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孙觉 撰

成公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二月辛酉葬我君宣公无冰三月作丘甲

丘甲之説多矣然皆失之而未得其当也公谷之意则以为申非人人所能为而使丘作之人人而为甲也夫甲者惟工人能为之尔就令成公暴刻亦不能使丘人皆为之丘人皆为之则是尽鲁之人皆作甲也何其不近人情之甚乎如杜预之説以为甸出甲士三人而使丘出之夫一甸之地兼有四丘而使丘出甸赋丘岂能供之哉亦不能顿取于人如此之暴也葢古者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一甸之地兼有四丘而出长毂一乘戎马四匹牛十二头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成公始作丘甲则是丘出一甲而甸出甲士四人也往者三人而今増其一丘出一人焉故曰作丘甲也诸家之説皆非

秋王师败绩于茅戎

天王之尊天下莫之有敌王师虽败绩于茅戎非茅戎能败王师也王师自败尔公谷之説皆以为晋败王师不言晋为天王讳也晋不臣之甚至败王师而经没不书则是为晋掩恶也公谷之説非

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夏四月丙戌卫孙良夫帅师及齐师战于新筑卫师败绩六月癸酉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帅师防晋郤克卫孙良夫曹公子首及齐侯战于鞌

鞌之战曹大夫书名者曹之命大夫也曹之大夫见于经者二公子首公孙防是也大国之命大夫书字小国之命大夫书名理自然尔公羊以为忧内谷梁以为我大夫在焉皆非也

十有一月公防楚公子婴齐于蜀丙申公及楚人秦人宋人陈人卫人郑人齐人曹人邾人薛人鄫人盟于蜀春秋之义公及大夫则杀大夫而称人不与大夫而敌公也公之罪则书公书大夫之名言公之为彼敌者有以取之也婴齐夷狄之大夫而公亲与之防葢公将去中国而从夷狄也公将从夷狄而防其大夫则公之罪也书曰公防楚公子婴齐于蜀罪公也蜀之盟婴齐在焉不书之者葢诸侯之大夫众多其将去中国而附夷狄者非独我公也春秋之义罪不专于我公而与诸侯共之者不以我公独当其责也防则书名我公独与之防责无所分也盟则不名诸侯皆有罪矣何独我公哉公谷之説皆非

三年春王正月公防晋侯宋公卫侯曹伯伐郑辛亥卫穆公二月公至自伐郑甲子新宫灾三日哭乙亥宋文公

二传新宫之説皆得之但公羊以为礼谷梁以为无讥则其与成公为过矣春秋之意葢谓不若无灾而不哭之为愈矣至于灾而哭之故未免春秋之讥尔

冬十有一月晋侯使荀庚来聘卫侯使孙良夫来聘丙午及荀庚盟丁未及孙良夫盟

晋卫之大夫皆因聘而盟者不书所以及之内之敌者也

郑伐许

外郑之説诸儒论之多矣葢皆以郑附荆蛮而伐中国叛去年之盟一歳而再伐又乘其丧也董仲舒曰伐丧无义叛盟无信无信无义故大恶之也

五年梁山崩

春秋灾异及于天下者不以国言异不主于一国也梁山虽在于晋而山崩之异系于天下故不曰晋梁山崩公羊以谓为天下记异葢得之

六年春王正月公至自防二月辛巳立武宫

天子七庙诸侯五庙亲尽则毁百王不易之礼也武宫者鲁十一世祖其庙毁已久矣而成公立之春秋以其非礼特书之曰立武宫也三传之説皆是

取鄟

鄟本鲁邑而久陷于邾今复取之不言邾者明我邑也公羊谓之亟而讳之殊失其义也

八年春晋侯使韩穿来言汶阳之田归之于齐

汶阳本鲁地而齐久侵之鞌之战败而齐以其地复反于鲁至是齐晋通好齐人以我受制于晋而求地焉故晋侯使韩穿来言之也诸侯受地于天子不得擅以与人而晋恃其彊使鲁以其邑与齐春秋书之所以深诛之也

宋公使公孙夀来纳币

纳币礼之小者无事则不书宋公纳币特书之所以起伯姬之贤也妇人不与外事其行事不闻见于人惟备书之可以见其贤尔伯姬傅母不至不下堂卒以火死当春秋淫奔之世而伯姬火死春秋贤之故着其始终以见意焉纳币致女二国来媵卒葬无遗焉圣人乐人之善如何也诸家之説公羊最为得之

秋七月天子使召伯来赐公命

天王有赐于下经皆书之曰锡不以生死为之异所尊者天王之命成公即位八年之久未有善政及民而元年作丘甲侵伐之事无虚歳焉天王何善而锡之命乎春秋书之葢罪天王之失赏也春秋有书天王天子及止曰王者先儒多以为褒贬所系含成风则云天王锡命成公则称天子含锡命虽非礼也孰与求车出居于郑之甚乎公羊曰其余皆通谷梁曰见一称也二传皆是

