨。

御史郭维经言:『圣明御极将两旬矣,一切雪耻除凶、收拾人心之事,分毫未见实着。且伪官纵横于凤、泗,悍卒抢攘于瓜、仪,焚杀劫掳之惨渐过江南;丰镐一片地,不知将来成何光景!而庙廊之上不闻动色相戒,惟以漫不切要之务,盈庭而议;以致乘便门而为钻窥之隙穴、斗疾足而作富贵之阶梯,举朝人心如狂如醉。数日以来,匹夫匹妇呼天愤抑,酿成灾祲。伏乞早降纶音:凡内外文武诸臣洗涤肺肠、从公起见,毋违道以干誉、毋拂民以从欲;凡刻薄偏私以及恩怨报复种种故习,尽期湔除,一意以办贼复仇为念。即此公忠上彻玄昊,自召天和。仍敕在京诸臣,遵古制斋祷』。从之。

进公魏国徐弘基、侯灵璧汤国祚、安远柳祚昌、伯诚意刘孔昭、南和方一元、东宁焦梦熊、成安郭祚永宫衔,荫子有差。

予司礼监太监韩赞周、卢九德各弟侄一人锦衣卫指挥佥事,〔赉〕银、币有差。

魏国公徐弘基疏荐原任南兵部尚书熊明遇等。报闻。

勋臣荐文臣,始此。

吏部尚书张慎言乞休。不允。

时勋臣刘孔昭、赵之龙等皆怒慎言荐旧辅吴甡,朝罢,群臣诟于庭,至目为朋党奸欺,所用皆私人;声彻殿陛。阁臣弘图等解之,乃退。孔昭又言:『先帝无声色游幸之好、无神仙土木之费,饬法明刑,锐心雪耻。缘诸大吏营私党恶,票拟之中,暗伏机关;声气之中,党同非类。事权功令,尽济其贪残之用。廉耻丧而人心散,大势土崩,重不可返。迨贼骑临城,主亡国破,殉节仅数人;其余从逆,尽为美官。今潜逃南中者,大率皆受伪命,为贼作内应;否则,南走胡、北走越耳。铨臣不驱除击攘,且汲汲议用。乃以误国罪臣,巧为推毂;势不尽倾江南不止』。又言:『慎言原有二心;当告庙决策定立主上之际,阻难奸辨』。疏奏,慎言疏辨,且乞休。阁臣弘图等亦以不能戢和文武,各疏乞休。俱不允。御史王孙蕃言:『慎言治事,南铨底册靡凭。或用人偶不合,勋臣宜平心入告,以候上裁;未有呼大小九卿、科道于庭,而大骂冢臣如今日之异者。「安国在尊君」,勋臣尚未闻乎』?督辅可法言:『吴甡持斧建牙,声誉特简;止因奉命讨贼迟迟其行,遂蒙先帝罢归,复催促至京拟戍金齿:此甡之过也。然甡奉命之日,正敌入犯之时;原候唐通兵为剿贼助,敌不去则兵不前,故屡请行未允:此甡过之可原也。年来仕路不清,病在党同伐异。或以不肖之最,百足不僵;或以可用之才,一眚永锢。臣生平拙守,不解异同;如监国诏内「起废」一款有除封疆、「逆案」、计典、赃私不准起用一段,臣为去之。诚以国事之败坏非常,人才之汇征宜广;未可仍执往例耳。后来不知何故,复入此等字面。此示人以隘,不欲以天下之才尽供天下用也。今宜捐去成见,一屏虚行。如甡之过,则还以过;如甡之才,则用其才。王路荡平,何容偏欹!况北都之变,文臣固多误国,武臣岂尽矢忠!若各执成心,日寻水火,文武不和,臣切不愿诸臣存此见也』。已府丞郭维经言:『可法去「逆案」一语,为失言之过』。报闻。时谓南逃诸臣不宜轻议,用孔昭言亦是;然喧争非体,故孔、蕃等及之。

诏议优恤北都殉难诸臣。

从御史陈良弼请也。

癸丑,复荫刘泽清子锦衣卫千户。

以先帝时曾拟封伯故也。

命十七年练饷已征者尽数起解,无得干没;明年全豁免。旧饷、辽饷,速催。

甲寅,命督师辅臣史可法祭泗、凤陵,左良玉祭显陵。

告即位也。

辅臣为士英陈恢复大计。命议行。

士英言:『吴三桂,宜速行接济,在海有粟可挽,有金声桓可使,而又可因三桂臣款□。原任知县马绍愉,陈新甲曾使款□;昔下策,今上策也。当咨送督辅,以备驱使』。诏可法便宜行。

