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良夫解第六十三

题解:记芮伯良夫目睹厉王失道对厉王及“执政小子’’所作的训戒。

芮伯若曰:“予小臣良夫,稽道谋告,天子惟民父母,致厥道,无远不服,无道,左右臣妾乃违。民归于德,德则民戴,否则民雠。兹言允效与前不远。商纣不道,夏桀之虐肆无有家。呜呼,惟尔天子嗣文武业,惟尔执政小子同先王之臣昏行□顾道,王不若,专利作威,佐乱进祸,民将弗堪。治乱信乎,其行惟王,暨而执政小子攸闻。古人求多闻以监戒,不闻是惟弗知。除民害不惟民害,害民乃非后,惟其雠。后作类,后弗类,民不知后,惟其怨。民至亿兆,后一而已,寡不敌众,后其危哉。

“呜呼!□□□如之。今尔执政小子,惟以贪谀为事,不勤德以备难。下民胥怨,财力单竭,手足靡措,弗堪上,不其乱而。以予小臣良夫,观天下有土之君,厥德不远,罔有代德。时为王之患,其惟国人。呜呼!惟尔执政朋友小子其惟洗尔心、改尔行,克忧往愆,以保尔居。尔乃聩祸翫灾,遂弗悛,余未知王之所定,矧乃□□。惟祸发于人之攸忽,于人之攸轻,□不存焉。变之攸伏。尔执政小子不图善,偷生苟安,爵以贿成,贤智箝口,小人鼓舌,逃害要利,并得厥求,唯曰哀哉。

“我闻曰,以言取人,人饰其言;以行取人,人竭其行。饰言无庸,竭行有成。惟尔小子,饰言事王,黡蕃有徒。王貌受之,终弗获用,面相诬蒙,及尔颠覆。尔自谓有余,予谓尔弗足。敬思以德,备乃祸难。难至而悔,悔将安及,无曰予为惟尔之祸也。”

译文:

周厉王失去道义,芮伯陈述他的警诫,史臣就此作《芮良夫》一文。

芮伯这样说:“我小臣良夫叩头谨告天子:作为百姓的父母,只要尽到他的职责,远方人没有不服从的。’如果不讲道义,身边的臣妾也会背离。百姓归向恩德。有德百姓会拥戴,无德百姓就仇恨。这句话真实地验证在此前不远:商纣王不改夏王桀的残暴,因此才有我们周朝以及国家。

“啊呀!你天子继承了文王、武王的基业,而你的执政大臣如同王夷王的大臣,行事昏昏又无所顾及,导引君王于不顺。独占其利作威作福,帮助作乱,引起灾祸,百姓将不堪忍受。国家的安定或混乱确实在于你们的行为,这是君王和你的执政大臣所听到过的。古人希望多多听取作为鉴戒,不听就不会知道。你虽然听了,你也知道了,可是不改变你的想法,也就难了,国君除去百姓的祸害,就不是百姓的祸害。如果祸害百姓,就不是君王,而是他们的仇人。君王当行善事。君王不行善,百姓就不认他为君王,只是怨恨他。百姓多到十万、百万,君王一人而已。寡不敌众,君王就危险了。

啊呀!野禽能够被人驯服,家畜见人反而奔逃,这并不是禽、畜的本性,实际上在于人。老百姓也是这样。现今你的执政大臣只以贪利奉承对待君王,不尽心于道德以预防灾难。致使在下的百姓都生怨恨,财力枯竭,手足无措,不堪奉上,岂不作乱吗?凭我小臣良夫所见,天下有封土的国君,他的道德不广大,不可能代代相传。这正是君王的忧患,它来自君王的大臣。