冬十月癸卯杞叔姬卒

春秋内女之大归者卒葬不书以其见絶于夫贬之郯伯姬是也叔姬五年来归而卒特书者葢明年伯来逆其丧将有其末者先録其本也左氏以为来归故书殊失之矣

卫人来媵

媵女浅事春秋皆不书之惟共姬之归三媵皆志不以其得礼失礼皆书之三传公羊得之

九年春王正月杞伯来逆叔姬之丧以归

叔姬者杞伯之出妻也杞伯生絶其妻死归其丧春秋以其非礼书之见杞不当逆鲁不当归

夏季孙行父如宋致女

致女常事法不当书书之所以起共姬之贤也谷梁以为以我尽之诸侯之国礼文亦已备矣外诸侯来逆女遂不使人致之于义安乎又曰不与内称春秋内大夫行事皆不书使何独行父致女独不与内称乎

晋人执郑伯晋栾书帅师伐郑

晋执人之君以伐其国罪不容诛矣不曰战焉晋郑之师未尝战也春秋安得为郑讳乎谷梁之説非也

十有二年春周公出奔晋

春秋之义自周无出葢曰天下一周也何往而非周乎王子瑕王子朝之奔不言出是也天王居郑周公奔晋特异之者孔子之意也王之所以为王以有其位而天下皆其有也王得言出则是自絶其位而不能有天下也天下非其所有则虽居郑不可不言出也故曰天王出居于郑周公之所以为公以其左右天王而与王共治也为三公而得罪天王至于奔晋则是自絶于王而不能有三公之位也三公之位非其所有则虽止奔于晋犹若出于四海之外也故曰周公出奔晋天下一王而王有三公天子不能有天下而出居矣周公不能有其位而出奔矣天下其如何哉春秋书之用见天下无王而王无三公也谷梁曰以为上下一见之春秋适有此二事故可言尔不幸其一无焉上下将焉见乎公羊以谓自私土而出按其官三公是以贬之言出自其私有何训乎

十有三年春晋侯使郤锜来乞师

以其所无乞其所有春秋贱之乞师乞盟是也谷梁以为重师而言乞师固可重矣盟亦可重乎

三月公如京师夏五月公自京师遂防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邾人滕人伐秦

春秋常事不书公如京师朝天王常事当略而经书之者葢以其如京师主于伐秦因过京师遂行朝礼尔然经不言遂如京师而言遂防诸侯者葢圣人之意以谓成公之如京师非其诚心法当罪之春秋万世君臣之法不以成公非礼而遂乱之也必曰如京师然后防诸侯则成公之罪无所可逃而君臣之法愈久愈正也晋文公实召天王而经书狩于河阳成公实防诸侯而经书公如京师惟其无礼是故以礼正之圣人之意逺矣谷梁曰非如而曰如按实尝如之安得曰非如乎又曰言受命不敢叛周按书公自京师所以见如周之偶非曰受命也传皆失之

曹伯庐卒于师

诸侯之卒不地葢有常地也其有防盟侵伐而卒者必谨志之所以见卒非其所而国家危殆尔谷梁谓之闵之殊失之也

十有五年春王二月葬卫定公三月乙巳仲婴齐卒婴齐公子遂之子而归父之弟也归父出奔而鲁命婴齐为仲遂之后故曰仲婴齐也公羊以谓为兄后按公孙归父奔齐而仲遂之后遂絶鲁不欲絶仲遂之后故使婴齐后之也谷梁以为子由父疏之父自有罪何与子哉公谷之説皆非

晋侯执曹伯归于京师

春秋执诸侯者多矣未尝有书爵者晋侯执曹伯归于京师特书以爵公羊僖四年传曰称侯而执者伯讨也葢以谓执得其罪又归于京师则以伯讨书之曹伯之罪不见于经惟左氏于葬曹宣公发传以为曹伯庐卒于师而公子负刍杀太子而自立也然则晋侯执之为得其罪而又归于京师春秋与之故特书曰晋侯执曹伯也谷梁以谓恶晋侯左氏以谓恶不及民皆失之矣

宋杀其大夫山

左氏以谓背其族而见杀故不言氏杀大夫则有罪矣而山为公族反害公室书曰宋杀其大夫山则是宋公族明矣不言其族所以见背族之罪此与段不弟故不言弟义例相类也

冬十有一月叔孙侨如防晋士爕齐高无咎宋华元卫孙林父郑公子防邾人防吴于钟离

钟离之防再言防以殊吴者春秋外吴于夷狄也春秋之于吴越书之有渐焉非进之也夷狄益彊则中国益衰春秋书之所以伤中国之衰也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雨水冰夏四月辛未滕子卒郑公子喜帅师侵宋六月丙寅朔日有食之晋侯使栾黡来乞师甲午晦晋侯及楚子郑伯战于鄢陵楚子郑师败绩

