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

【中书考察】大计六年一举,定于弘治末年,其典最重。

五品以下,俱听考察。内惟翰林学士得免考,以示优异。已而讲读学士,亦请如例,遂并免之。其坊局等官虽贵,则照各官同听吏部处分矣。至于内阁书办,即今制诰两房中书官,宪宗朝,命本院学士,会同阁臣,与讲读以下等官考察,不许吏部干预,皆所以重文学侍从之体,非他官得比。然嘉靖以来,仍从吏部都察院为政矣。至于文华、武英两殿中书办事等官,以及御用监各项匠官,例皆先期乞恩免考,盖又以他途,摈之功令之外,非特恩也。又太医院及钦天监,以方技亦如之,迨其后也。太医与两殿中书,仍入计典。惟钦天监则至今犹然,不考察,不丁忧,不告老云。

【辛亥两察之争】嘉靖三十年辛亥,当大计京察。是年正月,锦衣卫经历沈炼抗疏纠首辅严嵩,其词甚峻。嵩力辨,谓炼作县败官调简,今知京察必处,以故建言祈免黜幽。上怒,捕炼逮治,斥口外保安州为民。计竣,吏科都给事张秉壶又纠吏部尚书夏邦谟不职,得旨致仕。万历三十九年辛亥,当大计京官。先一年冬,御史金明时劾吏部侍郎学士王图,其词亦峻,图疏辨未奉处分。至次年二月临考察日,掌河南道御史张京兆具密启于吏部尚书孙丕扬,谓明时前疏要挟免察。丕扬阅之震怒,即闻之上,令闲住。明时辨疏犯御名下一字,上亦大怒,发刑部赎罪为编民。于是刑部主事秦聚奎首攻太宰,台省继之。

丕扬辨其激,而攻者不已,不一年亦请致仕。从来司察冢卿,未有被弹射如此者。且指白简为挟免,亦惟此两辛亥。恰好六十年,岂运数使然耶?

【大计纠内阁】六年京官大计,吏部都察院主之。及事毕,纠拾大僚,属科道为政。而阁臣票拟去留,或下部院覆议罪状当否,以听上裁。则太宰、御史大夫与内阁辅臣,是三官者俱主持大计之人,向未有纠及之者。自穆宗登极考察,而高新郑为言路所憎,聚攻不去。乃至南给事中岑用宾、御史吕校,以大僚纠及之,识者咸谓非体。而时情正侧目新郑,方以此举为快心,无有救正之者。以故己巳再出当国秉钧,恣情黜陟,亦尔时激之使然。又三年而高被逐,江陵专政,则内外大计,一出其手定,部院不过一承行吏书矣。每年初冬朝审罪犯,俱太宰主笔,相仍已久。至庚午秋复当审时,高以首揆兼掌吏部,则事体非旧例可比,谓宜遣他尚书代行,而高奋然自请往谳,所释放最多,较他年加数倍。而王金等,以先帝升遐,误用方药,坐大逆重避者,亦改遣戍。盖欲坐前任首揆徐华亭,以诬罔先帝大不道也。卒之穆宗允其请,而往事终不究,则高此一行徒伤相体耳。后万历戊戌年朝审,太宰偶缺,旨下以户部尚书杨俊民主笔。甲辰年亦缺太宰,又以户部尚书赵世卿主笔,斯得之矣。

【己亥大计纠拾】己亥大计,最为平恕。惟董太史思白(其昌)以私隙,为朱考功石门(敬循)所中外转,似未服人。

至于南京纠拾大僚,则可异矣。如右都御史沈继山(思孝)、吏部右侍郎杨复所(起元)、兵部左侍郎许敬庵(孚远),皆一时人望,尽入网中。远近骇愕,莫知其故。冯巨区祭酒谓余曰:“此非纠劾疏,乃荐举疏也。”时祝石林(世禄)为南吏科,以一人掌六科印,遂有此举。至次察乙巳,祝亦不免。前三公者虽被指摘,终无丝毫之玷,而祝遂不振。

【乙巳两察之异】今上乙巳大计,疏上不下,久之中旨批出,特留降调科道官数人。盖首揆沈四明专庇给事钱梦皋、御史张似渠辈,因并诸言官留之时以为异事,群起争之,而不知前乙巳之更异也。嘉靖二十四年春,京察疏上,内不谨主事周玉等,并御史谢瑜,命照贪酷例为民。浮躁主事朱执中,革职闲住。盖于部议加重焉。即而吏科河南道拾遗,则中允郭希颜、光禄少卿谈相,俱在斥罢之列,独得旨留用。其后二人俱受极刑,亦在世宗朝,更异矣。惟兵部侍郎张汉在劾中,上独命锦衣官校扭解来京,盖汉先在部,欲令总督大臣,得斩将以行军法,上黎之未发。至是见疏触怒,故及祸。比逮至,以刑部谳迟,改镇抚司刑拷,竟发镇西卫充军。皆从来未有之事也。及两京察事俱竣,御史桂荣又申救先任南御史、今升常州知府符验执法爱民,而南考功郎薛应旗为常州人,以私怨报复,致之降调,乞复原职。上命符验仍谪,而调应旗于外。在桂荣计后论救,非故事也,上竟不问。盖前乙巳,世宗总揽大权,或轻或重,俱出独断。后乙巳,则考选久废,科道晨星,首揆欲市恩言官,破格留用,要皆典故所不载也。

后乙巳南察时,给事中储纯臣署吏科,本在事主计人也,亦以不及降调。察疏发后,尚在署草拾遗疏,有相知者告之,始杜门,亦奇事也。又前六年己亥主计,南吏科祝世禄已升宝卿,亦以察谪,中外称快。

【铨郎索顶首】吏部郎以货取者,莫甚於嘉靖季年。吾乡项刑部治元,以万三千金得之於严氏,严败亦逮至,瘐死于狱,自是此风顿衰。然至今上辛卯、壬辰间,犹有陋规可笑,凡先入者将引疾,必荐一人自代,例以五六百金为谢,至馀姚吕允昌,有催讨之谤。癸巳入大计,始相戒禁止。至于每省一人转正郎时,必以疾请,待新者将满求归,始再出管选。此旧规也。

自甲午后,蒋兰居(时馨)以尚宝改授,竟掌选权,为白简所逐,而铨体大敝。梅大庾(守峻)继之,以户部郎中改入管选,亦被论去,朱石门(敬循)以礼部郎中改入,亦掌选得升太常寺少卿,皆变体也。自是而后,皆以主事入,亦无直至选郎者矣。

嘉靖间每省凡三人,一在京,一在家,一在途,徒以热官享趋附费供应耳。今定为二人,里居与现任,皆新旧兼用。

【都给事升转】六科都给事升转,惟吏科多升京堂,馀则一内一外,如庠士之挨贡,不敢撺越。内则四品京堂,外则三品参政,盖外转以正七得从三,亦仕宦之殊荣,而人多厌薄之。

因有“官升七级,势减万分”之语。后复为劳升、功升、闰升三说:劳如使琉球之类,功如边功督工程之类,闰升则吏科管察,及耆旧起用之类。人始以意为迁就,而避外者多因之得计。

