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孙觉 撰

哀公

元年春鼷防食郊牛改卜牛夏四月辛巳郊

鲁郊非礼也非礼之中有可见之者不可不着矣春秋书郊牛伤者四皆正月春秋之正月夏时之十一月也牛在涤三月然后郊鲁郊夏之二月三王之郊一用夏正而鲁郊夏之二月鲁诸侯不敢并天子之郊时而郊二月也卜郊者四皆四月春秋之四月夏时二月也夏之二月鲁之郊时也及郊之月而复卜焉月三旬旬一辛日三旬之辛卜皆不则不郊且不复卜也用郊者一九月也用者不宜用也求之道不过于三三旬之辛也过于三则不卜矣而僖之卜至于四成之卜至于五渎也郊有常月矣必先卜而后行事者以人事天人道之修而钦诚之至则卜而吉人道不修钦诚不至则卜不吉故卜至于三而不吉则不郊所以钦天变饬人事况牛伤其口而防食其角哉春秋常事不书四月之郊得时合礼而又书之尝以灾变而改卜之矣不书辛巳之郊则若因灾而不郊也鲁之郊则非礼而春秋着之葢王者之郊可以类举而后世得以观郊于春秋也谷梁之説曰鲁自正月至于三月郊之时也谷梁见春秋牛伤者必于正月而卜郊者必于四月故曰郊有三月之时不知自正月养牛而四月卜郊尔又曰卜免牲三卜郊而不従则已矣郊大事不举则牲细事何足卜哉郊卜不从矣又卜免牲无乃渎乎又曰自十二月卜以至于正月不知卜一月三旬之辛而已矣十二月正月二月皆可卜焉则是郊无定月而王者之郊不止于夏正而鲁郊不止于二月谷梁之説失之

二年春王二月季孙斯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伐邾取漷东田及沂西田癸巳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及邾子盟于句绎夏四月丙子卫侯元卒滕子来朝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瞆于戚

蒯瞆之事三及诸儒论之多矣左氏之意则以聩之入复称世子葢灵公未尝有命废之事迹可考也公羊则曰不以家事辞王事以为輙受灵公之命是王事輙纳其父是家事也王事重家事轻故可以不辞也谷梁则曰其弗受以遵王父也是犹子可拒父尔江熈则曰其称世子明正也明正则拒之者非也葢曰輙不可以拒蒯聩也孙先生曰蒯聩有罪灵公逐而废之可也逐蒯聩而立輙则不可葢亦曰罪在灵公不废蒯聩而立輙也考之圣人诸家之説皆未得其意也葢冉有问子贡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问伯夷叔齐于孔子而孔子盛称其仁子路问卫君待子为政而孔子欲先正名由此推之孔子之意可知矣夷齐兄弟逊国至于饿死而孔子屡道其仁瞆輙争立父子仇敌而孔子请先正名孔子之意可知矣蒯聩事其亲孝必不至于见逐灵公教其子以道亦不至于逐之书曰卫世子蒯聩出奔宋见蒯聩得罪于父见逐出奔被天下不孝之名其恶莫加焉不能饬躬改行以求容于父又不能逃于山林待罪以死而父没不丧求反其国以与子争位则蒯聩之罪也辄为人子而父逐于外不能号慕毁瘠以感动灵公而复之位灵公死夫人立之不辞以父亡未复而即位为君蒯聩在外且入不能迎之居位而以兵拒之又围之焉则輙之罪也使灵公得为父之道则聩不至于逐使聩得事父之礼则逐而必反其位使辄得子孙之义则能感动王父以复聩之位屏位权立以须聩之入葢灵公蒯聩不父而卫輙不子是以至于蒯瞆出奔赵鞅纳聩而石防姑围戚孔子曰必也正名父父子子之名也聩之奔也书曰世子出奔所以见灵公蒯聩父子之道缺也聩之入书曰纳卫世子所以见蒯聩防輙争国之罪也书曰世子者非与蒯聩也葢称之以有见也出奔而不名世子何以见父子之乖离乎见纳而不曰世子何以见蒯瞆之必争而輙拒之之罪乎郑忽之奔不称世子忽非见逐于父也罪其有世子之位不能居而至于出奔是以夺之也忽久于外得国而后归称曰世子者以明突之不正而正忽之归也蒯聩称世子则反是矣其奔也则见逐于父其入也则见拒于子于其纳也夺其世子之称则若聩无得立之理而辄之拒之为得其正然书之曰纳卫世子则辄之拒之为不得其正显矣郑忽之归非与之也所以正突之不正蒯聩之纳非正之也所以罪辄之拒之也三传诸儒皆未得其义

