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子同珠姑娘尚没结婚,为着妆奁问题舌剑肾枪,各不相下。珠姑娘赌气出门,学那脱钩的鳌鱼,摇头摆尾,再不回来。卖鱼娘探知其故,宛比馋嘴猫儿闻着鱼腥一般,便私自打量道:“这段姻缘,合该奴家有分,珠娘的婚事不成,鱼娘的婚事便成了。鱼目混珠,算得一番佳话咧。”因在鱼篮观音面前告个奋勇,自言嫁到南方定然可以鱼水交欢,爱情融洽。并且不问男家愿意不愿意,竟备着簇新的鱼轩,乘着鱼更三跃,连夜启行。随员的娘姨、大姐约莫二三百个,鱼贯而行,很觉热闹。这卖鱼娘的模样儿却也长得十分希奇,那鱼艘的嘴脸,鲨鱼般的肌肤,豚鱼般的肚皮,鳊鱼般的大脚,头上挽一个木鱼似的髻儿,身上穿一件鱼肚白的衫儿,腰间挂着紫金鱼袋,鱼袋里面装满二三百万的羞钱。暗暗寻思道:“奴家有了这注遮羞钱,纵使生得黑精样的古怪。人家见了,怕不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鱼元机诗云:‘易求无阶宝,难觅有情郎。’奴家此番出嫁,同那有情郎做一对儿成比目鱼。便是鱼元机见了,也要临渊羡鱼,说我卖鱼娘的艳福不浅咧。”卖鱼娘虽作此想,那晓缘木求鱼竟归失望,他到了南边,人家闻着鲍鱼似的腥气,谁人敢来领教。早见男家鱼钥双锁把大门闭得紧腾腾地,单单请他吃了一碗鱼羹。大约就是闭门羹的意思。卖鱼娘讨此没趣,躲在一家花园里,潜鱼似的不敢出门。园中有一个鱼池,留着几张破碎的荷叶。风吹枯叶索索作响,卖鱼娘见景伤情,洒了几点鲛泪。枯叶枯鱼算得是个伤心的伴侣了。

(瞻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