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权衡卷十三    宋 刘敞 撰

昭公

元年叔孙豹会晋赵武陈公子招云云公羊曰此陈侯之弟招也何以不称弟贬也非也公羊以母弟称弟故云尔不知母弟可以称弟而不可常称常称皆以重书也且招之罪在杀世子偃师不在会于漷也圣人襃贬各於其事岂有迎其未然之事探其且然之罪以为贬哉推此而言传云母弟称弟不可通也又曰招之罪已重矣何为复贬於此着招之有罪也言楚之托乎讨招以灭陈地亦非也夫杀世子此招之罪也灭陈之国此则非招之罪也以楚讨招而灭陈而遂移罪於招岂春秋之理哉

三月取郓公羊曰郓者内之邑也非也郓常见於春秋皆与莒事相附此莒之附庸明矣

秦伯之弟鍼出奔晋公羊曰秦无大夫仕诸晋也有千乘之国而不能容其母弟故君子谓之出奔也非也凡春秋所言出奔皆贬也今如传所说鍼者乃秦伯之过此自当贬秦伯而不当贬鍼也向若春秋书曰秦伯放其弟鍼於晋则可问曰秦无大夫此何以书曰仕诸晋也以千乘之国而不能容其母弟故君子谓之放也今经言奔此罪在鍼不在秦伯明矣何以见秦伯仕之於晋乎由是言之所谓秦无大夫者直虚言尔

莒去疾自齐入于莒莒展出奔吴何休曰不从莒无大夫去氏者篡重不嫌本不当氏也非也莒去疾犹曰齐小白莒展犹曰郑忽此乃常文见贬尔自不得从大夫例也

疆郓田公羊曰畏莒也非也成公九年楚人伐莒莒溃楚人入郓襄公十二年莒人伐我围台季孙宿救台遂入郓今又因莒之乱疆郓田此明郓为莒附庸明矣郓本属莒故鲁取其邑未得其地故因莒乱帅师而往分明疆土此乃欺之非畏之也且以理言鲁强莒小鲁安莒乱何为乃畏莒哉季孙宿帅师入郓岂自入其邑哉三年北燕伯款出奔齐何休曰名者所见世责小国详此乃大缪且不可信自是以前出奔而名者不为失地即大恶也今至款独云在太平世责之详亦幸见款无他大恶故令休得如此云即令款身有恶如卫朔比者岂可连书两名以见之哉不连书两名不足以见法也何者款负大恶而名之休必谓款以大恶名不曰见治太平名也

四年会于申何休曰不殊会淮夷者楚子主会行义故君子不殊其类所以顺楚而病中国此亦无理不可信也休谓楚今行义故春秋以病中国然则楚自合进与中国等矣则宜殊会淮夷以起其事今乃云欲顺楚义而不殊其类是足见楚与淮夷未有异也何能病中国哉原其所以云云者欲成向者殊会吴之说耳按会于向吴人鄫人在列又何故不殊

取鄫公羊曰讳灭也非也莒已灭鄫矣此又能重灭之乎公羊本谓鄫未灭故因而为之辞耳

五年叔弓帅师败莒师于濆泉公羊曰濆泉者直泉也非也此地名尔岂谓战而泉涌乎战而泉涌固当举战地於上而後书曰有濆泉不得引濆泉以为战地也且公羊说于泓以水地者善其不薄人於险也战于河曲者河曲疏矣非水地也战于乾时者着时之乾亦非水地也战于邲者又善楚庄王不厄人也则是以水地者必水战矣今此舍地之名更着称是岂莒鲁之师居泉中战乎

秦伯卒公羊曰秦者夷也匿嫡之名也非也谓秦为夷则经书秦伐晋乃其理自适然矣非贬之也或谓秦是夷或谓秦非夷何哉且诸侯卒不名者多矣可以悉谓之夷乎凡夷狄之爵虽大不过子秦爵伯也非夷亦明矣又诗序献公之女为秦穆公夫人而生康公康公为太子时赠送晋文公于渭之阳作渭阳之诗则康公者嫡子也今寻公羊以文十八年秦伯罃卒为穆公则宣四年秦伯稻卒为康公验此两者又各有名非匿之也公羊乃云嫡得之然则秦伯亦未尽用夷礼安知彼不名者自与中国诸侯不名同哉