至癸丑年因争熊之罔(廷弼)学差一事,波及礼科都周永春,不当内推,台中汤质齐(兆京)起攻太宰。太宰举一内一外旧规为言,又驳之谓非典制,说久不定。因得旨命六科会议,言人人殊,而谓科臣但当内擢,其最不肖者间出一二人于外,则众口如一。盖以琐垣得藩臬,如郡邑之劣转王官也,此又不知出何典故矣。上久格行取,言路寥寥,其中者,俱积资岁久。

视京卿若冷局,恋禁闼如凤池。此时周都谏亦不富得外,特汤欲逐太宰,误引之耳。时方视外转为御魑魅,投虎豹,不觉争先护周。至于会议出,而年例遂因之不举矣,恐祖制终难高阁也。

【五贤附察】丁丑冬江陵夺情,两京大小九卿,各有公本保留,乃至御史则曾士楚为首,给事则陈三谟为首,合词请留。

时惟词林吴赵救正之,廷杭州六十为民。比部艾沈继之,杖八十。最后进士邹则语益加厉,杖一百,与二比部同遣戍。至辛巳京察,复别缀本末,欲永锢之,夫已氓已戍,宁须更丽考功法?弇州《首辅传》中姗笑之,谓江陵繁识人,而瞀乱若此,知其不久矣。此实至言,但谓将五君子入庚辰外计中,则实不然。当时弇州目睹其事,而谬误乃尔,信乎纪述之难也。

【考察留用】六年京察,典制最重。其以不及、浮躁处者,系绩增事例,降一级调外,以曲全人材。其后拔擢,不妨致们公辅。然当其时即留用,仍故职供事者,在先朝有之,久不经见矣。乙巳大计,主察者为署部少宰杨正庵(时乔)、左都御史温一齐(纯)为政,疏上旨出,切责当事者不公,而留台当谪者数人,其所注意则仅钱给事,及御史张似渠等三四人而已。

举朝相视不敢发。而听补郎中刘楚磐(元珍)、主事庞尧封(时雍)特疏纠沈四明破坏典制,庇奸欺君诸不法,俱得旨谴罢。

最后浙人贺吏部道星(灿然)继上清平之疏,请亟下考察降谪诸臣,以完大典,亟罢主察徇私之臣,以明公道。徇私则指温三原也,贺故与四明厚善,故斥温之私,以著沈之公。时四明在告不入阁,得旨贺亦罢为编氓。是年温去位,次年四明与商邱亦同罢相。

沈四明与温三原不相下,已非一日,然外犹示羁縻。以故甲辰年,温考二品六年满,故事,止当得太子少保,沈特为请加太子太保以悦之,几忘隙修好。未几管察,尽处其腹心,由是嫌猜愈深,不可解矣。其年七月,三原得致仕去,四明遂滋,不为物情所附云。

【考察留用】今上乙巳大计,疏上,旨下留科道数人,一时大骇,以为创见。然嘉靖十八年己亥,考功郎中赵汝濂主内察,欲斥主事赵文华。时太宰许赞力持不可,谓此权门私人,疏一上必为衙门累,汝濂原以身当之。及和旨,文华果留。又工部属魏姓者,为堂官尚书周叙所憎,被斥,汝濂不许,而不能夺。比科道拾遗疏上,独留之。赵后官至少保尚书,魏王都御史。然赵故严分宜客,是时严仅为大宗伯,而威焰已能钳结上下如此。至于前嘉靖丁亥,兵部侍郎张璁,疏留考察浮躁原任吏部郎中彭泽,则已降两淮运副,仍守故官,寻升右谕德,万为异矣。

赵汝濂、云南之太和人,初以壬辰科庶吉士,授吏部考功主事,居吏部五年而管大计。故事,铨郎无竟授者,汝濂得是官,即迁正郎,升南尚宝卿,以至副都御史协院。至嘉靖三十年辛亥,亦以大计自陈调外,则相嵩久在首揆,而赵文华亦登贰卿久矣。文华留用事,实录失载。又嘉靖六年丁亥大计,御史叶忠被察,上特命留用,寻升大理寺丞。其事与赵文华、彭泽同时,而史亦不书。

【卑官被察仍留】巡按浙江御史左瑺,与参政俞士悦、佥事施信考察所属嘉兴县丞赵恭,罢软为民,恭诣阙自诉,云士悦偏听舆隶李保之谗而陷之。上下其事于巡抚浙江侍郎等官核之,果如恭言,吏部覆核以闻,上命瑺、信二人各罚俸三月,惟士悦与李保并付按臣鞫讯治罪。盖谓其事俱起于参政之受谮,故特重其谴,且与舆台并下吏,其辱极矣。此事在正统三年。

又十年而俞士悦者,已拜刑部尚书,又二年而加太子太保,又六年而去位。夫以方面大僚,纠一邑佐,已诬反坐矣,其时何颜对吏民?他日何颜掌邦禁”且至八年之久,岂一眚不足玷生平耶?今丞簿即受诬,固无敢自鸣冤抑。又鸣,且无死所矣。

是时卑官昭雪者不乏人,因嘉兴为吾邑,故纪其事。

【大计部院互讦】内外计典,皆吏部、都察院,主持商榷。

即有未惬,亦调剂两平,未有察事既竣,部院复自相攻者。惟成化四年冬,以星变察朝臣。时南京则吏部右侍郎张纶、都察院则右佥都御史高明主其事,已奏上罢郎中潘孟时等九十六人矣,上以会官考察,各掌印官不同佥名为疑。时侍郎叶盛、都给事毛宏,以案他事在南京,遂并以属之。纶乃上言:“顷会官考察,其考退之中,若员外兰谐等三人,人材可惜;左府经历吴宣等十九人当斥?各堂上官不从臣言,而都御史高明刚愎自用,十三道御史岂无一人可斥?高明心怀不公。虽居风宪,臣柔懦不立,不能进贤退不肖,原与明俱罢。”高明亦以妨贤误事自陈,上皆不许,比叶盛、毛宏覆奏至,则云会时张纶不能对众执论,察后乃辗转烦渎;高明亦不与纶诚心商榷,以致积忿猜疑。二人俱宜逮问。纶所议留议斥,俱考察已定,恐难纷更。上是之,纶与明姑不问。按部院同管大计,事后乃争计如此,真向来未有之事。此后累朝计典,其服人与否俱不论,然俱端即休,始终无忤。直至隆庆间,掌吏部事大学士高拱、掌都察院大学士赵贞吉,以考察科道,事后相讦。今上辛亥,京察孙冢宰,与许副院事后相左,则成化已兆其端矣。

【言官例转反诘】甲辰春,刑科给事中钱梦皋,推湖广参议未下,梦皋自以疏请,谓:“左右给事外转,始得副使参议。

若散给事不过佥事,以处不称职者,谓之劣转。今臣特散给事耳,参议这推,胡为乎来哉?吏部以为优,臣则自揣无功;以为逐,臣又自省无罪。乞敕问该部,明数臣功过,何以充年例?”得旨留用。按科臣例转,无求免之理,更无反诘铨司故事,乃主上遂允其请,说者谓四明密揭保钱,故得留用。自是乙巳年工科钟兆斗例转,亦以论劾温中丞,因自请得留。盖钟亦四明入幕也,四维俱扫地矣。

