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曰:“不患貧而患不均。”故有所積重,則有所空虛矣。大富則驕,大貧則憂。憂則為盜,驕則為暴,此眾人之情也。聖者則於眾人之情,見亂之所從生。故其製人道而差上下也,使富者足以示貴而不至於驕,貧者足以養生而不至於憂。以此為度而調均之,是以財不匱而上下相安,故易治也。今世棄其度製,而各從其欲。欲無所窮,而欲得自恣,其勢無極。大人病不足於上,而小民贏瘠於下,則富者愈貪利而不肯為義,貧者日犯禁而不可得止,是世之所以難治也。

  孔子曰:“君子不盡利以遺民。”《詩》云“彼有遺秉,此有不斂 ,伊寡婦之利。”故君子仕則不稼,田則不漁,食時不力珍,大夫不坐羊,士不坐犬。《詩》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德音莫違,及爾同死。”以此防民,民猶忘義而爭利,以亡其身。天不重與,有角不得有上齒。故已有大者,不得有小者,天數也。夫已有大者又兼小者,天不能足之,況人乎?故明聖者象天所為,為製度,使諸有大奉祿亦皆不得兼小利,與民爭利業,乃天理也。

  凡百亂之源,皆出嫌疑纖微,以漸寢稍長至於大。聖人章其疑者,別其微者,絕其纖者,不得嫌以蚤防之。聖人之道,眾堤防之類也。謂之度製,謂之禮節。故貴賤有等,衣服有製,朝廷有位,鄉黨有序,則民有所讓而不敢爭,所以一之也。《書》曰:“舉服有庸,誰敢弗讓,敢不敬應。”此之謂也。

  凡衣裳之生也,為蓋形暖身也。然而染五采,飾文章者,非以為益肌膚血氣之情也,將以貴貴尊賢,而明別上下之倫,使教亟行,使化易成,為治為之也。若去其度製,使人人從其欲,快其意,以逐無窮,是大亂人倫,而靡斯財用也,失文采所遂生之意矣。上下之倫不別,其勢不能相治,故苦亂也。嗜欲之物無限,其勢不能相足,故苦貧也。今欲以亂為治,以貧為富,非反之製度不可。古者天子衣文,諸侯不以燕,大夫衣祿,士不以燕,庶人衣縵,此其大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