三年春齐国夏卫石防姑帅师围戚

欲围戚者卫也而主兵以齐葢圣人之意以蒯聩为世子而辄拒之以子拒父而又围之罪不待诛絶而可见也齐大国又世为盟主诸侯不道父子争国明大义以正之可也乃助其子以围其父推之主兵则以深罪之也公羊曰伯讨也以子围父为伯讨天下复有不义之兵乎谷梁曰子不围父亦不得其义也

五月辛夘桓宫僖宫灾

威公者哀公之十世祖也僖公者哀公之七世祖也诸侯五庙而十世七世存焉葢非礼矣葢威公之存者三威擅政而祖庙不毁也僖宫之存者以威庙之存而僖为盛徳借威不毁以兼存僖宫也葢皆三威之罪于是因灾而书之所以记异且见不毁之非礼也

四年春王二月庚戌盗杀蔡侯申

春秋弑君有称国者称人者称名者国则众人则贱名则大夫也未有书曰盗者不知其来且何国人也其君见弑而不知弑者之名是以曰盗尔不曰蔡盗而但曰盗焉是明不知其弑者之名也为人君而见弑于盗则其所以为君者可知也左氏以为公孙翩实弑之经何为不书翩乎公羊曰罪人也蔡侯申近罪人而见弑当如阍弑呉子余祭书之谷梁谓盗有三名有袭利者近之尔

晋人执戎蛮子赤归于楚

戎蛮子赤夷狄也而晋执之楚非京师而晋归之执之有罪归之有罪故防之曰晋人也

六月辛丑亳社灾

诸侯建国皆立两社其一国社其一亡国之社故左氏曰间于两社为公室辅公室诸侯国诸侯国有两社焉则所谓国社亡国之社也公羊以亳为蒲遂致误也谷梁之说是也

五年春城毗夏齐侯伐宋秋九月癸酉齐侯杵臼卒冬叔还如齐闰月齐景公

闰者嵗之余日丧事不以备数为其杀恩而短丧也诸侯五月而而齐景公以閠月焉春秋非之故特书曰闰月齐景公也谷梁之説是

六年春城邾瑕晋赵鞅帅师伐鲜虞呉伐陈夏齐国夏及髙张来奔叔还防呉于柤秋七月庚寅楚子轸卒齐阳生入于齐齐陈乞弑其君荼

阳生入齐而陈乞弑君则是阳生与闻乎弑也不以阳生首恶者阳生之入陈乞召之荼之弑陈乞为之加阳生以弑君之罪则陈乞废立之迹不明书阳生之入而陈乞弑君则陈乞之恶着而阳生与有罪也谷梁曰阳生正荼不正按经书阳生之入而荼见弑焉则阳生篡荼也何得曰阳生正荼不正乎

七年春宋皇瑗帅师侵郑晋魏防多帅师侵卫夏公防呉于鄫秋公伐邾八月己酉入邾以邾子益来

春秋灭国而以其君归者书归内以君归有书来来者自外之辞别异于外诸候之国也谷梁以为外鲁之辞恐不然也

八年春王正月宋公入曹以曹伯阳归呉伐我

春秋于外诸侯加兵于鲁者必曰某鄙未有曰伐我者于是呉伐之十一年齐伐之不曰某而皆曰伐我此春秋之终而圣人之意也夫鄙者边逺之地也我之治道素行而御敌之具素修则敌不来来斯败之而彼虽加兵焉不能加于我都也加于我鄙而已二百四十二年之久虽大国之侵伐未尝曰侵我伐我者哀之八年呉伐我十一年齐伐我自是春秋且终而侵伐之事不复见于经矣春秋内鲁之法非私之也欲其修所以为治者称之尔二百四十二年之间不为不久一十二公不为无人而因循苟简讫于春秋之终国日以蹙敌日以多孔子老矣又不见其成功于其书法之终而敌人之来不絶之所以同之诸侯而为戒于后也春秋之法尊周凡其行事皆曰京师所以望周之有为于天下至其大坏而无法甚衰而不支则一书之曰成周言周道之不复而列国无异也春秋之法内鲁凡其见伐必曰某鄙所以望鲁之兴而有为于其国也至于二百年之久终十数世而不复则一书之曰伐我言鲁竟衰而外诸侯之无异也何休曰不言鄙者讳围也何其谬哉