乙卯,封关门总兵西平伯吴三桂为蓟国公,给诰券、禄米;发银五万两、漕米十万石,差官赍送。

先因三桂承命移三城入抵关;方抵关而京城失,三桂遂举义发丧,乞师北庭,始败叛将唐通,覆其师。已复三败闯逆;逆西遁,遂引北兵入京师。事闻,诏以三桂破贼复仇,功在社稷;乃进封。户部侍郎贺世寿言:『先帝神武,魁柄独持。只以求治不效,日夜焦迫,未免爵一人过其量、罪一人溢其罚。今日更化善治,莫若肃纪纲而慎刑赏。如吴三桂奋身血战,彷佛李、郭;此乃可言功拜爵,方无愧。若乃口头报国,岂遂干城!河上拥兵,曷不敌忾!恩数已盈,功名宜立。不则,天下且谓人主不爱嚬笑而轻名器矣。臣愿皇上申明国纪,为制治计』。国子监典籍李模言:『当日拥立之事,皇上不以得位为利,诸臣何敢以定策为名!甚至侯、伯之封轻加镇将,于义未安。况皇上正位丰镐,乃先帝所凭依;将以大复仇而光前烈也。

即在诸镇将,事先帝未效桑榆之收、事皇上未彰汗马之绩,案其实亦在戴罪〔之〕科;而予之定策,其何敢安!诸镇果负血性,必大慰先帝殉国之灵,庶堪膺皇上延世之赏。若以今日无功,洊膺勋爵;尚宜再四辞免,必明臣谊。臣实不愿光复未臻,而大体先亵。至于丝纶为重,勿因大僚而过烦;拜下宜严,勿因泰交而稍越;繁缨可惜,勿因近侍而稍宽。明王必防其渐,然后纲维不堕矣』。

命兴平伯高杰安顿扬州城外;仍迅统前征,以应东师。

起升礼部右侍郎陈子壮为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少詹管绍宁为正詹事,谕德徐汧、吴伟业为少詹事。

子壮,崇祯时以议宗藩不宜更制,削籍。汧,时里居;感愤时事,贻同事书曰:『今日贤邪之辨,不可不严;而异同之见,不可不化。以君民为心,则和平立至;不必合党连群,而自无不同。以职掌为务,则猷念各分;不必破党涣群,而自无不异。用人者执此为衡,其忠君爱民、精白乃心者为君子,否则小人;修职就业、竭节在公者为君子,否则小人。流品区明,澄叙无舛。故人谓异同立,而贤邪之界限以明;不知异同化,而贤邪之流品始出。夫以先帝十七载干惕,卒使鼎湖泣于寇孽、椒殿倾于贼烽,其故何与?良由频〔年〕以来,是非混淆,士大夫精神智虑未尝为君民勤恤、为职掌究图。极其末流,乃至漠视主上,如胡、越之瘠肥;委身寇仇,若秦、楚之朝暮:岂不痛哉!今者吾皇中兴,百尔在位;自当洗心涤虑,事我一人。有能匡弼吾君者,则登之;不然,如鹯逐雀,勿疑也。有能奠丽斯民者,则庸之;不然,为苗去莠,勿后也。有能殚心职业者,则陟之;不然,校官秕政、便文自营,勿贷也。毋以体骨不媚,远耿介特立之人;毋以悃愊无华,失专心向公之士!毋喜闻声之浮慕、援助之实繁,滥收趋势游利之宵类;毋因一事之快心、片言之顺意,误用呈身换面之憸流。除凶雪耻,端有赖矣』。汧有上当事七款:一曰辨人才、二曰课职业、三曰敦寅恭、四曰励廉耻、五曰核名实、六曰纳忠谠、七曰破情面;语多可采。

命江、淮赈济北归难民,严禁掠夺。

丙辰,命议河督黄希宪、齐抚邱祖德、晋抚郭景昌等罪。

御史朱国昌言:『北都之变,三督、抚一时并逃,骈集吴会;未雨乏绸缪之防,御寇无死绥之勇。方之卖国降敌,止争「先去」;律以失陷封疆,尚多「一逃」。乞敕廷臣申明大法』!遂下部看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