按钱给事于癸卯冬,以妖书坐郭正域,因及次转沈鲤,故公论以此薄之,四明以此厚之。时推钱年例者,为署吏部事,户部尚书赵世卿,不先以白首揆,首揆怒其异已,遂改命侍郎杨时乔署印,赵初议假王时,意在存楚,偶与四明暗合,初非有心附权,其后为郭江夏昭雪者,因四明以波及于赵误矣。

钱给事之扫门无行,人人能唾之。然其坐郭宗伯以危法,亦自有因。府同知吴化者楚人,乃去任侍郎郭正域之乡同年也,时以听勘在京,适妖书事起,伏阙上疏,谓妖书出自新选教官阮明卿之笔。阮蜀人,又科臣钱梦皋之密戚也。钱不能甘,乃抗疏直谓妖书出于郭正域。郭为次辅衣钵门徒,而流医沈令举,为正域门下食客,相举构造此事。又因沈令誉串入达观,以助康丕扬。钱之得罪名教不待言,而胡化之诬告阮明卿,总亦犬冢一流耳。

【考察胁免】自壬午以来,诸劾江陵者,多取显官去,尤而效之,争以建言自见,亦有知物议将及,先事而发者。以予所见,如乙酉年,南礼部郎马应图,论宰相权重,言官阿辅,谪为边尉去。时,太仓相公新出山,先知马疏所由,遂因论时事及之,谓年来溺谔成风,乃有市井憸邪,千人所指如马某乾,亦得借建言之名,以逃考察,其词甚峻。时去大计尚年余,至丁亥春南察,终不及马,则以马疏先被处也。至辛卯冬,礼科都给事中胡汝宁先以科场论同郡主事饶伸,为时情所薄。至是又以科场事,劾南京主试谕德陆可教,取中举人钱魁春,乃御史钱一本子,中式有私。时谓胡借以饰前疏之谬,欲免察典。

及癸巳春大计,竟以不谨罢。则此疏为无益矣。至戊戌年,巡按甘肃御史许闻造论邪横大臣为侍郎张眷蒙、都御史魏允贞等,诸公皆负时望,且皆西北人。说者指为张建私人,因张去位,为之报复,且本浙人浙党,预为逃京察地也。白简纷然,攻之不遗余力,许外谪去。己亥内计,许虽不处,而恨之惜之者尚相半。近日癸卯甲辰间,径路已分,弹击四起,出奴入主,暗避明攻。乙巳一察,遂至钦留滋议,朝端聚讼,迄今不懈。又非余所得而知矣。

弘治癸亥京察之前,给事中吴蕣、王盖自知有议,先事论吏部尚书马文升,马辞管察不允,卒斥二臣。而当时不以为非,察后又有疏辨者,马欲请再考,时考功郎中杨旦,执不肯从,遂依先议。是时人心尚古,无旁嚣者为之佐斗,远非今日光景也。若嘉靖辛亥正月,锦衣经历沈炼疏劾严嵩,议者亦云逃察,以此重谴。此出仇口,何足损沈直声。

【赝书】史册中,如钟会作伪书以赚宝剑,及宋女奴习石介书诸事,皆意未真。乃近年如庚戌冬,有传浙江巡按御史郑环枢(继芳),寄一书于王给事宏庭(绍徽)者,云次年大计,欲处某某不下数十人,皆富平太宰心膂也。胡给事慕东(忻)持以示孙富平,其末又缀一行云:“嘉禾先生近生一子,想丈所欲闻者,并报。”嘉禾指沈继山也,盖孙、沈深仇,而俱无嗣,故作此语激之。孙阅之果大怒,即欲重处郑、王诸人,一日出以示少宰萧元圃(云举),且云此曹为谋险毒至此,非尽芟之无遗类,祸不止也。萧谛视良久,忽泚笔其上曰:“得非诈乎?”因孙老聩,故作字示之。孙出其不意,甚惊恚,已而悟,遂箧此书不出。而王之例转,萧之被劾,亦胎于此矣。郑御史京师人,曾特疏发王聚洲(元翰)之墨,故西北诸公切齿焉。胡、王二给事俱太宰同乡,胡挟枌榆报恩怨,王宏庭虽秦人,持议特异,故并中之。胡之伎俩,似巧实拙,幸富平耄而拙,其计乃得售。使遇英敏之人,且立败矣!

【武弁王官】吏部选法,患杂流壅滞,姑创为王官,以疏通之,名曰升转,实罢斥也。此法创于成化以后,今不可改矣。

惟武弁则无之,钦依守把以上,非参劾无驱逐之理。况废而复起,不可方物。近年石大司马东泉,始仿王官例,创为添注一说,凡劣考者则注焉,有官无缺。亦救时苦心,然此辈素号锡镴酒壶,非考功法所可束缚,恬不惩创。石去位而添注亦不讲矣。

【一时六卿眉寿】本朝大臣享高寿者间有之,然未有聚于一时者。如华亭陆平泉(树声),以礼部尚书太子太保致仕,则嘉靖辛丑进士也,得年九十七。海丰杨梦山(巍),以右都御史致仕,则嘉靖丁未丁进士也,得年九十四。蒲圻谢松屏鹏举以右都御史致仕,则嘉靖丙辰进士也。石埭毕松坡(锵)以户部尚书致仕,则嘉靖甲辰进士也,得年九十三。俱在今上乙巳以后三数年间,其去国俱蒙优礼,及九旬俱受特使存问,身后饰终之典,尤皆崇备。若官未二品,寿止八旬以上者,又不胜纪也。盖上寿考作人之效,而圣寿无疆亦可卜矣。

杨太宰乞身时,其母夫人尚在堂,年百十四岁始告终。陆宗伯年五十九,始举乃嗣伯达少卿见其登第者十七年,又及见曾孙。谢中丞九十时,长公京兆君年七十余,扶持左右如婴儿,尤为难遘。

【文武同时各盛】嘉靖末年,孙文恪(升)为南礼部尚书,故左副都御史、赠礼部尚书、忠烈公子也,时长子鑨、次子铤俱已登进士,鑨仕至吏部尚书,铤仕至南礼部侍郎。其三子名犯今上御名,改名曰錝,继登第,仕至太仆寺卿。少子鑛,登今上甲戌会元,现为南掌院右都御史。其孙如法、如游辈,以甲第为郎署,为词林者尚多。又宁远伯李成梁,从偏裨起辽左,迹功至封伯世袭,事在今上初年。今以太保奉朝请,嫡弟成材为总兵,其长子太子太保左都督如松屡为大帅,最后帅辽殁于阵,追赠少保,又荫一子为世都督同知。次子如柏,亦为辽帅,至右都督。第三子如桢,以锦衣荫,今现为管卫事都指挥使。

第四子如樟,以都督同知,充贵州总兵官。幼子如梅,现为辽东副总兵官,将登坛矣。又嫡侄如梧、如槚,亦皆副总兵,一时文武各极其盛。李氏兜鍪骑士,非可比忠烈公阀阅,亦以战功迹劳至此,即唐李西平诸子所不论也。