“啊呀,你们这些执政的朋党小人,只有洗净心灵,端正品行,能深思过去的错误,才可保住你们的地位。你们如果忽视灾祸,充耳不闻,坚持错误不改,我不知君王如何才能安全,何况你们这些小子?灾祸从人们忽略的地方发生,过错从人们轻视的地方引出。心不在那里,那里就有变故潜伏。你们这些执政小子不希望出大难而已,只求苟且偷生,官爵以贿赂而成。使得贤智之士闭口不言以逃避祸事,让小人摇唇鼓舌获取利益。虽然两种人都得到他们的希求,也只能说可悲啊。

我听说:‘以言辞取用人,人就会修饰他的言辞。以行动取用人,人们就会竭尽他的行动。修饰言辞没有用处,尽力办事必有成果。’正是你们这些小子,修饰言辞侍奉君王。实际上你们的门徒还很多。君王看来是接受了你们的意见,而最终不会取得效用。你们公开相互欺蒙,甚至反复折腾。你们自以为还有馀力,我认为你们力量不足。认真想想你们的德行,防备你们的灾难。灾难到了才后悔,后悔怎么来得及?不要说我的话不实在,那是你们自己的灾祸。”

太子晋解第六十四

题解:太子晋,指周景王(一说灵王)太子,名晋。此篇通过晋大夫师旷与太子晋的对话,突出表现太子晋的聪慧。

晋平公使叔誉于周,见太子晋而与之言。五称而三穷,逡巡而退,其言不遂。归告公曰:“太子晋行年十五,而臣弗能与言。君请归,声就复与田,若不反,及有天下,将以为诛。”平公将归之,师旷不可曰:“请使瞑臣往与之言,若能幪予,反而复之。”

师旷见太子,称曰:“吾闻王子之语,高于泰山,夜寝不寐,昼居不安,不远长道,而求一言。”

王子应之曰:“吾闻太师将来,甚喜。热又惧吾年臣少,见子而慎,尽忘吾其度。”

师旷曰:“吾闻王子,古之君子,甚成不骄,自晋始如周,行不知劳。”

王子应之曰:“声之君子,其行至慎,委积施关,道路无限,百姓悦之,相将而远,远人来欢,视道如咫。”

师旷告善,又称曰:“古之君子,其行可则,由舜而下,其孰有广德?”

王子应之曰:“如舜者天,舜居其所以利天下,奉翼远人,皆得己仁,此之谓天。如禹者,圣劳而不居,以利天下,好取不好与,必度其正,是谓之圣。如文王者,其大道仁,其小道惠。三分天下而有其二,敬人无方,服事于商,既有其众,而返失其身,此之谓仁。如武王者义,杀一人而以利天下,异姓同姓各得其所,是之谓仪。”

师旷告善。又称曰:“宣辨名命,异姓恶之。王侯君公,何以为尊,何以为上?”

王子应之曰:“人生而重丈夫,谓之胄子;胄子成人能治上官,谓之士;士率众时作,谓之曰伯;伯能移善于众,与百姓同,谓之公;公能树名生物,与天道俱,谓之侯,侯能成群,谓之君。君有广德,分任诸侯而敦信,曰予一人;善至于四海,曰天子,达于四荒曰天王。四荒至,莫有怨訾,乃登为帝。”

师旷罄然。又称曰:“温恭敦敏,方德不改,闻物□□,下学以起,尚登帝臣,乃参天子,自古谁?”

王子应之曰:“穆穆虞舜,明明赫赫,立义治律,万物皆作,分均天财,万物熙熙,非舜而谁能?”

师旷东躅其足,曰:“善哉,善哉!”王子曰:“太师何举足骤?”师旷曰:“天寒足跔,是以数也。”

王子曰:“请入坐。”遂敷席注瑟。师旷歌无射,曰:“国诚宁矣,远人来观,修义经矣,好乐无荒。”乃注瑟于王子,王子歌峤曰:“何自南极,至于北极,绝境越国,弗愁道远。”

师旷蹶然起,曰:“瞑臣请归。”王子赐之乘车四马,曰:“太师亦善御之。”师旷对曰:“御吾未之学也。”王子曰:“汝不为夫《诗》,《诗》云:‘马之刚矣,辔之柔矣,马亦不刚,辔亦不柔,志气镳镳,取予不疑。’以是御之。”师旷对曰:“瞑臣无见,为人辩也,唯耳之恃,而耳又寡闻而易穷。王子,汝将为天下宗乎?”