七年葬卫襄公何休曰当时而日者世子辄有恶疾不早废之临死乃命大臣废之自下废上鲜不为乱故危录之未知休何以见此事邪推此言也而观之其妄可胜记乎

八年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按此但杀世子尔而元年公羊说云自是弑君非实事也

蒐于红公羊曰以罕书非也吾既言之矣

九年陈火公羊曰存陈也何休谓陈为天所存非也此自圣人欲存之故録尔安知天意

十一年楚师灭蔡执蔡世子友以归用之公羊曰其称世子何不君灵公不成其子也子谓不成其子而称世子义与文反难以说也又郑忽亦称世子岂复不成其子哉又曰用之筑防此似儿戏非可也

十二年齐高偃帅师纳北燕伯于阳公羊曰伯于阳者公子阳生也非也公羊谓孔子作春秋用百二十国宝书也岂百二十国书悉如此残缺乎曷为不革又孔子作春秋用百二十国宝书而见於春秋者裁六十余国耳所以不悉见者师说是非卓佹则不取也如阳生此事残缺乃尔又非卓佹盖何足复録乎明春秋之作据鲁史审矣以是论之伯于阳非公子阳生其所云云者皆诬圣人也

十三年公不与盟公羊曰不耻不与是也言诸侯遂乱反陈蔡非也陈蔡灭而复封此岂非所谓力能救之则救之可也者乎何故耻之

十五年有事于武宫龠入叔弓卒去乐卒事公羊曰君有事於庙闻大夫之丧去乐卒事非也曾子问君在祭不得成礼者几仲尼语之详矣而不及此此所以知其非也

蔡昭吴奔郑何休曰不言出者始封名言归嫌与天子归有罪同故夺其有国之辞明专封非也以昭吴为蔡侯之身邪蔡侯始归名庐後卒亦名庐此不得谓之昭吴也以昭吴为蔡大夫邪国非大夫之有奈何於大夫之身夺有国之辞哉以谓欲见专封也蔡侯庐归于蔡其专封不既明已乎且齐侯尝专封卫邢?三国矣未见春秋复夺三君之国也今此何故独夺之邪

二十年曹公孙会自鄸出奔宋公羊曰为公子喜时之後讳也非也春秋之义善恶各以其事进退之何有贤其祖而遂讳其後子孙恶乎且所以讳贤者之过者谓小不足以妨大短不足以毁长而可以成人之美者也若乃大恶至叛君专地反臣子之义乱人伦之常矣而犹为之讳乎如必贤者子孙则罪皆可讳是蔡管不诛於周也由是观之所谓公子喜时讳其义安在哉何休又曰有明王作喜时当还国亦非也伯夷叔齐让国其弟当武王之兴不闻还孤竹之封於伯夷也岂伯夷为不及公子喜时哉武王非王者哉

二十一年宋华亥向甯华定自陈入于宋南里以叛公羊曰南里者何若曰因诸者然非也宋南里者入宋而居南里也又何疑焉

二十二年王室乱公羊曰言不及外也非也此不问可解矣谓王室乱者嫡庶并争乱在宗室者也本不得言京师乱成周乱王城乱其理适然而何休又云云皆趋文而遗意者也

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公羊云其称王猛何当国也非也王猛乃王矣未逾年是以不可称天王而又不可以诸侯例称子也何则独言子则似鲁之子冠王於子则又与他王子相乱故称王系猛者明是乃王者在丧之常称可无疑也殷人作书以君名篇明都不讳也周人以讳事神死则讳之生亦不讳也逾年之後臣子可称之曰天王未逾年则以王系名通谓之小子王生名之死亦名之明尊未成也今此王猛是生名之也後曰王子猛是死亦名之也而公羊不达此见文称王猛则谓与小白齐突等矣不知文无所移易也甚矣其陋也且春秋书王猛居于皇即猛不正可言居乎

刘子单子以王猛入于王城公羊曰王城者何西周也何休云得京师地半自称西周非也此休不知之耳又曰其言入何篡辞也亦非也向王猛居于皇亦何不言入乎必若以入为篡者下有天王入于成周亦可谓篡乎

王子猛卒公羊曰不与当父死子继兄死弟及之辞也非也向言王猛者以文不可系子今言王子者死当以子礼治之明是乃王之子也言卒者未逾年之君犹子赤子般皆言卒也言卒则可言薨则不可犹夷狄之君言子则可言男则不可也礼之次序各自有所宜不必未逾年之诸侯则当称卒未逾年之王则当称薨也何休云春秋篡成者皆与使当君之非也春秋视篡夺之人无可奈何尔随其自所称呼而书之者见其罪也岂与使君之乎若篡成则与使君之是春秋独恶不善篡而纵所善篡也大为之防民犹踰之又开其利篡者衆矣获陈夏啮公羊曰吴少进也然则吴犹得获中国岂不得主中国且所主者但战而已何嫌不得哉