【士大夫癖性】宋时蒲宗孟好洁,至有“大小洗面”、“大小洗脚”等号。同时王介甫则蓬首垢面,苏老泉至目为衣囚卤而食犬豕。然二公皆名流,皆憎司马君实则一也。嘉靖中杨用修衣服起居穷极华洁,同时唐荆川破衲疏羹,垢敝不堪,然二公皆大儒,皆忤世宗早废则一也。盖好尚悬绝,各出禀受,何必尽同?近来士人以恶菲自处者,惟吾乡丁司空改亭(宾),家世富厚,所至皭然不淄。然居处卑陋,坐一柳木椅,挂一粗布橱,数十年不易。几榻尘秽,衫履鹑结,绝似一苦行头陀。

又沈司马继山(思孝),清白之操不待言,然整鬓修容,老而弥甚,虬须铁面澡豆,不离左右,盥手日数十次不倦。即烟粉辈,未喻其洁也。两公俱以小友畜予,每见其举动,辄心折叹服。以其各有至处,非强饰也。

【士大夫伟状】士人生西北者,类多长身伟貌,自昔相传,风土使然。而实不尽尔,以予所目睹,今方伯朱恒岳(燮元),则浙之山阴人,中丞王斗暝(士昌),则浙之临海人,皆昂藏八尺,腰腹十围。朱饮啖能兼十人,其重四百斤。王稍逊之,然浮白数斗不乱,曾与余饮于马仲良所,坐人皆酒客,终席不能敌。王醒然而别,次日复会饮,王出其蟠桃杯以酌客,盖范禁帑所藏桃核锻成者。受酒升余,与余藏敌,以十度为率。余初负其一,勉强尽之,已觉半醉。王连负其九,引满而起,始犹颓然。及张烛后,复劝酬如初也。王起谪籍,量移比部郎。

时同舍有王居于(文迈)者,京师人,辛丑进士,粗能诗,其状最奇:长不过四尺,腹大如箕,腰背伛偻,步履蹒跚,远望之,宛然一蜘蛛也。每缀班趋省,出入必偕,观者填路。中丞喜谈笑,王居于亦善谐谑,每遇两人俯而相握手,仰而听启口,旁人无不绝倒。居于内人,颀而长,有才色,名闻都下,颇有轻薄子为俚词嘲之者。

士绅短小者,如予所识,泰和郭司马青螺(子章)、余姚孙刑部俟居(如法)、常熟瞿都运洞观(汝稷),皆渺小丈夫,貌类侏儒。然均为一时名硕,羽仪当世,真所谓失之子羽。

又内监徐姓者,长几及丈,肥亦称之,今上呼为徐大汉,其视王中丞,不及肩也。

【士大夫华整】故相江陵公,性喜华楚,衣必鲜美耀目,膏泽脂香,早暮递进,虽李固、何宴,无以过之。一时化其习,多以侈饰相尚。如徐渔浦(泰时)冏卿,时为工部郎,家故素封,每客至,必先侦其服何抒何色,然后披衣出对。两人宛然合璧,无少参错,班行艳之。近年公卿间,例遵朴素,惟协院中丞许少微(宏纲)朱紫什袭,芳馥遥闻。时年逾知命,而顾盼周旋,犹能照应数人。此公居官以廉著闻,盖性使然也,又友人金赤城(汝嘉)太守,家无儋石,貌亦甚寝,每过入室,则十步之外,香气逆鼻,冰纨雾谷,穷极奢靡。至以中金为薰笼,又为溺器。而作吏颇清白,第负乡人债数千,不能偿耳。

盖八识田中,带此结习,不能剷也。又如大司空刘晋川(东星),遇冬月则御纱袍;遇暑月,则披纻袍,问之,则曰:“力不办时服也。”冏卿冯谦川(渠)束带时,缺其二三胯,同寅皆笑之,恬不为怪。此则似出有意矣。

江陵时,岭南仕宦有媚事之者,制寿幛贺轴,俱织成青罽为地,朱罽为寿字,以天鹅绒为之。当时以为怪,今则寻常甚矣。今藩府贺其按抚,将领贺其监司,俱以法锦刺绣文字,在在皆然,价亦不甚蔓,盖习以成俗也。又近年有一御史按江南,邑令辈至织成双金刻丝花鸟人物,冒之溲器之上,御史安然享之。其人江西人,自甲辰庶常出者。

【二品直拜三孤】文臣至尚书,六年始得东宫三少,满九年始加太子太保腰玉。惟阁臣以辅弼之重,不拘年岁,或太宰间以六年得之,他曹不得比也。近惟长垣李霖寰大司马,以播功从忧中峻回少保,虽边功优异,然他人以十二年得者,李在田间得之,其故官又仅右都御史也。且三孤必带宫衔,而李竟无兼官,直至一品考满,进少傅,始兼东宫太傅。盖自盖靖初,张永嘉以文渊吏书得少保,无兼官,今始再见于长垣。

永乐二十二年,仁宗即位,加大学士杨士奇少保。李东阳、谢迁俱以尚书直拜少傅,时弘治十八年。上新即位。

○户部

【海上市舶司】太祖初定天下,于直隶太仓州黄渡镇,设市舶司,司有提举一人、副提举二人,其属吏目二人、驿丞一人。后以海夷狡诈无常,迫近京师,或行窥伺,遂罢不设。洪武七年,又设于浙江之宁波府、广东之广州府,其体制一同太仓。其后宁波寻废,今止广州一司存耳。盖以宁波亦近畿甸,为奸民防也。按市易之制,从古有之,而宋之南渡,其利尤溥。

自和好后,与金国博易,三处榷场,其岁入百余万缗,所输北朝金缯,尚不及其半。每岁终,竟于盱眙岁币库搬取,不关朝廷。我朝书生辈,不知军国大计,动云禁绝通番,以杜寇患。

不知闽广大家,正利官府之禁,为私占之地。如嘉靖臆,闽浙遭倭祸,皆起于豪右之潜通鸟夷:始不过贸易牟利耳;继而强夺其宝货,靳不与直,以故迹愤称兵。抚臣朱纨谈之详矣。今广东市舶,公家尚收其羡以助饷。若闽中海禁日严,而滨海势豪,全以通番致素封。频年闽南士大夫,亦有两种议论:福兴二府主绝,漳泉二府主通,各不相下。则何如官为之市,情法可并行也。况官名市舶,明示以华夷舟楫,俱得住泊,何得宽于广而严于闽乎?况迩年倭侵高丽,亦何曾问闽广海道也。

【劝农】汉大司农,为景帝所置。盖改秦治粟都尉,而列之九卿,又别设搜粟都尉总之,重农事也。《诗·七月》篇“农夫”注疏为“农田之大夫”,郭璞云:“今之墙夫是也。”

束皙《劝农赋》云:“考治民之贱职,美莫美乎劝农。”盖晋时犹重其官如此。唐时节度出镇,尚兼营田使,而租庸使则以户部尚书领之。至宋时州郡守臣,俱带劝农使。元世祖中统二年,令各路俱设劝农司,最为近古。本朝宣德初年,添设浙江杭、嘉二府属县劝农主簿。成化元年,添设山东、河南等各布政司劝农参政,及府同知通判县丞各一员。嘉靖六年,诏江南府州县治农官,不得营干别差。其重农如此。至穆宗初,大榼出领江南龙袍,遂改劝农厅为织造馆,然余初有识时,尚见“劝农”旧扁于府署之门,今改换已久,问之人,不复晓各郡曾有此官矣。至于各大藩参政之设,久不闻铨除,然而无裁革之旨。意者并其事于粮道乎?