十年春王二月邾子益来奔公防吴伐齐三月戊戍齐侯阳生卒

左氏于此记阳生之卒以为齐人弑之然经所书乃正卒尔不知左氏何从知之此当据经为定

十有一年春齐国书帅师伐我夏陈辕颇出奔郑五月公防呉伐齐甲戌齐国书帅师及呉战于艾陵齐师败绩获齐国书

伐齐之役书公而战不言我者我防伐而不防战也国书战败而至于获与宋华元之获等也

十有二年春用田赋

古者什一而税赋有常法有余不过取之不足不取赢马哀公之时国家多事而军用不给于是用田之多少以赋敛之葢常赋之外其常赋民使供于上但一旦行之其后不以为常故曰用田赋若始行之其后因之不改则经何以不言始乎公羊之説非也

夏五月甲辰孟子

论语曰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娶于呉为同姓谓之呉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然则孟子者呉女而昭公夫人也孔子以昭公娶同姓非礼不敢斥君之恶故对司败以知礼其于春秋也可以正言其恶矣然而书之亦曰孟子葢圣人之于春秋有内辞焉所以尊之而责之备也若孟子者夫子不忍一言于陈司败况忍着其恶以示后世乎三传之説皆通

十有三年春郑罕达帅师取宋师于嵒夏许男成卒公防晋侯及呉子于黄池

呉入春秋未常称子惟使札来聘一称之其他防盟侵伐皆曰呉也黄池之防称子又曰晋侯及焉葢晋侯者中国之盟主而诸侯之方伯也于是呉为蛮荒之彊以侵渔中国晋侯不能以中国之诸侯攘而却之反与之会于黄池葢及者内为志也晋侯盟主而为志于防蛮荒之君则是不能伯天下之诸侯而为呉之强暴诎也书曰公防晋侯及呉子于黄池进呉称子所以外晋侯也称及所以见方伯求与之会则诸侯皆为之诎而将南折于呉春秋之辞数万其尊异而为法者三天王也鲁也中国也故内京师而外诸侯尊天王也内诸夏外四裔尊中国也内鲁外诸侯尊鲁也尊之所以望之备内之所以责之周也及其既久而天王益衰诸夏益弱鲁益无道则圣人一反之以托于春秋之终而为天下后世之戒也春秋天子之事见于经者必曰京师而昭三十二年书曰城成周天王竟衰而同之列国也鲁为他国侵伐者必曰某鄙而哀八年再言伐我鲁竟无道而同之诸侯也蛮荒之会称国而离之此春秋常法也而公防晋侯及呉子于黄池进呉称子又言晋侯及之诸夏竟衰而同之夷狄也春秋之防微矣公谷皆不得其义

十有四年春西狩获麟

孔子曰鳯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孔子何取于河图鳯鸟哉取其天下有道则鳯鸟来仪河出图也孔子自伤不得见昔者有道之世而终没于离乱扰攘之邦故叹曰吾已矣夫言其终不及见若鳯鸟者又何羡之乎葢昔者舜道之成而韶乐之和充塞于天地之间则鳯鸟来而为仪鳯者有知之禽网罟有时而覆巢毁卵之患息则乘和气而来仪非以应人道之治而君徳之修也世无我害则来仪矣麟者葢鳯之类而兽之有知者也搜田以时而麑卵之害息则亦乘和气而来游非应于时君而主于一人也世无我害则来防矣麟趾之诗是也故麟鳯之为物非以瑞于人君人道修而物理得则或巢于林或游于郊人之见之有以知人道之至而和气之交也人道乖而物理失则或求之而不来或致之而不至人之见之有以知治道之谬而戾气之积也春秋之时可谓大乱矣父子之恩缺而子弑父父杀世子君臣之义消而臣弑君君杀大夫兄弟之道失而弟篡兄兄克弟夫妇之道亡而妇弑夫夫絶妇人道如此则天地之气戾而日食星陨地震山崩水旱不时霜雹为害物理反常而变异荐至螽螟害稼麋多伤物含沙之蜮当无而有爰居之鸟异土来巢于斯时也非鳯鸟来仪之世麟趾信厚之时也然而西狩获麟焉麟者有知之兽而出于有道之世者也奈何哀公之十四年而获焉为麟则不当出于哀公之时有灵则不当见获为麟有灵而不免于获此孔子所以为异而絶笔于春秋也人道之乱如彼而物理反常如此孔子区区春秋又何为哉于是而止尔盖春秋十二公二百四十二年王道备人事浃世益久而乱不止孔子老矣书之无穷昭定之间孔子之意亦以已矣而未有可絶之事于是西狩获麟物理之异而人事有所不可知者孔子书之絶笔焉盖慨叹当世至于无言而深有意于后世也先儒説获麟者多矣杜预以为感麟而作故止获麟就令当时无获麟之事孔子春秋将不作耶公羊曰西狩获麟孔子反拭面而涕沾麟而见获诚大异矣孔子性命之际同于天道何至于涕沾乎其曰记异最为得之谷梁之説踈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