天王居于狄泉公羊曰此未三年其称天王何着有天子也非也其意以谓未三年不当言天王耳王者虽谅闇三年然逾年之後臣子可以天王称之矣而王者未可自决政事也岂谓都无天王之称哉毛伯来求金不称天王明命自上下不合称之也天王居于狄泉臣子称之理自得称天王也圣人之意可见矣

二十四年叔孙舍至自晋二传皆无叔孙公羊独有此似圣人本意所谓辞繁而不杀者也但说之非尔二十五年秋七月上辛大雩季辛又雩公羊曰聚衆以逐季氏也非也若七月聚衆则何至九月公乃出奔乎何休又说日为君辰为臣去辰者逐季孟之意盖迂而不典二十六年天王入于成周公羊曰其言入何不嫌也何休云不嫌为篡但起其难然则於王猛何以独惜此义二十七年吴弑其君僚何休曰不书阖庐弑为季子讳非也季子之不讨阖庐者盖势不可也岂义之乎故托不忍父子兄弟相残耳而春秋何为遂为之讳夫弑君之恶大矣尚可讳乎若弑君之恶而可讳何则不可讳乎季子贤者也贤者之心岂止於不欲父子兄弟相残杀乎虽残他人亦不可也苟焉春秋但顺贤者之意而为之讳是一国有贤通国无罪也其大者至弑君而犹为之讳则其小者戕人贼人固不当问矣且季子之不讨阖庐其义安在哉知力不足讨而外托不忍者也然则季子之不忍亲亲之私恩也春秋之襃贬天下之公义而观季子之行事苟非其力不足者则季子未免於贬何者私亲亲之爱而乱尊尊之序圣人不为也是以周公致辟二叔而不疑今季子何得擅以私爱废公义哉然所以仲尼美之不贬者知其力不足而能外托亲亲若是者可谓达权矣此其指也以谓顺贤者之意则可以纵弑君之罪不亦悖乎不亦悖乎三十一年黑公以滥来奔公羊云通滥也非也以叔术为贤贤既不足又悬隔数十世之外而通叛君之黑弓使当有国谁能信之乎汉诸儒辨此多矣是非纷拏者惑於辞也不若以大义格之使在度外且仲尼称雍也可使南面居敬而行简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有如叔术之为者乎平居讲道则多雍也退而作春秋反贵叔术是自相駮也其非圣人意亦可知矣

定公

二年雉门及两观灾公羊曰两观微也又曰主灾者两观也皆非也灾有先後据见而书譬犹六鶂退飞也视之则六察之则鶂审之则退飞何至颠倒先後强出尊卑乎寻绎其意所以迷惑者以谓桓宫僖宫灾不言及也彼自火并出烧之莫知次序故直以远者序上耳又云曷为不言雉门灾及两观其意以下新作雉门及两观为比亦非也新作可序上不可序下灾可序下不可序上此亦制作之常理何足致疑而问之乎

四年公及诸侯盟于浩油何休曰再言公者昭公数如晋不荅卒为季氏所逐定公初即位得与诸侯盟故喜録之非也春秋诸侯之会常事耳非王道之正也无故繁文推以为喜春秋何喜於此哉

六年仲孙何忌公羊曰讥二名其意以谓二名难讳也古者盖虽君之名臣不讳矣父之名子不讳矣及至於周臣讳君之名子讳亲之名然犹讳其死不讳其生讳其同不讳其嫌二名则不偏讳也仲尼之母名徵在言徵不言在言在不言徵自仲尼不偏讳二名况其他乎夫已不能讳二名反讥人之二名岂理也哉