伪郑王世充,围困将亡时,尚遭廷臣为诸道劝农使,史所云,丞郎得为此行者,喜若登仙是也,今承平反废不设,何耶?”

洪武三年,用韩公李善长言,置司农司于河南,设卿一员、少卿一员、丞四员,主簿录事各一员。

【救荒】嘉靖八年,以连岁饥荒,条议纷纷,多献义仓社会法。惟广东佥事林希元,上《救荒丛言》,言救荒有二难:曰得人难,审户难;有三便:曰极贫之民便赈米,次贫之民便赈钱,稍贫之民便赈贷;有六急:曰垂死贫民急鋐粥,疾病贫民急医药,病起贫民急汤米,已死贫民急葬瘗,遗弃小儿急收养,轻重系囚急宽恤:有三权:曰借官钱以粜籴,兴工作以助赈,贷牛种以通变;有六禁:曰禁侵渔,禁攘盗,禁遏籴,禁抑损,禁宰牛,禁度僧;有三戒:曰戒迟缓,戒拘文,戒遣使。

其纲有六:其目有二十三,皆参酌古法,体悉民情。上嘉其言,然竟不行。大抵救荒无他法,惟上官悉心经画。如甲午河南一赈,到少卿钟化民力居多,二贪令借赈自润,竟置重典,法始得行。若庚寅年给事杨文举赈江南,恣意冥行,虽以墨败,而孑遗已填沟壑矣。希元之疏,真荒政第一义,恨无人能举行耳。

司马光《救荒疏》云:“富室有蓄迹者,官给印历,听其举贷。量出利息,俟丰熟日,官为收索。示以必信,不可诳诱。”按此议亦荒政中良法。但行于今日,则有司先称贷于富民,以实其囊橐矣,可望涓滴及贫民哉?

【金荣襄夺情】户部尚书金濂,在正统景泰间号能臣,最后为言官所聚劾,疏辨甚苦。至辨匿丧一事尤支,其言曰:“攻臣者,谓臣往福建时,母丧不临,比回又不发丧。其时以军务至重,但痛哭而行。后蒙取回,乞归不允。”夫金革之事,固少敢避,然必当奏请求放,俟上夺情,而后遵命可也。岂有闻讣漠然之理,即主上何由知其情而夺之?且宣德间,金为御史,已夺情巡方矣,其时非有金革也。盖当时士风忍薄,凡遇丧而不得夺者,谓为无能见弃,故衰绖视事,习为故常。金则丧心之尤耳,殁赠沭阳伯,谥荣襄,岂非忝窃!

【陶少卿】陈大司农(蕖)主计时,国用苦乏,议开事例,以诖误失官者,得复职,其休致林下者,得晋虚衔改章服。其时亦有应例援纳数人,然皆赀郎异途,无清流肯屑意。有会稽陶兰亭(允宜)举甲戌进士,素负才名,官比部,寻外谪,以黄州府同知罢归,忽入赀如例,得改苑马少卿衔,遂服金绯,谒抚按以下官,自称少卿,置酒高会,乡人姗笑之不顾也。或以陶高才早废,借此玩世云。陈此举祗为所厚同年尚进士芾地,然尚素犯名教,公论所弃,卒不可复。而诖误一条,亦奉旨删去。

【西北水田】西北开垦之说,始于元之虞集,畅于本朝邱浚,俱未见之施行。今上乙亥,徐孺东(贞明)新入省垣,首申其说,盖即所著《潞水客谈绪论》也。疏上,江陵亦以为然,方见施行。而徐以所厚同里御史傅应祯,讥切时事,牵运谪去。

又十年孺东从田间起,始奉上命,以尚宝少卿兼河南道御吏,奉敕专理水利,事体甚重。未匝岁,竟无绩可叙,徐亦自请归,寻卒于家。然谈者至今欢功之终于可成,惜徐未尽其用。余观徐疏,或给牛于贫民,或责成于富室,俱窒碍未妥,惟选健卒分屯,及招南人占籍二说可用,但又欲于勾补军丁之费,转解京师,说又支矣。予以为不当官开,但当私开,又不当竟自私开;当设便利之术,不勒其必开,但诱之争先愿开。京师蛙蟹鳗虾螺蚌之属,余幼目未经见,今腥风满市廛矣。皆浙东人牟利,堰荒迹不毛之地,潴水生育,以至蕃盛耳。水族尚尔,独不可垦辟种莳,如江南圩田之法乎?又南士入北庠,驱之如逐鸺鹠,此禁则暂弛之,下令江浙之人,能开田若干,即畀以勇爵,多者递与加级,得世有其田,不愿者俟其功大著,子孙得读书,附入黉序。定额每邑若干人以待试,但严限其额,不得滥收。则浙东之为胥吏有力者,悉先相倡,自部署其曹偶以往矣。久之土著惰民,见硗确化为良田,亦见猎而喜,不待劝诱,争占为己业矣。至子起科岁月之稍缓,履亩勾较之稍宽,是在当事者,临事时变通之矣。

今上庚子,保定抚臣王应蛟,曾以海滨屯田奏效,上疏云:“天津一路,从来斥卤,无人耕垦。臣以江浙地治之法行之,今春买牛制器,开渠筑堤,耕得五千余亩。其莳水稻者,每亩收四五石。莳薥豆者,亦可一二石。始信斥卤可变为上腴也。

天津为神京门户重镇,养兵岁饷费六万余金,俱加派民间。若依今法垦得七千顷,可得谷二百万石,非独天津饷足,而司农亦不匮矣。且地在三坌河,海潮上溢,可以灌溉。请以防海官军,用之海滨垦地,海岁开渠筑堤,尽成良田,一面召民承佃。

数年后,荒芜尽辟,军兵且屯且守,民无养兵之费,而保障益固矣。”味此疏,则北方水利,明白著效如此。推之辅南北,再推之大河南北,其风土可施耕耨皆然矣。奈何泄沓因循,不一讲究,坐视他日危困,哀哉!

