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因 治要,嚴可均曰:「按余蕭客所見影宋蜀大字本,亦有『子曰』,亦作『因』。」天之道,【注】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順四時以奉事天道。治要。分地之利,【注】分别五土,視其高下,若高田宜黍稷,下田宜稻麥,邱陵阪險宜種棗粟。治要,正義,初學記五,御覽三十六,唐會要七十七。嚴可均曰:「按:釋文『宜棗棘』云一本作『宜種棗棘』,蓋鄭注元是『棘』字,小尒疋『棘實謂之棗』,可以互證。諸引作『棗栗』,所據本異也。」此分地之利。治要。

疏曰:鄭注云:「春生,夏長,秋收,冬藏」者,齊民要術耕田篇引魏文侯曰:「民春以力耕,夏以鏹耘,秋以收斂。」朱彝尊經義考謂是此經之傳,鄭蓋本魏文侯傳也。邢疏曰:「爾雅釋天云:『春爲發生,夏爲長毓,秋爲收斂,冬爲安寧。』安寧即閉藏之義也。」

云「順四時以奉事天道」者,邢疏曰:「順四時之氣,春生則耕種,夏長則芸苗,秋收則穫割,冬藏則入廩也。」

云「分别五土,視其高下,若高田宜黍稷,下田宜稻麥,邱陵阪險宜種棗栗」者,邢疏曰:「周禮大司徒云:『五土:一曰山林、二曰川澤、三曰邱陵、四曰墳衍、五曰原隰。』謂庶人須能分别,視此五土之高下,隨所宜而播種之,則職方氏所謂青州其穀宜稻麥、雍州其穀宜黍稷是也。」錫瑞案:援神契曰:「洿泉宜稻。」漢書溝洫志曰:「賈讓奏言:若有渠溉,則鹽滷下濕,填淤加肥;故種禾麥,更爲秔稻,高田五倍,下田三倍。」叙傳曰:「坤作墜勢,高下九則。」劉德曰:「九則,九州土田,上中下九等也。」書禹貢疏引鄭注曰:「田著高下之等,當爲水害備也。」此云「視其高下」,亦「當爲水害備」之義。史記貨殖列傳曰:「安邑千樹棗,燕、秦千樹栗。」此宜棗栗之地也。棗栗,一作棗棘者,棗、棘二物同類異名,棘亦棗也。詩「園有棘」,孟子「養其樲棘」,皆棗之類。

謹身節用,以養父母,【注】行不爲非,爲謹身。富不奢泰,爲節用。度財爲費,治要。什一而出,釋文。父母不乏也。治要。此庶人之孝也。【注】無所復謙。釋文。

疏曰:鄭注云:「行不爲非,爲謹身」者,鄭注士章,以「别是非」爲士。孟子曰:「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庶人雖異於士,亦當知之而不爲矣。

云「富不奢泰,爲節用」者,鄭注諸侯章云:「雖有一國之財而不奢泰,故能長守富。」庶人雖不及諸侯之富,曲禮「問庶人之富,數畜以對」,是庶人亦有富者,亦當不奢泰矣。

云「度財爲費,什一而出,父母不乏也」者,邢疏曰:「謂常省節財用,公家賦稅充足,而私養父母不闕乏也。孟子稱:『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劉熙注云:『家耕百畝,徹取十畝以爲賦也』,又云『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是也。」

云「無所復謙」者,鄭注天子章云:「蓋者,謙辭。」則諸侯、卿大夫、士章言「蓋」者,均屬謙辭。庶人章言「此」不言「蓋」,故云「無所復謙」。援神契曰:「庶人行孝曰畜,以畜養爲義。言能躬耕力農,以畜其德而養其親也。」