春秋之法举重言之韩之战实获晋侯不言晋师之败君获则师败矣鄢陵之战楚师败绩而楚子伤焉不曰楚师君伤则师败也

秋公防晋侯齐侯卫侯宋华元邾人于沙随不见公沙随之防公往就之而诸侯不之见焉公以诸侯之尊防诸侯与诸侯之大夫而不见辱莫大焉然经不异其文而书曰不见公葢曰可以见而不见也谷梁以为讥在诸侯是也

曹伯归自京师

曹伯有杀太子自立之罪晋侯执之归于京师春秋与晋侯得伯讨之义而书曰晋侯晋侯称爵则曹伯有罪矣曹伯之归经不书名以为曹伯虽有罪然天子以为无罪释之使归而复为曹伯书曰曹伯归自京师所以见天王纵罪人而失刑赏也公羊以为甚易谷梁以为归之善皆失之也

九月晋人执季孙行父舎之于苕丘

晋称人者不与晋执也苕丘晋地晋人既执行父于是流之于苕丘春秋虽流他国之大夫皆书曰放楚师入陈执公子招放之于越是也春秋鲁史具记鲁事有内辞焉行父我大夫也虽为晋人执而放之不可曰放也故变文而书之曰舎也若曰执而舎之释其罪也实则流放之尔公羊曰仁之非也谷梁以谓公亦见执若实执公经当有异文不应都没其事也

十有二月乙丑季孙行父及晋郤犨盟于扈

行父见执于苕丘于是始盟而释之不书释而书晋大夫与之盟则释之可知矣单伯见执反而言至行父之至不书以从公归可以知其至也

乙酉刺公子偃

春秋书刺大夫二皆内大夫也公子买记其事而公子偃但曰刺焉明不卒戍之罪在可恕僖公刺之杀无罪也公子偃不书其罪罪当刺者也诸侯不得专杀大夫而春秋之于鲁也又辩其有罪无罪葢春秋鲁史鲁事则详也谷梁以谓先刺后名杀无罪也按经书公子买详其事者以明无罪尔公子偃直书曰刺安得无罪乎

十有七年春卫北宫括帅师侵郑夏公防尹子单子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邾人伐郑六月乙酉同盟于柯陵秋公至自防齐高无咎出奔莒九月辛丑用郊王者一歳而再郊故春郊正月以祈谷秋郊九月以报功春曰员丘秋曰明堂后稷员丘之配文王明堂之配也孝经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后稷文王不可一时而同配也故曰郊曰明堂焉豫之象曰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亦曰祖考异时而各配也王者之郊歳再行焉故有正月九月之二时郊祀明堂之异处鲁郊非礼也而成王赐之鲁公受之诗曰皇皇后帝皇祖后稷鲁之郊配后稷而不曰文王焉葢其郊止于祈谷而报功之郊不行也春秋卜牛必于正月三月在涤则春秋之正月夏时之十一月也十一月而养牛则二月可以郊矣然则鲁之郊用夏时之二月不敢并天子之时又杀之也春秋之九月夏时之七月以为祈谷则已晚以为报功则太早又鲁礼不当行书曰用郊用者不宜用公谷之説皆得其粗

壬申公孙婴齐卒于貍脤

经书九月辛丑十二月丁巳朔则十一月无壬申矣公羊以为公许然后卒之则是于十一月然后録十月壬申之日也谷梁以谓春秋先君后臣故先书公至自伐郑后书婴齐之卒也二传之意葢皆以孔子大圣人不应不辩壬申之日当在十月其书之必有义故从而为之説也殊不知孔子不苟知所不知以为智其于春秋也疑则阙之尔壬申当在十月而孔子録之于十一月为公谷者犹知之孰谓孔子而不知乎二传不知阙疑之意故妄为之説尔

十有八年春王正月晋杀其大夫胥童庚申晋弑其君州蒲齐杀其大夫国佐公如晋夏楚子郑伯伐宋宋鱼石复入于彭城

春秋之义易者曰归难者曰入复其位曰复归入其地而为恶者曰复入鱼石奔楚为楚乡道诱楚郑以伐宋楚于是取宋彭城之邑复鱼石于彭城明年华元与诸侯之大夫围宋彭城以鱼石复入而叛也然则鱼石之仕宋尝食邑于彭城十五年出奔楚遂舎彭城以去于是籍楚取之而复入焉书曰复入明鱼石之尝有彭城也鱼石入彭城而宋围之则是入以叛也不曰叛焉经书楚郑伐宋而鱼石入鱼石入而宋围彭城不待书而义可见也左氏之例惟复其位曰复归以恶曰复入二説近之

筑鹿囿

春秋兴作皆书虽城池之固门廏之急无遗焉重其德不及民而徒劳民力也况耳目之玩一身之娱哉左氏曰书不时葢得时犹书也公羊曰讥有囿矣又为之虽无囿而为之亦有罪也谷梁曰虞之非正苑囿所以娱一身又非虞衡之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