徐孺东之开水利,已渐有绪。徐遽疏言:“此役必成,可省江南漕运之半。”此语闻,而畿辅士绅大怖:“是且加赋吾乡!”遂入王御史(之栋)弹章,而水田之役遂辍。王为直隶宁晋人,以故有桑梓巨害之疏。是后中原士夫,深为子孙忧,恨入心髓,牢不可破。至是汪澄源复兴此议,其不掇奇祸幸矣。

敢望施行哉!孺东夸词,真足为大言偾事之戒。

【西北水利】汪澄源之抚保定,既以屯田有效上闻,至壬寅之春,复上条议,陈利便。其一以水利为言,疏略曰:“臣谨按境内山川图迹,质以耳目闻见,易水可以溉金台,滹水可以溉恒山,溏水可以溉中山,滏水可以溉襄国,漳水来自邺下,西门豹常用之瀛海当诸河下流,故号河中,视江南泽国不异。

至子山下之泉,地中之水,所在而有。议督委各府佐贰一员及州县正官,并选南官中能识水利者,周循勘议,某处可筑坝建闸,某处可通渠筑堤,高则灌注,下则车汲。悉照南方开水田法,量发军民夫役,以便宜处置。计六郡之内,可成水田者,奚啻数万顷。每岁收获,可益谷千万石。畿辅从此富饶,永无旱涝之患。即不幸漕河有梗,亦可改折于南,取籴于北,此国家无穷之利也。”疏下部覆,奉旨允行。此其说与水田相表裹,真西北永利。未几。汪去任,此议亦格,至今无敢议及。煌煌明旨,固不及彼中旁挠之众口也。惜哉!

先是丁酉之冬,万邱泽世德,开府天津,建议兴水利,都水主事沈朝焕继之,上并下户部覆奏。世德言天津濒海荒芜地土,俱可屯粮,宜设法招集开垦;朝焕言天津南连静海,北距直沽,尽属膏腴,可以开垦。合二臣疏观之,真兵农两利之策,宜咨抚臣,开谕军民,自备工本,官给印照,俾永为己业。三年之后,方许收税,每亩输谷一斗,中等六升,下者三升,耑备津备防饷之费。奉旨即举行之。时万中丞以御倭创开暮府,止辖河间一府,故不他及。若汪中丞所辖,则畿南六府,延袤千里,无非上腴。两抚境内,合之顺天,已尽帝畿,倘并施畚锸,则军国所需,不必取给东南。明旨再三申嘱,徒付空言,盖北人滞执偏见,难以理喻如此。

○河漕

【先朝设海运衙门】文皇帝靖难后,初议迁都北京,以馈饷艰苦,乃于永乐五年八月,下廷臣会议海运。议已定,奏请于苏州府太仓卫,设海道都漕运使司衙户,左右运使二员,秩从二品;同知二员,秩从三品;副使四员,秩从四品;经历、照磨各首领官及吏,悉依布政司。各沿海卫所,俱属提调。奏既上,太宗如议行矣。又有言不便者,乃命再议,事遂中止。

至正统七年三月,又命南京造洋船三百五十艘由海运赴蓟州诸仓。乃知海运一事,先朝未常一日不讲究。后世习于便安,不复议及。即间有建白者,多旁訾掣其肘。盖虑始甚难,小有蹉跌,罪及首事。即如向年徐尚宝(贞明)开垦西北水田,终为忌者所阻,况海运乎?

【海运】元之海运,始于至正之十九年,止于天历之二年,凡受五十年之利。初起时至燕者,四万二千石,及其盛也,遂至三百六十万石。其始建议者为伯颜,任之者为张瑄、朱清。

嗣后又设立都漕运万户府,每粮石给价六两五钱,以后香糯白粳,以渐加矣。其海道凡三易,最后开新道,从刘家港上船,过崇明放洋,自浙西至京师不过旬日耳。至元顺帝时,漕河不通,始纳张士诚之降,赖其海道贡米,以活燕京垂绝之命。闽大将陈友定,又从闽广大洋纲运杂货至都下,以暂济危亡。盖海运之利如此。本朝辽东一镇,岁饷专仰给于海运。文皇徒都北京,犹议立海漕都运使,得比布政司,已而中辍。今十三总中,遮洋一总,尚为海道设也。议海道自不得不议胶莱,以防海运之阻。隆庆五年,山东巡抚梁梦龙等,上海运议曰:“今漕河多故,言者争献开胶河之说,此非臣所敢任。第考海道,南自淮安至胶州,北自天津至海仓,各有商贩往来。中间自胶州至海仓一带,亦有岛人商贾,出入其间。臣等因遣官自淮安运米二千石,自胶州运麦一千五百石,各入海出天津,以试海道,无不利者。其淮安至天津,以道计三千三百里,风便两旬可达。况舟皆由近洋,洋中岛屿联络,遇风可依,非如横海而渡,风波难测。比之元人殷明略故道,实为省便。大约每岁自五月以前,风顺而柔,过此稍劲。诚以风柔之时,出并海之道,汛其不爽,占候不失,即千艘万橹,保无他患。可以接济京储,羽翼漕河,省挽牵之力,免守帮之苦,而防海卫所,犬牙错落,又可以严海禁,壮神都。甚便!”事下部覆,海运法废已久,难以尽复,乞敕漕司量拨漕粮十二万自淮入海,工部节发节省银万五千两,雇募海舟,淮扬商税,亦许暂支万五千两,充佣召水手,诏从之。已而梦龙等,又上海运经理之要四款,如修葺大嵩灵山等卫城池,以壮门户;增复利津等县巡检司弓兵,以资警备,及禁私从出远洋等事,俱得旨严行。即遮洋一总,为给事胡应嘉议革未久,至是复设。时总漕王宗沐,又有海运三大势、七便宜之疏更详,并奉俞旨。此非远年事也。

【永平海运】永平府,自嘉靖庚戌虏入之后,增设燕河、石门二路。主客兵饷,岁需三十万石。而卢龙地瘠,旱涝相仍,又无商估肯至其地,全仰给于挖运,艰苦最剧。抚臣温景葵始倡通漕之议,继之者则抚臣耿随朝勘议覆奏,谓永平境内,有青滦二河,青为工颇钜,似不必议;滦自永平西门外,经流一百五十四里,而至纪各庄入海。自纪各庄至天津,凡四百二十六里,悉傍岸行舟,其中放洋仅一百二十里,沿途有大小沽诸支河,倘中流遇风,随处可泊。宜于纪各庄修造仓廒,事半功倍,可为左辅永利。部议以为然,诏下行之。自是每岁通漕,卢龙一镇,稍得休息,而近滦诸邑,遂称乐土。时值嘉靖之末,接隆庆初元,主之者,华亭相与雷司空(礼)也。乃知北方转输,一切车马全不足恃。汉唐都关中,俱视漕河通塞为盛衰。

即故元运道一梗,而国随之。使永平此议,在相嵩当事时,其疏亦必见格。可见海运之难,亦难于虑始耳。

【黄河运道】景泰四年,张秋河浅,漕船不前。河南参议丰庆建议,请自淮安之清河口,入黄河至开封府荥泽县河口,转至卫辉府胙城县,泊于沙门,陆挽三十里,即入卫河,船运至京。诏下总漕诸臣覆议,卒见沮。然山东运道有梗,此亦可备缓急也。是年河南佥事刘清,亦言自淮至荥泽,转入沁河,经武陟县马曲湾,装载冈头,一百九十里,引沁水以入卫河。

行人王宴,亦如清言,欲开冈头,置闸分沁水,南入黄河。北入卫河,只费卫辉一府税银粮,便可挑浚。帝命侍郎赵荣,同宴相度,还言不便而止。今遥计之,开二百里之沁,不如开河三十里之便也,三人所议大抵皆同,第就中微有曲折小异,然始终不用,盖是时方用徐有贞治河于澶濮间,已稍见功绪,宜其言之不售也。然用之亦未必成,请以胶莱近事验之,是时陈芳洲之权,可得比江陵之十一乎?