十年宋公之弟辰暨仲佗石彄出奔陈何休曰辰言暨者明仲佗石彄强与俱出非也若如休所言辰罪为轻何故反序上乎又何为明年入于萧而书及乎按隐元年公羊云暨犹暨暨也不得已也未知不得已者为已不得已乎谓他人不得已乎以吾观之则暨使他人不得已是也何者暨之意强也竞也故曰暨暨以暨暨之故人不得已从之此可知矣昭七年暨齐平者是时鲁数侵莒邑莒者齐兄弟之国又元年莒去疾自齐入莒有亲亲之恩故齐与鲁怨不平也於是昭公外娶于吴而朝聘於楚深得其威因此以强逼齐为平春秋恶其贪残不知耻而服人不以德故书暨齐平不尽其事微以见意也今此暨仲佗石彄亦犹彼矣若如休言昭七年暨齐平者齐鲁初未有恶何忽有平哉然说经者患各执一偏吾言及者自通文无汲汲也言暨者乃强人之文是我强人非人强我也彼人强我者如韩穿来言汶阳之田及晋处父盟之类皆自见矣用是求之及非汲汲暨非强我明矣且若必谓暨为我不得已者及晋处父盟亦可谓不得已矣则其言及何

十二年薛伯定卒何休曰不日月者子无道当废之而以为後未至三年失衆见弑故略之刘子曰推此言也而观之其妄可胜记乎且公羊曰立嫡以长不以贤盖防乱也如休所言更相违矣

十四年卫世子蒯瞶出奔宋何休曰子虽见逐无去父之义此不达於变也诸侯以国为家四境之内力能专制之若蒯聩不去为灵公所杀则陷父于大恶今奉身逃窜者收小恶於已也以小易大其情甚顺此非春秋所恶也

哀公

二年晋赵鞅帅师纳卫世子蒯聩于戚公羊曰曷为不书入于卫何休曰据弗克纳言于邾娄非也彼以弗克纳故得言於邾娄耳此但得入戚未得入卫故不得言卫亦其理自然何以见父得有子乎凡父得有子子不得有父岂不诚道乎然於此经则害於义故其言则是也其於说经则非也

三年齐国夏卫石曼姑帅师围戚公羊以为可古人已有能辨者矣

桓宫僖宫灾公羊曰复立也不言复立见者不复见也非也古之人岂无所省文哉亦不若是而省之耳且必若云襄公作三军舍中军曷为独书哉

六年齐阳生入于齐陈乞弑其君舍公羊曰弑而立者不以当国之辞言之此其以当国之辞言之何为谖也非也如公羊之说阳生本正与商人相似弑而代立与商人相似阳生谖而弑之商人亦谖而弑之所以谖之虽殊所以为谖则同今何故阳生商人乖异若此哉公羊本欲引商人以求与之合而事同文别反更大缪乃知例苟不通者虽曲说愈伪也何休以为不举阳生弑者谖成于乞然则是公子比之类也公子比弃疾宜效死勿听故坐弑君阳生亦宜效死勿听者也亦当坐弑君公子比首恶阳生不蒙首恶何哉

七年秋公伐邾娄八月己酉入邾娄以邾娄子益来公羊云内辞也使若他人然非也邾鲁相近故初秋伐之八月又入之此自两事理当并书无取於内辞也入邾娄使若他人犹有可诿以邾娄子益来又可云他人乎又曰曷为不言其获内大恶讳也亦非也诸侯擅入人之国为大恶可矣战而获人获者则大恶矣获之者岂可同其科哉又此自入而以归不得以获解也吾既言之矣

八年宋公入曹以曹伯阳归公羊曰不言其灭讳同姓之灭也非也当此之时鲁人自救不暇岂有不救同姓之灭春秋遂责之乎且责鲁不救而讳曹之灭纵失宋公之恶苟责无罪之鲁甚非礼也

十三年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公羊曰吴主会也按吴主会必非晋所愿也春秋宜曰公会晋侯暨吴子于黄池则与公羊例合矣今乃曰及吴子此其晋鲁汲汲我欲之者邪又曰吴在是则天下莫敢不至也何休以谓云尔者欲为鲁侯杀耻故不书诸侯也吾谓春秋审欲为鲁侯杀耻者书诸侯乃宜矣无为乃没之也十四年西狩获麟公羊曰春秋何以始乎隐祖之所逮闻非也圣人作经为天子法不苟记祖所逮而已盖不得圣人之意而言之也且如所言祖者谓曾祖乎高祖乎如谓曾祖孔子曾祖防叔则孔父三世之孙如谓高祖孔子高祖祁父亦孔父二世之孙孔父死於桓二年其孙不得见隐审矣计防叔祁父之时应在闵僖之间春秋则当起於闵僖不宜始隐公也凡公羊之书其乖谬大体麤正之矣至於委曲微密似是而非索言之则不可胜言非讲学辨论者不能及也故阙焉以俟知者亦将有起予者乎云尔

 

春秋权衡卷十三