王子曰:“太师何汝戏我乎?自太昊以下,至于尧舜禹,未有一姓而再有天下者,夫大当时而不伐,天何可得?吾闻汝知人年之长短,告吾。”

师旷对曰:“汝声清汗,汝色赤白,火色不寿。”

王子曰:“然。吾后三年,将上宾于帝所,汝慎无言,殃将及汝。”

师旷归,未及三年,告死者至。

译文:

晋平公派大夫叔向去成周。叔向见到太子晋并与他交谈,讲了五件事有三件事无言以对,很惭愧地退了出来。他们的交谈没有结果。回到晋国告诉平公说:“太子晋只有十五岁,而我不能与他交谈,请您把声就、复与两处的、田地还给周。如果不归还,等到他继位有了天下,将因此而惩处我们。”晋平公想归还两邑,大夫师旷不同意,说:“请让我盲臣去与他交谈,若能胜过我,等我回来后再回复他。”

师旷见了太子晋,说道:“我听说王子讲的话比泰山还高,所以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坐立不安,不嫌路远而来求太子一句话。”太子晋回答说:“我听说太师要来,非常高兴而又畏惧。我年纪很。小,见了您心里害怕,完全忘了我内心的想法。”师旷说:“我听说太子您,如同古代的君子,成就很大而不骄傲。我从晋国到成周来见您,行程也不感到劳累。”太子晋回答说:“古代的君子,他的行为极其谨慎。积聚粮食,放松关卡:道路上没有阻碍。老百姓喜欢他,相互搀扶从远方而来。远方人前来欢聚,视远道如同咫尺。”

师旷称赞他讲得好,又说道:“古代的君子,他的行为可堪效法。自舜以下,还有谁具有广博的道德呢?”太子晋回答说:“像舜这样的人,伟大如天。舜在自己的位子上,有利于全天下人。养育保护远方人,让远方人都能得到自己的仁爱,这就叫做‘天’。像禹这样的人,是圣人。他劳苦而不居功,以利于全天下。好施与而不好索取,凡事一定考虑是否正大,这就叫做‘圣’。像文王这样的人,他处事的大原则是爱人,具体办事讲求柔和。三分天下他占有两分,仍然敬重别人,不愿抗命,服事商朝。已经有了天下,他反而离开人世。这就叫做‘仁’。像武王这样的人,是‘义’。杀死纣王一人而有利于全天下。使异姓、同姓都各得其所,这就叫做‘义’。” :

师旷称赞他讲得好,又说道:“公开区分名号,包括异姓外邦,王、侯、君、公等等,以哪个最为尊,哪个最为上?”太子晋回答说:“人们一生来就看重男孩子,称之为‘胄子’;胄子成人以后,能理事做官,称之为‘士’;士率领众人按时劳作,就称之为‘伯’;伯能向众人推广善事,与百姓爱憎相同,称之为‘公’;公能树立名声、养育他物,与天道共存,称之为‘侯’;侯能成就群体,称之为‘君’;君有大德,分任诸侯而敦厚守信的,叫‘予一人’;善事广达四海,叫‘天子’;达于四荒的,叫‘天王’;四方荒远都来朝见,没有人怨恨与非议,就升而为帝。”

师旷肃然起敬,又说道:“性情温柔,厚道敏捷,不改常德,从头学起,、从下而上升为帝臣,最后才参配天子的,自古以来有谁呢?”太子晋回答说:“堂堂虞舜,光明显赫,立标准,定律令,百业兴旺,均分自然财富,百姓安宁,除了舜又有谁呢?师旷原地踏脚,说道:“好啊!好啊,,太子晋说:“太师为何抬脚那么频繁?”师旷说:“天冷,腿脚容易抽筋,所以频频踏脚。”

太子晋说:“请进里面坐!”于是铺好座席,把瑟交他。师旷弹奏《无射》曲,唱道:“国家真正安宁了,远方的人会来观光;研修仁义的时间长了,就会喜好音乐而不放纵。”唱完就把瑟交给太子。太子晋弹奏《峤》曲,唱道:“为何从遥远的南方,来到遥远的北方?横穿国境,跨越邻国,而不怕路远?”师旷急忙起身说道:“盲臣我请求回去!”