按隋炀帝开水济渠,因沁水南接于河,北通涿郡,此时都关中,欲游幸广陵,固宜取道于此。然借沁通河,则明效已见。

今以沁水较济汶,固云辽远,然有成迹可循,则预防不虞,亦何惜迂道二三程也,然难与守经者言矣。

【宣大二镇漕河】宣府大同二镇,粮饷运道最苦。嘉靖末年,行挖运之法,山谷崎岖,率三十石而致一锺,当事者忧之。

时,御史宋仪望按其地,疏称:“桑干河,发源于大同县瓮城驿之古淀桥,会众水而东入京师之芦沟桥,凡一千里至塞上。

在大同,则下村稍有乱石。在宣府,则黑龙湾有石崖亦险。但石险不过四十五里,而水自深即浅者,亦盈二三尺,欲加疏凿甚易。时,抚臣侯越,曾驾小舟,自怀来卫至下村龙湾,俱坦途无沮。又自怀来运米三十石,溯流而上,竟达古淀桥,则河之通济甚便。”疏上,正兵部,长部者为聂贞襄(豹),极主其议,且云前任都御史赵锦,亦曾使人从桑乾河舟行千里,直抵大同镇城,今稍加疏瀹,遂可通漕。又河成可以捍虏骑,其策最善。诏命会工部议之。长部者为欧阳必进,惮于兴役,谓道远费烦,请再加勘明举行。欧与相嵩姻厚,遂遏其议。自甲寅至今六十年,更无人谈及,并不晓塞上有此渠可漕矣。

【汴河故道】天顺八年七月,都察院都事金景辉言:会通河自安山北至临清,二百五十余里,仅有汶水。若春月少雨,则水脉渐微,而舟行浅滞。其汴梁城北陈桥,旧有古河一道,北由长垣,经曹州至钜野县安兴墓巡检司地界,乃出会通河,合汶水通临清,每秋水溢,有舟往来其间。惟陈桥迤西一舍许,水道浅狭,水小之际,不能流通,请兴工开浚。亦可分引沁水,仍置二闸,以司启闭,则徐州临清二河,均得利济。而会通河之水,亦皆增长。且长垣曹郓诸处粮税,可免飞挽之劳,而江淮民舟,又可由徐之浮桥,达陈桥至临清,而无济宁一路壅塞之苦,其利多矣。事下工部,请按实以闻,其后亦格不行。按景辉所议,则由汴入汶,其遗迹尚存,更不假开凿,仅稍烦疏导之劳耳。比之景泰中,三臣建白,尤为简便省费。此说当时已置高阁。然亦取给沁水,以资漕河,则沁在西北,有济军国多矣。近日范少参一疏,大同小异,可备采择。

【关陕三边饷道】故太宰倪文毅(岳)在事时,见关中三镇,转输不给,曾上疏云:“今关陕所需,皆出山西、河南,此三省俱近黄河,其中虽有三门、孟津之险,然汉唐粮运,皆由此济,即今盐船木筏,往来无滞。今计山西米豆,必运至榆林诸仓;河南必运至潼关、陕州诸仓,诸州卫皆濒海通舟楫,可免陆运之苦。况黄河当潼关之地,北运渭河,渭东流接洛河,可通延安;渭西流接泾河,可通庆阳;龙门之上小河径通延绥,稍加修葺,必可行舟。是在按求古迹,何处可避险,何处可陆运,何处可立仓倒运,何处可造船装运,忽悦一劳而永利。事竟不行。

【贾鲁河故道】今上甲辰,泇河告成已年余。既而南阳稍淤,异同之说遂起。时中州范岫云(守己)以隆补在京上疏,其略云:“河工之需,用银八十万。动夫数十万,过计者不无意外之虞,况挑筑于此,能保不横决于彼?何不别求利便,以为永图也。臣尝往来沁口诸处,见沁水自山西穿太行而南至武陟县东南入河。十数年前,河沙淤塞沁口,沁水不得入河,乃自木兰店东,决岸奔流入卫。彼时守土诸臣,塞其决口,筑以坚堤,仍导沁水入河。而堤外遗有河形,直抵卫浒,固至今存也。若于原决筑堤处,建一石闸,分沁水一派,东流入卫,为力甚易。再将原冲河形,补加修浚,两岸培为纤道,为力亦易。

计其功费,用银不过二三万,用夫不过三万余名,而大工告成矣。乃引漕舟自邳州逆河而上,直抵沁口,因沁入卫,东达临清,则会通河可以不用也。若谓逆河数百里,或有滩溜之患,无纤道之便,则又有一河可繇者,查荥阳之东、广武山南,一水东流,经郑州中牟之北、祥符之西,繇朱仙镇南,经尉氏、扶沟、西华之东,沈邱之南,在元时名为郑水,土人名为贾鲁河者也。南至周家口,与颍水合流,名为沙河。至颍川正阳镇入淮,直抵淮安。今自正阳至朱仙镇,舟楫通行,略无阻滞。

自朱仙镇而北而西,至郑州西北惠济桥地方,不及二百里,河身略窄,稍当修浚。若于惠济桥西,开一支渠,分水一派,北入黄河,不及二十里耳。渡河而北,直入沁口,为道甚便。如谓郑水微弱,不任漕舟,则荥郑之间,又有京水、索水、须水诸泉,皆可引入郑水,以济漕挽舟。每二十里建一石闸,如会通河之比,则蓄泄有时,水自裕如,计其工费丁力,亦不过四五万两耳。若此道既通,则漕舟出天妃闸,即由洪泽湖入淮,逆淮入颍水,逆颍入郑水,牵挽尤稳,黄河又可不用矣,虽冲溢万变何虑焉!如河流安妥,不至侵漕,则夏镇南阳之间,仍加修浚,两利而俱存之。分舟并进,可免守闸之困。如河流变迁,东道有梗,则专由郑水,而徐吕之道可无问,便利之策,无逾此者。臣怀此已二十余年,因会通河无阻,不敢轻言。今屡浚屡塞,而黄河又冲决无时,侵逼益甚。与其竭海内脂膏,以填不测之壑,孰若改弦易辙,就此易竟之功绪也?如果臣言可用,先将武陟迤东至于卫水之浒,东西百余里,原有河身故道,发夫万余名,及时挑浚,约深一丈阔十丈;却于木兰店东,筑堤处所,修建石闸一座,分导沁水一派,东行入卫,舟至则启闸以通漕,舟尽则闭闸以掩水。明岁春末,其功可成。姑将漕舟逆河而上,由沁入卫,以济目前之急;却于议修浚朱仙镇迤北,至惠济桥迤西,分导郑水以通漕舟。则帑藏民力,可省百倍,而国家之利赖无穷矣。”疏上,得旨下部行总河及河南抚按,勘议具奏。按范疏所陈,与景泰天顺间诸臣建白略同,而其说更详。及今查勘,即命范往任其事,亦可济惠通河之梗。