故自天子至於庶人,孝無終始,而患不及己者,嚴可均曰:「明皇本無『己』字,蓋臆删耳。按:鄭注『患難不及其身』,身即己也。正義引劉瓛云:『而患行孝不及己者』,又云『何患不及己者哉』,則經文元有『己』字。」未之有也。」【注】總説五孝,上從天子,下至庶人,皆當孝無終始。能行孝道,故患難不及其身也。治要無「也」字,依釋文加。正義引劉瓛云:「鄭、王諸家皆以爲患及身。」又云:「蒼頡篇謂患爲禍,孔、鄭、韋、王之學引之以釋此經。」未之有者,言未之有也。治要嚴可均曰:「按釋文『言』字作『善』,一本作『難』。正義引謝萬云:『能行如此之善,曾子所以稱難,故鄭注云:「善未有也。」』今按:難、善,二本皆誤。其致誤之由,以鄭注有『皆當孝無終始』之語,而下章復有此語,實則兩『無』字並宜作『有』。何以明之?經云『孝無終始』者,承上章『始於事親,終於立身』,故此言人之行孝,倘不能有始有終,未有禍患不及其身者也。晉時傳寫承誤,謝萬、劉瓛雖曲爲之説,於義未安。今擬改鄭注云『皆當孝有終始』,即經旨明白矣。末句尚有差誤,不敢臆定。」

疏曰:嚴氏之説是也。邢疏引諸家申鄭、難鄭往復之詞,曰:「鄭曰:『諸家皆以爲患及身,今注以爲自患不及,將有説乎?』答曰:『經傳稱患,皆是憂患之辭。故皇侃曰:「無始有終,謂改悟之善,惡禍何必及之?」則無始之言,已成空設也。禮祭義:「曾子説孝曰:『衆之本教曰孝,其行曰養。養可能也,敬爲難;敬可能也,安爲難;安可能也,卒爲難。父母既沒,慎行其身,不遺父母惡名,可謂能終矣。』」夫以曾參行孝,親承聖人之意,至於能終孝道,尚以爲難,則寡能無識,固非所企也。今爲行孝不終,禍患必及。此人偏執,詎謂經通?』鄭曰:『書云:「天道福善禍淫」,又曰:「惠迪吉,從逆凶,惟影響」,斯則必有災禍,何得稱無也?』答曰:『來問指淫凶悖慝之倫,經言戒不終善美之輩。論語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曾子曰:「參,直養者也,安能爲孝乎?」又此章云:「以養父母,此庶人之孝也。」儻有能養而不能終,只可未爲具美,無宜即同淫慝也。古今凡庸,詎識學道?但使能養,安知始終?若今皆及於災,便是比屋可貽禍矣。』」錫瑞案:疏兩引「鄭曰」,非即鄭君之注,是後儒申鄭之説。阮福云:「疏内兩『鄭曰』皆有誤。當云『主鄭者曰』,乃唐人問難之辭。」其説是也。此經明云「自天子至於庶人」,鄭注明云「總説五孝,上從天子,下至庶人」,難鄭者乃專指庶人爲言,顯與經注相悖。云「寡能無識」,云「凡庸詎識學道」,專言庶人尚可,而此經包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在内,豈天子、諸侯、卿大夫、士亦得以「寡能」、「凡庸」自解乎?首章明云:「孝之始也」,「孝之終也」,此章所謂終始,即指「不敢毀傷」,「立身揚名」而言。自天子至庶人,皆當勉此孝道。難鄭者乃謂有始不必有終,無終不必及禍,是不止背鄭,直背經矣。若專執庶人爲言,疑庶人不能揚名顯親,則與劉炫駁鄭「人君無終」之言同一拘泥。古書多通論其理,豈得如此泥看,妄生駁難哉?阮福義疏引曾子曰:「君子患難除之。」又曰:「禍之所由生,自孅孅也。是故君子夙絕之。」又曰:「天子日旦思其四海之内,戰戰惟恐不能乂也。諸侯日旦思其四封之内,戰戰惟恐失損之也。大夫、士日旦思其官,戰戰惟恐不能勝也。庶人日旦思其事,戰戰惟恐刑罰之至也。是故臨事而栗者,鮮不濟矣。」云此皆是患禍及之之義,亦即是天子至庶人,皆恐患禍及身之義,證據甚塙。案:曾子大孝:「故居處不莊,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戰陳無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災及於身,敢不敬乎?」災及於身,即患及己,亦可與此經相發明。注「言未之有也」,「言」字下蓋有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