太子晋赐给他一辆车四匹马,说:“太师还善于驾车吗?”师旷回答说:“驾车,我没有学过。”太子晋说:“你不是研究《诗》吗?《诗》里面说:‘马儿刚烈,缰绳就柔软;马不刚烈,缰绳就不柔软。要志气勇武,收放果断。’就用这方法驾车。”师旷回答说:“盲臣我看不见,‘与人辩论,只凭耳朵,而耳朵又少听到什么,就容易辞穷。太子,你将成为天下的宗主吗?”太子晋说:“太师,为何你戏耍我呢!从太嗥以来,一直到尧、舜、禹,还没有一姓人两度占有天下的。那树木,当伐不伐,怎么可得到呢?我还听说你知道人的年寿长短,请告诉我的寿命。”师旷回答说:“你的声音清亮而带汗味,你的脸色当是白中带红。面有红色,不长寿。”

太子晋日:“是啊。我过三年就要到上帝那里作客。你小心不要说出去。说出去要殃及到你。”

师旷回到晋国。不到三年,传告太子晋死讯的人就到了。

王佩解第六十五

题解:篇名来自首句“王者所佩在德”。王佩,即王者之佩。讲王者的道德修养。

王者所佩在德,德在利民,民在顺上。合为在因时,应事则易成。谋成在周,长有功在力多。昌大在自克,不过在数惩。不困在豫慎,见祸在未形。除害在能断,安民在知过,用兵在知时,胜大患在合人心。殃毒在信疑,孽子在听内,化行在知和,施舍在平心。不幸在不闻其过,福在受谏,基在爱民,固在亲贤。祸福在所密,利害在所近,存亡在所用,离合在出命。尊在慎,威安在恭己,危亡在不知时。见善而怠,时至而疑,亡正处邪,弗能居此,得失之方也,不可不察。

译文:

君王佩带的应该是德。佩德在于利民,利民才能使民顺从主上。

当做的事要抓住时机,顺应事理就容易办成。计谋的成功在于考虑得全面而长远,功绩大在于协同用力。昌盛强大在于克制自我,不犯过失在于多次警戒。不受困穷,在于预先谨慎,发现祸害要在未产生之前。消除祸害在于能够果断,安定百姓在于知过就改。用兵打仗在于掌握时机,战胜大祸在于迎合人心。受害遭殃在于轻信可疑之言,使嫡子遭孽是听了嬖妾的话。教化的推行在于懂得不用粗暴,施惠赦罪在于心地平正。遭遇不幸,在于不知自己的过错,得到幸福,在于能接受劝谏。为政的根本在于爱民,地位稳固在于亲近贤臣。遭祸还是得福,在于与谁亲密;得利还是受害在于与谁亲近。生存还是灭亡,在于任用什么样的人;人心的向背在于发布什么样的命令。受人尊重在于慎施威力,保持安定在于对人谦恭,遭受危亡在于不明天时。“见善事而懈怠不做,时机到了而犹疑不决,舍弃正大而处于邪道,这样就不能安居了。

这些,是得与失的技巧,不可不仔细观察。

殷祝解第六十六

题解:殷,殷商。祝,祝愿。殷祝,就殷商之事所发的祝愿。殷商之事,指汤放桀而就君位的事。此篇在于告诫周天子,愿其在位久长。即“陈古以刺今”。

汤将放桀于中野,士民闻汤在野,皆委货扶老携幼奔,国中虚。桀请汤曰:“国所以为国者,以有家;家所以为家者,以有人也。今国无家无人矣,君有人,请致国君之有也。”