【吕梁洪】徐州吕梁,为宇内险道。自唐尉迟恭开凿,始通舟楫;至宋元祐间,渐成通渠;本朝遂以为运河。然其下乱石如鳄齿排连,惊湍如蛟涎喷薄。孔子观澜处,称为悬流三千仞、流沫四十里者,即其地也。遇水溢时,顺流者一瞬而下,逆氵斥者以尺寸许。若值旱涸,行舟一遭伏石,立葬鱼腹。余幼时侍先人过此,闻其险已渐夷,然犹用纤夫二百人挽一舟,老稚相显无人色。自后以应试北上,则所谓水底嵯岈,俱没不见,盖为于泥所壅,河身日高。苏子由所云:“吕梁龃龉,横绝乎前。”竟成安流。其后数年,则泇河告成,行旅不复取道彭城,其管洪主事,高枕空垒,阗无一客可延接矣。

【徐州】徐州为古彭城,刘、项、备、操所争之地,南北分裂,视此地得失为强弱。本朝以直隶降而为州,然领丰、沛、萧、砀四邑,封疆亦已不狭。但州守权轻,属城不尽奉约束,仅一宪臣居城中,称兵使者,而一参戎同事,所部兵止数百人,脱有风尘之警。立见瓦裂。宜改徐为府,以其分土为彭城县,并旧属邑而五。南则益以邳、宿,北则益以邹、滕、济宁,便可屹然成壮郡。予向有此臆见,近日李修吾中丞抚江北,亦主此议,竟以时论不同而止。要之是举必当亟行,若遇有事更张,不免亡羊补牢矣。

徐州卑湿,自堤上视之,如居釜底,与汴梁相似;而堤之坚厚重复,十不得汴二三余见彼中故老,皆云目中已三见漂溺。

须急徒城于高阜,如云龙、子房等山,皆善地可版筑,不然终有其鱼之叹。又城下洪河,为古今孔道,自通泇后,军民二军,俱不复经。商贾散徒,井邑萧条,全不似一都会。宜仍遣漕艘之半,分行其中,以防意外之梗。今守御单弱,千里几无行人,一旦草泽奋臂,此地仍为战场矣!

【泇河胶莱河】泇河初议,费数百万,先朝往勘者,及身当其事者,皆谓断不可开。屡议屡止,至潘印川(季驯)司空,始以挑河余力,寻葛墟岭故道,尚未暇浚治,而舒中阳(应龙)

稍从韩庄疏凿之。继之者如杨后山(一魁),褚爱所(铁)诸公,俱相度经营,渐有次第,至刘晋川(东星)在事,则功已将半矣,迨李霖寰(化龙)从平播起任何事,遂决计专治泇河,初尚浅淤艰阻,今遂成康衢。避淮黄三百里之险,而所费不及先朝所估十分之二,真不世功也。因思胶莱河亦必可开。往年江陵当国,用刘白川(应节)、徐凤竹(栻)二人谋,锐欲图之。以刘为南司空主之,徐则以少司空奉敕专领其事。时李敏肃(世达)抚东省,亦主其说,劝江陵亟成之。既而东省仕绅,苦于徵发,群起哗之,即江陵亦不能违改。二人他用,役亦中罢。其胶河之中梗者,仅百徐里,沙石硗确,畚锸良难,要之不过如泇河之葛垆止矣。今国计方绌,或难兴此大役,妄意水道所不接处,南北各设一城,以为发运收运之区,中道再筑一城,为运夫憩顿之所,三城各以州邑卫所佐贰守之。度起车至入舟,仅三数日,可克期搬运,而总以一户部郎专管,如隋唐洛口、河阴,及本朝临、德二仓事例。其道近费省,似亦策之次者。余曾间语言路诸公,颇亦首肯,终未有抗疏及之者,盖虑始之难,久矣!

泇河之成,工部郎梅春宇(守相)功最多,仅得加四品服俸,寻迹资升副使去,竟未有以酬其劳云。

【胶莱便道】淮河之北岸一里,名支家河,安东县至海州路也。自支家河至涟河海口,共三百八十里,其外即为大海矣。

又历赣榆县,至安东卫,即山东界。由安东卫过石臼所、夏河所、灵山所,遂至胶州''头营,又至麻湾海口,共二百八十里。

俱循海壖而行,其中止有马家湾为陆路。此则须以畚锸开通,然只五里而近。一入麻湾口,即从把浪庙,经平度州以至莱州,所属海仓口俱小河,共三百七十里。自海仓口入大洋,便直抵直沽天津卫。凡泛海共四百里。盖所疏凿者止五百里耳,疑其未然。但此嘉靖十一年,御史方远宜亲历彼方,汇为图说者,其后山东副使王献言之,未几给事李用敬,御史何廷钰又言之,皆不果行。至万历三年,南工部尚书刘应节,始建议直任胶莱河之役,谓胶州南北不通者,约百五六十里,然沟与湖居其半,应挑者止数十里,可借潮水通漕,而无放洋之苦。刘即山东之潍县人,生长其地,所谈较方远宜更确。时江陵公力主其议,又选藩臣有才者佐其事。时山东参议李学礼为上佐,具疏条其便宜更详。兴工未几,齐鲁缙绅大哗,且詈刘“荼毒桑梓,将甘心焉?”刘惴甚谢役,江陵亦无如之何?工遂中罢,至今无敢议及者,按此为元人所浚故道,以避海运不转尖,可免成山诸岛之险,最为省便。今谈者俱云:若不兴工,则中间分水岭陆路二百里,可纵舟次车剥再入水即抵直沽,亦是便计。余向有建城置仓之说,盖本于此。当时刘白川上疏,只云以万夫之力,兴数月之工,榷数万金,掘数十里,何惮而不为?其说凿凿,不知东省何以哗?江陵何以辍?任事盖难言之矣。

【泇河之成】李少保(化龙)浚泇通漕,甫一年而以忧归,代总督者曹时聘也。曹素无素丝之誉,适南阳堤稍坏,曹遂思大兴工作,因以为利,谓泇不足恃,而河且为大害,请发帑金六十万,留漕粮四十万,以遏大河之决。工科给事宋一韩从而和之,谓河不胜徒,安可胜避?且云河溃昭阳,害及祖陵,治河诸臣,择轻避重,图易辞难,盖暗攻少保以佐新督兴工之议。

李不胜愤,从忧中上书,谓:“臣非弃黄而事泇,势不得已也。

泇以二百六十里之安流,代三百六十里之险道,八千运艘,不两月过尽,谓非百年永利耶?向非臣丁忧,则一年开泇,一年挽黄矣!臣以时势艰窘,图为国家省费。故泇之成早,臣得以二十万成前估三百万之工;黄河之成迟,故臣不得以数万成今估八十万之役。臣诚无所逃罪。”盖明指新河臣谿壑其中,且六十万后,又请二十万也。旨下,姑调停之,命催新工而已。

大功不赏,而娼妒之辈,弹射已及之,真令人解体。

丙午之八月,曹时聘又上疏极称旧河臣李化龙开泇之功。

且云:“自臣接管改挑后,三十三年及今年,粮艘尽数渡泇,则泇之可赖昭昭耳目。”仍列善后事宜以请。盖借以完兴工之局,而八十万之帑金、四十万之漕粮,俱销归无存矣。工科既不驳,上亦允其言,不复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