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汤、林入阁,为进步党最盛时期,同时亦即其失败开始时期。盖前此因有国民党对峙,不但以对外苦斗促成内部团结,即与相接近之现势力,亦以有正面敌人存在,虽对之未必完全信任,终不能不相当敷衍,恐操之过切,难保不激而与敌人携手,但观袁世凯在正式总统选举前,固曾使其秘书长梁士诒出而组织公民党,然终不敢对于进步党议员公然加以离间或诱惑,即可以知其故矣。

自段祺瑞讨逆成功,再出组阁,认为中华民国法统已因张勋复辟而中断,遂不恢复旧国会,主张照第一次革命先例,召集临时参议院,重定国会组织法及选举法后,再行召集新国会。于是国民党在议会中之势力,为之一扫无遗,而实力派所患乃不在正面敌人,转在于向之与相接近者。盖徐树铮对梁、汤衔恨甚深,日思乘隙而动,段于梁、汤始固倚畀甚殷,然彼两人亦自有其怀抱,非能如一般官僚惟命是听,因之彼此关系亦渐与从前不同。闻当召集临时参议院时,本由进步党开列名单,以内务部名义密电各省照办;乃段派闻之,大不谓然,认为如此则所选出者将尽为进步党员,后此政府一举一动,难免悉受其挟制,是去一国民党不啻又来一国民党。因由徐(树铮)将此意向段陈述,段无明确表示。徐窥知段意已动,乃另行列单,或用己名,或假用段名,分电各省将内务部前电推翻。然此辈平日既无组织,一时殊难得许多人选,故单中所列仍以进步党员居大多数,不过所谓进步党员,均已由段派许以相当条件,令其脱离本党而加入新党,即所谓安福系是也。在梁、汤当时入阁,本系徇党员多数之意,冒险一试,岂知一行登台,转使内部发生觖望,予徐等以可乘之机,事前方以临时参议院可以全权在握,某也议长,某也秘书长,均已内定有人,结果乃大出意外,经此一番变动,而党势遂大受影响矣。

语曰:“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又曰:“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向使国民党尚在议会,梁、汤等不加入段阁,则进步党或尚不至失败至是,此亦足见两党相反相成之道,而主党者有时固不必急急于取得政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