汤曰:“否。昔大帝作道,明教士民。今君王灭道残政,士民惑矣,吾为王明之。”士民复致于桀,曰:“以薄之居,济民之贱,何必君更?”桀与其属五百人南徙千里,止于不齐,民往奔汤于中野。桀复请汤,言:“君之有也。”汤曰:“否。无为君王明之,士民复重请之。”桀与其属五百人徙于鲁,鲁士民复奔汤。

桀又曰:“国君之有也,吾则外。人有言,彼以吾道是邪,我将为之。”汤曰:“此君王之士也,君王之民也,委之何?”汤不能止桀。汤曰:“欲从者,从君。”桀与其属五百人去居南巢。

汤放桀,而复薄三千诸侯大会,汤退,,再拜,从诸侯之位。汤曰:“此太子位,有道者可以处之,天下非一家之有也,有道者之有也。故天下者,唯有道者理之,唯有道者纪之,唯有道者宜久处之。”

汤以此让,三千诸侯莫敢即位,然后汤即天子之位。与诸侯誓曰:“阴胜阳即谓之变,而天弗施。雌胜雄即谓之乱,而人弗行。”故诸侯之治,政在诸侯之大夫,治与从。

译文:

商汤放桀以前,住在郊野之中。夏桀的士民百姓听说汤在郊野,纷纷丢弃财物,扶老携幼投奔他,夏桀都城变得空虚无人。夏桀请求商汤说:“国之所以是国,因为有家;家之所以是家,因为有人。现今我国中无家,家中无人了。您有了人,让我把国交给您,归您所有啊。商汤说:“不!从前大帝禹制定大法,公开教化士民百姓。今君王毁灭大法,伤害国政,士民百姓迷惑了。我替君王开导他们。”士民百姓只好又回到夏桀那里,说道:“我们以亳地的汤为君王,补充那里百姓的不足,何必又调换桀为君王呢!’’

夏桀与其下属五百人向南迁徙一千里,停在不齐。不齐的士民百姓又奔往商汤居住的郊野之中。桀又请求商汤,说:“国家归您有啊!”汤说:“不。我替君王开导他们。”齐地士民听从商汤回到齐地,再次请求夏桀让国给商汤。

夏桀与其下属五百人迁移到鲁,鲁地士民百姓又投奔商汤。夏桀又向商汤请求说:“国家归您有啊!百姓视我是外人。有人说,“只有他们认为我的道理对,我才能继续干。”商汤说:“这些都是君王的士民,君王的百姓,抛弃他们干什么?”

商汤最终不能帮助夏桀停下来。汤说:“想随君王的随君王!”夏桀与其下属五百人就离开了鲁,住在南巢这个地方。

汤放逐夏桀以后回到亳都,约集三千诸侯大聚会。汤取来天子的印玺,放在天子座位的左边。商汤退下,两拜行礼,然后到诸侯的位次上。商汤说:“这是天子的位置,有道的人可以坐上去。天下,不是一家独有的,而是有道的人所有的。所以,天下只有有道者治理它,只有有道者经纪它,只有有道者应该长久占有它。”汤因此多次推让,三千诸侯没有谁敢去即位,然后商汤才坐到天子的位置上。还与众诸侯相约束说:“阴胜阳,就叫做变,一变上天就不佑助;雌胜雄就叫做乱,一乱人们就不依从。所以诸侯治理国政,在于他的大夫的受治与顺从。”

周祝解第六十七

题解:周祝,为周人发的祝愿,含警诫之意。通篇为政治说教,突出一个“道”字。开篇之后,多用歌韵体。

曰:维哉其时,告汝□□道,恐为深灾,欢哉,民乎,朕则生汝,朕则刑汝。朕则经汝,朕则亡汝,朕则寿汝,朕则名汝。故曰:文之美而以身剥,自谓智也者,故不足。角之美,杀其牛,荣华之言,后有茅。凡彼济者,必不怠。观彼圣人,必趣时。石有玉伤其山,万民之患在□言及。时之行也,勤以徙,辟召道者,福为祸。时之从也,勤以行,不知道者以福亡。故曰:费豕必烹,甘泉必竭,直木必伐。

地出物而圣人是时,鸡鸣而人为时,观彼万物,且何为求?故他有时,人以为正;地出利,而民是争。人出谋,圣人是经,陈五刑,民乃敬。教之以礼,民不争,被之以刑,民始听。因其能,民乃静。故狐有牙而不敢以噬,豲有蚤而不敢以撅。势居小者,不能为大。特欲正中,不贪其害。凡势道者,不可以不大。故木之伐也,而木为斧贼,难之起,自近者。二人同术,谁昭谁暝;二虎同穴,谁死谁生。故虎之猛也,而陷于获;人之智也,而陷于诈。曰之美也,解其柯;柯之美也,离其枝;枝之美也,拔其本。俨矢将至,不可以无盾。

故泽有兽而焚其草木,大威将至,不可为巧。焚其草木则无种,大威将至,不可以为勇。故天之生也,固有度;国家之患,离之以故。地之生也,国有植,国家之患,离之以谋。故时之还也,无私貌;日之出也,无私照。时之行也,顺至无逆。为天下者,用大略。火之燀也,固定上。为天下者,用牧。水之流也,固走下。不善,故有桴。故福之起也,恶别之;祸之起也,恶别之。

故平国若之何?须国覆国事国孤国屠,皆若之何?故日之中也,仄月之望也。食威之失也,阴食阳。善为国者,使之有行。是彼万物,必有常。国君而无道,以微亡。故天为盖,地为轸。善用道者,终无尽。地为轸,天为盖,善用道者,终无害。天地之间,有沧热,善用道者,终不竭。陈彼五行,必有胜,天之所覆,尽可称。故万物之所生也,性于从;万物之所反也,性于同。故恶姑幽,恶姑明,恶姑阴阳,恶姑短长,恶姑刚柔。

故海之大也,而鱼何为可得?山之深也,虎豹貔貅何为可服?人智之邃也,奚何为可测?跂动哕息,而奚为可牧?玉石之坚也,奚可刻?阴阳之号也,孰使之?牝牡之合也,孰交之?君子不察,福不来。故忌而不得,是生事;故欲而不得,是生诈。欲伐而不得,深斧柯;欲鸟而不得,生网罗;欲彼天下,是生为。维彼幽心,是生包;维彼大心,是生雄;维彼忌心,是生胜。

故天为高,地为下,察汝躬,奚为喜怒。天为古,地为久,察彼万物,名于始。左名左,右名右。视彼万物,数为纪。纪之行也,利而无方,行而无止,以观人情。利有等维,彼大道成而弗改,用彼大道知其极,加诸事,则万物服。用其则必有群,加诸物则为之君,举其修则有理,加诸物则为天子。

译文:

说道:想一想啊!把这个意思告诉你们:不明道理,恐怕要灾难及身。

百姓们,欢呼吧!我能使你们生,我能使你们受刑,我能治理你们,我能使你们财富多,我能叫你们死,我能使你们长寿,我能使你们成名。

所以说:毛皮漂亮,就会从身上剥下来;认为自己聪明的本来就很欠缺。牛角漂亮,就会杀那头牛,花言巧语最后会招致污秽。凡是那些渡河的,一定不敢懈怠;看那些圣人,一定是善于抓住时机。岩石中有玉,就会损伤山体;众人的祸患,本来就在胡言乱语。时间的运行,在于不停地移动;不懂道理的人,福也会变为祸。时间一时接一时,在于不停地运作;不懂道理的人,会因福而死亡。

所以说:肥猪一定遭烹煮,甘泉一定被喝干,端直的的树木一定遭砍伐。土地生万物,人人追求它,雄鸣按时叫,人们用它报时。看那些万物,生出来于什么呢?因此,天有时辰,人们用来作纪时的标准;土地产生财物,百姓就争夺它。人出智谋,圣人就治理它。设置五种刑法,百姓才会顺从。用礼义教化,百姓就不会争夺;加之以刑法,百姓才会听命。利用他们的才干,百姓才会服从。所以,狐狸有牙齿却不敢用来咬人;豪猪有爪子却不敢用来抓人:处于力小不能办大事。处事中正,不会受害。凡是有德的人,不能认为不高大。所以,树木遭砍伐,用的是木头做的斧柄;杀身之祸是从自己身边引来的。

两个人技巧相同,谁将显达谁将埋没?两只老虎同穴;哪只死哪只活?所以,老虎虽然凶猛却陷入机关,人虽然聪明却陷于诈骗。叶子漂亮,会分解主干;主干漂亮,会使枝节分离;枝节漂亮,会拔出它的根。飞箭将要射来,不能没有盾牌。所以,沼泽里有野兽就会焚烧草木;巨大威胁将要到来,就不能施用小巧。烧掉草木,草木就没有种子。巨大威胁将要到来,不可能施展勇力。

所以,自然的生息本来就有法度,国家的祸患、蒙难都有缘故;土地的生长本来就与种植有关,国家的祸患、蒙难是因为智谋。所以,时间的周转对人都一样,太阳出来阳光普照;时间的运行,只向前不向后,治理天下的讲究简要。火的燃烧本来就火势向上,治理天下的用放牧之法;水的流动原本是往下,不好的人所以就用罚。所以,福的产生从何处辨别?祸的产生又从何处辨别?承平安定的国家该如何办?倾危之国、覆灭之国、多事之国、孤立之国、受宰割之国,都该怎么办呢?

所以,太阳到中天就偏斜,月亮圆了就亏缺,威严一失大臣凌驾君之上。善于治国的,要使百姓有生路。看那些万物一定有常规,国君无道会逐渐败亡。

所以,天如车盖,地如车轸,善于用道的始终不穷尽。地当车轸,天当车盖,善于用道的始终无祸害。天地之间有寒有热,善于用道的始终不枯竭。推出那五行一定相生相胜,天下的万物都尽称其名。所以,万物相生其性相从,万物相反其性相同。

所以,哪里幽暗,哪里明亮?哪里阴、哪里阳?哪里短、哪里长?哪里柔、哪里刚?所以,海很大,而鱼为什么还能得到?山林很深,虎豹貔貅为什么还能捕获?人的智慧那样深邃,为什么还能揣测?用蹄子行走、用嘴呼吸的鸟兽为什么还可牧养?玉石那样坚硬,为什么还可雕刻?阴阳的名号是谁命名的?雌雄的结合是谁让他们交配的。所有这些,君子不加审察,福分就不会到来。

所以,嫉妒而不能得,就产生事端;贪心而不如愿,就产生欺诈。想砍树又砍不了,就生出斧子;想那个鸟又得不到,就出现网罗;欲得那个天下,就生出了取天下的办法。只有那幽暗的心才生出阴谋,只有男黔伟大的心才产生雄杰之人,只有那嫉妒之心才生出胜于人的想法。

所以,天在高处,地在下面,审视你自己为何喜、为何怒?天算是古远,地算是久长,审视那万物的名称一开始就有。在左叫左,在右叫右,看那万物都有定数作为纲纪。纲纪的变化,既自然又无定准,而且变化不停。用以观察人情,自然而有等次。只有那天地之道,形成而不可改变。利用那天地之道,掌握它的根本要害,用来处事就会万事顺心。利用它的准则,就一定会团聚人群,用来处理人事就能成为人君。举用它的条例,就会有条理;用来处理人事,就能成为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